多公里外的一个林场去爬山,同去的还有班里的几个女生,“这叫联谊出游,回来的时候说不准能成好几对呢?”
姚洁正和体院一个体操专业的男生打得火热,恨不能把班里的女生都配一个体院的男朋友。
付子桐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又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屋里,便答应一起去。
体院有两个男生开了车,她们四个女生三个男生便一起出发了。
那天是秋末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很适合出游。
林场面积很大,因为正值火灾多发季节,林场已经禁止游人进入,几个男生和管理人员磨叽了半天,对方态度坚决。
“算了,我们转过去,从那面爬上去,一样的。”姚洁指了指远离林场的一侧。
于是,几个人又开着车绕了半天,终于到了山的另一侧。这一侧显然不常有人来,蜿蜒的山路到了半山腰便没了踪迹。
几个女生望望陡峭的山崖,都有些心虚,建议就在半山休息一下,然后下山返回学校。
“别呀,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是还有我们吗?”体院一个叫李健的男生出声阻拦,同来的其他两个男生也连声附和。
“要不我们试试往上爬吧?”姚洁马上站到了对方的阵营里去。
这样歇了一小会儿,几个人就又开始往上爬。
山势陡峭,很不好爬,只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就拉开了距离。姚洁和她男朋友一起,那个叫李健的男生从在车上就开始和付子桐套近乎,爬山时一直跟在她身边,其他三个人则凑成一堆。
付子桐也不是那种娇娇小姐,一点累受不得,对于面前这个处处献殷勤的男生,心里颇有些不耐烦,更无法忍受他那些类似于“你们平时画不画人体模特?那些模特是真人吗?都是男的女的?……”之类的话题。
好不容易,那个男生提出要去方便一下,她趁机翻过了这个小山头,甩掉了那个男生。
一个人爬了一段后,居然发现了一条羊肠小路,索性顺着小路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原来要爬的那个山顶,那个山顶上是一个电视塔,当时他们约好到那个塔底下集合的,现在从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只能远远地望见塔尖。
山顶上风很大,一路爬上来出了一身的汗,此时被风一吹,感觉凉嗖嗖的,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给姚洁打个电话,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心里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如果从自己现在的地方再爬到电视塔那儿,且不说能不能过得去,就是照爬上来的这个速度算,估计等她爬过去也得大半下午,那个时候估计他们早就下山了。
歇了一会儿,她准备下山,自己上来的那条小路又从山的另一面蜿蜒着下去了,她索性顺着这条小路往下走,带的所有吃的和水都被那几个男生背着,她又饿又渴,腿都开始发软,一路上走走歇歇,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处,那里是一片果园,她问了正在果园里干活的一个大婶,这里距离公路还有大约3里多路。
“你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们回村时把你捎过去。”大婶很热心地指着他们的三轮车说。
她忙道谢,折腾到现在身上已经一点力气没有了。
搭着大婶的三轮车到了公路,幸好兜里还装了点零钱,总算坐上了回城的客车。
一下车,她赶紧给姚洁打电话。
“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姚洁气急败坏地说。
“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们,你们在哪儿?回来了吗?”
“找不到你,我们哪儿敢回去啊。”姚洁在那边大吼。
“我已经回城了,你们也赶紧回来吧。哎,我折腾到现在,滴水未进,快要挂了,得赶紧回去歇着了。”
“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找不着你,我们都慌神了,我给你姐姐打过电话了,估计她可能已经往这里赶了。”
付子桐一听头都大了,赶紧给姐姐打电话。果真,付子楠和卢枫已经在半路了。
“我没事,姐,已经回来了,就是和姚洁他们走散了,然后手机又没电了。”
明显觉得付子楠松了口气。
“爸爸和妈妈知不知道?”
“我正在想是不是要和他们说呢?要不是你姐夫拦着,我都准备报警啦。”
她本想直接回学校的,可姐姐非让她马上回家,于是她又给姚洁打了个电话,当晚便回家了。
周一回校后,少不了被姚洁一顿埋怨,“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
“放心,你这个联谊活动我也不敢再参加了。”付子桐心想,要不是那个体院的男生让自己耳根不得清净,自己也不会和她们走散的。
“哼,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子桐,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快说,你和那个常峥到底怎么样了?”
“常峥?”付子桐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扯上他。
“装糊涂,是不是?”
“昨天法律系那个常峥来找你,正好姚洁打电话说你和她们走散了,问你回没回来,他在旁边都听见了,一言不发就走了……”同宿舍的苏阳在一边Сhā话。
“后来,我们在山底下碰到了那个常峥,他一个人跑过去找你去了……”
周末她回了家,而常峥依然是骑着车子过来做家教的。
那个下午爸爸在书房里和几个人聊生意上的事情,丁楚阳也过来了,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听着他和爸爸告辞,付子桐看了看墙上的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楚阳哥,你顺路把我捎回学校吧?”有求于人的时候她的嘴巴特别甜。
“楚阳要回家,哪儿和你顺路,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付开杰有些宠爱地拍拍她的肩。
“没事,就让楚阳哥送我一段吧?”她当然知道丁家和她们学校一南一北,根本谈不上顺路。
丁楚阳笑着说:“难得桐桐嘴巴这么甜,走吧。”
两人出了门,本来一直跟在丁楚阳后面的付子桐突然很亲密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丁楚阳任由她靠着,两人一路到了车前。
到了车上,她马上松开了手,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丁楚阳发动了车子,停顿了片刻,然后突然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回校的当天晚上,常峥给她发短信,约她在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见面。
她到的时候,常峥已经在那儿了。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而他穿的却不多,再加上刚剪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愈发得瘦。
“我妹妹做了个小东西给你,谢谢你帮她挑衣服,她说那些衣服她都很喜欢。”他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付子桐接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手工做的一个卡包,缝的很精致,绣了很漂亮的图案。
“真漂亮,她的手真巧。”
“她很小就跟着我妈妈学着做针线了,手艺很不错的。”说起妹妹,常峥的脸上带了笑意。
这个话题过后,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付子桐轻声说:“帮我谢谢你妹妹,没事,我回去了。”
“子桐……”常峥叫住了她,“以前有学生去林场那边爬山,出过事的,以后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
已经是深秋,小花园里一地的落叶,付子桐盯着那些枯黄的叶子,“常峥,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为什么……”
常峥望着远处图书馆大楼那湮没在夜色中的尖尖楼顶,良久才说:“以前我对于电影和小说中那些生离死别的爱情是很不屑的,我的生活里有比这个重要的多的事情要去做,我很自然地把它摒弃于自己的生活之外,可是,遇到你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你那天说要做我的女朋友,其实我不知道多高兴,可是另一个声音总是再问,一个穷小子,拿什么去给你幸福?……,我知道拒绝你很伤你的心,可是我很矛盾,所以我逃了……,那天听到你和同学走散了,我很怕……,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她不是你的亲人,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但同样会让你心痛……”
“常峥”付子桐有些动容地拉住了他的手。
常峥回握着她,“我会努力给你幸福。”
那个萧瑟的秋天在她的记忆里格外温暖。
常峥已经开始实习了,他要打工,还要忙于写毕业论文,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她,他们最多的联系方式就是发短信。
付子桐宿舍里的女生早上几乎没有起床去吃早饭的,尤其是冬天,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恨不能一直呆在暖和的被窝里。
常峥知道后直摇头,“早饭不吃可不行,还要上一上午课呢,身体会受不了的。”
“还说我呢,那会儿你中午还不是只吃两个馒头。”
“那时有点特殊情况,你放心,我不是总这样的。”
常峥有晨练的习惯,他会在跑步回来时买好早饭,然后送到美术系楼下的传达室里,付子桐去上课时再顺路带上去。
“子桐,你真是找了个保温瓶式的男朋友啊。”姚洁见状有些酸酸地说。
“你的体操王子了,怎么不叫他来给你买早饭呢?”班里有女生打趣道。
“哼,他呀,恨不能我像保姆一样伺候着他,给我买早饭,等着吧。”
在学校里,常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她也跟着一起去,常峥看书,她就在一边的本子上画他各种表情的素描。
“这里这么闷,你不喜欢就别过来了。”常峥看着她本子上的自己笑着说。
“有你在,才不闷呢。”付子桐嘟了下嘴巴,“喏,这张给你做书签。”
硬纸板的一面是眉头紧锁的常峥,另一面写着: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她手里也有一张,常峥拿过来,上面是自己面带笑容的侧脸,另一边则写着: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这张留给我自己。”付子桐把它放回自己的包里。
周日下午,她会准时出门和常峥一起回学校。方家和她们家离的很近,付子桐也想过邀请常峥去自己家,但一方面常峥从来没有过这种表示,另一方面她对父母的态度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她和姐姐说过常峥的情况,“你觉得爸爸妈妈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商人重利,你也看到了,我们周围这些人的婚姻大抵都夹杂着利益的结合,就连我和卢枫的婚姻也未必就没有这个因素,不过,桐桐,你不用太担心,对于你,他们的爱是没有底线的,你喜欢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付子楠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我的任性让你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就事论事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放心,桐桐,婚姻是我自己的选择,爸妈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
“这个我当然相信,看你和姐夫那么恩爱就知道了。”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一次,付子桐和常峥结伴回校的时候,正好碰到丁楚阳从车上下来。
“用不用我送你啊?桐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付子桐有些心虚,“不用了,楚阳哥,我爸正等着你呢,你忙去吧。”
丁楚阳看了看她身边的常峥,“你同学?”
付子桐刚想说是我男朋友,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有和父母说这件事,如果丁楚阳到自己家后再提起这件事,爸妈该怪自己了,那样对常峥也不好。
“嗯,我们先走了,拜拜。”她拉着常峥匆匆离开了。
悄悄地看了看常峥,发现他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有些怕他介意的。
常峥其实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自如,他当然记得这个丁楚阳就是上次送付子桐的那个男人,子桐对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亲近,他没法不在意,可是,他知道,如果他想和子桐在一起,就必然要面对很多事情,就像刚才,他不想子桐为难。
姚洁见她整日和常峥泡图书馆,有些好笑地说:“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谈恋爱,那我们学校的学习风气该多么浓厚啊。”
姚洁和体操生进展很快,周末常常夜不归宿。现在很多学生都出去租房住,大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知道她和常峥亲密的举动居然只限于拉手之后,姚洁如同看外星人一样,“子桐,不会是你们家那位某些方面有问题吧?”
“去你的。”
“不是啊,就你这清纯可人的样子,换成别的男生还不早就……”她做了个让付子桐脸红的动作。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那位体操生一样,荷尔蒙过剩。”
“好啊,那你们就谈高尚的柏拉图式恋爱吧。”
再和常峥见面时,忍不住就想起姚洁的话。
“偷着乐什么呢?”常峥低声问。
“嗯,姚洁说我们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呢。”她当然不会把姚洁那些不上路的话说出来。
常峥并不是迟钝之人,闻言怔了一下,片刻,付子桐只觉得面上一热,一种温暖湿润的感觉,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常峥刚才吻了她的脸颊。
两人坐在图书馆后面的一个角落里,这个时候阅览室里人并不多,但付子桐还是偷偷地四下望了望,然后又看看身边的常峥,他已经把眼神放到了书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但她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那可疑的红。
那个晚上,当常峥在宿舍楼下和她道别时,她拉住他,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恋爱中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这点自然瞒不过妈妈。
“桐桐,是不是谈恋爱了?”
付子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妈妈,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慕澜并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她和女儿的相处更像是朋友,“给妈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付子桐把常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慕澜听完后,温和地说:“这件事妈妈也不便多参与意见,恋爱本身就是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如果到了最后你仍然认定他是和你共度一生的人,那妈妈会祝福你们。”
倒是付开杰知道了有些不悦,“我们周围这么多和桐桐年龄相仿的男孩子,都知根知底的,她挑谁不行?”
“开杰,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们作不了主的,你也不想女儿不开心,是不是?”
“可这样她就一定能开心吗?家境还是其次,如果人品有问题,那怎么办?”
“桐桐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马上要嫁人,你别这么紧张。”慕澜宽慰他。
付开杰到底还是不放心,他悄悄找大学里的熟人了解了下常峥,系里的人对常峥的评价还不错,成绩优异,为人正直。
常峥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最后,付子桐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一个男同事告诉她,常峥去省城参加一个培训去了,今天上午刚走。
那边电话“嘟嘟”地响了很久,她手里的手机还没有放下。
常峥从来没有这么绝情过,偶尔两人也有争吵,但他从来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他毕业的时候,自己悄悄去找了孟阿姨,孟阿姨在本市检察院任副检察长,在司法界很有些名望,她想让她帮常峥引介几家比较好的律师事务所。
可当她跟常峥说起时,他脸色很不好看,“子桐,你不会是觉得我读了四年大学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吧?”
“我知道你成绩很好,可是,常峥,现在的社会很实际的,不是你成绩好人家就一定会要你的。”
“我不想被别人说是吃软饭的。”常峥的声音又冷又硬。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常峥你太过分了……”转身离去。
心里其实委屈地很,和他在一起后,为了怕他误会,她很注意,她很少送他礼物,就是给他妹妹买东西都要思量很久,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平日两人出去,她从不去那些消费很高的地方,可是,找工作不是小事,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一个人在湖边坐了很久,直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子桐,我找了你好久。”
她赌气不理他,常峥在她身边坐下,“刚才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她依然不吱声。
“子桐,我有我的想法,你知道我这个大学读的很不容易,当初考上大学时,我的两个叔叔都不同意我来读书,他们让我跟他们出海打渔,可我妈妈执意不肯,为了这个她和我叔叔都闹僵了,他们把爷爷留给爸爸的房产也抢了去,那时我就想将来一定要出息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帮我妈妈争口气。可是,如果我读了四年大学,到了最后却是靠你来帮我找工作,那我这个大学读得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初就跟他们出海打渔算了?”
付子桐的心又一点一点地软了,“常峥,我介意的是你有没有把我当你女朋友,姚洁为了能把她男朋友留在本市,几乎把所有能找的关系都找了,我们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常峥叹了口气,“子桐,有时候你的家庭背景让我觉得很有压力。”
付子桐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曾经她去找他,碰到他的同学,那个男生是本市的,大约知道付子桐家的情况,他一脸羡慕地说:“常峥,有这样的女朋友,你真是一步到位了。”
但她知道,常峥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他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一点点和付家有关。
后来他去考了选调生,证明了成绩好就一定有人要。
10
丁楚阳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喝了几杯咖啡了。
“这里的咖啡有这么好喝吗?桐桐。”
“你怎么到这儿了?”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了句,但是立马就想起楼上的购物广场是蔚阳集团名下的。
“我来的时候就见你坐在这里,还以为你等人呢,结果走的时候发现你还在这里,怎么慕阿姨煮的咖啡比这里的差吗?”
付子桐在这个咖啡厅了坐了一个下午,她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哦,我该走了。”她没心思和丁楚阳去贫,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桐桐。”丁楚阳拉住了她的胳膊。
“丁楚阳,你很闲,是不是?”付子桐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丁楚阳显然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你怎么啦?桐桐。”
付子桐不再理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走得很快,后面有脚步声,丁楚阳从后面匆匆跟了上来。
“到底怎么啦?桐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付子桐眼眶一酸,常峥没有欺负她,可是他要和她分手。
“桐桐,我送你回家吧。”丁楚阳不知发生到底了什么事,但付子桐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
被外面的风一吹,付子桐有些失控的情绪平静了很多,自己迁怒于丁楚阳是没有道理的,也难得他没有恼。
“我不想回家,咱们随便去个地方坐会儿吧。”
丁楚阳低头看了她片刻,“那好,走吧。”
他带她去了一间酒吧,中心大酒店的顶层,环境很优雅,歌手清浅的弹唱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付子桐很少来这种地方,以前偶尔和同学去的酒吧都是那种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去过几次就没了兴致。
丁楚阳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很熟稔地和酒保打招呼,给付子桐点了杯颜色很漂亮的鸡尾酒。
她轻轻抿了一口,口感还不错。
“是不是实习遇到什么麻烦了,桐桐?”丁楚阳把自己放松地送进沙发里。
“没有。”她喝了口酒,“算了,别问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可不指望丁楚阳能当知心哥哥。
见她不想说,丁楚阳转移了话题,“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要去公司帮你姐姐吗?”
付子桐苦笑,“我去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的。”
关于毕业后的去向,她曾经和常峥商量过,准备挑所国内比较有名的学校学学平面设计,所以她也没急着找工作。
家里对她的决定也很支持,他们也不主张她这么早就踏上社会。
“你看爸妈多偏心,我一毕业他们立马把我塞进了公司出苦力去了。”姐姐子楠在一边打趣。
“那是因为爸妈知道我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不敢指望了。”
付开杰和慕澜在一边看她们姐妹俩斗嘴,一脸的笑意。
“付伯伯是够宠你的了,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算了吧,丁楚阳,说的好像你苦大愁深似的,感情你们家还刻薄你来着?”他是他们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孩子,家里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了。
“我妈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来那个狠劲简直就是把我当成嫌疑犯来看的。”
付子桐忍不住乐了,孟庆华性格直爽,和慕澜温和的性格不同,她性子很急,从小到大,丁楚阳在她身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丁楚阳长了副好皮相,嘴巴又很会说,一直很有女人缘的。听姐姐说,那时轮到他做值日时,很多女生都抢着帮他做。
偏偏孟庆华一直在部队里长大,最见不得男孩子整天混在女人堆里,为了去掉儿子身上的“脂粉气”,她可没少折腾丁楚阳。
从上初中开始,每年的暑假她都把丁楚阳送去参加各种军训班、拓展班什么的,往往是走的时候还是一张小生脸,回来时却变成关公了。
考大学的时候,她执意要丁楚阳考军校,到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去锻炼锻炼,丁楚阳却死活不肯,大约那是他反抗的最激烈的一次,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也不喝,最后,惊动了他外公,老爷子出面,孟庆华才松了口。
“幸亏有孟阿姨管着你,要不你早成了贾宝玉了。”
丁楚阳手指点点她,刚要说什么,隔了几张桌子有人招呼他。
“遇上几个熟人,我过去看看。”
喝空手里的杯子,似乎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她招呼酒保,又给自己要了一杯,等丁楚阳回来时,她第三杯已经快喝完了。
丁楚阳吓了一跳,忙拦着他,“你以为这是果汁呢?”
脸上热烘烘的,付子桐摘掉了眼镜,她有些近视,不是很严重,因为嫌隐形眼镜太麻烦,平日都带着副黑框眼镜。
“我也没说是果汁啊,到酒吧来不就是为了喝酒的吗?”
丁楚阳看着她已经有了红晕的脸庞,平日总藏在眼镜的后面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再加上额前剪得整齐的刘海,活脱脱一个洋娃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桐桐,要是子楠知道我带你来酒吧喝酒,不骂我才怪?”
“你放心好了,我姐姐去香港了,一个周后才能回来呢。”付子楠前天就飞去香港了。
被她缠不过,他只好让她喝完了杯里的酒,然后坚决带她离开了酒吧。带她来酒吧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比较轻松,可不是想让她喝酒的,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的酒量也真不敢恭维。
被外面的风一吹,付子桐只觉得头有点晕,但人还是很清醒的,其实她平日还能喝两杯啤酒的。丁楚阳正打电话让司机过来,他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们去天桥上吹吹风吧。”她指指前面的过街天桥。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但丁楚阳没有拒绝。
趴在天桥的栏杆上,风吹得她的头发有些乱,丁楚阳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别感冒了。”
晚上八九点正是车流的高峰期,这里又是本市最繁华的街道,远远望去,整条马路车流如织,那些亮着的车灯如同夜空中流动的繁星,点缀着这个城市。
“来,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付子桐兴致很高,“咱们闭上眼睛数一、二、三,等睁开眼的时候,看看各自脚下经过的车是什么?”
“不如我们来个更刺激的,各自为对方买一辆经过脚下的车?”
付子桐虽然喝了酒,可人没醉,心想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哪儿买的起啊,但又一想,不过是做个游戏罢了,谁还会较真啊。
“丁楚阳,那我得祈祷你运气差点,最好经过你脚下的是辆QQ,而经过我脚下的是辆奔驰或玛莎拉蒂。”
丁楚阳拍拍她的肩头,“放心,我破不了产的。”
两人闭上眼睛,同时喊“一、二、三”,紧接着俯身往下看,这一看,付子桐忍不住大笑起来,“丁楚阳,我可买不起啊。”
经过丁楚阳脚下的赫然是一辆公交车,而经过她脚下的是一辆斯巴鲁的森林人。
夜色中,她的笑声传得很远,清脆动人……
11
还是付子楠先发现了她的异常,趁卢枫和付家父母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她拉着付子桐去了她的房间。
“桐桐,你最近好像经常和丁楚阳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子桐很少和这些世家子弟来往的,尤其是和常峥在一起后。
付子桐低头不语,她最近和丁楚阳呆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多。她需要打发过多的空余时间,她不想自己有静下来的时间,一旦静下来她就不可遏止地要去想一个人,想他们曾经的过往……,她不想那样揪心的感觉总是伴着自己,所以就让自己忙的像只陀螺,在报社里她勤快的几乎成了打杂小妹了,下班后的时间,她就跟着丁楚阳到处玩。
丁楚阳带她去郊区马场骑马,去靶场打靶子,借朋友的船出海,甚至还有一次带她去了相邻的一个城市看一个当红歌星的演唱会……,常常是回到家后已经筋疲力尽了,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什么也不用想,所以,她乐此不疲。
“常峥呢?怎么最近也不见你和他联系?”
忍了很多天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要和我分手……”
付子楠想过他们俩可能闹了矛盾,但没想到会是分手这么严重。
“常峥从小没了父亲,肯定对母亲感情很深,他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你们再好好谈谈。”
“他不肯见我……”
她的脆弱无助在姐姐面前坦露无疑,付子楠心疼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能伤你的永远是你最在乎的那一个。
一个月后,她在常峥的宿舍门口等到了他。
“以后别再来了,子桐。”常峥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你说过要让我幸福的。”
常峥靠在门上,“子桐,即使是没有我妈妈,我们最后也未必能幸福,我拿什么去给你幸福?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跟着我挤这样一间宿舍?每天为了省几块钱的菜钱而去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我可以过这样的生活,而且也习惯了,可是,你不行,子桐,我不能看着你过这样的日子,我也是男人,我也有自尊,这样我会受不了的……”他停了一下,“是,我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接受你们家的帮助……”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知道,我不会选这条路的。”
其实,付子楠前几天已经找过他,看的出来她很心疼妹妹。“常峥,桐桐看起来很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尤其是对于感情……,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很宠她,但她并不任性,否则当初我想你也不会和她走到一起……”
“子桐她很好,是我的问题。”常峥低声道。
“常峥,即使是走仕途,人脉关系多些总是要顺一些的。”
他当然明白付子楠的意思,“子楠姐,我可以不介意总是欠子桐,欠你们付家的,可是,我不能让我妈妈一辈子对她的儿媳感恩戴德的……”
沉吟良久,付子楠才开口:“桐桐一直说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想必你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冲动,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你就不要再给桐桐希望了……”
常峥狠狠心,“子桐,不要再来了,你总是来对我影响也不好。”
付子桐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我曾以为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变心了,你也不会,一个对妈妈、妹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伤害他自己喜欢的人?……,常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常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揪紧,真想面前有一条地缝能扎进去。
两人沉默间,楼梯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常峥住的是一栋很旧的二层宿舍楼,走廊里的采光也不是很好,好在他住的这间离楼梯口近,门前还算比较亮堂。
脚步声很快上了二楼,两人抬头同时望去,是个女孩子。
来人显然没想到一上楼梯就会遇到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怯生生地叫了声:“常峥?”
常峥也楞了一下,“唐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个叫唐瑜的女孩子捏了捏手里的一个纸袋,“你的外套忘了,我给你送过来。”
在常峥叫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付子桐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此刻,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年暑假常峥在酒吧和人起了冲突,当时在那里打工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叫唐瑜,这是后来常峥告诉她的,他说她后来来学校看过他,她是师大的,算起来和他还是老乡。
当时他只是简略地提了提,她也并没有很在意,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常峥和三心二意这些词放在一起,可是,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和常峥应该很熟,她是来给常峥送外套的。
“常峥,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常峥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是什么也没说。
唐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不,看样子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了。”付子桐把你们两个字咬地特别重。
刚下了楼,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越擦流的越快,索性就蹲在路边的大树下嚎啕大哭,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有些诧异地驻足观望片刻,摇摇头,又继续走了。
接到付子楠电话的时候,丁楚阳正和几个人在打麻将,放下电话,他推了面前的麻将,“不好意思,哥几个,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改日再奉陪,你们继续玩,记我帐上”
“切,你走了,我们还怎么玩啊?”对面的潘云鹏老大不乐意。
“我真有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走了有点不太仗义。
“你小子能有什么事啊?又被哪个妞缠上了?”
一边的慕少玙发话了,“算了,老潘,楚阳他真有事。”
回头他又问丁楚阳:“子桐怎么啦?”他坐在丁楚阳边上,隐约听到子桐的名字。
“一直没回家呢,家里都找翻天了,子楠以为她和我一起出来了。”
潘云鹏乐了,指指慕少玙“我说楚阳,人家正牌表哥在这儿呢,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慕少玙的爸爸慕启东和付子桐的妈妈慕澜是堂兄妹,所以付子桐要称呼慕少玙表哥的。
丁楚阳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他,急匆匆地走了。
“最近这都怎么啦?玩个牌都这么费劲,上次是你,也是,接个电话脸都变了,摔了牌就走了,这怎么都对人家的妹妹这么上心啊?”潘云鹏和慕少玙发着牢骚。
12
丁楚阳开着车转了一大圈,把自己认为付子桐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见她的影子,打她的手机总是关机,看看表,已经快到11点了,这么晚不回家又没有打电话,这可不是付子桐的风格,她一向很乖的,有什么事情即使是不和妈妈讲,也一定会告诉子楠的。
去了自己带她去玩过的几家酒吧,也都没有,期间,付子楠打过电话来,口气很着急,“这么晚会不会出什么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付子楠迟疑了一下,“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丁楚阳敲了敲方向盘,转念间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一进“夜宴”,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把人淹没,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各色男女舞得正欢。
丁楚阳仔细地搜寻着,终于在吧台的一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能是酒吧里太热,付子桐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色的毛衣,旁边有个男人好像正在和她搭讪,丁楚阳骂了句,快步走了过去。
这家酒吧离港口近,经常有外籍船员光顾,里面的人很杂,涉世不深的付子桐在这种地方无疑是羊入虎口。
他不客气地推开了她身边的那个胖子,“桐桐,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听到他的声音,付子桐抬起了头,“楚阳哥,你怎么来啦?”
她的脸色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看着她面前的几个空瓶子,丁楚阳皱了皱眉头,一把拉起她,“走,跟我回去。”
付子桐一个趔趄靠在他身上,身边的那个胖子见丁楚阳要拉她走拦住他,“你不能带她走。”
他的普通话说的有些僵硬,丁楚阳不耐烦地推开他,“离她远点。”
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付子桐的脸颊,感触到的温度让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她不但脸色红得要命,而且一头的汗,身上也热得吓人,这绝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你在她酒里放了什么?”他盯着那个胖子,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对方似乎被他的眼神吓着了,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转身想走。
“你这个杂种。”丁楚阳一下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将付子桐安置到椅子上,转身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胖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丁楚阳顺手拿起吧台上的一个空瓶子半蹲着抵在他的额头上,“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是谜幻药。”胖子吓得瑟瑟发抖,嗫嚅着。
丁楚阳脸色铁青,举起手里的瓶子就要往下砸,却被急急跑来的老板拦住了,“丁总,他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丁楚阳站了起来,“老四,你怕什么?不就是个高丽棒子吗?”说着他狠狠地踹了地上的胖子一脚,“大爷我今天没空和你玩,你给我等着。”
付子桐此时浑身几乎都要湿透了,他必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把她抱到车上,他拍拍她的脸,“桐桐,你觉得怎么样?我送你回家。”
付子桐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我不回家……,我难受……”
她这个样子如果回了家,大家还不知该怎么想呢?
拿起手机,丁楚阳拨了付子楠的电话,“我找到桐桐了。”
“她在哪儿呢?”付子楠的语气依然很着急。
“她在酒吧喝多了,不想回家,要不让她今晚住我这儿吧?明天我再把她送回去。”
“你那里不合适吧?要不还是我过去接她吧。”付子楠知道丁楚阳早就不在家里住了。
“要是能劝她回家,我也不会让她留在我这儿的,子楠,你放心好了,我这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老潘和少玙他们都在这儿打麻将呢。”
付子楠迟疑了一下,“那好吧,明早让她早点回来。”
丁楚阳住在一栋临海高层公寓的十九楼,面积不是很大,但视野很好。
车子进了地下车库的时候,付子桐已经昏睡过去了,丁楚阳轻轻摇摇她,“桐桐,醒醒。”
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的胖子,哪天非找人废了他。”他狠狠地骂了句,然后伸手抱起了她。
沉睡的付子桐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软软地趴在他胸前。
他曾经也这样抱过她。
那时,她六岁,正在换牙,慕阿姨带她去外公家,她和几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过家家,本来就已经活动的门牙不知怎么碰了下,突然掉了,她吓得哇哇大哭,他那天也在,因为已经换过牙,很有经验地用纸巾给她擦擦嘴巴,然后把她掉在地上的牙包了起来,他低声地哄她,但她还是哭,嚷着要找妈妈,他只好抱起她,去了她外公家。记得当时慕阿姨还夸他:楚阳真是个好哥哥。后来,他还专门到书店去买过一本外国的图画书,好像就是叫《换牙一点也不可怕》,送给了她。
把付子桐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依然很热,药效显然还没过去,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去洗手间洗了个凉毛巾过来,给她擦脸,冰凉的毛巾让她有了反应,她抓住了他拿毛巾的手,“常峥……”
付子桐醒来的时候,感到头痛欲裂,她动了下想要起来,手边那种温热的感觉让她不由地打了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孔,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正看着她。
“丁楚阳?”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惊惧地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未着片缕,随即又抓过被子紧紧地护住自己,这样一来,丁楚阳的身体就清楚地暴露在自己的眼皮下,他居然也是赤祼的。
付子桐满面通红地闭上了眼睛,“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桐桐,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丁楚阳慢慢起身,捡起床边的浴袍披上,“也难怪,你在酒吧被别人下了药,头还疼不疼?”
头是很疼,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付子桐努力地回想昨晚的事情,她一个人在路边哭了很久,然后去了那家酒吧,喝了很多的酒,旁边有个胖子总想和她搭讪,再后来,好像遇到了丁楚阳……,可是再往下,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奇…“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书…“这是我住的地方,是我带你回来的。”
…网…“我们……发生了什么?”付子桐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其实在被子滑落的那一瞬她已经看到了自己胸前那些印痕,她再没有经验也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一丝侥幸的。
丁楚阳下了床,站在她的床边,即使是一件睡袍他也能穿得风度翩然。
“我不是圣人,所以……,桐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付子桐仿佛一下子石化了。
“桐桐,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你想结婚,……我可以娶你。”
付子桐把枕头狠狠地扔向他,“丁楚阳,你这个混蛋,谁稀罕嫁给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你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她呜呜地哭着,心里却分明知道,她的人生因为这一夜已经有了改变。
“桐桐,是你不想回家的,再说了,你被下了药,回去被付伯伯他们看到,会担心的。”丁楚阳边解释边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衣服去洗个澡,一会儿子楠该来了。”
付子桐尽管头脑一片混乱,但听到姐姐一会儿要来,还是接过了衣服,“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丁楚阳嘴角往上挑了挑,“好,我去客厅等你。”
滚烫的热水冲在身上,她拼命地搓那些暧昧的印痕,可是越搓越清晰,似乎在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最后,忍不住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良久,浴室外传来丁楚阳的声音,“桐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
她不想回答,可是又怕他闯进来,只得胡乱应了声,拿过浴巾将自己擦干净,换上衣服,开了门。
丁楚阳已是一身清爽,“吃点东西吧?我叫了早餐。”
付子桐摇头,“我想回家。”
“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走。”她不想再和面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
“你一个晚上没回去,大清早地自己回去,家里人会怀疑的。”
“我和你在一起,他们就不会怀疑?”她讥讽地说。
“昨晚我告诉子楠,少玙和老潘他们都在我这儿玩呢。”
付子桐不再坚持,如果要圆这个谎,肯定是要他配合的。
“昨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她看着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13
一路无语。
进家之前,付子桐努力调整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去酒吧喝酒,居然被下了药,然后又和男人上了床……,她不敢想像慕澜知道后会怎样伤心、失望?
开门的是付子楠,“桐桐,你也太贪玩了,怎么连电话都忘了打?妈妈都急死了,幸亏楚阳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你和他们在一起。”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显然是在暗示他们不要提喝酒的事情。
付子桐不敢和姐姐的目光对视,低下了头。
“算了,子楠,桐桐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手机没电了。”丁楚阳在一边打圆场。
付开杰一向最疼小女儿,见付子桐低头站在那儿,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笑着说:“没那么严重,不就是玩得晚点吗?我们桐桐够乖了,别的女孩子像她这么大的,哪个不是整天往外跑的?”他看看妻子,“就是把你妈急坏了,怕你出什么事呢?后来,听说你和楚阳在一起,这才放心。”
“妈,对不起。”付子桐眼圈一红,爸爸的话戳得她心口生疼生疼的。
慕澜拉过她,“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见付家父母不疑有他,丁楚阳起身告辞,“桐桐,有事给我打电话吧。”他语气平静地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付子桐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调转了视线。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和你联系。”她悲愤地想。
付子桐躺在自己的床上,总觉得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出荒诞剧,那么地不真实。
头还隐隐地疼,丁楚阳说她在酒吧里被下药了,这个应该是真的。昨晚她一直喝的是啤酒,不会醉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那个胖子,自己一直没有搭理他,可是中间她去过一次卫生间,他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手脚。
至于丁楚阳,他虽然风流不羁,但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何况,她见过曾经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虽然气质各异,但不可否认都是天生尤物,论身材、论长相,自己都望尘莫及,昨晚的事情在他那里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的“一时冲动”。
丁家和付家在生意上有合作,何况还有孟庆华和慕澜的这层关系,于公于私,丁楚阳都会经常在付家出现的,想到这儿,她觉得头更疼了,她要怎样去面对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他有什么瓜葛,更何况是这种瓜葛?一时之间心里五味陈杂。
一直以为她的第一次会是和常峥在一起的,曾经他们也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候。
刚工作的实习期,常峥被分到一个偏远的乡镇,离市区很远,交通也不很方便,下午过了三点后就没有返城的客车了。有个周六她去看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两人去镇上的小吃店吃了点饭,常峥又带她去了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处竹林,等他们从山上下来时,已经错过了回城的车,她便留了下来。
常峥的宿舍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晚上休息时,他找出了一块雨布铺在地上。
“你要睡地上?”付子桐看了看潮湿的地面。
“没事的,天又不冷。”常峥笑笑,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大都在本地安家,单身的并不多,隔壁和他一起分过来的那个恰好今天早上回城了。
“地上太湿,这样对关节不好。”付子桐看着他,“要不我们一起挤挤吧,反正就一个晚上。”
常峥稍微迟疑下,最后还是把枕头放到了床上。
单人床实在是太窄了,两个人尽管都很瘦,但还是很挤,常峥侧着身子,尽量把床让给她。
付子桐觉察到他的不自然,拉了他一下,“再往外你就掉地上了。”
常峥没有防备,整个人就靠到了她的身上,他动了动胳膊,似乎是想缩回来,但最后还是抱住了她。
付子桐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急速上升的温度,常峥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试探,又一点点加重了力度……
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他们能觉察到彼此的青涩和局促,常峥身体压过来的那一瞬,她闭上了眼睛,但在最后的时刻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分明看到他脸上那种压抑的痛苦,他给她盖好被子,“对不起,我不能太自私……”
那个晚上他一直坐在桌子前看书,付子桐半夜醒来,见他盯着桌上的书出神,台灯的光线调得很暗,但她却看到,他的眼圈是红的。
那时她虽然觉得他举止有些怪异,但并没有多想,其实 ,那个晚上,常峥的心里应该已经做了取舍。
慕澜发现子桐从那个早晨回来后变得异常沉默,除了去报社,她都呆在家里,而且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连楼都不太下的。
慕澜劝她出去转转,别整天闷在家里。
“天太冷了,可能我也进入冬眠期了,哪儿也不想去。”她懒洋洋地说。
倒是子楠给他们透露了消息,“她和常峥分手了,心里可能不好受,过了这段就好了。”
“分手未必不是好事。”付开杰从一开始就不是很赞成她和常峥的交往,“那个男孩子个性太强,难道要桐桐迁就他一辈子?”
“有时候,能迁就一个人一辈子未必不是幸福。”付子楠淡淡地说。
慕澜轻轻叹了口气,“桐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心里的这个坎恐怕不好过。”
付子桐感受到家里人对她的那种小心翼翼,心里愈发地难过,只好强打精神,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最让她烦的是,丁楚阳出现在她们家的次数明显地多了起来,她尽量避免和他碰面,可是,往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都还在,她不想出去又怕家里人起疑心,但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简直是一种折磨。
“桐桐,你不舒服吗?怎么吃的这么少?”付子桐真想打掉他脸上那碍眼的笑容。
“是啊,桐桐,怎么吃的这么少?”慕澜有些紧张地问。
“妈,晚上吃多了要发胖的。”她硬着头皮说。
“你呀,再瘦下去脸都没了。”妈妈有些疼惜地拍拍她的脸颊。
“丁楚阳,和你坐在一起吃饭,我很没胃口。”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她冷冷地说。
“可是,那天晚上,你抱着我不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某人依然语带笑意。
“无耻。”付子桐摔了筷子。
后来她听姐姐说,付氏集团好像真是有什么项目要和丁楚阳合作。
“和姐夫的公司合作不是更好吗?”尽管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她还是问了句。
付子楠轻轻叹了口气,“卢家关系太复杂,公司内部也有些纠葛,卢枫不想把我们牵连进去,免得日后麻烦。”
卢家的事情她也大概知道些,卢枫的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再婚,继母带了一个儿子过来,而卢枫和妹妹似乎与这位继母相处的很不愉快,而在公司里卢枫和那个所谓的弟弟也是针锋相对。
“蔚阳集团资金雄厚,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又很广,想和他们合作的人多着呢,我们并不是条件最好的。”看她有些费解的样子,付子楠笑了,“算了,桐桐,商场上的事情复杂着呢,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她当然不是关心生意上的事,她实在是不想再见那个人,实习也快结束了,她索性搬回学校去住了。
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系,回来见了姚洁吓了一跳,她把一头长发剪成了板寸。
“这是搞的哪门子行为艺术?”平日姚洁对那一头青丝宝贝的很。
“我这是剃发明志。”
“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子桐,他不要我了……,他为了留在这里,和一个副局长的女儿好上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姚洁说着眼泪下来了。
付子桐一时怔住了,只不过一两个月未见,居然是这种结局。
“别难过了,姚洁,他为了份工作就把你舍弃了,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
姚洁哭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才想起问她,“快放寒假了了,你怎么又搬回来了?”
“整天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常峥呢,他没陪你吗?”
付子桐看看她哭得发红的眼睛,“我们也分手了。”
14
姚洁从床下拖出了半箱啤酒,那个晚上,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姚洁狠狠地将一个易拉罐摔到了墙上。
付子桐只是无声地流泪,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很简单,可是到头来就是这种简单的幸福也没有守住。
姚洁一直在学校呆到腊月二十八才回家,付子桐去火车站送她。
将她送入了检票口,乘着扶梯下行,准备回家。隔了几道扶梯,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军绿色的棉服,黑色的背包,在人群中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她也见过,唐瑜。
付子桐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那个下午她从火车站一直走回了家,二十多站地,她走了三个多小时,半路上就下起了雪,是那种砸到脸上很疼的雪豆子,她连围巾都没带,就那样一路往回走。
当晚就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火上烤的鱼,倍受煎熬,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烧焦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医院里,床头的点滴不紧不慢地滴着。
“妈”她轻轻叫着床边的人。
慕澜握住她一只手,“你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妈妈可是常陪着你来挂点滴的,长大了,身体好了就很少来了,这冷不防地病一下,倒吓了妈妈一跳。”
付子桐轻轻咬了下嘴唇,“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却总是让你为我操心。”
“傻孩子,楠楠是妈妈的小棉袄,你是妈妈的开心果,少了哪个都不行。”
“这大过年的,家里缺了你这个开心果怎么行?”付子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桐桐,我们今年准备的红包可都挺厚的,你这要是一直待在医院里可损失大发了。”
家里就她一个小的,过年大家都给她红包,这拆红包就成了她的一大乐趣。
付子桐鼻子发酸,她昨晚那么反常,但大家都没有来追问她,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她最大的包容。
烧已经退了下来,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她只觉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外面的天也放晴了,阳光透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床头,感觉暖洋洋的。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她这才发现床边已经换了人,坐在那里的居然是丁楚阳。
“怎么是你?”她的声音有些不悦,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只会让她更难受。
“你想是谁?”丁楚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至于吗?付子桐,不就是失个恋而已,你用得着这样作践自己吗?好像世界末日似的。”
“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然不会失恋,你只会‘失身’。”
丁楚阳面色一沉,语气却轻佻地说:“和我当然有关系,你敢说你和我没关系吗?”
付子桐也顾不上手上还挂着点滴,抓起身边的枕头狠狠朝他扔了过去。
推门而入的付子楠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喂,你们干什么呢?”
丁楚阳很轻松地接住了枕头,“没事,我逗桐桐玩呢。”
“桐桐手上还挂着点滴呢,这要是滚针了怎么办?”付子楠有些责备地看着丁楚阳,“你这个性子怎么总是改不了,刚听桐桐病了时急得和什么似的,这一闹起来就没轻没重的。”
丁楚阳把枕头给付子桐放到身后,“大过年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别总在这儿待了。”
等他走了后,付子楠指着床头那个硕大的果篮,“这家伙简直是想来开水果超市的,不过,也难得他有这份心,知道你爱吃水果。”说着她忍不住乐,“结果一拿进来就被小护士训了一通,告诉他病人不能乱吃东西,你想他那个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要换在别的场合估计早甩手走了。”
付子桐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年初一,依着惯例,付子桐和姐姐一起去拜年。
去丁家的时候,她一路上心里直打鼓,怕碰到某个人。
孟庆华一向喜欢她们姐妹俩,拉着她们坐到自己身边,不住地感慨,“还是你妈妈有福气,看你们俩多贴心。”
子楠笑着说:“阿姨,楚阳那么能干,你知足吧。”
“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让他呆在家里陪陪我简直就像踩了他尾巴一样。你看,子楠你也结婚了,连桐桐都出落得成大姑娘了,可他连个要定下来的影儿都没有,整天在外面瞎闹,这要由着我以前的脾气,棍子早招呼到他ρi股上了。”
“等他结婚了,让他媳妇管他,阿姨,你也应该退居二线了。”子楠笑着说。
孟庆华也笑了,“我呀,早就管够他了。”她看着付子桐问,“对了,桐桐,今年是不是要毕业了?听你妈妈说你还想再读两年书的,是要去国外吗?”
“不是的,孟阿姨,我哪儿有那么大的志向呢,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具体怎么着还没想好呢。”
“别去太远的地方,你妈会舍不得的。”孟庆华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发,“阿姨也舍不得。”
从孟家出来的时候,手机提示有短信,付子桐拿出来看了看,脸色有些黯然。
“怎么啦?”付子楠觉察到她脸色的变化。
“没什么,拜年的短信。”她把手机丢回了包里。
付子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短信是和常峥有关,是常峥的妹妹常平平发来的。
常平平在财院读专科,她的高考发挥得不是很好,为此,常峥很自责,“平平以前成绩不错,高三的时候,妈妈总是病,她一直分心,如果我能早点撑起这个家,平平会比现在好得多……”
常峥忙的时候,付子桐就自己去财院看常平平,有时给她带点好吃的,有时给她买件衣服,常峥显然对妹妹要求很严,她第一次带东西给她时,她怎么也不肯要,没办法,她只好给常峥打了电话,常峥显然是怕伤了她的面子,就让妹妹收下了。但事后却告诉她,“以后别给平平买那么贵的东西,一旦让她有了虚荣的心理就不好了。”
“没那么严重,就是件外套而已,别搞得上纲上线的,你没看见平平那个高兴劲,小姑娘哪儿有不爱美的?”
常峥不语,他当然也希望妹妹高兴。
“常峥,不是跟我还要这么计较吧。”
“当然不是了。”他笑笑。
15
常平平发来的只是一条普通的拜年短信,她是个乖巧而细心的女孩子,总是在节日给她发问候短信,有时候会附送上她自己做的一些很精巧的小东西,她手机上用的这个挂饰就是她用丝线编的,做了两个,常峥一个,她一个。
付子桐看着那条短信发愣,去年的春节,她收到的第一条短信是常峥的。
那天从他宿舍离开后,他没有再给过她只言片语,是不想还是不能,她不想去探究。
既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相忘于江湖,又谈何容易?
正月初五,她又见到了丁楚阳,他和慕少玙一起过来的。付子楠和卢枫也在,大家坐在客厅聊天,因为有慕少玙在,她也不好回屋,便强打精神陪在一边。他们聊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也不太懂,百无聊赖中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经常摆弄美工刀的手削起苹果来也很灵巧,一个苹果削完,长长的果皮连在一起,居然没有断。正欣赏着自己削的那堆果皮,手里的苹果冷不防被人拿走了。
“嗯,真甜。”某人咬了一口,冲她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付子桐有种想把手里的水果刀扔过去的冲动。
大家对丁楚阳类似的动作已经司空见惯了,见怪不怪地继续聊着天,付子桐却实在无法再呆下去,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外面,她们家住的是那种联体别墅,前后各有一个小院子,她去了后院,那里有个秋千,她坐在上面随意地晃着,寒冬,满目所见俱是枯枝落叶,一片萧瑟,让人徒增伤感。
“怎么?又想进医院了,跑到这儿来?”正胡思乱想间,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付子桐连头也懒得回,“丁楚阳,你好像很闲?”
“除了大年初一,我一直都在工作,桐桐,你觉得我闲吗?嗯?”他两手抓在秋千的两边,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
付子桐的脸腾地红了,不期然地想起那天早上的情形。
“求求你,别来招惹我了,我不想弄的大家都难堪。”
“怎么是我招惹你呢?桐桐,当初好像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吧。”
“你……”付子桐突然起身,秋千一晃,她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身后的丁楚阳隔着秋千轻轻巧巧地搂住了她。
“桐桐,快回屋吧,外面……”慕澜开门招呼她,看见他们俩,显然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外面太冷了,你们俩赶快回屋吧。”
付子桐一脸的慌乱,她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多暧昧。
丁楚阳松开了胳膊,却拉住了她的手,“好的,慕阿姨,桐桐感冒刚好,我本来就是来叫她进屋的。”话说的体贴温和,绅士十足。
付子桐试图挣脱自己的手,他的眼神瞥过来,警示意味十足。情况已经很糟了,付子桐不想再出什么状况,只好任由他拉着回了屋。
因为急着找工作,正月初八姚洁就回来了。付子桐借口同学要她陪着去面试,从家里逃了出来。从那天被妈妈撞见她和丁楚阳在一起后,尽管妈妈什么也没问,但她总觉得妈妈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微妙,可她又不能去解释,因为生意上有项目要合作,那个罪魁祸首出现在大家口中的频率出奇的多。
姚洁来自本省西部一个县城,父母在当地开了家小型超市,家里条件还不错。
“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回去不挺好的吗?干嘛非要留在这儿。”付子桐对她的固执有些不解。
“在这里呆习惯了,不想回去,我学这个专业回去估计也就能当个美术老师了,我哪儿能受得了那个拘束啊。”姚洁用手指弹了她一下,“再说了,我回去了,你不想我啊?”
“可这样漫天投简历,哪儿有个谱啊?”
“说不准哪家公司慧眼识珠,收了我这匹千里马呢。”
两人跑了四五天,付子桐觉得腿都累细了,最后终于有一家广告公司和姚洁签了约。晚上,两人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饭,以示庆祝。
“没想到就业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个程度了。”付子桐被火锅辣得直吸气。
“是啊,呆在学校里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天之骄子了,出了校门才知道,狗屁不是。”姚洁一边给她倒啤酒,一边发牢骚。
付子桐拦住她,“我喝可乐,你也少喝点。”
“烟酒是创作的灵感,你啊,哪像咱们美术系的学生?”姚洁随手又点上了一支烟,“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她有些怏怏地,曾经对未来满怀热情,可是现在觉得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你们家也不指着你养家,我要是你呀,就趁年轻出去开开眼界,多玩两年。”
在那以前,付子桐对出国从来就没动过任何心思,她恋家,不想一个人背井离乡走那么远,再是那个时候还有常峥,他们想在这个城市安家。可是,现在的情形,出国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陌生的环境里,一切纷扰都没有了。
开学后,她开始留意一些出国的相关信息,并且报了一个雅思辅导班。付子楠在她屋里看到那些考试教材后,略带吃惊地问:“桐桐,你准备出国吗?”
“如果有机会,我想出去看看。”她低声说。
“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起,妈妈知道吗?”
“我还没和他们说,我也只是最近才有这个想法的。”
“如果是我要出去,估计她不会反对,可是你……”付子楠摸了下她柔顺的长发,“她哪儿舍得啊。”
“姐姐,你不是在变相地说妈妈厚此薄彼吧?”
“怎么会呢,桐桐。”付子楠看着她笑了,“其实,我也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她神色间有些疲惫。
“公司的事情很操心吗?姐姐,你好像瘦了好多呢。”
“做生意都是这样,哪儿有不操心的。”付子楠淡淡地说,“你别看丁楚阳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工作起来也是很拼命的。”
见她提到了丁楚阳,付子桐有些不自然。
“桐桐,你想出国,是因为常峥还是丁楚阳?”
16
姐姐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可付子桐却刷地白了脸。
“你怎么知道?”
“桐桐,恐怕不只是我,就连爸妈也觉察到你和丁楚阳之间有些问题,只不过他们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
见她不吱声,付子楠又说:“即使是我们两家在合作,丁楚阳也不必这么频繁地过来的,桐桐,我不是非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有些担心,你没回家的那天晚上,丁楚阳告诉我少玙他们都在他家玩,可是我无意中问过少玙,那天晚上他根本不在本市……”
“姐……”付子桐哽咽难言。
“桐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醉了,不小心被别人下了药,后来丁楚阳赶了过去,他把我带了回去,后来……,后来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酒醒后,发现我和他在一起……”
付子楠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搂紧了妹妹,“桐桐,都怪我不好,我该过去接你的。”
付子桐摇头,“我就不该去喝酒的。”
蔚阳集团的总部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带,这个本省百货连锁业的龙头是地道的家族企业,丁楚阳的爷爷从一家小百货商店起家,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规模,现在的董事长是丁楚阳的爸爸丁健,他的叔叔、姑姑都在公司任职,丁楚阳大学毕业后便进了公司,前年接任了总经理。
付子楠来过几次,丁楚阳的秘书认识她,很快地给她做了通报,“丁总请你马上进去。”
“子楠,不是说好明天再议那个项目的吗?你怎么今天过来了?”丁楚阳见了她有些惊讶。
“那个项目先放一放吧。”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吗?”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个项目就像块肥肉,垂涎的人很多,而我们付氏确实也需要这个契机来上个台阶,可是,就是再需要,我们付家也不会把自己女儿的幸福压上去。”付子楠站在他对面冷冷地说。
“我说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为桐桐的事来的。”丁楚阳微微一笑,“不是我不想说,是桐桐不让我说的。”
“丁楚阳,你几乎是看着桐桐长大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以为她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还有脸到我们家去。”
“子楠,我和桐桐说过,如果她想结婚我答应。”
“你明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
丁楚阳冷笑,“她喜欢的那个,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好,她喜欢你,喜欢到要跑到国外去。”
“她要出国?”丁楚阳闻言一愣。
“是,她那么恋家的一个人,居然想出国,也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丁楚阳沉默良久,“子楠,我和桐桐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希望桐桐幸福,我也是。”
被姚洁叫醒的时候,付子桐刚睡了一小会儿,宿舍里其他人不知都忙什么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午睡。
“姚洁,你又遭谁表白了?”她颇为无奈地说,前天晚上,姚洁回来的很晚,一回来就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告诉她,她的一个老乡,本校物理系的男生居然跟她表白说喜欢她,“太惊悚了,你知不知道,同校四年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这快毕业了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小姐,不是我,估计今天是有人要向你表白了,楼下有个帅哥找你呢?”
“别瞎扯了,是谁?”
“真的,开奥迪A8的,有型有款,那些经过的女生眼都看直了。”
付子桐跳下床跑到窗前,果真,宿舍楼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那个人她不看也知道是谁,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开这个车,外来车辆不允许进校园的,他居然开到了楼下。
“姚洁,你下去告诉他我不在宿舍里。”
“子桐,他是谁啊?这么优质的帅哥你可不要浪费啊?”
“哎呀,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就行了。”
姚洁一路小跑地下去了,人还没回来,她的手机就响了,“桐桐,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付子桐恨恨地关上电话,换了衣服下楼。
碰到刚从楼下上来的姚洁,“喂,你不是说不下去的吗?”
“我是不想下去,可是我更不想成为整个女生宿舍的话题。“
付子桐冷着一张脸绕过丁楚阳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丁楚阳跟着上了车发动车子朝校门外驶去。
“怎么?生气啦?”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不想成为大家谈论的话题,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么高调地到学校来张扬。”
“我有事情找你。”
“你不会打电话吗?”
“打电话你会出来吗?”
“有什么事情?说吧。”付子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广场,丁楚阳停了车,“我们去那边。”他指着对面一排休闲椅。
走到了那排椅子前,付子桐停住了,“说吧,我下午还要回学校有事呢。”
“桐桐,听说你要出国?”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付子桐明显地不想多说。
丁楚阳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桐桐,我们蔚阳集团和付氏有个大项目要合作,想必你也听说了。”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
“这个项目是我们蔚阳拿下来的,想要和我们合作的人很多,而付氏并不占优势,你想我们为什么最后选了付氏来合作呢?”
“丁楚阳你不会说是因为我吧,商场永远是利益第一,这个我想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你太高估我的权力了,这个和谁合作,最终是要董事会拍板的,你说的很对,利益永远是商人追逐的目标,这么大的项目,牵扯方方面面的利益,当然要求得一个最稳固的形式,他们选中付氏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就是你。”
“我?”付子桐的嘴巴张成了O形。
“是的,商业联姻尽管老套但却是最有效果的。”
付子桐内心震惊地无以复加,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在这件事上扮演着这种角色,“那你呢?你没有意见吗?”
“我?我无所谓的,反正早晚也是要走这条路的,何况,我对他们选的这个联姻对象还是很满意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可是,我不同意,我又不是商品,任你们挑来挑去。”付子桐脸色沉了下来,“丁楚阳,我不管你们商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扯进这里面去。”
17
晚上,付子桐去了姐姐家。付子楠住在经济新区,离付家不算很近,平日她很少过来的。付子楠开门见了她有些惊喜,“桐桐,你怎么跑来了?”
“怎么?看样子是不欢迎我啊。”
付子楠将她拉进屋里,“过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要是家里没人怎么办?”
“我和几个同学来这边办事,过来碰个运气,蹭个饭吃。”其实,她打电话去公司问过,知道她已经回家了。
“我正愁一个人吃饭闷呢,洗洗手,快过来。”付子楠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我姐夫呢?”偌大的餐桌上只摆了两双碗筷。
“被老爷子叫回去了。”
“怎么你没陪着过去?”因为和继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卢枫平时很少回卢家,只是逢年过节带付子楠回去走个过场的。
“老爷子叫他回去可能是有事情要商量,我跟着去参合什么,来,吃饭。”
付子桐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她觉得姐姐好像也没什么胃口。
“姐,你这里也太缺少人气了。”付子楠住的是一套面积很大的复式结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简直可以做样板房了。
“家里就俩人,还不经常在家,怎么能有人气了。”
“那你们赶紧生个宝宝吧,那样家里就热闹多了。”
付子楠凝神想了一会儿,“我也想啊,可是我们俩都这么忙,还是再等等吧。”
“姐,那次听你说我们正和蔚阳集团合作一个项目,进展地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噢,我随口问问,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吗?”
“桐桐,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付子楠警觉地问。
“没有,我看爸爸和你好像都很重视这个项目的。”
“你放心,桐桐,在我们家没有什么东西比你重要的。”
晚上,付子桐住在二楼的客房,和主卧室隔了一个开放式的书房。
她不知道卢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半夜醒来时,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卢枫,算了吧,别再和他斗下去了,我不想你有事。”
“对不起,子楠,让你担心了。”卢枫的声音倒是如平常般平静,“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卢枫,如果换成是我,你放心吗?”姐姐的声音里有种她不熟悉的无奈。
“子楠,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不只是我的妻子,还是付氏的总经理,如果你有什么事,爸妈和桐桐他们怎么办?”
“可是,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办?”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太晚了,快去睡吧。”
沙沙的脚步声朝卧室而去,而这边付子桐却再也没了睡意。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让姐姐如此惊惶,一定不是小事,整个后半夜就在她的胡乱猜测中过去了。
起床的时候,姐姐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卢枫正在餐桌旁看报纸。
“昨晚睡的不好吗?怎么这么没精神。”付子楠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
见他们俩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敢多嘴,只好说自己换了地方睡的不好。
吃过早饭,付子桐准备搭姐姐的车去学校。
“我给你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你,你昨晚睡的太晚,别开车了。”卢枫见付子楠去拿车钥匙忙说。
“那你也慢点开,有事给我打电话。”付子楠低声嘱咐他。
付子桐回到学校就给慕少玙打电话,她不敢问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心里又实在担心的紧。
“是卢枫他们公司下属的一个娱乐城出了点问题,被查封了。”
“问题严重吗?”昨晚听姐姐的语气好像不是小事。
那边慕少玙笑了,“桐桐,你想知道直接去问你姐姐不就得了。”
“我要是能问她,还用得着来问你吗?”她有点急。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但看怎么处理了,不过,负责娱乐城的是卢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里面的关系,你想想,嗯?”
她想起昨晚姐姐说的“别再和他斗了……”,卢枫和继母的弟弟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样看来,这件事情真是很复杂的。
事情的发展果然是越来越严重,先是娱乐城被封,接着又查出该娱乐城偷税漏税、洗黑钱等很多财务方面的问题,他们的财务科长也被司法机关带走了,更为严重的是,几天后,那个财务科长在看守所里自杀了。一时之间,各种传闻都有,这件事成了大家议论的热门话题。
付子桐心里忐忑不安,虽然她不懂商场上的事情,但人命关天,怎么说也不是小事。她每晚都回家,想从爸爸或姐姐口中了解事情的进展,但姐姐最近一直都没回家,情急之下她只好去问爸爸。
“那个只是你姐夫的一个下属公司,有具体人负责的,就是做了违法的事情也和卢枫无关的,你不用担心。”
爸爸说的很轻松,可是她并不相信,就连慕少玙都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可是爸爸这样说分明是不想她担心,她也不能再多问什么。
付子楠回来的那天晚上她特地留了个心眼,吃过晚饭借口自己有些头痛要早点睡,就回了房间。关了灯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妈妈去了卧室一会儿,楼下书房的灯就亮了。
她赤着脚轻轻下了楼,去了书房旁边的储藏间,这里和书房之间只隔了一道木板墙。
“劝劝卢枫,算了吧,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公司也受了不少影响,再这样下去,对方未必不会做狗急跳墙的事情。”是爸爸的声音。
“我何尝没劝过他,连卢荻都劝不动他。”付子楠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忍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手。”
“他们的家事我们也不便过多Сhā手,只是……”付开杰沉吟了一下,“卢世振行事高调,前几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是卢枫为人低调,但难免也会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对付他。”
“如果卢枫有什么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爸爸,对不起,这次我可能连累公司了,蔚阳的董事会里已经有人对于和我们合作提出了异议。”
“楚阳怎么说?”
“他当然是力挺和我们合作,不过,董事会毕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如果这个事情真的波及到我们,恐怕就很难说了。”
18
“丁健前些日子和我谈过,他有意要和我做儿女亲家,这种事情我不便贸然表态,推脱说桐桐还在上学,还是等毕业了再说。可是,你妈妈说桐桐和楚阳最近好像走得挺近的,桐桐向来和你最亲,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爸,他们俩不合适,丁楚阳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桐桐怎么会喜欢他呢?”付子楠的声音稍稍地高了起来。
“子楠,其实抛去别的因素,单从做父母的角度来说,我倒是觉得和丁家结亲不错,你丁伯伯和孟阿姨和我们是世交,他们几乎是把你们俩当做自己的女儿的,尤其是你孟阿姨,将来桐桐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是,楚阳是好玩了些,可是他毕竟年轻,等结了婚定了性就好了,何况他对桐桐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得见。”
“爸……”付子楠拖长了声音,“我要怎么和你说呢,这个好不好,是要桐桐说了算的。”
“我当然知道,本来是想等她毕业了,让你妈妈和她谈谈,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桐桐有意的话,我们不妨早点定下来。”
“爸爸,你不会是想拿桐桐的婚姻去换和蔚阳的合作吧?”
付子桐听到“啪”地一声响,估计是爸爸拍了下桌子,“子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婚姻我都由着你去了,又怎么会为难桐桐呢?你想想这些年,我和你妈妈宁可委屈了你这个亲生的,也不舍得委屈她,你放心,只要桐桐她不愿意,就是付氏再需要这个项目,我也不会逼她……”
两人下面又说了什么,付子桐已经听不清了,付开杰那句“亲生的”震得她脑子嗡嗡地,姐姐是亲生的,那自己呢?自己是什么?她靠在身后的柜子上,觉得浑身发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付子桐找来了自己小时候的所有照片,结果发现自己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周岁以后的,而姐姐却有满月照、百岁照、周岁照,以父母对她的疼爱程度,他们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这些纪念的,这是否说明,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那么,那个时候自己是在哪里呢?又是和谁在一起呢?
“桐桐,你怎么把这些老相册都翻出来了?”慕澜进来招呼她吃饭,见她正对着一床的照片发呆。
“哦,我们不是快毕业了吗,班里要搞个联欢会,要每人把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贴出来,然后让大家来猜。”她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们这帮孩子可真能闹。”慕澜不疑有他。
“对了,妈妈,怎么没有我的满月照和百岁照呢?”
付子桐觉得妈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生你的时候我身体不是很好,去了你外婆的老家休养,那里是农村,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就没有给你留下这些照片。”
外婆的老家在山区,离这里很远,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妹妹在老家,就是妈妈的姨妈,妈妈和姨妈很亲,几乎每年妈妈都要去看她的。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断地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并非是没有破绽的,以前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她和姐姐长得并不相像,初见她们俩的人经常会问:你们真是姐妹俩吗?爸爸和妈妈个子都很高,姐姐也有一米七,而她只有一米六三,小巧玲珑的,以前她经常和妈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把好吃的都给了姐姐?从小到大,家里对姐姐处处要求严格,而对她却总是宽容有加。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叔叔从日本带回一辆漂亮的小自行车,她和姐姐都喜欢得不行了,但爸爸最后还是把自行车给了她,姐姐当时眼圈都红了,但也没有和她争。一直以来,家里几乎就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愿,正如姐姐所说的,对于她,他们的爱没有底线。
她也曾猜想,爸爸说自己不是他亲生的,那自己会不会妈妈的私生子呢?但又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爸爸妈妈感情很好,这么些年来两人几乎都没红过脸的,再者,外公家教很严,妈妈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付子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一直在走路的行人,猛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走过的那些路都不见了,你根本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要走到哪儿去,四顾茫然……
她觉得自己的身世一定和外婆老家那个村子有关,她一定要去那里,解开自己心里的这些疑问。
当然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她要去那个叫洛庄的地方,但那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近,来回怎么也得三五天的。想来想去,她只好拉上姚洁回家和妈妈撒了个谎,告诉妈妈说她们的毕业作品出了点小问题,两人要去原来采风的地方找找灵感。
慕澜当然没想到她会撒谎,塞给她五千块钱,“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送她上火车时,姚洁不放心地问:“不用我陪你去吗?”
“就是去看个亲戚而已,不跟我妈说实话,是怕她不让我自己去。”她宽慰地拍拍姚洁的肩膀。
火车行驶了七个多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付子桐在县城的小站下了车,在路边简单地吃了点早餐,就坐上了去洛庄的客车。山路比她想像中要平坦很多,前面一段都是水泥路,即使是后面的石子路也不是很难走。周围的山都不是很高,山坡上大都种着果树,这个季节,果树长得枝繁叶茂,很长一段路车子都是在葱茏的果树间穿行,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车的终点就是洛庄,一个不大的小村子,蜿蜒的小河从村中经过,将村子分为南北两部分,下车的地方在村委会的门外,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老人。
“请问,洛云霞家在哪儿?”这个没见过面的姥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几个老人似乎对她说的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喏,就是这个人。”幸亏她有准备,走的时候拿了张妈妈和老人的合影。
“噢,洛家二丫头啊。”老人指指面前的小河,“顺着这条河往上走,前面拐弯的那家就是了。”
付子桐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姥姥也七十多岁了,却被人称呼“二丫头”。
顺着老人指的路,很容易就找到了,三间青砖红瓦的房子,院墙很矮,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在小菜园里忙活。
“姥姥”隔着栅栏门,她叫了声。
正在摘豆角的老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桐桐?”
“您怎么知道?”她几乎要惊呼出声。
“你妈每次来都带你们姐俩的照片给我看的,来,快进屋。”老人放下豆角,给她开了门。
19
“人真是不经混啊,你看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变成老婆子喽。”老人带她进了堂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姥姥,这些年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妈妈总是不带我来。”
“那时你还小,这不,大了,就自己来了。”老人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吃惊。
“姥姥,我妈说我一岁多才回去的,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吗?”
“既然你已经来了,你妈妈肯定是和你说过你的身世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付子桐闻言心里一跳,听老人话里的意思,妈妈当初好像和她有过什么约定,怪不得这些年妈妈都是一个人来。
“我妈妈只是大致说了下,我想听您详细地说说。”她尽量不露声色。
老人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自己一个人偷着跑来的,笑着说:“好啊,你不嫌我唠叨,姥姥就给你说说,不急,咱们先做午饭,吃了饭,姥姥再给你讲。”
三天后,付子桐回来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学校,姚洁见她有些失神落魄,担心地问:“怎么啦?是不是你那个亲戚有什么事?”
“没有,她很好。姚洁,我累了,想睡会儿,别让人打扰我。”她爬上床,放下了床头的帘子。
其实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她希望是自己那天晚上听错了,希望姥姥能告诉她,你就是你妈妈亲生的,她就是在这里生的你。可事实是……,她并没有听错,自己的确不是妈妈亲生的,她是妈妈捡回来的。
慕澜当初去洛庄的时候,的确是怀孕了,但是那时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本来就是去那里安胎的,结果三个月后,胎儿还是没保住,流产了。她精神很受打击,付开杰索性给她办了病休,让她在洛庄住了下来,调养了大半年,身体才有所好转。
“你是你妈妈早上出去散步时,在河边的那个小石桥上发现的,被人用一个小被子包裹着,里面有张纸写着你的出生日期,听你妈妈说,她当时看到你时,你一点也不害怕,还对着她笑呢,那时你八个月多点,已经能到处爬了……”姥姥对当年的情形记得很清楚,“你妈妈把你抱回来,最初的时候还想也许你的父母后悔了,还会回来找你的,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越来越喜欢你,再者也没人来村里打听过,就决定把你留下了……”
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却突然发现原来你只是一个过客;你一直以为至亲的人最终却发现你和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付子桐觉得自己被一种不真实的失重感环绕着。
她在宿舍里躺了整整一天,连午饭也没有吃,傍晚起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没事吧?”姚洁拍拍她。
“没事,就是太累了,歇会儿就好了。”
“要被你吓死了。”姚洁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她收拾好东西,把火车票藏好,起身回家。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虽然和付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在她身上付出的爱甚至比姐姐还要多,他们是从心里把她当做了一家人,她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一家人都在,连卢枫也过来了,正准备开饭。
“好啊,桐桐,出去玩也不告诉姐姐一声。”付子楠嗔怪地说。
“这哪能叫玩啊,风尘仆仆的,累死了。”她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
“是啊,你看,这都晒黑了。”慕澜把背包给她放到柜子上,“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付子桐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低着头去了卫生间。
当着她和妈妈的面,大家很少谈论公司的事情,付开杰问她这次出去的情况,她胡乱编了几句搪塞了过去。
“对了,桐桐,你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大学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准备怎么过啊?”
付子桐被妈妈问得一怔,下意识地看着妈妈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慈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她转开了视线。
“那太简单了,要不,我们请几个亲朋好友,你再招呼几个同学,开个生日派对,年轻人都爱玩。”
“嗯,这个主意不错,家里也很长时间没热闹过了。”付开杰在一边附和。
付子桐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点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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