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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迁怒

“宗主打算怎么处置他,我能把他放下了?”岩骁见那两人扔着魔物不理,笑的奇怪,他看的十分莫名,想早点扔下手上的东西。

其他长老和曜师都在研究这个魔物, 尽管少年没有马上被处决,他们也都知道,他每一次开口都是在折损寿命,不必动手,他就已经在走向死亡。

只是这死亡的时间需要多久,还不一定,在这之前得让他找到聚灵枝才行。还是那位长老,搓着手,满脸焦急,“你说灵犀族已经迁走?你那绮旋王手里有聚灵枝?他们搬去哪里你该知道?”

凌洛炎听岩骁问了,才心不在焉的把视线从身边的男人身上挪开,“把他交给钱长老吧,让他带我们去找绮旋王,是不是数百年前宗族都以王敬称?”后面一句是对着龙梵问的。

银曜王,岂不也是王,他的祭司被银曜族族人称呼的是“我王”

龙梵颔首,没有多说,凌洛炎却从中觉出了古往与今来的不同,当初的宗族得何等叱咤风云,如今赤阎族虽然已经傲视天下,可与当年灵者在世,无数昌盛不衰相比,再强大,也只有一族,当初是何种景象,如今可再也看不到了。

那位钱长老便是这前始终惦记着聚灵枝,听宗主吩咐下来这句话,当下无比欣喜的叫人取了衣裳来给魔物化身的少年穿上,岩骁则是像甩出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忙不迭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在此期间,少年始终没有挣扎也没有丝毫想逃走的意图,望着地上的沙砾,悲苦的神­色­更浓。

“我带你们去……找到聚灵枝……不必杀我……我也……会……以死谢罪……”一字一字的说话,泪水涟涟,少年的苦­色­不像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万般愧疚不安,那种愧疚让人到了一心求死的地步。

“你想以死谢罪是为了你的绮旋王和族人,数百年来为了你一个,全族都受到牵连,我到是想知道那个绮旋王是如何为主的,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为王?”凌洛炎漫不经心的拨弄指尖的黑发,调侃似的笑语,“倘若祭司被擒,本宗主可不会妥协。”

白袍祭司整齐束起的黑发垂下,在红衣人的手里被拨弄纠缠,随着那句话,其中一缕被搅弄成发辩的模样。

“洛炎。”龙梵唤了一声,垂首看着他手中的发,微笑,平和的微笑素来是危险的代名词,凌洛炎怎么会不知,安抚的递去一个眼神,又把指头上的发给散开了,轻吻了一下“我若是被擒,你会怎样?”

“想知道?”龙梵眼中的温柔不变,笑意依旧,凌洛炎瞥了他一眼,邪邪的一舔嘴­唇­,“算了,免得又吓到大家可就不好了。”这回答根本就不用猜想。

在周围的族人听了他们的对话,表情都十分­精­彩,对这样的问题,有种想笑的感觉。

祭司被擒,这根本就是个笑话,何必宗主妥协,假若世上真有人能擒住祭司,那绝对只会是祭司有意被擒,而不是真的受制于人,他们族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祭司灭去所有敌人,让有胆量那么做的人尝到苦果,永世不得超生就好。

至于宗主,假若真有一日,能有人在祭司面前以宗主的­性­命要挟,这世上大约也就离毁灭不远了,全天下所有人,都将作为陪葬。

同样宗主 绝不是能随意让人要挟利用的对象,真有人这么做,结局只有生不如死,愧悔活在这个世上。

绯红与纯白的身影站立在一起,相傍倚靠的几句玩笑,几次对视,其中流转的情意和默契是何等的明显,少年脸上的泪水未­干­,悲苦的眼神看着两人的对话,“可惜,我不是炎主,也不是银曜王……”

“知道我们的身份,可见那些人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是谁?”凌洛炎早已习惯落在他和龙梵身上的注视,转头迎上少年的目光 。

一心认错甚至求死的少年这一回却没有回答,低垂着头,痛苦之­色­更为浓重,“我……先带你们去绮旋王……我主会告诉你们一切……”

凌洛炎不置可否,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久久之后,挑眉一笑,终于开口说道:“那就走吧,带我们去见识见识灵犀族的绮旋王,和他的聚灵枝。”

吩咐族人准备出发,他又看了一此刻身在的这座殿楼,在一束束洒下的月光里,空气中隐约可以见到飘浮的尘埃,数百年对世上绝大多数人而言是难以计数的长远的日子,对灵者来说也一点都不短暂。

可若是一座建筑……

龙梵在他身旁,淡淡收回打量的目光 ,和他对视,平静无波的微蓝之中掠过墨­色­,数百年的时光,还不至于让这座宫楼破败成这样。

仿佛曾有一次大战,将所有的辉煌全部毁去,余下的只有沧桑和沉重,满是伤痛的痕迹,以石材造就的这座宫楼,在其中屹立的高塔,全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风沙划过,月芒照­射­,日复一日,将它磨砺成了眼前的景象。

这不只是一座数百年无人居住的恢弘殿宇,而是一座充满死气,满是历史尘埃,留下过无数伤痕的地方,这是一座废墟。

需要多久时日,才能让这样气派宏伟的建筑,成为一座千疮百孔的废墟?对于一座建筑来说,数百年的时间,就能演变成如此模样?

“聚灵枝啊……”叹息似的笑语,红衣人旁若无人的环抱住他身边的祭司,看着不远处少年指给钱长老一个方向,一勾­唇­,笑的暧昧,“别说那个什么聚灵枝了,在这里找什么东西都不容易,那个小夜翼,亏他一副冷冰冰的脸,有了灵纾就忘了主子。”

他又没找到夜翼,不知他是不是追踪到抓走灵纾的人,找到了地方。

“龙梵不会忘主,宗主是不是该给些奖赏?”听他又提起夜翼,龙梵让他抱着,抬眼静静注视,不等他回答,已经覆到他的­唇­上。

说什么奖赏,刚才做的足够当然奖赏了,如果不是他体力好,失血受伤之后又恢复的不错,这会只怕会站不起身,凌洛炎在心里腹诽着他的祭司说一套做一套,虽然龙梵体谅他失去炎火收过伤,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没有少做一样,还是那么彻底激烈,让他觉得酣畅淋漓。

回应­唇­上的吻,在族人清点人数准备上路的间隙里,某位行事无所顾忌的宗主,因为先前的畅快和欢愉的余韵,再度和他的祭司在人前上演了一幕无人敢多看的亲密热吻。

少年惊讶于两人行事的大胆,他没想到当初的银曜王与眼前所见的有如此大的不同,虽然身在结界之内 ,但他从绮旋王那里知道不少世间的事。

银曜王,岂不是应该立于众生之上,视世上一切如浮尘,无悲无喜,无怨无怒,抬指间,令一切灰飞烟灭之人吗?

而炎主,本该是一心多情,情爱来去,风流尝尽,傲立于世,成就赤阎族,也成就天下,为何如今,两人会情深至此?

怪不是,他们会这么失措。

所有事都乱了。

在少年的指引下,凌洛炎一行开始上路,就在同时,夜翼也正往某个方向前进,还作原形,只见一只漆黑如夜的黑鸦从空中划过,巨大的圆月之下往某个方向飞去。

他知道灵纾在哪里。

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他说了要他不许离开,却在一转身的时候不见了他的踪影,这会不知怎么样,抓他回去的那些人,又准备拿他如何……

银白的眼眸在异常明亮的月下闪烁,逐渐化作血红的颜­色­,发出诡异的拍打声,黑­色­的羽翼展开,已更快的速度往前飞去。

仿佛永远找不到边际的沙漠之中,黑­色­的暗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一座高耸的建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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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翼还记得灵纾留在房里等他的样子,沐浴之后躺在床边,那种困惑还有妖族不自觉显露的媚态,那张无比纯真的脸上表情奇怪,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是他这些时日来最后一眼看到灵纾的时候,烙印在脑海中的印象。

妖族,妖族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半妖,夜翼心不在焉的皱眉,从顶上降到屋檐下,从他这个角度,可见到一个很大的厅堂,他往窗口看了进去。

里面有人交谈,所有人身上穿的都差不多,好像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议,人群围坐,神情严肃,奇怪的是上首之处没有人,空出来的位子不知是留给谁的。

看了一眼,里面自然是没有灵纾的,黑影像一团迷雾,从高处缓慢飘下,进到了这座建筑里面,随后又往其他房间里移动过去,他能感觉到灵纾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微妙,他隐约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是谁?”经过那扇门前的时候,黑­色­的暗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像 一阵风吹来的沙尘,如果不是仔细看了,几乎就要错过。

其它守卫立时警戒,门内的会议有多重要他们知道,若是出了差错,他们都担当不起。

“是谁?”又有人问,这一次语气多了些紧张,所有人看着角落里的暗影,不敢轻易上前,然后,终于有了回答,“是我。”

冷冷的两个字如同来自幽冥,话音落下,迷雾成形,骤然出现在守卫面前的高大身影仿若血狱地府来的使者,他们同时出招,有人要发出警告招呼他人,夜翼已经抬手。

就如招魂似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在瞬息间已经到了他们眼前,只是抬手而已,但引魂族的魔­性­又岂是寻常灵者所能抗拒的。

没有人还有机会再次开口,魂魄碎成光点,飞散在空气里,又在夜翼的指下被一一吸了进去,毫无悬念,门前的守卫倒下,最后的记忆,便是看到一双血红的眼在幽暗里闪烁,那双眼眸里除了嗜血的冰冷,好像还有些焦急和厌恶。

又是这种味道,夜翼几乎要吐出来,和上次吃的那些一样,结界里的人不知是以什么为食的,拥有的是哪一种力量,他尝过各种魔物,各种灵者,甚至是普通人的魂魄的味道,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其中没有一个人像这志、里的人,就像是被放了不知多久的东西,难吃的要命。

不过现在并不是他对味道不满的时候,门外守卫被杀,里面的人一旦有所察觉就糟糕了,他还要去寻灵纾。

魅影似的闪过,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老者,看到门口的尸体,骤然­色­变,“有人来袭!”

门后,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其中一个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好像不怎么紧张,“客人就要来了,还不快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说的好像这只是一些垃圾,在贵客上门之前得做好准备那样的语气。

听见吩咐,底下的人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不一会儿地上地垃圾就被搬走,­干­净的像是没倒

下过任何东西,也没留下进任何痕迹,先前发话的人看来是其中地位颇高的一个,他说了,就没有人再会反驳。

所谓客人,没有人问是谁,仿佛谁都知道,大家心照不宣,客人是谁,他们又打算怎么招待,怎么游说,先前都已经商讨过了。

眼助虐,要等的就是人来。

“灵犀族终于等到这一天。”那个笑着低语,虽然看来还有些担心,但还是很有把握的样子,衣襟之处,水­色­火焰缠绕的图腾泛着华光,不知是用什么绣上去还是拓上去的。和他周围的其人人一样,数十人站立着,同时微笑。

客人,黑鸦站立在梁上,悄无声息,泛红的眼往下注视,夜翼没有想到,他杀了那些守卫,这些古怪的人竟然没有追究,像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让他们已经不去在意几个守卫的死,知道有敌来袭,还这样镇定,莫非此处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们说的客人又会是谁?

是留在这里静观其变,看个究竟,还是去找灵纾,这个问题在夜翼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不用他思考答案,本能已经更快作为反应。

沿着梁上的缝隙,黑影倏然消失。

人群里为首的那一个有意无意的抬了抬头,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臣使,客人快要到了。”

闪烁淡银光芒的沙漠里,人群正不疾不徐的前进。

这里的沙漠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并不炎热,也不寒冷,除了风沙太大,难觅水源,简直不像是走在沙漠里,幸好来之前大家都吃过东西,也有水囊待在身上,这些倒还不是问题。

凌洛炎让迩化身的少年带路,由钱长老看着,往灵犀族所在的地方走了半天,除了越来越辽阔的沙漠和越看越大的圆月,除此之外没有见到丝毫人迹。

“我们这是走了多久了?”看看天­色­,凌洛炎问道。

“大约半日。”他的问题,先回答的定然是他身边的祭司,龙梵问怀冉要来水囊,递到他­唇­边,“渴不渴?”

“还好,不过我们走了半日,为什么看来好像没有区别。”指指天上,凌洛炎接过水,喝了几口递回给龙梵,“就算你能不食不饮,也给我喝一点。”

这话里已然是命令之意,他知道龙梵不喝水不吃饭,几天也没有关系,可就和当初一样,他不喜欢看到在他身边的龙梵活的不像个真人,就算旁人当龙梵是神,在他眼里,他还是他的祭司,只属于他一人的祭司。

“好”这一声应答含笑,龙梵接过他没有拧上的水囊喝水,在他们面前领路的少年听着两人对话,不由回头又瞧了一眼,这一路上,这种瞧法已经有好多次了。

凌洛炎指天询问,长老和曜师位也随着他的指向抬头望去,心里也有疑惑,他们来到这里不知多久,怎么算也该有一两日甚至两三日,可眼前看来,天地依旧,明月高悬,竟然完全没有变化。

不见日出,更无日落,有的只是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这里的银月,没有云絮落霞,唯有那一轮诡异的月始终悬挂。

“我们身在结界之中,与外间的沙漠并非一个,就如洛炎当初进入的禁忌之地,可算是另一重空间,这里的沙与外界的也不同,月自然也不同,自成天地。”

在所有人的疑惑里,白袍祭司如此解答,听见他对众人的解释,少年又回头,看到的是那一抹赤红殷红身边,白衣飘渺,两人没有其他亲密的动作,只是一步步往前,时不时的,在那位炎主踩下软沙,脚步陷入,不得不放慢速度的时候,祭司龙梵就会停下,拉过他的手等他走到身边。

在沙地之中,就算是灵者,失去代步的坐骑,也只能靠脚来行瞳,就算有灵力,也没人会耗费在这不知何时走到尽头,到达目的地的漫长路途之上。

少年知道,他们还存有戒心,确实,在这个一切都神秘未知的结界里,最大限度的保存力量才是上策。

而就在人群里,那一身红衣在银­色­月光下添了几许艳­色­,炎主凌洛炎看来并无不耐,漫不经心的笑,就算脚下走的辛苦,脸上看来还是那般若有似无的风流情挑,时不时会对他身喧的祭司说上几句。

白袍如霜的男人会看着他微笑,那种莫名难辨的笑意,似乎又在深沉的平和之中添着其他含义,因为他每回低低的说什么,红衣人就会用那种揶揄又戏谑的目光来回视他,无比调侃也满是调笑。

这样的两人,真的就是继承了赫羽和荼鳞之力的炎主和银曜王……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少年眼底的沧桑和悲苦成了无奈。

这究竟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当初那两位神人如天,可算来算去,仍是失算了这么一次。

“你失去炎火……也许是因为……聚灵枝……”少年回头看着两人并肓而走,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不自觉的这么开口。

他突然的这么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走到这时候,还没看到聚灵枝的影子,灵犀族更不知是在哪里,要不是少年的­性­命还握在他们手里,不至于敢轻易欺瞒,众长老和曜师们差不多快要以为他根本是在带着他们在沙漠里绕着圈子。

“影响我力量的就是聚灵枝?是不是快到了,我能感觉到距离那股力量越来越近。”凌洛炎相信他的话,自从龙梵猜测原因,就是有其他力量在影响他的能力,然后听说聚灵枝,他就隐约有这种感觉。

“确实越来越近。”龙梵说的也很肯定。

“聚灵枝和赫羽荼鳞之力都有关……你们的力量之间……会引起共鸣……”少年这么回答,他的话打消了其他人的疑虑。

怪不得,宗主和祭司让他们跟着这个魔物,路上从来没有质疑过他指出的方向,要不是相信两人不会错,他们便要觉得宗主和祭司是不是太过轻信了他,如今看来,这原来还是一次试探。

就算这个少年不带路,根据和那聚灵枝的共鸣,宗主和祭司还是能找到地方。

“我的力量是因为受了聚灵枝的影响才会不稳定,你呢?”凌洛炎问的是龙梵,同样是继承神人之力,他的炎火会受到影响,不稳到无法正常使用,龙梵不知道有没有异样。

龙梵示意他不必担心,“洛炎拥有炎火的时日还不久,灵力仍不够深厚,才会受其影响,我没有事。”

“差点忘了,我的祭司可是千年的妖孽。”任何人与龙梵相比,灵力总是不够深厚的,凌洛炎挑去一眼,满脸嬉笑,他说的不经心不在意,不少人听了却险些踩在沙子里拨不出脚来。

祭司拥有千年之力,却哪里能是什么妖孽,有人见过这样圣洁出尘的妖孽?妖孽会这般……

仔细打量在沙砾上行走依旧脚步沉稳,丝毫不见沉重感,甚至还是那么飘渺仿若天神的男人,众人差点就要幻觉他是走在云海里,那一轮银月映衬,白衣拂过的是天边的气息。

妖孽,哪会这样……正在想着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眼前的祭司,却见他身边的红衣男人转过头来,上扬的眉眼还是含笑,却仿佛还是有些似笑非笑的危险,“不必看了,你们的祭司大人只会在本宗主面前妖孽,哪是你们能见得到的。”

说的如同玩笑,有些嘲弄揶揄,那双微挑的眼中可不全是玩笑之意,凌洛炎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些长老曜师简直越来越大胆了,奉若神明,又怎么能用那种眼神来看他的人。

想当初,这些族人可是不敢这样打量龙梵的,是他的祭司近来在人前表现的太招人,还是这些人以为他和龙梵都不在乎?

不介意在人前表现出他的在乎,某位宗主不再说话了,沉沉的气氛开始压抑,虽然他不再言语,但谁都知道了宗主的意思,于是谁也不敢再随便打量了。

在这微妙的气氛里,唯有凌洛炎身边的祭司好似什么都不曾听见,什么都不曾感觉到,从容安然依旧,继续往前,那双微蓝之中却泛着涟漪似的波澜。

“想笑便笑吧,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得意。”凌洛炎一边说着,在龙梵颈边轻轻抚过,虽然其他人不敢再随便打量,可那一下轻抚过去,还是让他们看到了他们如同神人一样的祭司颈边,显露出的无比明显的印记。

吻印,出现在祭司龙梵颈边的吻印,是何人留下的,这还用的着猜吗?对两人关系早已习惯,除了亲吻的亲密,族人是头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祭司龙梵身上出现关于情yu残留的痕迹。

就在见了痕迹的族人们表情­精­彩无比的时候,少年停下了脚步,“我们到了,就在这里。”

马上回过神,众人看着四周,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哪里有什么建筑,哪里有什么聚灵枝?

“只能是在这里,我族只有这么一个避难之所。”说出避难两字,少年无比感慨,其他族人却很是莫名,钱长老抓着他问道:“你说到了,可这里方圆几里全是沙子,你……”

他正想发难,少年忽然对他一笑,“你看到的地方是沙子,但你看不到的地方呢?”

看不到的地方?就是疑惑之时,少年抬起手摆出了古怪的姿势,如同膜拜,面向的是月亮的方向,然后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古怪的语句从他口中发出,像是吟唱又像是咒言,就以那继续不定,无比沙哑带着破损感的话音,一连串的吐出,月­色­骤然昏暗,如同是把所有的月光凝结成了一束,洞穿了少年的眉心。

月光从他额间穿透落在身后,暮然间,沙子仿若河水流浪,引起了一囝漩涡,骤然下陷。

就像是底下开了一个大口,地面上的流沙如水,引着所有都一起倒灌进去。

就在少年开口的同时,龙梵早已抓住凌洛炎的手,地陷的时候,凌洛炎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周遭全是灭顶而来的沙,但更贴近他的,是他所熟悉的怀抱,将他紧紧环抱。

在令人安心的莲华香气里,他知道他和龙梵正往下滑落,周围全是沙,他只能闭着眼,闭着嘴,抱紧龙梵让自己随着那股往下的重力降下。

终于,仿佛是永无止尽的下陷忽然停了,凌洛炎还没睁开眼,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空荡荡的带着回响。

“虽然不知你们要来,但我灵犀族早已等候多时,今日,恭迎炎主和银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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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昏暗黑沉里,数十人甚至有上百人站立,为首之人看来年轻,不谦卑也绝不倨傲,口中说着欢迎的话,站在原地。

说话的声音很是悦耳,仿佛是风铃敲响踫撞,有种说不出的动听,凌洛炎边打理身上占满的沙粒,边转头朝他看去。

也许是在地底的关系,昏暗之中只有隐隐约约的光亮,最显眼的是那些人衣襟处的图腾,水火相融,如云似絮,在暗­色­之中反­射­着光芒,前面说话的人和其他人穿着并没有不同,可站立在人群中,却是最惹眼的一个。

他很年轻,皮肤白晢,那是一种异样的苍白,奇异的是不显得病态,而是有几分艳丽,每一部分都恰到好处的合适,绝不过分,也绝没有不和谐的地方,眉眼之间充斥着一种几乎带着些许妖气的魅态。

就如外界悬挂天空从不落下,不会有分毫改变的银月,似有若无的透着些不同寻常的妖异。

他的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却和那个少年一样,在不经意间流露历经过沧桑的倦意和疲累,说着这句话倒像是由衷的欢喜,迎接他们,同时,目光看往另一边。

“你也回来了,迩生。”他灿烂的笑容里有丝悲凉,满脸欣喜,扶着魔物化身的少年,却是一声叹息。

长老和曜师们才从沙子里掉落下来,简直快有些分不清南北,回过神便见了眼前这些人,钱长老满头满身的沙子都没来得及理­干­净,就屏息冲他开口问道:“这里就是灵犀族?这里有聚灵枝?”

岩骁简直想要翻白眼,哪里有人着魔到这种地步,才到了人家地盘上就问这些,也不看看情况如何,灵犀族是友是敌还难说的很。

被周遭的同僚那样注视,钱长老也发现自己太唐突,心系于聚灵枝,他忘了这些带轮不到他来问,要问也该是宗主和祭司才对。

继续打理着身上的沙子 ,凌洛炎根本没留意钱长老说了什么,拍掉龙梵肩头碍眼的沙粒,他只觉得整个身上都不自在,龙梵的那身祭司白袍上也全是沙尘,让他看在眼里更觉得不快。

“你们难道就没其他招待客人的方式了?”冷着声瞥去一眼,红衣的炎主没有理睬先前欢迎的那些话,挑起的眼中露出存着质疑和不满。

看似随意的抱怨,转过身来的人却投来一道令人心惊的眼神,那一眼就算是黑暗之中,也无人会忽略。就算本是朝着一人望去,其他人也都会被震慑。

从来只闻其名而不见其貌,那些襟上镶有图腾的人此时终于见识到了炎主凌洛炎的风姿,那不只是俊美出众的外表,传闻中令人赞叹的手段,还有的是能在深情魅惑之中流露出的冷漠犀利,和站在银曜王身边也毫不显弱的气势。

被他这一瞧一问,有人急了。

“不要怪责我王,是我只知道这种方式,只能用这种方式带你们进来。”迩生抢着回答,听得出是在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自然一些,可早已受损的嗓子又怎么能如常的说话,尽管不再断续难继,却还是让人觉得难以入耳。

“迩生你……”该是绮旋王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说话声,就连先前那一点欣喜也不见了,和他悦耳动听的声音相比,更显得少年的语声惨不忍闻。

这一边正在离别重聚,万般感慨,凌洛炎那一方只有他人着急,长老曜师无比警戒,而身为宗主和祭司的两人却仿佛正置身他处,分毫不见紧张之­色­。

龙梵没有表达他的不满,微蓝沉静的眼眸平和依旧,只是那不冷不淡的眼神轻轻掠过了这一群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迎接的人。

还没清理­干­净,再等等。“与那平和却令人不安的目光不同,从那身红衫上拂过的手动作却异常的温柔,口中这么说着,在幽暗昏沉之中,亮起了淡淡柔和的光芒。

朔水之力!

灵犀族人一双双眼全都看着那本该毁灭世间一切的力量,如海浪似波涛,仿佛永无止尽,能湮灭所有,能除去一切不洁,此刻,这股骇人的能将天下毁尽的力量,正被用在除去沙尘之上。

就同那望来的淡淡的眼神一样,朔水的灵力轻缓的令人安心,但在那看似温和平缓的表面这定,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触及,稍有违逆就会引来灭顶之灾的可怕之力,也是寻常人无法拥有的,来自神人荼鳞的力量。

注视那朔水的光晕,灵犀族人的眼神有了转变,以绮旋王为首,一个个的,竟缓缓跪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一个接一个,用那般奇异的目光 注视,以无比虔诚的姿势跪拜,那种庄重里,还有着某种肃穆和隐约的激动。

只是去个沙子,有必要这样?凌洛炎挑去一眼,不以为然,就算是神人所留,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龙梵拥有的力量而已,多半时候这种力量是用来震慑他人,还有不方便沐浴的时候洗去一些不太能让人看见的痕迹。

只是如此而已。

其他长老曜师们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无所适从,早就做好了各种打算,可存在的无比可以的这些灵犀族,却这样跪拜他们的祭司。

没有人发号施令,上百人一个个跪下,仿佛是出自本能,令他们甘心叩拜,无比崇敬。

赤阎族人如今适应了环境,能看到顶上落下的毫光,星星点点,如同星辰遍布,那是沙砾吸收月­色­的光泽,银芒点点,如同是在无际的星空之下,上百人跪在宗主和祭司的面前,沉默的气氛里,逐渐弥漫出苍凉的悲哀和倦意。

“绮旋恳请银曜王和炎主恕罪,用这种方式见到二位,是绮旋的不是,是灵犀族怠慢了。“这种恭敬绝对不是假作,而是发自内心肺腑,绮旋王跪在地上,垂首这么说道。

“你们就是灵犀族,水火为图腾,同赫羽荼鳞是什么关系?”凌洛炎没有让他们起来,有人要跪他的祭司,他完全不介意,反正龙梵在世上眼里原本就是最近似神人的存在,当得起他们这一跪。“不知我们要来,却说已等候多时。”龙梵在旁,提起了这个绮旋王先前迎接他们的时候所说的话。

“我知道,二位就是为我灵犀族而来,绮旋在此,今日,会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各位请随我来。”站起身,绮旋王示意族人让开,亲自领路,在这片昏暗空旷的地方,往某处看不表方向的深幽黑暗里走去。

灵犀族敌我难辨,还不知他们想要做什么,林楚看着人影消失,心中无不担心,之前在炎落宫里发生的那些事还不知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个结界又是何人所设,为了什么而立,灵犀族为什么如此神秘?

他想要提醒,却见那一又人影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咽下口中的话,他追上其他族人的脚步,心底苦笑,不管他怎么担心,若是有祭司在,即便出事,也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连他都猜想到顾虑到的事,宗主和祭司又怎会没有想到?

想通这点,他抛下疑虑往前走去,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在那身红衣上。

没有多少光线的地道里,那一身红衣尤其的显眼,身穿红衣的人时不时的会往白­色­衣襟下抓住祭司的手,几番摆弄似的不知做了什么,被祭司紧紧握住,无法松开收回,也就那么无所谓的摇摆着手臂,漫不经心的继续向前。

只要时常留心,总是会发现许多细微的他人没有察觉的地方,不管是发束上多垂下一处的发丝也好,被遮掩的更紧密的红衫也好,还有那偶尔出现的,看着祭司的时候,有些不满却又无比轻佻暧昧的眼神……

在他眼里看到的,总是比其他族人所见到的更多,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又看的忘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这暗如夜­色­的地道里,他才敢这么看着那身红衣,尽管只是一抹背影。

就在林楚痴痴看着,神不守舍的往前行走的时候,白袍祭司微微转过头,那一眼淡淡的轻瞥,却让林楚倏然醒悟过来,随即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能忘了,就算是在这暗­色­之中,对祭司而言,也依旧不是问题,任何落到宗主身上的注视,龙梵祭司怎会没有察觉?

垂首加快脚步,他几乎已经感觉到寒意的侵蚀,那种眼神,绝对不是祭司愉快的表现。

“到了,各位请上座。”亲自领路的绮旋王停下脚步,在他身后灵犀族的其他人分立两旁,亮起了不知何时准备的灯。

凌洛炎拉着龙梵走进去,长老和曜师们跟随,令他们意外的是,就算在此刻身处的这间宽阔的议事厅里,桌上放置的也不是什么琉璃灯,或者玄珠之类能照明的东西,而是和那些灵犀族人手中拿的一样,聚满了沙砾闪烁的光球。

此处的沙子很特别,在这个结界里,凌洛炎见到的沙子会吸收月的光华,都是浅银闪烁的颗粒,令他想起炎落宫里曜师们死去的时候,在他们尸体身边留下的细沙,在日光下会金黄璀璨,耀眼非常。

这两种怎么看,都该是同一种沙子,来自于这个结界,甚至可能,就是来自灵犀族,除非整个地方还有其他宗族,但是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可能。

绮旋王在两人坐下之后也落座了,手中的光球在桌上将他脸上照出一片银­色­光芒,那张白晢艳丽的脸上,像是藏着无数的隐秘,想要马上脱口而出,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灵犀族人想要荼鳞之力,毁去世间所有。”片刻,他终于开口。

岩骁惊诧一声,冷笑,“你们就是灵犀族,你们竟敢在宗主面前说要祭司灭世?”

绮旋王竟然摇头,露出苦笑,“世上有两个灵犀。”

就在凌洛炎这一边正做客“灵犀族”的同时,夜翼也已经身在“灵犀族”之内,他终于找到了灵纾,被捆绑着,浑身赤­祼­,扔在地上的灵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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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散下,还是他从他身边离开之时的模样,浅樱­色­的眼眸看着窗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任何时候看到那么一双眼,除了能看到媚­色­的诱惑之外,很少还有人能分辨底下所藏的心思,所有人都会被外表所惑,被这双眼勾去心魄。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房里甚至没有一张床一把椅,除了墙边摆着的像是承装饮水的器皿之外,只有地上所铺的绒毯。

暗­色­的绒毯上雪白的身子微微缩着,身无寸缕,除了捆绑在上的印记,看来没有其他的,所以夜翼没有急着现身。

他还在观察,同时也在分辨,为什么他见了灵纾安然无恙,会觉得松了口气。

这样没用的妖,本来是会让他再度嘲笑的,灵纾被人带走之前他对他所做的事是奉命行事,恶劣的主人将少年从窗口赤­祼­扔下,他从人群贪婪的目光下将他带走,直接回房,做那些被主人称作“调教”的事。

然后的然后,再找到他的时候,眼前这没用的妖赤­祼­着被人捆绑起来,倘若他不来,接下来会怎么样?皱起眉,冰冷的脸上,血红的眸­色­加深,黑­色­的暗影突然出现在灵纾的面前。

“夜翼?”灵纾眨了眨眼,像是投视远处太久而无法看清眼前,雪白的长发掩盖在身上,随着仰头的动作似有若无的滑下,眼底花辫似的颜­色­流露出惊讶。

除了惊讶,那双眼没有一丝想要惑人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只要是这双透着淡淡樱粉的眼眸望过来,被看的人总之会有种被诱惑的错觉。

夜翼走近,没有把他身上的捆绑松开,而是靠近过去,像是为了解开疑惑,又或者是为了重温上一次,他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少年的嘴­唇­很香甜,带着妖族特有的清新媚惑的甜意,那种柔软和清甜让他感觉很好,甚至能比的上他吃过的某些美味的灵魄。

或许比曾经吃过的那些美味的灵魄还要美味上那么一点,先前那些令人作呕的魂魄的味道被冲淡,夜翼满意的继续品尝,觉得这个半妖也不是那么没用。

“带我走。”等夜翼尝够了,灵纾被放开,没有问夜翼这个吻的意义,对他而言,活着和一直活下去才是他心中全部的惦记,而眼下,他身处于菱告诉过他,绝对不能久待的地方,他想离开,夜翼就来了。

夜翼开始为他松绑,不论是妖是魔,许多时候都是凭本能行动的,救生的本能被放在最高点,灵纾无法逃脱,是因为身上那条奇异的绳索,这里没有日光,灵纾的妖力还在,竟也无法把绳索解开。

他也不行。

试图松开捆绑的手放下,夜翼冰冷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这是何物?”

“是专用用来对付我们的。只对妖魔有用。”灵纾回答,摇摇晃晃的扭动身体,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急切,“带我走。”

“他们想要你做什么?叫你不要离开,是你自已出门。”夜翼看着眼前的晶莹雪白,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整个的包裹住了眼前的少年,冰冷的话音里听的出不满。

“我控制不住自己。”灵纾这样回答,作为辩解,这番话显得有些古怪,夜翼还想再问,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往门前接近,虽然还没听到脚步声,但他能感觉到有人类的气味。

用外衣将灵纾包裹好了,夜翼探首朝窗外看了一眼,往这里下去,无法避免会被这里的人发现,下面的通道里有人看守,就这么一看,却恰好见了某个见过的人往这里而来。

封尘绝,来人正是那个让他主人不耐烦,让祭司想除之后快的封尘绝。

那些怪人口中说的客人原来是封尘绝,夜翼没去理会封尘绝来这里做什么,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灵纾,他不会去想为什么急于把灵纾找回来,他只是照着本能去做。

他想要他回来。

垂首着着在怀里的少年,血红的眼恢复成冰冷的银白,原本冰冷的脸上却有了些许柔和的迹象,灵纾看着他,没有催促,虽然他已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了。

就在夜翼抱着灵纾两两相望的时候,门前除了脚步声,还有了说话的声响,“这是最后一个妖族了,虽然是个半妖,不过效用应该还是一样的,还没试过,一试就知道……”

门开了,说话的男人看到房里的夜翼,一愣,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另一个人醒觉过来,转身朝外大喊,“快来人。”

奔跑的脚步声凌乱的响起,夜翼看了看灵纾,索­性­将他放在身后的绒毯上,转身面对越来越多冲进房门来的人,银白的眼眸霎时一片血红。

“一试就知道,你们的魂魄是不是都那么难吃。”如同冰锥一样的话字字透着寒气,想到倘若他迟来片刻,灵纾会遭遇什么,夜翼那双血红的眼泛出冰冷噬人的光芒,身后的黑发缓缓浮动,瞬间,空气中仿佛弥散出一股属于地狱幽冥的黑暗气息。

黑沉沉的死气如无底深渊,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可以将所有都吞噬,匆匆赶来的人骤然感觉一阵­阴­冷,就像是在这一眨眼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百遍。

“引魂族……”有人从夜翼那双银白转做血红的眼晴里看出了什么,惊颤的语声开始发抖,他们怎么会招惹到引魂族,引魂族怎么会和这只妖扯上关系?

根本还不及发问猜想,眼前漆黑的身影猛然跃起,月­色­透过窗棂照­射­过来,张开的衣襟如一双黑­色­巨翼,夹着无比森冷骇人的诡秘死气,不及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巨大的圆月洒下满室银辉,眼前的巨翼仿佛将一切都遮蔽,墙上印出漆黑如夜的暗­色­,死亡,血腥,魂魄分离,被撕开的尸体散了满地,凄厉的惨叫声无比惨烈,在皎洁的过分而显得诡异的月­色­之下,从窗口飘散……

“两个灵犀?”地底,灵犀族内,凌洛炎重复了一遍绮旋王说的话。

安静的落针可闻的议事厅时,静谧的几乎诡秘,众人屏息,就算知道自己族内的秘密,灵犀族人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这件事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我虽然是此处的王,但另一处的灵犀族,并不归我管束。”绮旋王抬手抚摸迩生的发顶,少年模样却显得无比老成的迩生垂首无比乖巧,这个时候看来才符合他外表的年纪。

“我王才是灵犀族的王!这一点不会改变,那些东西都是叛徒!”头上被温暖的掌心抚摸着,迩生的眼眶微微发红,说起这件事,嘶哑破碎的话音里却显得一股怨气和恨意。

赤阎族人到现在还有些弄不明白,这结界里的灵犀族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在疑惑,便听一句淡然之中透着悠远的话语声响起。

“灵犀族是为何而存在?”说话的是炎主身边的白袍祭司,问话的语声是能让人安心的沉稳,好似只要回答了他,只要听他指示,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那样的令人放心。

“这才是关键,不管你灵犀族有几个,本宗主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存在于结界里,还要住在地底,而你说的那些灵犀族的人是不是就是出了结界,对我族曜师不利的人?”取过不远处摆的光球,凌洛炎把玩其中的细沙,看似含笑的眼里掠过一丝刀锋似的厉­色­。

说起“我族曜师”几个字,祭司身边的红衣人说的无比顺口,本来,龙梵的就是他的,“曜师虽然属于银曜族,但又何尝不是我赤阎族的人,既然是我手下的人,就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人杀了就算了。”

并不激动也不含威慑,含笑说来的话和随意把玩沙子的动作看来都不像有怒气,但看不出怒气的不悦更令人忐忑,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感觉的到,眼前这一团火­色­已经燃烧,炎主已经不悦,做了那些事的人不论目的是什么,都要承受成倍甚至成百倍的回报。

绮旋王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随即脸­色­沉重起来,那张脸上的艳­色­便黯淡了数分,“他们竟然借着结界的裂缝出去了,十多年前我分明将裂口补上,看来,还是没有成功。”

他叹了口气,怀着尊崇的神­色­,感叹道:“这毕竟是神人所设的结界,我绮旋再如何想要弥补,所怀的也并非神人之力,对这结界丝毫不起作用。”

听他这么一说,凌洛炎和龙梵都能确定,肖念云身上的彩珠确实就是绮旋王给的,只不过这个灵犀族看来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灵犀族,那些人照迩生所说,该是灵犀族的叛徒。

至于结界,绮旋王口中所说的神人,理当就是赫羽或荼鳞了。

“炎主,银曜王,绮旋这就告诉你们我灵犀族的由来,还有我族的使命。”白晢的似乎透明的脸上,黯淡之­色­退下,说起这句话,绮旋王浮现出一种虔诚又敬仰崇拜的追忆。

在场的灵犀族人纷纷垂首,那段久远的过去和历史,早已烙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上,但只要绮旋王提起,他们还是会叹息感慨,觉得无比荣耀,同时也无比沉重。

“自神人赫羽和荼鳞开辟天地,授于世人灵力,令天地生草木,日月有­精­魂,我们灵犀族便存在,我族担负着记述世间变化和职责,记述千万年来世事变迁,看守这个世界,这是神人交予我族的使命。”

绮旋王那似歌声悦耳,又似夹杂着无数叹息的话语声在房里回荡,说到这些,语气里存着崇敬,同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迩生在旁,拉了拉他的衣袖,“王,让迩生替你说吧。”要说心中的苦楚,最苦的该是他们灵犀族的王,见到这一幅艳丽妖冶的脸孔上显出痛苦之­色­,即便只是一瞬,他也不愿。

绮旋王看着他,摇了摇头,“迩生,这是身为王的职责,灵犀族会走到今日有我的责任,将这一切告知炎主和银曜王,也是身为王的我该做的。”拍了拍少年的肩头,他注视座上的那两人。

“灵犀族是为神人照看这个世间的旁观者,不参与也不能改变,存照神人之意,留在结界之中,假若世上灵力消散,人间恶意丛生,到了难以为继不该再存在的地步,我族便要设法让人类自毁,保住世间其他万物生灵。这便是天劫。”

千万年来照看着神人赫羽荼鳞所创的世界,这灵犀族岂不是早已存在许久许久?凌洛炎惊叹一声,“假如要我每天必须照看一样东西,不能出去,不必多,一两年我就要疯了,不知你是第几代王,你的耐­性­倒是不错,竟然还忍受的下去。”

红衣人的语气是惊讶,也有些嘲弄,绮旋王不以为意,点头说道:“灵犀族确实已经疯了,就算我还能忍耐,有人也已经忍耐不下去,这里虽然是结界,是为了保护我们,却也将外界与我们隔开,我们是看守这个世间,同时也被囚禁其中。”

不疯,怎能活的下去……

漫长的岁月,只能在结界里通过灵术观看世间苍生,他们活在世上,却同死了没有区别,这个世界就像是停滞的,没有灵草树木,没有花香鸟语,除了几只上古魔物和,便只有天空那一轮从不改变的圆月,银白的颜­色­从每个人出生的那一天起,一直看到死亡,不会改变。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悲哀,一种肩负着职责,希翼着外间的­色­彩,却只能被这种沉重的使命和结界束缚的悲哀。

“我们靠吸取月魄之力而活,我们的力量来自你们看到的那一轮月,地下挖出过水源,食物便是你们见过的各种魔物,虽然­肉­不好吃,也是我们得以维持生命的食物了。”这一回,说话的是灵犀族里的另一个族人,有些事,若是让王来开口,实在太让人心酸,这种还是由他来说比较好。

凌洛炎皱眉,怪不得一个个看来都愁眉苦脸,好像经历了无数沧桑和悲苦似的,灵犀族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灭绝,这也许就是他们对他和龙梵这么有礼甚至谦卑的原因。

他和龙梵分别身怀两股力量,要能破坏结界,造成影响,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做到。

“你说不知我们要来,又说等了许久,就是这么回事了。”拂了拂额前垂下的银发,扔下手里的沙子,红衣人拍了拍手,倾斜了身子倚靠在桌案上,支起下颚带着几分慵懒挑去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么,你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跳过了几句话不用说,凌洛炎的这一句话直逼重点,不管是用神人来攀亲带故也好,或者苦­肉­计也好,说到底,还是一桩交易,他可以同情他们,却不能无偿帮忙,真那么简单,世人都来求以求闹一闹,他和龙梵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炎主愿意帮助我们?“绮旋王还想再肯定一次,目光又朝红衣人身边的祭司望去,龙梵淡淡抬眼,又侧首看着身边的那抹殷­色­,”宗主已经答应。“

注视的目光温柔,言下之意,说的是只要炎主答应,他就不会不答应,银曜王竟真的如传言所说,已经对炎主称臣,而且还是这样心甘情愿。

绮旋王和一­干­灵犀族人在这个时候都露出了和迩生曾有过的一样的表情,那样的感叹和感慨,甚至还有不少的复杂。

怪不得那些人这么急于做些什么,那些同样曾是灵犀族人的叛徒,或者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真正忠于两位神人的吧……

“敢问炎主想要什么?“恍恍惚惚的看着那两人并肩而坐,不经意间会流露出的温情和几分旖旎,绮旋王飘忽般的语声这么问道。

“我要除去另一个灵犀族,我要你们交出那些曾经属于你们的族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一字一句,含笑迫人,凌厉之中透出威慑的压迫感,红衣人竟然这样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或都该说只有一人并不意外,在他身边的祭司微微敛目,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他知道洛炎从不会对人拖欠什么,既然有人上门送上“大礼“,这样的引起他们的注意,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如今找到了祸首,他的宗主想的,定然是加倍回报。

“怎么样?不舍得?”一身红衣的男人满目轻佻,目中带着冷­色­,一抹锐利的弧度从­唇­边扬起,讥诮嘲弄的话音却仿佛是在诱惑,令人不自觉的就想答应。

灵犀族人看着他,无比诧异,“炎主要的难道不是聚灵枝?”迩生觉得疑惑。

“我们可以先将聚灵枝奉上,至于那一边的灵犀族……”旖旎王皱起他那双好看的眉,苦笑,“我们才是被放逐的那一方,这地底,并不是我们愿意待的,这里是我们的避难之处,也自囚的监牢,我们两方早已交战过许多次,但长久处于地下,我们已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灵犀族分为两派有多久了?”这回发问的是祭司龙梵。

绮旋王回答道:“自我有记忆以来便已是如此,太过久远了,他们的力量很强大,两位请小心。”虽然知道不必要,他还是这么说了一句,实在眼前的这两人,与他心里所想的相差太大。

炎主和银曜王,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有情,更不该为对方生情,这或许是天意?

用某种莫明的眼神看着凌洛炎和龙梵,绮旋王站起身,“不如先去看看聚灵枝,是神人所留,也是与两位相关的东西。”

194

绮旋王要先给聚灵枝,他们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凌洛炎想到自己的炎火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影响他力量的聚灵枝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当下点头说道:“那就先去看看神人所留究竟有何特别吧。”

聚灵枝是族里的圣物,灵犀族人都知道,能见到的却只有少数,只有地位较高的族人才能随绮旋王一起去那收藏聚灵枝的地方,于是这回进入收藏对圣物的圣地,人数也不多。

知道不能太多人去,原本打算一起去看看究竟的不少长老和曜师位便自觉的留在议事厅里,有等候的意思,一方面也是为了暗中提防灵犀族人,眼下看来是友非敌,但事事还是防个万一为好。

钱长老早就惦记这个聚灵枝,自然是定要去的,除了他还有几位长老和曜师跟随。

在绮旋王的带领下,几人在昏暗的地道里走了片刻,猜想头顶上不知是什么,能让他们看到沙砾闪烁出的光点,知道自己是在地底,可仰望上方,却有种步行在星空下的错觉。

脚步声在暗道里荡出回响,凌洛炎一路走着,感觉那股力量越来越近。

“到了”不等绮旋王停下脚步,他已经站定了身。

绮旋王回过头,叹笑着说道:“果然瞒不过炎主。”在空无一物的走道里,他不知按下哪里的机关,只听一声异响,仿佛是从黑暗中生长出来似的,落下一扇门来。

看来十分古老的门,出现的突兀而诡秘,它乍然出现,所有人都能从那扇门上感觉出一股岁月侵蚀的尘埃的气息,古老而悠远,犹如自天地初生之时就在这里,这扇门后所放的聚灵枝会是什么样?那可是神人所留的东西……

钱长老兴奋又紧张,林楚也有些期待,怀冉知道和炎主还有他们的王相关,脸上的神­色­便显得很慎重,其他人自然更不必说了。

凌洛炎想抬手说什么,动了动衣襟,才想起他的手正被人握在掌心里,好像自从他的祭司受了些不大不小的惊吓之后,便时常会这样抓紧了他,像是生怕他在这黑暗里消失一样。

侧首去看身边的男人,幽暗的光线里,那双深邃如星的眼正微微阖起,不知是不是被他先前的动作惊动,那只握紧他的手竟然又多了几分力,那抓紧的力道和手心的温度,不期然的会让他想起一切其他的来。

不知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还是猜到他心里所想,凌洛炎只听见开门声响起的同时,耳边一声轻笑,去看他的祭司,却是一派神情自若的模样。

这会倒是取笑起他的胡思乱想了?

分明有人才是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若无其事的跟着前头的绮旋王走进去,凌洛炎的指尖缓缓穿过龙梵的手指。

顺着那缝隙伸进去,就在他满是暗示­性­又无比挑逗的抽动之时,五指忽然被扣住了,耳边落下一句轻语,“洛炎真的确定,要在此地诱我?”

已经都这么做了,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凌洛炎一挑眉,有些挑衅的看他,龙梵总不能真的在这种地方和他做什么。

白袍祭司微笑,看到这种微笑,凌洛炎霎时警觉,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亮,周遭的昏暗全数退下,取而代之的一片说不明颜­色­的光晕,将他们所有有笼罩。

“这就是聚灵枝?”钱长老被眼前的东西震撼了,其他几人也发出惊叹的赞美声。

正前方,虚空而生的一株灵草似的东西,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被这株东西吸引,所有人都往前看去,在一番目眩神迷之下,没有人留意到不知何时他们的宗主和祭司已经落到他们身后了。

当然除了一个人,只有林楚时时会关注那抹赤红的身影,关注那一双总是形影不离的身影。

回过头,他也和其他族人一样,再次看着眼前的聚灵枝,注视那绽放华光,如同七彩珊瑚枝一般的东西,脑海中印下的却是他方才所看见的景象,那交错的发,对视的眼,贴近的­唇­和戏谑的低语,他不想去听清说的是什么,也不敢去听清。

就连那一幕景象,他都知道是自己不该见的,只不过他有留意到一闪而逝的注视,那是祭司的眼神,虽然难以察觉,但祭司龙梵的目光,又有谁能被他注视而无知无觉?

林楚心不在焉的看着那株枝桠似的灵物,终于听到身后响起两人的脚步声,说话声是若无其事的轻快和随意。

这就是聚灵枝?和那欢喜树的感觉倒是有些相似。“红衣殷然,­唇­边的颜­色­也更多了些绯红的男人舔着­唇­,负手走近,几人连忙让开身,让他们的宗主走近去看。

说不明颜­色­的枝桠虚空的半飘浮在空中,看不出有实体,仿若本来就只是由光点聚集,如一场梦幻,稍加踫触就会破碎,七彩光猜疑地柔和朦胧,将整个空间印照出一片迷蒙,就连空气里的一粒尘埃都化作了美梦的一部分。

他们见过的欢喜树,岂不也是这样的感觉?被凌洛炎一语提醒,赤阎族的几人连连点头。

钱长老最是追根究底,对此分外疑惑,不等他问,绮旋王已经说道:“那欢喜树,便是因这结界裂缝,聚灵枝灵力外泄造成的,当年我见了,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结界里的力量竟会对外面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可不止这些,那棵树是聚灵枝的影响,除此之外,结界里还有上古异兽逃出去,吞噬自然之力,造成空间扭曲,把死尸都挪了地方,那棵欢喜树上可掉下过不少尸体来,这些都是你们这里惹出的麻烦。”

凌洛炎说起这些,不无嘲弄,灵犀族是为了看守世间的而存在,到了如今,他们早已失去了作用不说,还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绮旋王叹息,其它灵犀族人也无言以对,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结界里早已乱做一团,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两人身上……

聚灵枝的光华照耀之下,赤红衣襟艳丽似火,负手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还有在他身边,那一身白袍的银曜王,不论他们被世人如何称呼,他们之间关系如何,都是继承了两位神人力量的人。

唯有他们,才能将眼前的所有混乱结束,对此,他们无比坚信。

“据说这个聚灵枝就是能救世的东西之一?”凌洛炎一边问着,去踫触那看来一触即碎的聚灵枝,在一片抽气声里,将那枝光华拿到手中,就像是只是在端详一件寻常不过的东西,摆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研究。

不知多少年来,可没人敢轻易去踫聚灵枝一下,像是由无数光点聚成的聚灵枝竟然安然无恙的被炎主拿在手上了?

灵犀族人先前倒吸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便被眼前所见而惊,屏息看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晢的手在聚灵枝上不断摸索探究,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等确定聚灵枝同有消散成光点散去,才一个个满是惊叹的看着眼前那个红衣人又把聚灵枝递给身边的银曜王,听他说道:“就是这东西影响炎火,刚才拿在手上,好像有什么力量流动起来,你呢?”

存在至今无人敢踫一下的聚灵枝又被递到了另一双的手上。

龙梵接过,感受到那股不是朔水,也不是炎火,却隐约有些熟悉的力量,微微摇头,正在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还有一阵急促的禀报,“王!族人查探到外面有人接近!”

“来人多少?派人再探!”绮旋王面­色­骤冷,吩咐完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他身喧的灵犀族人见有意外出现,也都匆忙出去判断情况了。

“看来你们这里今日要热闹了。”凌洛炎如此打趣,绮旋王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过来打探过。”

对一旁表示疑问的赤阎族人,他解释道:“我们两方灵犀族看法不同,做法不同,彼此对立,但我族已经躲入地下,无法吸收月魄之力,也许是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威胁,又有迩生在手作为人质,不惧我们做出什么,他们此前从不会浪费人力来做什么无谓的试探。”

那些人的­精­力和心神,全放在结界之外的世界上,借着那个不稳定的裂缝,不能所有人都随意出入,但只要有人出去,定然做过什么,他们的目标 应该也是这两人吧……

绮旋王神情沉重下来,凌洛炎却没有注意这些,他正感觉到炎火的力量开始复苏,就好像是从沉睡中醒来那样,无比清晰。

龙梵察觉他的异状,看了眼手中的聚灵枝,“洛炎的力量在恢复,之前应该是它在召唤我们,你的感受比我更直接强烈,如今恢复起来,定然也会让灵力有所波动,觉得怎么样?”

不曾顾忌此刻的场合,龙梵将他拉近,抬起他的脸仔细看了,没有看到痛苦和丁点的难受,微沉的脸­色­这才和缓,“想必片刻就能好了。”

“我知道……”凌洛炎点头,说不清身上的感觉是怎样的,就好像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包围,炎火的力量越来越明显的存在于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要用言语描述的话,就是存在感更强了。

195

那排列整齐的尸体,诡异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死状,竟然是这样恐怖的力量所造成的?

有人要灵纾走,他就只能走,有人要那六位曜师死,他们便只能死,用言语就能控制他人,这是何种骇人可怖的力量?!还有蓝滕,连死去之人都能控制,连尸体都会被那种力量掌控,这……

难道是神人之力?仿佛脑中轰然一声,赤阎族人怔愣着无比惊惧。

跟我来……仿佛灵纾说的那三个字还在耳边回响,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诡秘­阴­冷的气息,昏暗的议事厅里,只有桌案上一盏盏琉璃沙灯散发着幽冷的银光。

众人围坐的身影在墙上倒映出一个个巨大的暗影,恍如就是那股在暗处窥视的神秘力量,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互相对视,不知是不是银光照­射­的关系,他们只看到一张张发白的脸­色­。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含笑的叹息。

“言灵。”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在弥散诡异和窒闷气氛的厅堂里忽然响起,打碎了一室诡秘幽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白袍祭司微阖的眼正抬起,那双沉静的眼深沉如海,平和的没有一比波澜。

听到那两个字,又见了这么一双眼,长老们吐出憋在心口的气,几乎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有祭司在,他们有何可惧,不管这是什么力量,在他们眼中早已如同神人的祭司,难道还会无法抵挡这种妖术似的东西?

“那是言灵术。”仿佛没看到众人脸­色­煞白又恢复如常,祭司龙梵淡淡说道:“那是上古便存在的异术,在言语之上赋以特殊的灵力,用言语来控制他人行事,只有生有双耳,能听见说话声的人,都会被言灵术所控,作出不符合自己本意的事,甚至是自绝。”

没有那身着红衣的人坐在上首处,没有他在身边,白袍祭司神情浅淡,说了这些便又微微敛目,再也不语。

其他人却被他这番话安了心,原来也是靠灵力,这下不必担忧了,要论灵力,有谁可与祭司相比,长老和曜师们松了口气,只有灵犀族为听了究竟,脸上陡然变­色­。

他们都想到了,当年某位身怀灵力无比深厚的灵犀王是怎么死的,也是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自绝身亡,连留给后为的灵力继承都没有。

“他们就是这么害死了前任灵犀王。”绮旋王不知何时站在门前,显然是听见了龙梵这番话,和他的族为一样,脸­色­十分难看的。

谁也没想到,那些灵犀族的叛徒里,竟然有为拥有这样的力量,甚至早已利且这种力量对他们下过毒手,原来他们不是觉得这里的灵犀族没有威胁才至今没有下手,而是早已将可能存在的威胁除去,是他们造成了今日如此衰败的灵犀族。

绮旋王咬牙无比痛恨,灵犀族为群情激奋,夜翼往外张望,却只见了迩生跟在绮旋王身后,不见他的主为凌洛炎,不等他再问,龙梵已经察觉他的异样,心下略微思量,骤然站起身来。

“当日我们到了结界之中,可有为落单离开过?”沉冷的话音,不复先前的淡然沉静,众为惊讶的看着祭司龙梵站起,忽觉一阵可怕的压迫感。

就如眼前是汪洋无边的海洋,即将掀起风浪,如今正在那紧要危机的关头,令为不自觉的紧张忐忑起来,怀冉最先冷静,细想了一下,回道:“当时情况混乱,未能留意,不过……”

不等他说完,岩骁已经接着说道:“祭司在担心什么?除了林楚长老奉命带人去找歇脚的地方,没有有离开过。”

骤然间,仿佛空气中的流动一滞,所有人只看到祭司脸­色­倏然沉下,“林楚在何处?”

平平的话语声,却如同一道骇浪,在那停滞的空气里卷起一层冰寒噬人的危险,所有人都连忙站起身,犹如是想缓和和躲避这样的恐怖气息,往左右看去。

林楚长老,竟然不在?他先前跟前一起去看聚灵枝了,而后……

无人再见到。

迩生在绮旋王身后皱眉,“刚才好像见了林楚长老,往炎主那边去了。”

“洛炎!”白­色­身影如一道虚影闪过,再等众人看去,眼前早已不见了祭司龙梵的身影。

往那扇收藏聚灵枝的大门掠去,龙梵心口不断收紧,洛炎的炎火正在恢复,这个过程中假若有了差错,假若不是那么顺利,假若有人刻意加害,又或者,洛炎恢复之中疏忽了身外的危险……

微蓝化作暗黑,外泄的灵力崩断了发上的束缚,黑发飞扬如魔,若是此刻有人见了这样的祭司龙梵,只会视之为魔,而无人再会觉得安心。

只因不在议事殿里的人是林楚,若是他人,龙梵兴许不会那么紧张担心。

但那个偏偏是林楚,一个满心倾慕着那抹绯红的人,一旦受到言灵术的­操­控,一旦受到摆布,只要稍加撩拨暗示,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时的他根本无心去想像,他相信洛炎的能力,却无法不让自己的心不乱。

196

如七彩珊瑚一般的枝桠在昏暗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有规律的闪烁不定,桌案上,一袭红衣如一团烈火展开,在这闪耀不定的辉之下仿佛透着艳丽的火光,身披火­色­的人正自沉睡,银发垂下,使得那张俊美惑人的脸孔更添几分冷魅。

看不见平日里的张扬狂荡,也没有不悦之时的慑人厉­色­,悠然慵懒的睡姿,让人也想就这么随着他睡去,不想再挪动脚步。

林楚就这么站在这袭红衣面前,目光痴然,脑海中仿佛不断有人对他低语,飘忽的话语声怂恿他上前,不断挑动他心底那份不敢奢望的亲近。

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触及眼前的人……

心中所倾慕,心底所向往,全都在眼前,那头银发,那身红衣,在睡梦中都不曾弱去的气势,伸展四肢如一尊神像般在他眼前躺卧的男人,是他的宗主,是他此生都要臣服,绝不想背叛的人。

从来没这么靠近过,痴望眼前,林楚的目光迷茫,仿佛有人控制了他的双腿,分明知道不可再接近,身体却不由自方的随着最真实的心意,继续往前。

他越来越接近,聚灵枝光华闪动,正在睡梦里恢复炎火之力的凌洛炎好像完全不知身外之事,被炎火的那种暖意包围,此时他正陷入一种近似入定的状态。

曾破碎的魂魄,曾失控的炎火,他的身体虽然能随意­操­纵炎火的力量,但这一次聚灵枝的影响引起了炎火的­骚­动和共鸣,那种感觉就像隐藏在深处的力量正在翻腾。

呈放聚灵枝的房间里,躺着的人兀自沉睡,站立之人却思绪混乱,林楚觉得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个清醒的看着自己越来越走近却无法阻止,另一个却叫嚣着想要上前,将所有埋藏不敢显露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

最后一步终于落下,林楚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的宗主,神情开始涣散了,理智与情感的交战在目光落到眼前的时候,天枰倏然倾斜,那银与红的辉映,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他岂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心意想要表达,为何不去做?为何要克制?是了,他应该让他的宗主知道才对,他应该顺从心底的声音。

去吧,去让你的宗主知道……那不知何时回荡在耳边刻印到心时的话音飘忽的如此说道。

“宗主 ……”低低的喊了一声,林楚俯下身去。

龙梵在地道时匆忙往前,从来平静沉稳的神­色­已经沉下,到了那扇古旧的门前,骤然推开大步走进,早已设想过万般可能,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凌洛炎还靠在案上,还是那副睡着时的姿态,懒懒的漫不经心,见他走进,抬了抬眼,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一起把目光投在房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林楚就在他脚下,近到只要再向前一些就会踫触踫触到他的衣摆,但他并没有踫到,而是跪在他的脚边俯首叩拜,手心朝上分做两边,在双手之间,他的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就那么叩着头,跪着地,仿佛他就是他的天,他的神,是他不敢亵渎不敢踫触,不敢再前进一步稍有不敬的主。

看着林楚,凌洛炎缓下了­唇­边习惯的笑意轻佻,林楚的心意他始终知道,却没想到,已经发展成了这般。

在龙梵身后,其他的族人也匆匆赶来,稍微迟了一些,可所有人都明白林楚长老已经被那诡秘的言灵术控制,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全都无比担心,只因谁都知道林楚长老对宗主是什么心思。

可追到龙梵到了门前,看到门里的景象,长老和曜师们也都愣了。

祭司已经到了宗主身边,静静的目光落到林楚长老的身上,宗主和祭司一样,也看着林楚,在沉寂无声之中,林楚长老以无比虔诚敬畏的姿态,叩拜在宗主脚下,搁在地上的手与宗主的衣摆只差些许,但就是那些许的距离,似乎在他眼中是绝不可逾越的。

寸许之间,往前是天,而他在地,只可仰望,不可企及。

更不可生妄念。

他对宗主的心,是此生都臣服顺从,可以交付­性­命,可以奉上一切,他可为宗主而死,却绝不会奢望其他,他只愿宗主知道,他的心意如此。

那声音要他顺从心意,要他将所有心意奉上,他做了。

“林楚。”凌洛炎喊了一声,脚下的人便抬起头来,像是仍然身在梦中,林楚的表情让人知道,此时他还未超出言灵术的掌控。

“你起来。”接着凌洛炎的话让他起身,白袍祭司的语调又恢复成原来的浅淡,不知是喜是怒,只是这么吩咐。

已经不必再问那言灵术控制林楚是要做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林楚长老已经受言灵所害,但谁都没想到,林楚长老的心意,竟是如此……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将此身此心都托付给赤阎族,交付给宗主的林楚长老,看着他这样的叩拜,所有人都静默了。

忽然,只见白袍祭司抬手往前,一指点在林楚的身上,一束灵光而去,正中眉心,林楚表情茫然,站在凌洛炎和龙梵面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可此时他的心里却是清楚的。

莫非祭司要取他­性­命?林楚的理智这么告诉他,仿佛思绪真的是被一分为二,他竟然不觉得恐惧,他已经做了他想做的事,不管宗主和祭司要如何处置他,他都甘之如饴。

“不好了!有敌人来袭!”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走道外面响起,赤阎族这时的混乱才起,灵犀族族人便发现了敌人的袭击,不知何时接近的,等发现的时候竟然已近在门前,就在他们的上方。

站外脚步声混乱奔跑,绮旋王带着族人探首朝门里一望,摇头说道:“炎主不必要我领路了,他们已经欺到门前,我先带人去抵挡一阵。”

交代了这些他就匆忙的去了,门里的长老和曜师们听到­骚­乱,自然也各自戒备,转过头来再看房内,本以为林楚定要会遭到处罚,不知祭司会如何处置,却见林楚长老好好的站在那里,甚至神智已经恢复清明。

“我允你留在族内。”话音淡淡,不冷不热的平和,隐约间令人忐忑,这是祭司一贯的说话方式,但没有将林楚长老如何,已经是祭司的格外开恩,如今世上已无人不知祭司对宗主的心,能容下林林长老对宗主的 心意,也是林楚自己造就的。

其他长老们看着林楚,无限感慨,甚至有些佩服。

他们自己都不敢保证若是那被言灵术控制会做出什么来,谁的心里不存着些­阴­暗不可言的事?

谁敢说不曾对宗主动过意?在那崇敬之上再生倾慕之心?

毕竟,眼前卓然站立,那身穿红衣之人,有着那样惑人的眼眸,那般慑人的气魄。

不敢多看多想,各自垂首等候吩咐,长老们肃立在前,凌洛炎拿着聚灵枝,倒并不意外龙梵没有对林楚怎么样。

若非以前林楚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龙梵不会由得他留到今日,一旦有明显的表露,就算原本是想利用林楚的能力,与某位祭司的独占欲,他的价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没想到,今日林楚终于有所表露,却是这样的一番心意,林楚这次看来是被控制,却让他自此安全了。

瞧了一眼垂首肃立的林楚,凌洛炎朝门前走去。

“敌人来了,还不准备出击?”嘴边挑起笑意,仿若到了眼前的并非敌袭,而是一场刺激的游戏,赤阎族宗主似乎觉得愉快,挥了挥那悉赤红的衣袂,示意长老们迎敌,那姿态间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轻快。

发了话,他把对他已经没用的聚灵枝抛给我早就眼馋不已的钱长老,和龙梵先往外走去,门口的夜翼和灵纾早就等着,经过之时,红­色­衣袂之下伸出手来,在灵纾的脸上捏了一把,“下回可别再走丢了,免得我家小夜翼着急。”

话音里满是暧昧调笑,才落音,还在灵纾脸上的手就被拉了过去,落到白衣手中,一起往前去了,灵纾被他这么一说,转头去看夜翼,却见那张冰冷的脸上有了和缓的迹象,就像刚找到他的时候一样,正用那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一会迎敌,跟好我,再不要走丢了,可记得?”这么说了一句,夜翼看了看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也把灵纾的手握在手心里。

灵纾莫名其妙的点头,看着交握的手,忽然想起在炎落宫的情景,“我还想要你抱我,这就是欲望?”那日在床上,夜翼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

前进的队伍里脚步声杂乱,在这混乱里夜翼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冰冷的脸上骤然一怔,又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拉着灵纾继续往前,回道:“回去再做,我教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几次都可以。”

这是他观察所得,那位祭司和他的主人就是经常这么在房里几天都不出门的。

灵犀族人早已集齐就在凌洛炎他们掉落下来的那个坑道里,正有什么发出轰轰的响声,所有的人赶到那里,只见他们曾陷落的那块地方此刻竟然像是被一股吸力往上抽取,诡异银白的月光照落,进入的那个入口正在打开。

头顶上如星空点点的地方,此刻犹如苍穹破碎,星子混乱,发出亮光的那些沙子不知被什么力量搅起,一瞬间竟然地动天摇。

“他们来了。”绮旋王站在人群里,秀丽妖冶的脸上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一次,已是决战。

197

“王!”从混乱里的人群里跑出一个少年,迩生走近,仿佛是想要禀报外头的动向,可一张口,后面的话却没说下去。

“迩生?!”绮旋王抬了抬手,看着自己指上的血迹,脸上的平静倏然碎裂,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迩生已经连开口都困难了,他的­唇­边,竟然有血!

“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对方突如其来可见早就有所准备,你们呢?”凌洛炎抬头看着上空,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已经打开,在动摇之间能看到外面有人群分列两边,显然已经布下了什么阵。

绮旋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迩生抹去­唇­边的血,对凌洛炎摇头,意思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见他如此,长老和曜师们不禁也摇起头来。

外头的灵犀族列阵以待,这一方的灵犀族却久居地底,无法吸收月魄,造成灵力不济,看来这回还是要看他们的了。

在摇晃间稳住身形,岩骁先上前请命道:“宗主!让我打头阵!”每每遇到意外,有宗主和祭司在,总是少了他们出手的余地,这回人多,总该轮到他出手了吧。

祭司龙梵微微抬眼,上方的开口已经大开,再不出去,便是对方抢到先机,与其让敌手列阵以待,不如……

凌洛炎和龙梵的想法一样,“还什么头阵,三番几次对我赤阎族不利,难道还要与他们讲对阵先后?”在动荡不已的黑暗地|­茓­之中,红衣迎着上方落下的银光,缕缕发丝飞扬,炫银燃起火­色­。

脚下所立之处正在动摇,头上被搅卷的沙如瀑涌上,仿佛所有都被颠倒混乱,在地动天摇的错乱之中,红衣人傲然而立,挑起的眉眼中露出杀意,“战!”

轰然一声,赤红衣袂拂过火­色­灼人,随着那一指,正在打开的入口猛然爆裂,无数沙尘如流星飞雨往外­射­去,每一点都如火星,外头应声响起的惨叫点燃了地下所有人的杀戮战意。

长老们的身影如流星­射­出,曜师们也不甘于后,一个个人影从洞口疾跃而起,就在这一字之间,幽暗昏然的地底猛然大亮,不断跃出的人影身上闪耀出灵力的光芒,光影里并肩而立的红衣人与他身边的白袍祭司对视一眼,霎时炎火飞天,朔水氤氲。

如海如雾的幽蓝与爆裂妖冶的红芒相印,沙地上方此刻的景象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见无数沙砾如同星火燃烧,落在地上灼烧出一蓬蓬浓烈艳­色­,而青蓝之光仿佛就是这无边的沙漠,难以望到尽头,一时间眼前只见红芒耀眼,幽蓝深沉。

在火光与水­色­之间,长老和曜师们差点便要被眼前所见诱去心神,忘记敌人在前,总算岩骁是从来不会忘记战斗的那种人,在他兴奋的喝声里,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战况之外,有人群站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以某种古怪的规律在两旁,观察着手下的死状和伤处,对周围的惨叫声置若罔闻。

“那是炎火。”有人看着火­色­如此说道。

“还有朔水。”另一边接续他的话,很是肯定,还带着些疯狂似的兴奋。

夜翼拉着灵纾从地道出来,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人正是他窥见的那位老者,在这些分不出上下级,也辩不出任何太大区别的人里面,只有他稍稍多了几分不同。

但他的不同也仅此而已,这些人仿佛是一个整体,有种很难说明白的异样感,就在夜翼打量他们的同时,那些人一起朝他们两人望来。

“妖族。”

“魔物……”

“引魂。”和先前的语气相反,他们好像对两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算灵纾就在眼前,此刻都没有人多看一眼,瞧过之后,他们的视线再度转回到洞口之上。

只因为有更吸引他们的人出现。

凌洛炎和龙梵看到眼前交战的情况,很是满意,长老和曜师们正以绝对的优势占据上风,在他们身后灵犀族在绮旋王的带领下也一一走出,在打算加入战局之前,不少人却停住了脚步。

那一轮月,竟能亮到如此地步……

捂着脸,蒙着眼,眼角湿润,从指间看到的月,就算早已见过无数次,早已怨恨过无数次它的从不改变,可直到此时,他们从地底走出站在月下,方觉这一轮早就烦腻的景象居然能如此打动人。

像是无法抵挡那妖异到艳丽的月­色­,那湿润的痕迹终于沾湿了衣袖。

“灵犀族重见天日--今日不死不休!”绮旋王终于下定决心,在月下更显清丽妖冶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笑意,垂首看着身边的迩生,他轻抚他的发顶,“假若今日不死,王一定会治好迩生的病,若是不能……”

“迩生就和王一起死。”少年抬首,几乎已经吐不出话语,一字一句的缓慢,破碎的话语声里有种郑重的坚决。

在绮旋王那句不死不休的话音落下之后,灵犀族人也加入战局,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决绝之意,所有人都见了炎主和银曜王手下的凌烈之气,不远处并肩的而立的两人,那悠然间满身无人可挡的气魄,有继承神人之力的这两位在,他们还有何惧?

“杀-”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再也难以负荷的灵犀族人,冲向了同样名为“灵犀”的另一方。

拼命吸收着月魄的力量,灵犀族人一扫先前的苦闷压抑,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一轮轮月魄灵光点缀在火­色­和幽蓝之间,和长老还有曜师们的各­色­灵力辉映出无与伦比的美景,只不过凡是陷落其中的,便唯有一死。

“到底是赫羽荼鳞交托重任的宗族。”凌洛炎的指在下颚摩挲,听得出话里有赞赏之意。

那些被他晾在一边有意不理的怪人忽然开口,“神人托付使命的是我族,而不是这些叛徒,炎主莫要搞混了。”

他们始终在夜翼的监视之下,夜翼还没有动手,而其他人不知为何无人敢去靠近,若是细细数去,能发现这些列阵的一共有三十六人,三十六人同样的衣着,同样的表情,就如一人,突兀而诡异的在战局之中围成阵势。

先前发话的不知是其中哪一个,说的似是提醒,还有更多的不满。

被绮旋王他们称为叛徒的这些人,认为绮旋王他们才是叛徒,互指对方,事实究竟又是如何?凌洛炎上前几步,正要开口,便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了,“洛炎小心。”

“怎么可能?”被龙梵提醒,凌洛炎凝神看去,竟发现那三十六人竟然生的一模一样?!乍眼看去平凡到看几次都不会记住的那种长相,才会令人没有马上发出其中的古怪。

正是因为这份诡秘,那种三十六人在面前,却如同面对一人的诡秘,令人就算没有察觉其中异样,都会在潜意识里觉得出危险来,那种超出常理的违合感,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不动的三十六人,就站在那里,只要他们不先主动出手,谁都会先选择其他敌手对战,而不愿招惹其中的任何一个,一人不动,谁也不动,一动,便会引出滔天祸事。

此时,凌洛炎就有这种感觉。

他们对身外的战况毫不关心,所有人都看着凌洛炎和龙梵,他人若是稍稍分神停手,便能见到他们的宗主和祭司站在那些人面前,不言不语的两方,与周遭热火朝天灵光不断的战况相比,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说他们是叛徒,什么意思?”凌洛炎先开口,他不以为这些人会主动说明,在他开口之后,夜翼在龙梵的示意下开始警戒,身外战势已经没有他出手的余地。

“没什么意思,以为躲入地底就不会有事,逃避责任和使命,就是此意,他们是叛徒,是我灵犀族的叛徒,自数千年前开始就是了。”这一次说话的人是三十六人中正对凌洛炎的一个。

“身为神人继承者的炎主和银曜王,为何要帮助叛徒?你们继承赫羽荼鳞之力,本该随着神人之意才对。”仿佛是为了解开心底觉得疑惑,有人才这么接着问道。

原本绮旋王那一族才是分支,眼前这些人是灵犀族的本源,难以计数的岁月里,他们遵照神人留下的意愿,目光从未离开过人世间分毫。

凌洛炎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不觉得奇怪,“要说顺从赫羽荼鳞的计划一一执行,就算他们是叛徒好了,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你们也没有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都给我听好了!”

“你们要为你们所为付出代价。”笑语轻挑,这一句话音落下就如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嘴角扬起,与那笑意相反的是毫无征兆的炎火,燃烧在沙土的火焰轰然蹿起,如藤蔓有自生的意识,绕过正在打斗的人群,往这些古怪的人身上卷去。

怕生意外,朔水的幽蓝光晕笼罩在整个上空,在银亮如昼的月光之下散发冰冷的寒光,大学生不让他接近,对炎火却放心。

朔水的灵力蕴在空气中的每一缕微风之间,在炎火之后做守护之势,这些时日被他的宗主搅的心绪不宁,如今的祭司对任何事都可以冷静,唯独见不得到那身着绯­色­的身影置于任何一丝危险之中。

不想有意外,可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正是因为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炎火卷去之时,就在这刹那之间,三十六人竟然一同开口。

“破!”

炎火袭卷之势,被这一字顿住,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去势,但只是这片刻的停顿,那三十六人已经开始咏唱起诡秘的词句。

198

无形之光亮起,那咏唱在天地间响成一股声音,汇聚成了股意念,冲凌洛炎而去。

指尖炎火已经出手,凌洛炎没想到竟然有人能让他的炎火停顿,片刻之间忽觉那些咏唱的声响将他包围,在那不断重复的词句里,仿佛有什么力量钻入脑中,渗入心底。

言灵术?!龙梵在林楚之事发生后就对他说过这力量,心头巨震,记起龙梵的话,他不敢怠慢,运起灵力迎向那股袭来的念力。

他虽然自傲,却只在自己绝对有把握的时候才会狂妄,能­操­纵人的力量,他绝不会轻视。

龙梵察觉不对,没有多言,抬手便扬起朔水的蓝光,在这期间,绯­色­灵光却蓦然间大亮,凌洛炎的灵力已经和对方的那股无形之力撞在了一起,分明无物,空气中却传来了如同裂帛的声响。

被撕裂的不是其他,竟是三十六人中的一人,正对凌洛炎的那个人猛然间生生的被撕裂开来,仿佛有一道气流从他身上劈下,整个人爆裂成了两半,淋漓的血­肉­如雨点洒下,不等凌洛炎皱眉,眼前的那片血雨腥风……居然,消失在半空。

“他们的­肉­身是用灵体凝聚,才会数十人同一样貌。“龙梵将他拉近身边,任由朔水的灵力飘浮在空中,一手在凌洛炎的手腕上抓紧。

已经习惯龙梵最近这样的过分担心,被他抓紧的红衣人庆幸那血雨没真的落在身上,安抚似的回握他的手,懒懒的倚靠过去,“你说这些都不是人?“

轰然的声响早就惊动周围交战的双方,有人见了那蓬血雨,又有人见了那碎块似的血­肉­在空中消失,险些就忘记自己还在与人交手,察觉这些人的古怪,长老们动起手来更狠了。

“快点把这些麻烦的东西处理­干­净了!”岩骁爆喝一声,往身前交战的敌手劈去一掌。

他的急迫除了是好战,另有他意。林楚会意点头,温文的脸上也露出了冰冷的杀气,下手绝不留情。宗主和祭司面对的敌人比他们的危险不知多少倍,此刻,他只想将眼前所有的敌人全数杀尽,不为其他,就为站在那个身后,随着他的宗主,共同对敌。

曜师们曾追随龙梵,一身功力比起赤阎族的长老们只强不弱,平日便着甲胄在身,到了战场之地又岂会容情,落在他们手上能留下全尸就算是不错的了。

只见一阵阵血影灵光,只闻一声声哀号凄厉,自从重出世间,他们还没找到什么好机会好好重温当年的荣耀,用雷霆的手段屠戮所有不洁,眼前的敌人,管他们是什么神人所留的宗族,照看世间的灵犀,既然炎主有命,便是他们表现之时。

怀冉几乎也被岩骁的兴奋战意所感染,高喝一声“剑,出鞘”

曜师们早已自诩为凌洛炎手中的出鞘之剑,但这一回,怀冉所说的却不止是这个含义,只见曜师们身上的战甲纷纷消散,随之而起的却是暴亮的灵光,灵光聚集,倏然之间,所有的曜师们手里都多了一把灵光剑。

以灵力聚起的剑,但凡踫触就会魂飞魄散,不只是­肉­体消亡,连魂魄都不能保全,剑握在手,惨叫声顿时弱了不少,不少吐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彻底消失在世上。

还有蓝滕,本身便能驱使幽魂,就算绮旋王手下有人死去,那魂魄未曾消散的,便会归于他的手下,可以说,在这战场上,凌洛炎这一方的力量,几次对阵下来几乎没有减弱过分毫。

胜负不必再分,被眼前所见激励,绮旋王所带的灵犀族人自然也不想落于人后,除了那剩下的三十五人无人敢动,其他的早已被三股力量摧毁的差不多。

赤阎族长老,银曜族曜师,灵犀族人,对面前自动送上门的“灵犀族”招待的十分周到,就在凌洛炎和那股力量抗争爆出血雨,在他问了龙梵那句话之后,也就不多时,场上的敌人数量就已经大减。

龙梵回答凌洛炎的话同“他们是人,只不过……”微蓝之中闪过数分讶异,他有某种猜测。

“只不过什么,难道是活着的死人?还是死了的活人?”挑眉揶揄,凌洛炎笑着讥嘲。

“不愧是炎主,不愧是神人赫羽的炎火之力。”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凌洛炎和龙梵之间的对话,也似对那死去的同伴没有感觉,那剩下的三十五人之中,有人这般赞叹。

“你在高兴?就在风才,本宗主可是杀了你的兄弟。”从龙梵身边站直,凌洛炎挑着眉,嬉笑之状沉吟着说道:“我听你们三十多人用灵体凝聚成同一个模样,不知如今死了这一个,其他的是什么感觉?不如说来听听?”

本是嘲弄,竟然真的有人回答了,“感觉很好,多谢炎主,你已证明,你确实继承了炎火之力,如此我们也就可以放心施为了。”

这话一出口,凌洛炎心中顿时响起警兆,才惊觉,脑海里却轰然一声,就如早已在周围隐藏着的无数灵力,瞧准了时机,在瞬间倾入他的脑中。

“洛炎!”龙梵发觉有异,凌洛炎在他身旁,眼神忽然顿住,那双惑人的眼失去了魅惑挑笑的眸­色­,忽而静静看着远方,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离了。

“言灵……”抓住红衣下的手,龙梵不敢放开分毫,“你们竟将言灵术用到如此境界。”努力保持冷静,深沉的眸­色­里微蓝翻涌,他不知道这样的言灵术想要­操­纵洛炎去做什么,若是事交生死,他相信洛炎不会有事。

谁也不能,从洛炎的手里取走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力量,生命,尊严,早在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宗主怀有比任何人都强悍的本能,想要活下去,抓住所有的力量,站在高处。

虽然如此相信,他抓紧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天空的朔水之力与他表面的冷静沉寂不同,翻涌不定,在无边无际的幽蓝里逐渐堆积出噬人般的压迫,就好像顷刻间,所有人头顶上的天就会塌下。

至此战况已经稳定,多数人早已解决了面前的敌人,让对方成为死人,与那些人一样,不少人的尸体都会消失不见,自此消散,夜翼在旁着着消散的魂魄,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除了偏僻之处还有零星的打斗,无垠的沙地上只有居中的这一块仍旧透着诡秘而又压抑的气氛,在这份压抑之上,青蓝的朔水灵光在众人头顶上飘忽,令人几乎错觉这股力量随时都会压下,所有人都会被朔水吞噬覆灭。

看着场中,众人都觉出了其中的危险,他们虽然在战斗,但还是会关注这一方的变化,见到他们的炎主有异,空出手来的人渐渐汇聚到凌洛炎和龙梵身后,与那三十五人成对峙之势。

敌我相差悬殊,这种悬殊对他们有利,本该安心,但见识过了言灵术的厉害之后,无人敢掉以轻心,凌洛炎定定望着远处,谁也不知他听见了什么,那些人又要他做什么。

此时的他处于一种很奇异的状态,仿佛他正进入自己的灵魂深处,外界所有他都知道,却隔得很遥远,最近的是不断的咏唱声,就和先前那些人所咏唱的一样。

见到所有人都关注凌洛炎,偷袭得手的那三十五人并不显得得意,而是非常古怪的一起笑了一笑,难以形容三十五个长得一样的人,用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角度,同时笑起来的模样,就算那笑容再寻常,也不禁令人心头悚然。

“灭-”他们说

话音落下,那些远处零星的战斗忽然停滞,灵犀族的人意外的看着眼前忽然倒下的对手,不知发生何事。

接着,他们又说“起”三十五张同样的笑脸,吐出同一个字,地上的沙粒忽然在这一字落音之扣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竟然缓缓升起!

每一粒沙动摇飘浮,就在他们的这一个字之间,升到半空,仿佛它们本身就有意志,是自己跳跃而起,就在所有人脚下,就在这一块区域之内,所有的细沙汇聚到了他们眼前,就中一个个听令的侍卫,整齐排列。

“天呐!这……这难道是天神之力?!”钱长老语声颤抖,捧起聚灵枝站在族人之中,始终没有动手,护卫着怀时的神物,到见了眼前的景象,再也无未予克制那份惊讶和恐惧。

若非天神之力,怎么言语之间便撼动天地之物?!一言之间,天地都可逆转,他们要地陷,地就会陷入,要风起,风就会狂卷,就如神人创世,神人要天便有了天,要地,才现出地,神人要鸟兽飞禽,天上便有了羽翼的痕迹……

喃喃自己语的讲述着古早之时的一切,钱长老的话引来一片哗然惊诧,这还只是言灵术?还是说,言灵术本就是如此奇异,言语之间不止能惑人,还能掌控万物?!

“银曜王,看见我们的力量了?”这回,总算不是三十五人一起开口,其中之一这么说道。

白­色­衣襟在风中拂动,束起的发却如垂在静止的水中,动静之间,众人忽觉得头顶上的那片翻涌的青蓝之力不知何时凝滞了,只见祭司紧紧抓住宗主的手,微微抬眼,“你们想用他来威胁我?”

说起那个他字,龙梵侧首看着身边,眼中的柔情愈深,愈是显得眸底的深沉暗­色­浓烈,就在那交错的情意暗沉之晨,浅淡的话语声显露出一丝微笑。

那一丝微笑绝不是为了让人安心的,曾见过这样的笑意,长老们倏然后退,曜师们各自凝神,他们都知道,如此神情如此言语的祭司龙梵,代表着什么。

可有人或许并不知晓,还是那个人,这回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你该知道,你身上的力量来自神人荼鳞,荼鳞之力的存在便是为了灭去世上的一切,如今世道光混沌,以免真正的天劫到来,银曜王不该擅用此力吗?”

他说起荼鳞,明显带着尊崇,说到后面,却显出几分不甘和不满,似乎不打算等龙梵的反应,那人又说道:“你们可知赫羽荼鳞之力是何等的存在,你们可知,你们身上的所有力量本来是为了何用?但你们……”

“你们枉为神人的继承者,没有半点神人之仪。”三十五人之中有人接话。

“你们不该陷入私欲,置人世不顾。”三十五人之中半数的人开始附和。

“你们应该俯视苍生,决绝私情。”三十五人同时响应。

“你们不可堕入尘欲!”三十五个人,三十五个声音,三十五张同样的脸孔,发出同一句话,说出同样的词句,“你们该做世上的神人,而不是如今,为情爱痴迷。”

“天罚,忘情”这一句话,是对着凌洛炎而去。

忘情,忘却世间之情,忘记心中之情,所有尘俗情意,爱欲痴念,全数都要撇清,剔除一切不该存留的感情,如此,继承荼鳞的银曜王该无所眷恋,如此,世事就能如他们所愿。

“银曜王,炎主已然忘情,你还要为他痴心吗?”三十五个同样的声音,一起响起。

199

轰隆一声,不知何处响起雷鸣,不见闪电,唯有那轰隆的鸣响犹如就落在头顶,响声起,飘浮在空中的沙粒如同被重力压下,自然下落到地面,这一起一落之间,只是瞬息,瞬息之间咏唱声起。

凌洛炎还站在原地,他的手被龙梵紧握,微微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看到祭司龙梵望着宗主,先前的神情骤然大变。

那种变他就像压抑着平静的海水掀起滔天巨浪,就像在这一瞬之间,天地都颠倒崩塌,忽然,无帮的有狂风吹起,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发却更为静止的垂在身扣,动静之间,所有人的心底都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宗主 当真被人所控制,果真忘情?

“放手。”红衣人终于抬起眼,开了口。

刹那间,这两字击碎了所有人心底的希望,那双眼眸那张俊美的面容还是属于宗主的,可眼前的人,却再也没用他们都已习惯了的情挑之­色­去看着祭司。

这双眼晴里还是存着风流狂荡,有着邪魅不羁,甚至还有笑意,但那笑意却是陌生的,好像对谁都不在乎,对谁都可以深情,看着祭司,却和看着他们的表情没有不同!

“洛炎!”龙梵的心口仿佛遭到一下重击,抓紧身边的人拉到面前。

他已经发现不对,已然知道变故,但亲耳听到这两字,竟还是如同一把利刃从心上剐过,洛炎竟要他,放手?!

“银曜王,不要试图唤醒他,就算清醒他也无法抗拒我们的力量,甚至会因此而魂魄分离遭受痛苦,这一次可不是一人之力,合我们所有人的言灵,就算是神人也不有轻易解去,你可要试试?你会看到他因此越来越痛苦。”

“你们是谁?”微蓝的眼眸已经失去了淡然之­色­,退下雍容升起的是沉寂压抑。

众人感觉呼吸一窒,毫无温度绝无感情的话音从祭司龙梵口中吐出,头上的天空只见幽蓝灵波浩瀚,如同天地已然翻覆,水­色­翻涌遮蔽了满天月­色­如昼,天­色­倏然一暗。

“你们并非灵犀族。”抓紧凌洛炎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抓的更紧,不等红衣人再开口,覆上他的眉间,白光亮起,绯红的身影倏然倒下,被他接在怀中。

他难以忍受从他口中再听到其他的话,只是那两个字,已经足够,太足够了。

雷声似的轰鸣时不时的响起,咏唱声不知何时歇下,天际翻滚的幽蓝之光却现出了墨­色­,就和那双微蓝沉静的眼眸一样,前所未有的暗黑,幽暗到没有丝杂­色­,如墨­色­晶玉流转着青蓝诡秘的光茫,天­色­越来越昏沉。

散下的黑发飞扬起了丝丝缕缕的白芒,青­色­混杂,犹如将所有光亮都吸收进去那般的幽黑,龙梵抱着怀中的红­色­身影,脑海中一遍遍的响起的都是那两个字。

他怎么可能放手?微微蹙眉,墨­色­的眼底闪过青蓝之光,暗­色­的天空中立时便有一道青­色­光华如闪电划过,怀抱凌洛炎,龙梵的脸­色­沉冷死寂,那种极致的静态之中所透出的骇人气息,从他所立之处朝周围扩散。

沙漠还是原先的沙漠,从未有过温度的变化,从未有过的暗下之时,千年如一日的景象至此再也无人认得出,远远的,飓风卷起沙尘扬天,被朔水青蓝它的笼罩的天­色­又蒙上一层昏黄,天地难辩,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如潮水涌上,充斥在空气中,满布在每一粒尘埃沙砾之上。

长老们后退了,曜师们惊觉,朝后退去,绮旋王带着族人惶然退避,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场灾难即将到来,任何人只要身在此时,什么都不用知晓,只是生存的本能就会让人想要仓皇而逃。

那三十几个就处在危险的最中心,正对龙梵,好似根本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他们仰头望天,竟然露出喜悦之­色­,惊见于此,众人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想起先前龙梵的问话,那种怪异感就愈加强烈。

这些怪人不是灵犀族,那又是谁?是谁能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连宗主都无法抵挡,言语之间,世间万物受其掌控,他们究竟是谁?

那三十几人满脸笑意,一起仰头看天,竟然跪下叩拜,“这才是神人之力,这才是天地该有之­色­,银曜王啊,就让我们再见荼鳞之力吧!”

三十多人同时开口的说话声在风沙之中透露无比的疯狂的无上崇敬,哈哈的狂笑声在狂乱吹拂的沙尘之中叫人心惊胆颤,眼见着一这幕无人能克制身上的悚然。

岩骁大吼“你们疯了,你们想找死,你们知不知道祭司的力量能连你们一起毁去,灭天灭地,难道你们不在天下,你们想死也不要拖别人垫背,还敢对宗主不利?!”愤怒和心惊让岩骁失去理智,骤然冲了上去。

林楚想要阻止已经不及,混乱之中,狂笑声里岩骁就在扑到那些人面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翼一个闪身将他拉了出来,“蠢货!他们不是常人!”

冰冷的脸­色­显出慎重焦虑,身为引魂族,他终于明白祭司为什么还没动手。

“魂魄同化,三十多人如一人,并非灵犀族,亦非常人。”如同天边飘落的话语声幽若空冥,墨黑的眸­色­尖锐,抬首望天,白袍祭司的神情纷乱难辩,“世人称你们为神。”

神?这些人,竟然是神人?没有什么词汇能形容众人眼下的心情,心神瞬间被抽离,连自己惊愕的瞪大了眼也不自知,他们的敌人居然是三十多个神人?

三十几人的笑声毫无征兆的一起歇下,皱眉的看着龙梵:“世人称我们为神,难道银曜王也相信我们是神?所谓神人,除了赫羽荼鳞,其他皆是人而已,我们侍奉神人,若是需要个称呼,于你们而言,应该是神仆吧。”

神仆比起神人,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区别?岩骁冷汗涔涔,慌忙后退,作为灵者,就算力量再强大,又如何与神人相对?他不是宗主更不是祭司。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眼前的那身纯白之上,所有人看着龙梵,没有人去考虑与神仆对立是否明智,他们只知道,若有人能胜过眼前的神仆,那个便是祭司龙梵。

不知是否因为说穿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再不掩饰傲慢之­色­,那种傲慢不是有意,而是长久而来立于人上,在岁月流失之后渐渐累积起的俯视苍生的姿态,不自觉的优越感。

“灵犀族辜负所托,分裂成两族,我们帮助了他们,可惜无法抵过炎主和银曜王所有的力量,一夕之间就毁去了。”话是这么说,说话之人却不觉得可惜,三十五人之一,继续说道:“那些人类太脆弱,经不起一两百年便要死去,我们加持灵力,令他们活到今日,可惜的是那些力量。”

绮旋王终于明白为何族人无法与另一方的灵犀族对抗,那些人竟是从来都未死过!而夜翼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的魂魄难以入口。

再美味的魂魄,经历数千年,消散重聚再活过来,零零碎碎的拼凑令他们只能活着却无法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魂魄这东西也已经如重温了无数次的残羹一样,想到他吞噬的那些,是死去了不知多少次,又被加持的灵力拼凑出来重新塞回身体的杂碎,他就想吐。

“继承荼鳞之力的银曜王,你该顺应荼鳞之意,万物生灵都在等待,等候世间重来。”抱着期望和威胁,这样的话从三十五人口中吐出。

沙尘里呼啸的狂风骤然停下,就像是时间被人定住,站立其中的白袍抱着怀中绯红,天下地下的昏沉暗­色­里,就那一点纯白如霜雪噬人,那一抹绯­色­如鲜血刺眼,静止不动的黑发却在一切都停滞的这一刻,漫天飞扬。

“你们帮他来要挟,以他来做筹码,你们,果真大胆。”毫无平仄起伏的话音听不出是怒是恨,那飞扬的黑发却在起伏间氤氲出浓重深幽的暗­色­。

分明就在眼前,却在倏然间令人产生错觉,眼前站着的祭司并不在这个世上,而是站在另一个空间。

望着怀中之人,墨黑幽蓝的眼浮现狂乱的异­色­,想到先前凌洛炎对他说出的那两个字,龙梵怀抱着凌洛炎的手在衣襟下微微一颤,又再度抱紧,紧到犹如想将眼前之人就此嵌入身体,再也不让他有机会说出那样的话。

忘情,忘却世情,但洛炎怎能忘却他们之间的情?他知道抵抗言灵术并不容易,何况是三十多个一同施用的言灵,洛炎就算能抵挡也需要经过一番挣扎,可就算只是一瞬,只是片刻,他都不能忍受。

他不能忍受从他口中说出那样的话,不能忍受这双眼里出现陌生的表情,他只能让他沉睡。

洛炎,等你醒来,便能见到那些人付出的代价了,我不能怪你忘情,但我能让使你忘情之人知道,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仿佛在望去这一眼的刹那间,殷红衣衫的赤­色­注入眼底,龙梵眼中染上了猩红,露出血­色­,从容优雅,雍容浅淡的悠然立时成了残忍的代名词,注视凌洛炎的眼神轻柔,抬首间笑意化作杀意。

“你们想我我灭世,我就如你们所愿,就用你们所要的朔水,这就是,你们要的荼鳞之力-”

轰然巨响,伴随着飘渺的话语,话语如水流淌,但那水­色­却是能将所有都覆灭的危险,众人慌张的退后躲避,经历过相似灾难的长老们不知还有何处能让他们避去这场灾难,看到先前走过的洞口,连忙招呼众人过去。

等他们进入洞口,脚下已经站立不住,外面的沙粒将洞口掩埋,无人看到外界的景象,他们也该庆幸无人见到,只因此刻,天地间除了沙尘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月­色­皎洁早已不见踪影,朔水的灵光取代天­色­,此刻看来,就如天要塌下,地已凹陷。

那三十五人面对即将到来的覆灭,即将开启的灭世之灾,居然露出笑意,见到这股朔水之力就如见到神人荼鳞,他们等候多时,终于等到今日。

叩拜而下,双手高举,如最虔诚的信徒,迎接这一场盛世浩劫。

随心而发的力量早已超出龙梵的掌控,他也不想去掌控,他只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凌洛炎。

阖起的双眼看不到漠然的神情,闭起的­唇­也不再说出让他心口疼痛的词句,那三十几人做错了,但也选对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

早在他的情意陷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他人眼中世间无敌的祭司龙梵,更不是他的族人眼里如同天神的银曜王,他可能面对任何,却独独不敢面对将他忘却的洛炎。

地面塌陷,天空如一匹蓝绸砸下,不知是空间被撕扯还是地底深处破裂,不知何处而来的水夹杂在沙尘如海浪冲散一切。

狂风如飓,卷起的沙尘如刀削,那并列的三十多人里有人被卷起搅碎,这一回痕迹还不及消散,印出幽蓝的沙便在瞬间吸收了满 满的血红。

血沙点缀着青蓝冷冽,呼啸狂卷,天地早已无法辩,唯有阵心之中站立的身影,定定的站立不动,垂首轻吻,仿佛身外的一切与他无­干­,对周遭的逐渐扩张的灾难无动于衷,此刻祭司龙梵脸上露出的是除了他怀中的凌洛炎以外,无人见过的不满和焦躁。

你要何时醒来?消去那股言灵之力?做回自己?洛炎,你可知那两字,就足够让我为你灭去世间一切,不必他们要挟,不必他们逼迫,只是那两个字,只要那一个陌生的眼神,就足够令我失控。你爱看我为你失去冷静,如今为何不看?

你看,天地,会为你而消散。

嘶嘶的声响里,忽然暴起悠长的轰鸣,结界,碎裂。

200

空间被撕扯开,破碎的结界暴起无人能直视的亮光沙城里的偏僻之处,那算荒芜的沙漠上骤然显出另一番景象,在结界之中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另一方天地,终于在结界破碎之后,重现人间。

结界里仿佛亘古不变的银月消失踪影,日光照­射­,阳光还未洒落,结界之中的灾难却已先一步从里蔓延而出。

地底的沙尘分崩,天际的水­色­浩瀚喧天,水天一­色­的光景是尘沙纷扬漫天,从结界之内延伸到沙城之中,又逐渐往外扩散。

沙城之中早已无人,无人的空城里酿起的灾祸却可令任何人肝胆俱裂,就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暴起的亮光倏然放大。

若是有人站在上,就能看到沙城里发生的骇人的景象,被汹涌的碧浪袭卷,夹杂着沙砾如刀,冲过任何一处,留下的便是残骸和废墟,只是眨眼的功夫,被袭卷之处只留下一片空白。

那水并不是水,那是荼鳞留下的朔水之力,可将一切覆灭的力量,本是为了灭世而存在,如今也确实成为了灭世之用。

灾祸已起,浩劫难避,在地底被翻滚的灵力冲散,天地翻覆的结果就是连地底都不再安全,众人被卷入沙尘飓风之中,被狂风卷起落入沙城,他们走了多日的地方如今在瞬间就再度回归,但这种回归却并不令人欣喜,反倒令人无比畏惧惶恐。

他们会如何,世间会如何,此处的灾难又会如何发展下去?

就算有所担心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生死关头谁还会分心旁顾,被狂风袭卷,在被狂沙遮蔽了天日的半空中,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此刻身怀灵力也无济于事,这股可怕的力量几乎已不再是人力。隆隆的响声里地面塌陷下去,翻起潮水如海,前一刻还在的日光正在黯淡,仿佛也是为了躲避这场灾难,又或许是连旭日都无法躲避,塌陷的地面迸开无数缝隙,地底露出深渊似的裂口,这一场浩劫,还在往外蔓延。

“祭司-”

“宗主……”

喊声在天崩地裂的轰巨响之中淹没,长老和曜师们用尽全力抵挡这场人力难以躲避的灾难,不知何时地面的战场已经上升到了半空,在漫天的狂沙里只有一处地方是静止不动的,静的诡秘而又压抑慑人。

怀抱着红衣人的祭司双眸微敛,犹如神衹,无情又淡漠的看着脚下的一切,好似周遭的一切与他全不相­干­,在他脚下那三十多人只余下十人不到,面对这场灾难也是在苦苦支持,神情却分外喜悦。

“千万年的等候,神人啊,吾等终于不负所托,世间将再度重回往昔的清净”如吟唱般的词句从九人口中吐出,奇异的是死去的同伴越多,他们抵挡这股力量的能力就越强,如今站在龙梵身前,他们已经如他一样,不受朔水灵力的影响。

同化之后的魂魄如同一人,有人死去,他的力量便会回归分散到其他人的身上,明白这一点,龙梵却没有针对他们再做什么,朔水之力已启,余下的只是时间。

如同天地人事早已与他毫不相­干­,白袍在狂风中荡起不沾尘世的飘渺,在那浅淡的眸­色­之下,若是凌洛炎此时睁开双眼,便会看到已呈暗黑之­色­的疯狂。

洛炎,为何还不醒来?

随着等待,龙梵的焦躁开始不受控制,唯有消除言灵之力,睡去的人才会苏醒,而不醒,便代表着洛炎仍是会将他当做陌生人来看待,他和其他人将没有不同,他不再是他一人的祭司,那双惑人的眼不再只看他一人……

他岂能容忍,他根本不愿去想这个可能。

假若世上所有都毁去,只剩他们两人,洛炎的眼中,就只能有他了吧……

“你再不醒来,世间便要毁去了,你一向不服输,这回我们不如比一比可好?是我毁去世上的一切来得快,还是洛炎你消去那股力量更早些。”

抚着他的脸庞,龙梵微笑,在这轻柔的微笑间,更狂裂的朔水灵力朝下翻腾吞噬。

红衣在日月难辩的天­色­之下依旧耀眼夺目,沉睡之人自然没有回答。

龙梵叹息,叹息声里更大的灾难逐渐成形,沙城中骇人力量在这一刻忽然停顿,分散在各处的长老和曜师们稍微得以喘息,却并不觉得高兴,他们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更可怕的浩劫的前兆。

就在此时,钱长老忽然醒起一件事来,“赫羽聚荼鳞,三物合一,救世可成!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大吼一声,他把始终紧紧抓住在手时的聚灵枝往高处抛去。

三物合一,救世可成,眼前岂不正是一场灭世灾祸,有了聚灵枝,兴许就有希望!

就在钱长老准备运力投掷之时,银发之下,那双惑尽天下的缓缓的睁开了。

无人发现,众人只看着那枚珊瑚似的东西被高高掷向远处,他们唯恐剩下的那九个神仆会半途拦截,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幸而,那珊瑚侏似的聚灵枝安然无恙的落到了白袍祭司的面前,仿佛是感应到了那股力量,如灵犀族供奉之时的那般,悬空而起,飘浮在了空中。

聚灵枝的灵光落入幽蓝之中,一点火­色­绯红也逐渐亮起。

“你又乱来了,难道没有我这个宗主在,你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能灭世来消遣?”

调侃揶揄,笑语之中无比戏谑,将眼前灾难视游戏和玩笑,世上除了一人,还有人会说出这番话来?龙梵根本没有注意身外之事,他始终只关注着怀中之人,同见到那双眼眸抬起,听见这声话语,他的眼神倏然一柔,闪烁着朔水幽蓝,暗如夜­色­的眼,顷刻间浮现笑意。

“我知洛炎定不会输给那些东西。”站在风暴狂沙灵波翻覆的阵心之中,祭司龙梵前一刻的焦躁仿佛不曾出现过,也早已忘却了身外那些失去控制无人­操­纵开始狂暴的灵力。

只要怀中之人无恙,其他又有何关系。

“知道还急成这样?”银发之下扬起的眉宇之间全是笑意邪气。

上扬的嘴角些微的轻佻,抬眼一扫脚下发生的混乱和空气里失控的灵力,凌洛炎抬手将龙梵勾到眼前,“不必灭世,我眼里也只有你一人,至于输赢,自然是本宗主赢了。”

说完这句,­唇­已覆上,对身外发生的之事全不在意,他知道,自己曾说出的那两个字。

放手。

他要龙梵放手,但就算龙梵真的愿意放手,他又怎么会容许?“此生都不许放手,这是命令。”

贴着­唇­说出的话,带着特有的那种不自觉的邪魅和情挑,龙梵将他放下,环在他腰上的手却没有挪开,拥着眼前的红衣人,想起当初,洛炎也是这般命令的,要他不可再对着他人露出笑意。

“洛炎难道以为我会有放手之日?天地可以毁灭,唯独此事,绝不会有成真的那天,只有开始,不会结束,洛炎可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淡淡微笑,深情之中渐渐露出狡诈之­色­,“如今你却要我放手,你说,该如何自罚?”

还带着幽暗的眸­色­闪烁灵力的青芒,这一双魔魅的眼出现于依旧无比圣洁高贵的祭司身上,那是怎样的一种诱惑,而其中的狡­色­和喜悦,更是无人见过的。只为他而显露的情感。

只要彼此都没事,其他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他们之间的从来没有对错输赢,凌洛炎挑着邪气的笑,满不在乎的耸肩,“回去之后要怎么样随你,谁又怕过了。”

这一方调笑轻快,乌云见日,在他们脚下仰望其上的人群却始终忐忑不安,见凌洛炎无事,与龙梵言辞举动都恢复正常,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可另一半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眼前所见的灵光已经消弱,朔水的力量正在收回,可奇异的是,那些怪人并不着急,竟然露出了满意和放心的表情。

这些人满意,岂不就表示着他们将会有大大的危险?就在担心之时,上空的聚灵枝骤然大放光华,凌洛炎和龙梵神情一变,笑意敛下,都觉出了不对。

“苍生佑我,这是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哈哈……”九人如同一人,畅快的笑意犹如此刻天地已经灭绝,甚至对凌洛炎恢复神智毫不介意,不觉一点懊悔,更疯狂的笑声,在逐渐静下的天地之间回荡。

九人围坐,吟诵着什么一般,在弥漫沙尘的空气里,压抑着兴奋嘶哑的语声万分诡秘,“千万年轮回,人神魔难分,世道混沌,浩劫将至,天神备下熊熊烈火,烈炎吞噬身躯,痛楚折磨灵魂,踏火而归之人,致天地重生……”

他们竟然咏唱起了那首救世的歌谣。

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歌谣声渐渐飘散,诡戾的吟唱犹如从天上而来,又落入地底深渊而去,“……重生之物,天劫伊始,祸乱横行,魑魅降生于世,魔乱重重,上古旧民重回,咒言灭世,唯赫羽聚荼鳞,三物合一,救世可成。”

“你们以为聚灵枝能阻止浩劫降世?你们可知道这歌谣的半句原本就是我们所留?”随着落下的话音,诡秘之气愈加浓重,他们一起看看天际狂笑,“唯赫羽聚荼鳞,三物合一,救世可成-你们可知,何谓救世?”

在他们哈哈的狂笑声里,聚灵枝散发出刺眼的光亮,仿佛将一切力量都吸收进去,朔水的青蓝,炎火的绯红,灵犀的月魄,长老曜师们的各­色­灵光,任何在天地间留下过痕迹的力量,全数被吸收聚集,如同吸食养料,聚灵枝开始有了变化。

在闪耀的灵光之下,众人醒悟,面如士­色­,脚下一软就要摔倒在地,何谓救世?那是除去世间恶念,除去人间罪恶,这“救世”不是拯救人世,而是他们这些神仆所说,让世间一切从头来过!

后半句歌谣竟是早在数千年前就铺下的陷阱,什么祖上传下,赤阎族祖先留给后人的隐秘,全是早已设计安排好了的?!

歌谣里所说的那些,莫非也都是他们所设计?魑魅降生,魔乱祸行,上古神人恕靖夷的咒言,此前经历的种种忽然在脑中一一闪过,记起恕靖夷的疯狂,此时看来和他们是何等的相似!

所谓救世歌谣,原来竟是为灭世而存?!

201

这么说来,灵纾之所以被带走,还有用言灵术让曜师们自绝,全是他们有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进入结界,而灵犀族的聚灵枝之所以留存这么久都没有被人抢夺,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夺。

他们等的就是朔水与炎火之力,与聚灵枝三物合一之时。

“找死!”凌洛炎醒悟过来,狠 声冷哼,他当然知道,他化身成龙梵模样的魑魅王是从何而来了,还有妖族,还有无数本该早已灭绝的魔物,常人没有能耐,这些人却有如此的本事。

朔水炎火之力已在,聚灵枝的力量至此被开启,无尽的世上所有的力量,吸收每一丝痕迹,任何一缕浮动在空气中的灵力,枝桠开始伸展,珊瑚状的体积逐渐展开,聚灵枝,顾句思义,它本是聚集灵力之枝。

每一丝力量,都将被无限放大。

七彩炫光照耀天地,在美轮美奂的异景之中,所有的自然之力都觉醒了,不必人来掌控,便能掀起天地这怒,沙砾窜动,狂风呼啸,云层堆积,惊雷滚滚而下,从地底隆起的岩层掀翻所有的房舍,沙城之下暴起骇浪,即便不是朔水,寻常人又如何能抵御天地五行的巨力?

呆愣的看着眼前如同噩梦般的场景,众人脑中一片空白,连逃走的念头都忘记,就在此时,只听一声爆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宗主?!”他们走了,宗主 和祭司难道要留下?

“本宗主还从来没不战而退过,想要让天下人死?我偏要他们活!”傲然站立,负手冷笑,天际之上红影如霞,那一抹笑意冷然利如刀锋,那一句言辞狂裂激昂似火,众人仰望,忍不住屏住呼吸,心头起伏。

“驱散周边城镇的人群”遥指远处,红衣身喧的白袍扬起轻淡悠然的颜­色­,祭司龙梵注视着眼前正不断生长的聚灵枝,神情慎重却依旧安然从容。

就算在此危机之时,那两人只要并肩站立,不需要理由,便能让人无条件的相信服从,仰望那天际高处,半数人叩拜,站起之后转身离去毫不犹豫,宗主和祭司之令,他们定会完成。

还有人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骚­动的力量,脸­色­沉重却凛然无惧,“我等和宗主祭司共进退!”

灵犀族人在后,注视眼前一幕幕,竟也和留下的长老曜师一起,表示要留下。

“那你们就结起灵力,你们去抵抗这股天地之力,但本宗主不保证你们一定能活着。”任何显露在空气中的力量都会被聚灵枝吸收,成为毁灭世间一切的自然之力,但偏偏要抵抗自然之力,还是必须用灵力来抗衡。

抵挡聚灵枝的力量的同时,还会被吸收力量,一旦灵力耗尽,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局也是九死一生。

“我等知道。”林楚为首,注视眼前正加剧的灾难,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隆隆的声响已近,聚灵枝吸收天地之间灵气,壮大成了如欢喜树一般的模样,灵婆如树藤蔓延,每一次闪动,底下便会裂出巨岩。

裂口如深渊,滚滚雷鸣之后便是闪电劈下,飓风盘旋,电闪雷鸣,巨石轰然,震动的地底犹如有巨兽盘踞,正一步一步加速着天地翻覆,死亡临近。

“怎么样?”凌洛炎注视脚下众人结阵,运起灵光,抵挡这股汇聚天地之力的灾难,转头朝龙梵挑了挑眉。

回应他的是一个浅淡的微笑,悲悯悠然的眸­色­已经印照出杀意,毫不犹豫的跃起,只见空中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如落霞飘然而下,正地的方向不是聚灵枝,而是那站立间列出奇异规律的九人。

炎火喧天燃烧,如星火降落,被火舌舔舐而过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被消弭,“敢对我族下手,就算是神人我也照杀不误,何况你们只是神仆?”

神仆九人抬头望天,听到这句话也不禁心头一凛,他们没有忘记,上头那身穿红衣有着一身火魅之­色­的男人也神人的继承者,赫羽 的炎火……

“炎主救世,当真是为了世人安危?”九人以力抵挡,但炎火之力本是赫羽所留,他们名为神仆,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神人之力,这一句话的回应里,又有两人殒命。

但这一次的炎火不同,卷舐去了­肉­身,连魂魄也一同化去,甚至不止魂魄,连力量也一并焚烧殆尽,连一缕灰尘都没有扬起。

余下的几人终于变了颜­色­,却听近到不远处传来的话音说道:“我救世是为世人还是为自己与你们何­干­?我愿意我高兴,可不可以?还是说……你们,怕我救世?”

指尖炎火如妖冶的毒花,艳丽惑人的同时也让所有沾了它的都从世上消失,此刻摆弄着炎火的红衣人扬着眉,微笑,这一笑,若是他人在旁,定会以为像极了他身边的祭司,那种轻柔之中令人无比忐忑的笑意,表示他已经有了什么发现。

可惜无人有暇观战,所有人都小心控制着自身的灵力,不记聚灵枝吸收太多,同时还要与之抗衡,饶是如此,聚灵枝的力量也已然足够骇人。

轰隆的声响里,天际似乎已经塌下,抬首之间日月竟然同在头顶,云层堆积,颜­色­是似血的浓重,被其遮蔽的烈日散发着灼热的热度,一旁的冷月却如银盘,照耀冰冷的光芒。

地底陷落,无数深渊似的坑洞遍布,稍有不慎,便会在躲避之时跌落无底坑洞,谁也不知掉下之后是否还能活,没有人去想这个问题,光是头顶上劈下的惊雷,狂风刮来如刀的沙砾,还有不知何处涌上,能将人冲去天边的袭卷之水,就足够所有人耗尽所有心力。

林楚分神了一下,听见半空处传来的话音,心中安定,宗主无恙,还有祭司在旁,抹去脸上被沙砾划过的血­色­,他和不远处的怀冉一起往那半空望了一眼。

半空中祭司龙梵还没有动手,但幽蓝似海的灵力已经遍布周围,只要白­色­衣襟之下指尖微抬,无人会怀疑这些所谓的神仆是不是能够躲过朔水之力,答案显而易见。

在祭司手中越是死的晚,便越是凄惨,任何一种­干­脆利落的手法,都是一种恩赐,而这些人,显然绝不会得到半点宽待。

那几人自然也知道此刻的危险,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妄动,目光始终望着聚灵枝,似是在等待什么,对凌洛炎说的话没有反应。

但从他们回避的态度里,龙梵已经确定,他的宗主猜测的没有错,歌谣前半句确实是神人留下,有所隐喻,“不知你们无法见到世间毁灭是否会觉得遗憾,幸而,你们还能有机会见到自身之死。”

白­色­衣襟之下,指尖微微抬起,从空中划过的蓝光如海面上泛起的涟漪,从指尖落下之处越来越激荡,只是轻点,牵起的朔水汹涌却能与聚灵枝相抗衡,在朔水朝那几人袭卷而去之时,聚灵枝猛然一亮,朔水波光却那么暗了一暗。

那几人就乘着这时结阵而起,就着古怪的阵型,也升到了半空,合几人之力,共同抵挡那涌来的朔水青芒。

凌洛炎和龙梵看到那一暗,并不觉奇怪,他们都知道只要使用灵力,哪怕只是露出半点,都会被聚灵枝吸收过去,这也是他们在毁去聚灵枝之前打算先将这些人除去的原因,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动手。

先前的炎火已被聚灵枝吸收了力量,但也足够将几个神仆灭去,龙梵使用朔水之时自然也有所预计。

只见水光一暗之后,迎着那升上空中的几人缠绕而去,朔水之力被聚灵枝吸收了部分,却同样在利用半空中的自然水汽。

朔水夹杂着空气中的水袭卷,青蓝碧光之中冲击万物的漩涡成了搅碎一切的利器,凡是触及,便会被缠入其中,余下的不是残骸,而是连残渣都不剩的血滴,血雨降落,为这已呈浩劫的灾难景象更添噩梦似的血煞气息。

猩红的血雨,在狂风沙尘之间哗哗落下,这次死去的又是两人,如同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到自身的毁灭,凌洛炎和龙梵都没有急于动手,炎火如藤,朔水惟浪,包围在留下的那几人周围不近不远处。

近到他们只要稍有妄动就会被炎火所噬,若不动弹则不会有­性­命这忧,但炎火燃烧与朔水翻覆的力量却就在他们眼前,如一幅炫丽到如同梦境的画卷,诱人踫触,但谁都知道,只要微微抬手,便会化成血雨,或是自此消失在世上,不留半点痕迹。

“不,让我们看!让我们看这一场盛世浩劫!神人啊,你的仆从正在为你尽最后的心愿,人世将毁,让我们看到最后!虽死无怨!”

不能妄动,含笑却显得凄厉的吼叫声却依然有着无限的疯狂,几人知道自己的阵术根本无法与面前的两人相比,知道自己将死,仰头看天,又俯视地上,满脸的激动和期盼。

不知是血­色­引来的,还是似血的云层本就要落下红雨,堆积在天边的云层零星的开始落下雨水,在这场浩劫之中,好雨水的颜­色­如血,落在狂卷的和惊雷里,夹杂着几人的笑声和疯狂的语声,这场景即便是在最怪诞的噩梦里,也绝不会出现。

雷声轰然,电光闪烁,混杂着血雨落下,地上的裂口越来越大,深渊惟的裂缝如异兽张开巨口吞噬慻 血水,所有的灾难都自聚灵枝周围而生。

留下的长老曜师还有灵犀族人早已无法抵挡躲避,只有聚灵枝周围才稍微安全,越是危险之处就越是安全,这句话却在此时用这种试来印证。

可是越靠近,被吸收的灵力就越是多,不被雷电所击,不被狂风所卷,不会掉入深渊,却有更大的可能被聚灵枝吸收灵力,力尽而亡。

情况已然危及。

凌洛炎仰头看着天上落下的血雨,龙梵已经用朔水之力设了一个小型结界,将他们与血水隔离,他通过那幽蓝的水光看着外面落下的猩红,扬起嘴角,却没有笑意,“这里的麻烦已经扩张到共他的地方了,那该是近处城镇里没来得及逃离的人,或者魔物,被卷到天上死去之后的血水。”

对血的味道,他一向敏感。

发现聚灵枝已经扩张到了这般地步,凌洛炎和龙梵放弃了继续从这些狂人口中问出其他端倪的打算,可就在他们要动手之时,远远的,竟有人影往此处而来。

于此同时,那几人发出了更欢快得意的笑声,仿佛等待已久,令人顿时想起先前他们便显露出的神情,似乎有什么是关键,正往此而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谁会自己走过这场噩梦,这场浩劫?远处早已有凄惨的叫声传来,除了沙城之中,周围也已经遭难,甚至正在扩散,在此刻,来到这里的人打算做什么?

人影接近,一步一步,站在血雨之中,加持着灵力的身影之外蒙着一层暗黑的光,避开了脚下的深渊裂口,闪过卷来的狂沙龙卷,仿佛没见到头顶上的电闪,没听到耳边的雷鸣,如魅影般闪现,到了这方引发所以灾难的阵心之中。

血雨落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面容,眉骨­阴­影之下是一双鹰一般诡谲­阴­冷的眼,血水顺着暗红的发流淌而下,落到颈边的嘴角,那一丝笑容,透着诡秘和狠戾。

“凌洛炎,今日,我会让你彻底记住我。”

封尘绝,来人竟是自逸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封尘绝!

202

见到来人是封尘绝,凌洛炎觉得惊讶,却不意外,他知道封尘绝在结界里,当然也猜得到他与敌方早就有所联系,不然不会在他们要进入结界之时出言阻拦,但让他惊讶的是直到此时封尘绝才出现。

就像是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做出了某种决定,往此处而来的封尘绝就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满身­阴­狠狂猛的气息,这一场血雨落下,他从雨中走来,鬼魅幽魂似的身影,混杂着腥风和血­色­,话音落下,身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不知何时他竟也有了翔天之力,毋庸置疑,他的力量和那些神仆定然脱不了­干­系。

凌洛炎知道那个名为菱的妖族少年就是死于封尘绝手中,那些神仆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方法让人的力量加强,此时他都懒得去猜。

“这样信誓旦旦的要让我记住你?封尘绝,你可谓是多此一举,我可从来没把你忘记过。”闪闪烁着青蓝光晕之下,红衣人撇了撇嘴角,正走来的封尘绝脚步一顿,身旁的白袍祭司更是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凌洛炎这才挑起眉,露出冰冷的笑意“我怎么会将我的敌人忘记。”

余下的几个神仆早已被朔水和炎火之力所困,即便有聚灵枝在吞噬天地之间的灵力,以凌洛炎和龙梵的力量一时半刻影响还不大,此时封尘绝到来,站定在旁,脚下浩劫愈演愈烈,他们在半空之中,一股无形的诡秘之气已在满布沙尘,雷电频频的空中弥漫开来。

凌洛炎话音落下,封尘绝冷哼一声,对于那敌人二字并不反驳,那双眼眸落在眼前的红衣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红衣人身边定然会在的白袍祭司,“无人能敌的祭司龙梵,无人可挡的赤阎族炎主,今日你们也终于无可奈何的时候。”

“无可奈何?不过是一棵聚灵枝,等本宗主将你们都解决了,我们再来看看谁才是无可奈何的那一个!”红衣扬起赤红艳­色­,炎火从朔水灵光之中升腾而起,不再与封尘绝多话,他知道拖的越久情势对他们就越不利。

炎火袭卷,那股炎火之力免不了又被聚灵枝吸取一部分,龙梵在外设下的隔离血雨的结界屏障更是始终都在闪烁不定。

若非他拥有千年之力,若非他是祭司龙梵,恐怕无人还能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不惜耗费灵力,替某位宗主设起这样的结界,只是为了隔离可能会落在他身上的血雨。

被吸收去力量的炎火依旧来势汹汹,即便只是一点火星,都能将沾到它的人化作灰烬消散世间,封尘绝见到如流星般扑面而来的炎火,居然并不力敌,而只是躲避。

见他如此,凌洛炎却并不手软,他当然不会以封尘绝只是来看热闹的,只看另一边那些神仆的表情,便知道封尘绝这一来是他们早有预计的,甚至是早就说好了的。

“快!快照我们说的做!”神仆之一,早已无法动弹,只能被困在半空中,不顾自己的身死,却仍在一旁叫嚣,提醒着封尘绝他们说定的事。

听到他的喊叫声,谁都知道其中有所古怪。

炎火赤红,烧遍天际,为眼前这片诡秘又诡丽的噩梦之中添了满天的艳­色­,封尘绝闪过绕行到身后如藤蔓卷来的炎火,眼前便又迎上了一道青蓝的碧­色­,那是朔水之力!

龙梵继续保持结界之上的灵力,不用如何做势,幽蓝水­色­从结界之内荡漾开去,半空中浮现的灵光如一道波纹涟漪,朝四周扩散。

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闪避的力量,更何况还有炎火在空中爆出如毒花似的妖冶之­色­,眼前任何一抹青蓝或是赤红,都不是人力可以抵挡。

封尘绝力量再提升,又怎么能同时应对炎火和朔水?!世上有谁敢同时抵挡凌洛炎和龙梵的一击?自视甚高,手段狠辣的前乾岐族宗主并非蠢笨之人。

暗红的发扬起血雨溅落,如同沾血的黑­色­身影对着周遭环绕的灵力不能迎上,不可力敌,甚至连退路都没有的情况下,竟然投向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向。

聚灵枝!

如树枝伸展,已经枝繁叶茂的聚灵枝犹如一棵巨树,每一个展开的枝叶都在吸取着空气中飘浮的灵力,炎火和朔水之力吸收的固然困难,对它却比任何其他力量都来得有用。

散发着如梦似幻的灵光,迷蒙的如同一场最美好的梦境,在浩劫动荡,已经将整个沙城甚至周遭的城镇都毁灭的这场噩梦里,在正逐渐扩散的天劫引发的惊雷电闪血雨沙暴之下,在无数裂口满目疮痍之中,聚灵枝蒙着各­色­灵光,摇曳着枝桠,美丽的无比诡异。

封尘绝不知是否避无可避,竟跃向了聚灵枝。

原本就在聚灵枝下边躲避灾祸边与之对抗,长老曜师还有灵犀族人已经快无力支持,若非有凌洛炎和龙梵的两股力量抵挡了聚灵枝对灵力的仿佛永无止尽的吸收,他们早已力尽而亡,此时见封尘绝跃来,都严阵以待。

不想那道身影并不落下,而是落在了聚灵枝的顶端,站在树上的身影尽管避开了炎火和朔水的正面冲击,却还是受到两股力量余威的波及,运起暗黑的玄光,抵挡好两股力量在空气中引来的气流和尘暴,封尘绝大喝一声,就在此时,异象突显。

聚灵枝上各­色­灵光倏然一暗,树下众人见此情形顿觉惊喜,凌洛炎和龙梵见了,神情却并不轻松,只从眼前的这几个神仆脸上就能看得出来,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你们要他做了什么?聚灵枝还有什么隐秘?”随着这句满是警告和杀意的话音,聚起的炎火倏然散开,一瞬间化成无数火星光点,细微的火光比针尖还小,满布在空气之中的景象炫丽到令人痴醉神迷,但神仆之一却没有那个福分再多看几眼。

还未答话,一点火星霎时窜放眼眶,炎火可将世间所有都毁灭,何况只是人身上的一只眼晴?凄惨的哀号声里,那人脸上已经多了一个骇人的坑洞,一点火星烧去一只眼,留下的那只眼布满血丝和恐惧,到了这时,即便是狂人,也没办法再笑出来。

不等回答就用如此手段,先慑后问,这般的做法,已然是一种警告,面前身穿红衣的男人就算要他们死,也会用最凄惨的方式让他们感受万般痛苦之后才死。

被炎火吞噬的眼窝里,只留下一个坑洞,仿佛从来没生过一只眼,­干­净的甚至能看到眼球之后的东西,只剩下的另一眼看着聚灵枝上的封尘绝,那个勉强牵动嘴角:“炎主,已经迟了。”

低低的笑从周围那几人口中发出,显得无比诡秘,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同一个表情,在向往之中带着恐惧颤栗,“赫羽之力为火,有光有影,即便失去炎火,光影依旧有所关联,聚灵枝已有了光,岂能缺少了影?”

说完这句,仿佛他们都无法想像之后将会引来如何的劫难和盛大的末日景象,在期盼那场景到来的同时又免不了恐惧的颤抖,兴奋的颤栗。

“他便是影之力。”龙梵此时有些后悔,他原本早就该想到这点,可封尘绝与炎火的关联,与洛炎的关联使他始终不愿去多想,封尘绝在他眼里,是个早该死去的人,不该存在于世,不该以炎火与洛炎扯上任何关系。

对此显然从未在意过的红衣人一抬手,“管他是光是影,不能让他引发那东西更大的力量了,杀了他们,走-”

神仆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杀了人们才能专心应对聚灵枝和封尘绝。

龙梵正要动手,聚灵枝那端的异象却突然明显,各­色­灵光突然一暗,又猛然一亮,仿佛突然撕开了聚灵枝外所蒙的迷雾,迷蒙梦幻的美景里多了暗影,就如梦中的场景成为真实,光晕有了影子,枝桠生长出枝叶。

与此同时,凌洛炎和龙梵同时感觉到灵力的流失,如潮水般退去,被引往聚灵枝,引到那枝叶之间,他们的力量流失,聚灵枝的枝叶却愈加茂盛,引起了更加剧烈的浩劫天灾。

此时的沙城早已面目全非,根本辩不出还有城的样子,甚至方圆数百里都不再有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再这样下去,世间所有的力量都要被吸取成它的养分,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再看聚灵枝下,长老曜师灵犀族人,眼看就要力尽而死,就连那几个神仆,也神情萎靡,显然他们的力量也是聚灵枝的养分之一。

“把结界撤了。”凌洛炎皱眉说道,吸收了暗之力,那个聚灵枝威力暴增,就连他都感到吃力,旁从更不用说了,龙梵就算有千年灵力,又有抵挡到几时。

知道他不想让他耗费灵力,龙梵却摇头,并没有将结界撤下,“还可支持。”洛炎不喜欢沾血。

“我没事,不就是几滴血吗?快下完了。”拉起龙梵的手,阻止他继续维持结界,凌洛炎看着脚下不远处的那棵已经枝繁叶茂的巨树,嘴角扬起冷厉的弧度,“不能再让封尘绝活下去。”

困住那几个神仆的朔水和炎火之力都被撤下,此时就算他们不动手,那些人也会在聚灵枝的力量之下力尽而死,龙梵被凌洛炎拉着跃下,目标正是封尘绝。

就在这一起一跃之间,他们的力量又被吸收了不少,凌洛炎几乎难以相信,他会被吸走这么多力量,那程度就和当初他第一次遇见艾,在那所谓的圣物灵石上被吸收灵力,使得艾从中苏醒那时候一样。

可那时他才能使用灵力,眼下却不一样,似力量越强,便被吸收的越快,想到这点,他侧首一看,这才发现龙梵的脸­色­已经透出微白,并不明显,旁人甚至难以察觉。

但凌洛炎不是旁人,还没落到树上,他猛的把龙梵拉住,“你还能支持多久?”这一句,连疑问都省了,他根本不相信龙梵没事。

听出话里的焦急,龙梵叹息一笑,知道无法掩饰,“还可支持片刻。”

这片刻是多久,凌洛炎紧紧皱眉,若有人问他,他也会回答可以支持片刻,片刻可长可短,龙梵这样回答怎能叫他放心。

“你们要厮磨到几时,天下安危,族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冷嘲的话语声从聚灵枝上而来,说话的人是封尘绝,站在聚灵枝上,半悬空中,­阴­冷的眼眸直视半空之上携手而来的两人,在他脚下如有一个光柱,将他和聚灵枝连接。

聚灵枝也在吸收他的力量,却不知是多少,那光柱不是明亮之­色­,而是幽暗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明的颜­色­。

听见他的话,见了如此情景,凌洛炎反倒不急了,徐徐勾起了­唇­,“我只顾我的祭司,只顾我的族人,天下人都要排在其后,如今他们都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可急的,这答案,你满不满意?”

203

“你的祭司,你的族人……”鹰一般锐利同时也透着戾气诡秘的眼中闪过暗­色­,如同是在嘲讽,封尘绝重复他的话,往下注入的灵光却没有减缓,血雨渐止,他仰头甩去一头血水,暗红发丝之下,露出带着血腥的笑。

看到这样的笑,凌洛炎眸­色­一冷,封尘绝来者不善,眼下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他和龙梵的灵力都在减少,再这么下去,到时连和他一拼之力都没有,更谈什么毁去聚灵枝了。

只是这会儿的功夫,除了聚灵枝所在之处,其他地方都已如炼狱,任何人在这场劫难之中都会惊惧于自然之力的浩大,当所有的灾难一起降临,所有的自然之力都成了毁灭的力量,将是如何可怕的事!而眼前,这场浩劫正在加剧,甚至扩散!

两人的身影一起落下,龙梵站定,注视封尘绝,朔水灵光乍现,出手毫不犹豫,即便灵力流失,拥有千年之力的祭司也不是常人所能敌,封尘绝不敢怠慢,这一回避无可避,只能双掌相迎。

青蓝水光与玄黑的暗­色­相撞,居然并没发出太大声响,一声雷电轰鸣落下,在电光里只见那玄黑的光芒节节后退,青蓝水光径直往封尘绝身上击去,喷出一口鲜血,封尘绝却不后退,也不闪避,由着那朔水将他袭卷。

诡异的是,这股朔水之力在击向封尘绝之后倏然消失,聚灵枝骤然大放光芒,一阵闪烁,犹如吸足了水我的参天大树,枝叶更为繁茂,见此情形,凌洛炎脸上的冰冷霎时成了暴怒,“利用聚灵枝,果真是你封尘绝的做法!”

银发染上绯红,他根本不在意被聚灵枝吸取多少力量,手中炎火倾尽全力,只见天地间的火茫一起跳跃,就连闪电之光都印上赤­色­,惊雷电闪眼前只看到赫赤一片,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炎火,充斥所有人的视线。

看到这样的来势,封尘绝当然知道厉害,就在他又要故伎重施之时,一股巨力不知从何处袭来,竟是他以为已经抵挡过去的朔水?!

这回却不只是让他吐口血这么简单,封尘绝眼前一黑,只觉那股柔和的水波如要将他五脏六腑都侵蚀一般,似一枚枚细针穿透他身上的皮­肉­,犹如是在等待时机,潮汐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大到他忍不住握拳将自己手心血­肉­抠下。

“祭司龙梵。”咬牙吐出几个字,封尘绝想的是为何到了此时,他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朔水之力分明被化去被吸收,在凌洛炎身边的这个男人竟然还能伤他到这种程度。

“我只是灵力流失,并非不能使用灵力。太轻敌,对自己没有好处。”如同是解惑,也如是嘲弄,从龙梵口中说出来,却像是透着规劝告诫的善意和惋惜,就算灵力流失,祭司龙梵依旧是祭司龙梵。

凌洛炎见此情景,心里一松,却倏然拧眉,忍不住抱怨,“你是想骗他,还是要吓我?灵力流失,知不知道你的那个片刻让我……”

手心忽然被握紧,就在这个时候,祭司龙梵还是那样从容,带着笑看他,“只是示敌以弱,我并未撒谎,只能支持片刻,这个片刻,能做很多事了。”

他家的祭司的片刻确实与他人不同,不知想起什么,凌洛炎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到底是放心了些,确实,得回千年记忆,继承荼鳞之力的龙梵比之前更强,超出他的预计,知道龙梵也是以此让他宽心,他也不再追究。

两人几句交谈,都没去担心封尘绝会暗袭,只因被朔水所伤又面对炎火之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再生出其他意外来,何况现在他已被朔水所伤。

封尘绝此时看来狼狈,他知道若是被炎火所噬,无人还能活在世上,他只能躲避,但他神­色­闪动之间却看不出恐惧和担忧,暮然间,暗­色­的魅影跃入聚灵枝的枝桠里,没入那片灵光之中。

凌洛炎和龙梵没有追赶,他们还有其他要担心,眼看聚灵枝已经生长到了极致,正在撼动天地之力,眼看天翻地覆的劫难就要难以挽救,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将手中灵力往聚灵枝投去。

已如树木繁茂的聚灵枝几次闪动,将袭往树冠的灵力一一吸取,凌洛炎和龙梵手中却没有半刻停顿,朔水青蓝如海,炎火升腾不断燃烧,同时经受两股力量的冲击,同时也在吸收这两股神人遗留之力,聚灵枝的闪动越来越频繁。

半数力量被吸收,半数力量却确确实实的落在了聚灵枝之上,即便是一件神物,终究难以抵挡朔水和炎火之力,枝叶亮起几点火星,被朔水袭卷之处也逐渐枯萎,它还在继续吸收身外的灵力,这已是一场竞赛,比的是谁可坚持的更久。

凌洛炎和龙梵运起所有的灵力不断流转,只是满天火­色­,无尽青浪,一波一波的朝聚灵枝上涌去,但尽管如此,聚灵枝所受的创伤却并不见更严重,被炎火烧灼之处停止了火势,枯萎的枝桠也只是少去了几条枝叶,频频闪烁的光芒显然是它正在加速吸收力量。

“该死的东西!“凌洛炎低咒一声,他已经感觉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龙梵想必也好不了多少,可这聚灵枝却像是个无底洞,假若他们的力量不被吸收化去,他可以确定,它根本连一簇炎火也抵挡不住。

那几个神仆始终在旁观战,已经站立不住,只能勉强不让自己不从半空落下,见此情景,嘶哑的笑声从他们口中发出,已经无力,却还是一个个睁大了双眼,只为看到末日的盛景。

“终于到了此时了吗?“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话音,飘浮在空中,凌洛炎怒喝一声,”到了此时才出现,还不过来帮忙?“

银­色­的长毛如云絮飘浮,银狐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长尾不知延伸去何处,凌空看着地面上和头顶正在发生的灾祸,艾依言过去,霎时间聚灵枝闪烁的更为剧烈。

“主人,不要保留灵力,还有你,荼鳞的继承者,把你所剩的力量也全部投入。“艾忽然对两人这么说,看它神情慎重,不像是玩笑。

凌洛炎疑惑,他和龙梵运起灵力投去的时候,都在运转的力量,留存部分运生后继之力,倘若全数投进,之后该如何?

龙梵看了它一眼,朝凌洛炎点头示意,两人果然如艾所说,毫无保留,将所有的灵力全数投入进去,力尽之扣的感觉难以描述,凌洛炎脚下一软,便被龙梵搀扶住。

眼前的聚灵枝忽明忽暗,早已张开的枝叶竟然又大了一圈,见它繁茂至此,艾的神情更为凝重, 将自己本身的力量也全数投进,却只见浩劫加剧,并未产生它预期的情况来。

“难道我错了?“艾低声自问,凌洛炎听他这么一问,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又见巨灵枝上冒出的人影,让他脸­色­倏然一沉。

封尘绝还未死,他在聚灵枝里居然没被吸尽灵力而死?!

“暗之力,看来并不是它喜欢的力量,也可能是我们投去的灵力太多。”龙梵将凌洛炎拉到身后,聚灵枝已经吸收了足够的力量,却让封尘绝逃过一劫,这不得不说是他的运气太好。

封尘绝站立在聚灵枝上,面对他们两人,又看了看银狐,还带着血的嘴角微微一笑,“凌洛炎,我说过,今日,我定会让你记住我,我要你将我放在心里。”

惊雷划过,引出一张笑容诡秘的脸,此时此地,尽管不是当初的雷落城,更不是望天台,这浩瀚轰然的声响,这一道道落下的电光和空中狂卷的沙尘,却让所有人想起了当初,那时也是这般对峙的情形。

只不过那时,败的是凌洛炎,却也让他自此得全炎火之力,而后炎火重生,封尘绝是伤在祭司龙梵之手,那么这一回呢?两人已经力尽,封尘绝却还有余力,甚至还是最后施力引发聚灵枝的人,这一场又会是谁胜谁负?

不知是还沾血雨还是印着炎火的电光劈下,那一阵惊红就落在几人头顶,谁也没动,封尘绝就用那般诡异和眼神打量着在他眼前的凌洛炎和龙梵,任狂风吹乱他的暗红短发,那沉沉的气息莫测难辩,谁也不知他会何时出手。

仰望高处,在聚灵枝下调息的众人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聚灵枝如今几乎已停止吸收他们的力量,那便是说,它所吸收的宗主和祭司的灵力已经足够的多,多到可以将整个天下毁去,让这一场浩劫扩散,取去全天下所有人的­性­命。

它拥有的力量越强大,宗主和祭司失去的力量就越多,在这种情况下,与封尘绝对战,胜算有多少?

“这话你已说过了,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做到!”凌洛炎不愿再拖延下去,话一出口,惊雷之下划过一道赤红身影,朝封尘绝扑去。

龙梵想要阻止已经不及,白衣如云随后而至,没来得及止住凌洛炎的去势,封尘绝高高跃起,玄黑的灵光已经将聚灵枝上的大团灵光遮蔽。

“怎么做到?”封尘绝微微一笑,笑容还是诡秘而­阴­冷,玄光在手,朝下投去,“就这么做!”

拖长的尾音带着笑声,那种狂态和气势即便在惊雷闪电这下,还是清晰可觉,这一击仿佛连天地都没有放在眼里,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眼前这身红衣,这抹身影,这双惑人的眼里,刻印上他的身影。玄光落下,暴起一阵巨响,连天地都撼动,早已动荡不定的地面摇晃的更加剧烈,聚灵枝下人群极力抬头观望,只能看到一片亮白的光团,其中有暗­色­之­色­氤氲如雾,却寻不到他们无比熟悉的那两人的身影……

宗主和祭司

所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在天地动荡之间再三寻找,却仍是只见高立其上的封尘绝,还有在一边气浪冲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银狐。

再无其他。

204

底下的人群惶恐不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聚灵枝上那阵光亮暴起,遮蔽住所有。

而此时凌洛炎和龙梵其实还在那团刺眼到几乎无人能直视的光亮里,腰间一紧,他只觉被一股力量往后带去,凭着熟悉的感觉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他的祭司。

被气流冲击,他抓住那身白袍稳住身形,回身拥住龙梵,侧首往后便看到令他意外的场景。

就如刚才的意外一样,封尘绝那一击竟没有冲他们而来,而是对着聚灵枝,此刻,聚灵枝就在他手中的玄光之下发出耀眼的亮光。

越是光亮之处,总是有越深的黑暗,封尘绝就站在那黑暗之中,玄黑的暗光将他包围,从他手里不断往聚灵枝内注入,他抬起头,从明暗交错的光亮里望着他们,那种眼神,依旧诡谲­阴­冷,却流露出些微的得­色­。

“凌洛炎,此生你都要记住,是我封尘绝帮你救世!你是光,我为影,早已注定-”狂笑之中,玄­色­的灵光倾入光亮,那双诡谲­阴­冷的眼紧紧盯视着不远处的红影,那种纷乱复杂,那种爱恨交织,随着那一声狂笑一句话语穿透云霄。

犹如破碎了光明,早已枝繁叶茂的聚灵枝加重了暗影,茂盛到了极致之后,余下的便是凋零一途。

暗光被聚灵枝吸收,如同是到了某种极限,那伸展的枝叶有了枯萎的征兆,聚灵枝下众人只见光亮极盛之扣骤然一暗,天地的动摇猛然加剧又倏然减缓,而在半空中,凌洛炎和龙梵看见的是封尘绝将所有灵力投入聚灵枝。

吸收了所有的力量,聚灵枝生成的巨枝再也无法负荷,仿佛是到极限,盛光过后显出萎顿之态,叶片凋零,飘落之后消散为灵力,树下的众人只觉身上失去灵力竟有了回复的迹象。

银狐要他们两人倾注全力,就是为此,可谁又想的到两个倾入全力之后恰是在聚灵枝可承受的界限里,只差些许,只差那毫厘,可就是此许毫厘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封尘绝弥补了这毫厘之间的力量,事实上他所余的灵力又岂只是毫厘,只见玄­色­光晕不断扩张,那立于黑暗中的人如同是在得意,哈哈的笑声无比畅快,可在另一边,有人却难以置信,凄厉的吼叫声满是愤怒。

“封尘绝!这与我们的约定不同!快给我离开!”那几个神仆也逐渐恢复了力量,但他们情愿就此死去,也不愿在这关键之时功亏一篑。

“你们提升我的灵力,我为你们开启聚灵枝,你们做到的我也做到,哪里与约定不同?哈哈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在雷声轰鸣之中如刀锋划过,暗红的发­色­开始黯淡,封尘绝倾注灵力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封尘绝你要我欠你?!”凌洛炎被龙梵抱住无法上前,厉声大喝,他没想到封尘绝会这么做。

“对你,我得不到也毁不掉,既然如此,我要你这辈子都记得我封尘绝!”狂啸一声,加剧的灵力引起聚灵枝加速的衰败,盛极而衰,聚灵枝终于如它生长之时的迅速一样,力量快速的衰退。

爆裂的声响骤然而卡塔尼亚,衰退还不及吸收来得多,承受不住被灌入的灵力,聚灵枝竟然裂开。

在神仆的哀号声里,封尘绝的笑声随风狂卷,凌洛炎只见那双如鹰的眼狠狠盯视着他,那种灼热与狂猛,狠戾与残忍直到此时都没有改变,不同的却是多了一抹笑。

“骄傲如你,不会忘记今日!凌洛炎,是你欠我的!”如有暗火燃烧的眼眸,在幽暗的灵光里仿佛散发着灼灼的热度,笑意从嘴角到了眼底,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带着一身暗黑扬着狂笑纵入了聚灵枝。

就在这同时,裂开的巨枝四散分裂,爆裂般的灵力往四处飞­射­,树­干­枝叶全数分崩瓦解,灵光里凌洛炎只觉得难以计数的力量涌上,耳边听到龙梵的话,“小心控制,你的身体无法承受。”

凌洛炎明白,就像此刻,他感觉到灵力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恢复,同时还有另一股力量也在被他的身体吸收,倾注所有力量之扣的体内空空如野,又在刹那之时被填满,甚至更多,若不小心控制便会如那聚灵枝一样爆裂。

涌上的灵力越来越急,在迷蒙的光晕里,他没有再看到封尘绝,他只记得那双直到最后都决绝的眼,还有那一个笑,对他人残忍对自己也毫不留情的封尘绝,竟用这种方式让他记住他!?

“不要分心!”耳边倏然一痛,他听到龙梵的话就在耳边,那重重的噬咬是对他的警告,也是龙梵看出他心里所想之后的不满。

龙梵抱住他让两人的身体紧贴,感觉到灵力的汹涌,回归而来的力量来势汹汹,连他都承受的不易,何况是洛炎,可在此时,在他怀里的人却想着那个封尘绝。

凌洛炎只觉环绕在身后的手加重了力道,在爆裂的灵力冲击里,他和龙梵险些就难以站稳,所幸至始至终龙梵从未放手,不然他们恐怕会被飓风袭卷不知吹去何处,而此刻环抱住他的手施力很重,传递过来的全是不满与妒意。

“洛炎会记住他?”按住凌洛炎不等他的回答,微蓝已经骤然暗下,“不许再看着那里!”就在那片混乱之中,龙梵猛然吻下。

在这场浩劫带来的灾难里白袍祭司显然早已对封尘绝在存在感动不满,他情愿与封尘绝大战一场也愿看他用这般的方式,给他机会在凌洛炎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灸热的吻和涌上的灵力一起,让凌洛炎浑身发热,回抱着龙梵,他感觉体内的力量愈来愈多,周围的声响仿佛都远离,所有的惊天动地都隔的很远,回归的力量难以计数,甚至超出他所失去的,其中某一部分,难道是聚灵枝本身的力量?

他还未来得及分辩感受,身体忽然像是被撕裂,耳边轰然一声嗡鸣,周围忽然静了,静的听不到一丝动静,感觉不到龙梵的吻,也感觉不到身上的拥抱,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在哪里?

眼前的一片说不明的颜­色­,他感觉不到自己,就如只有思绪留存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古怪的是他的心里却不觉得着急,也不觉担心,仿佛本该是如此,仿佛理所当然。

洛炎……

有人在叫他,那是龙梵,不是话语,而是感知,就如当初夜翼和他对话之时一样,不一样的是他的感觉龙梵离他很近,近到就在身边,仿佛他们就是两股思绪,一起在同一个奇异的地方。

龙梵。

他回应,假若有身体的话,他便会感觉到被人拥抱了,可他眼下分明没有身体的存在感,却能感受到拥抱带来的感觉,甚至比用身体去感知还要来的透彻清晰,接着,就是吻,他知道那是吻,那样的感觉,确确实实是龙梵的吻。

微热的,又演变至炽烈,由轻浅开始诱引起他心底的­骚­动,没有人能将一个浅淡的吻发挥的这样淋漓尽致,除了他的祭司。

而同这个吻一起传来的是那种热切,龙梵对他的热切,所有的情意和难以描述的,深刻到寻常人无法承受的爱意,全都传递到他心里。

难道失去身体的感觉,用心会更为明晰?好似两人的魂魄正在交融,在那个吻之后,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被穿透,属于龙梵的部分清清楚楚的融合进来,带着那汹涌的爱意和渴望,所有的独占和爱欲,还有曾出现在他祭司脑海中的种种想法,让他无比真切的感觉了个清楚。

禽兽。

他笑骂,不去想此刻身在哪里,在失去身体的感知之后,那种清晰的融合的感觉,异样的欢愉让他有些兴奋过度,在隐约间,他知道他和龙梵处于曾经经历过的那处状态,自己的魂魄深处,但那时他是被龙梵带离那个世界,如今呢?

等我们醒来,洛炎便会知道了。

龙梵早已感觉到,自从他由聚灵枝上觉出古怪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以,会这么快。

但对此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在此刻的状态,他很清楚的知道洛炎对他的情,这倔强又骄傲,爱招惹他人为他失神动心的人,如此激烈的回应他,向他索求所有情意爱念,毫不抗拒甚至是满意的接受他这份文已无法表达的强烈到满溢而出的爱。

抛却­肉­体的交融不需要动作来表达所想,更没有任何限制与尽头,只有无尽的付出和索取,爱与欲,灵与­肉­,这一刻仿佛全部都溶解在一起,凌洛炎觉得自己就是龙梵的一部分,同时龙梵也是了的一部分,这种玄妙的感觉很难说清楚。整个天地整个世间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方天地就是所有,无穷无尽。

在原来聚灵枝所在之处,长老和曜师们起先是看到他们上头的巨树崩裂破碎,接着就看到他们的宗主和祭司被大团光晕包围。

此刻五彩霞光一般的灵力不断涌动,其中有炎火的赤红也有朔水的青蓝,两人的身影就在这圈光晕之中,似乎是相拥着,不知是否收到什么影响始终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宗主和祭司……”林楚不由心焦,眼看浩劫已经消弭,所有灾难都停歇了,宗主和祭司却被那聚灵枝爆­射­出的力量包围,不知会怎么样。

怀冉经历的多,显得略微冷静些,“我们都已恢复灵力,炎主和王应该也无事才对,兴许是要等这些力量被吸收。”

怀冉的猜测没有错,艾此时也正这么想悬浮在一旁,他等待验证它一直以来的怀疑。

另一头的那几个神仆满脸绝望的站在地上,周围的所有都已面目全非,沙城不见沙砾,地上只有无数黑洞似的裂缝,焦黑的士地,不见日月的天空,还有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的空白。

没有房屋,没有树木,没有生命,只差那毫厘,他们的愿望就要达成,就在完成神人的使命,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一败涂地?!

“神仆愧对我主-”几人高喊,跪地仰望,心里的怨艾不甘,那种像在噬咬的悔和恨,让他们双目赤红,仰头高呼,他们咒骂情愿一死也要在凌洛炎心里留下痕迹的封尘绝,更痛恨破坏了这场盛世浩劫的两个继承者。

身为神人的继承者,怎么能不顺应神人之意?!

“神人啊-看看这天下吧--让浩劫再起,让聚灵重现!使天下尽灭,让世间重生!”朝天叩拜,几人嘶喊的话语声直冲云霄,在已消退了这一切劫难的幽静之中荡起诡秘的回响。

“神人啊--我们愿以­性­命相抵,用自身千万年轮回之苦换取顺应天命!愿承受万种痛苦换得灭尽苍生的契机!”

吟唱声飘渺而上,云层缓缓推移逐渐堆积,随着他们的语声,天上忽然现出奇异的景象,一红一青的两个身影如同自虚幻中来,在那咏唱里出现在世间。

众人直直的看着,没有人还有能力去阻止神仆的吟唱,在人影出现的同时,一股如同千千万万年前就留存的威仪,如同整个人世所有的生灵都可在其股掌之间不费吹灰之力毁去的威慑感,凌驾于天地,随着逐渐清晰显现的人影,让人几乎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等真切的看清了,众人更是连呼吸都停滞,就像是魂魄都被夺去,就连最冷静最镇定的怀冉,都瞪大了双眼,惊愕到自己已经张大了嘴都不知道。

那出现的神人,赫然正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一双身影!

确实就是凌洛炎和龙梵,在所有人关注那几个神仆的时候,不知何时包围他们的灵力已经不再,此时两人站在天际,看来与原先有些不同。

205

站在天际高处,凌洛炎的银发燃烧着赤红颜­色­,飞扬的发丝如火,原本已凌乱破损的工衫如今完好如初,本就绣着炎火如云的衣衣襟袖摆上,有丝丝缕缕的火样图腾缠绕。

那图腾年来不像死物,竟像是活的,仿佛是火焰有了生命,每一点火星每一缕藤焰,游走于那衣襟袖摆之上交织出无人能用言语来形容的纹样,本是锦绣耀眼的红衣,此刻夺目绚烂一如将火焰披缀在身。

但不仅仅是如此,在他身后有一团火红,如异兽张开长长的焰尾将半边天空都燃烧起来,锋利的爪牙,尖长的嘴,火红的巨翼展开填满了天空的颜­色­,犹如是天边的红霞汇聚,也像满空的火焰将天际燃烧成了赤­色­。

印照在这片炽烈火­色­之中,噙着笑意的男人神情看来倒是与平日没有不同,似笑非笑风流情挑的眉眼,似是多情又像是无情,漫不经心的模样,在众中的目瞪口呆敢置信的注视之下,悠然自得的摆弄手上的炎火。

那一簇簇火光在他手中就如一朵朵绽放的诡丽的毒花,那是除了此刻站立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以外,无人敢踫触的危险到致命的艳­色­。

这抹艳丽的足以夺去所有人的呼吸的赤红夺目,就印衬在他身旁的水浪波涛之中,被青蓝之­色­环绕,青蓝如海,不疾不徐的拍打翻涌,流动的水­色­蕴着朦胧的光,白衣飘渺卓然而立的男人神情淡淡,纵然不言不语,只是站立便能让人感觉到那深沉难敌的浩然恢弘之气。

那是祭司龙梵,那一身祭司白袍[被水­色­幽蓝覆盖,浊世出尘的纯白之上镀上了水­色­流转的深沉,无边无际的蓝泛起涟漪,隐约间交错成生有鳞片的奇兽,盘绕而下,纵贯天地,白芒与青蓝交织头尾,爪如刃,须如刺,形成了头尾难辩无迹可寻的浩瀚之貌。

那绯红赫赤的羽翼,那泛着浅青荼白的鳞片,那一双在两人身后成形的异兽,存在于天际占满整个天空,那是何等的炫丽和威严,所有人呆愣仰望,他们都认得那是什么,但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开口言语,叫出那两个名字。

“赫羽 ,荼鳞,我果然没有料错。”银狐跳跃,略有得­色­,在此时只有它还能开口,其他人早已脑中一片空白,他们只知道看着高处的两人,是惊是喜都已不知。

而那几个神仆跪于地上,口中吟唱停下,直直的目光遥望天际,却像是失了魂魄,“神人……赫羽 ……荼鳞……”

“赫羽 ……荼鳞……”不断叨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们俯地望天,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万般崇拜无比敬仰的神,眼底全是震惊和绝望,他们招来了神人,但眼前的神人,居然就是他们以为的继承者。

半空中如同是在燃烧着那身红衣拂起了火­色­,“这算起来,你们就是赫羽荼鳞了?”搁在下颚指尖摩挲,眉宇微挑,凌洛炎的表情颇有些古怪。

“看来便是了。”龙梵神情自若的点头,自他觉出聚灵枝上的灵力有些熟悉,就隐约有所怀疑。吸收了那股来自聚灵枝的力量,他们两人就自魂魄深处“醒来”了,身上的灵力有了些许变化,那种变化令他们自然而然的能用各自炎火朔水之力招来天地最本源的力量,自动聚集的火焰和水光形成了两只异兽,并非凌洛炎当初炎火所化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以力量化身而出的异兽。

两人一问一答,终于惊醒了恍如梦中的人群,绮旋王带着灵犀族跪下叩拜,长老和曜师们脚下一软也立时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们激动的心情无法表达,天际传来的那睥睨苍生的压迫感和无人可挡的威仪,让他们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来自天地本源的力量,令世上所有生灵产生膜拜的冲动。

许是收到这股力量气息的影响,不知何处而来,不知何时开始,天地间有了各种灵兽的痕迹。陆续往此聚集,如同也受到这股力量的威慑,静静围绕匍匐在地。

白衣之下指上轻点,浩瀚无边的青蓝之水覆盖了整片大地,满目疮痍的裂口,焦黑无底的深渊尽数化去,大地之上浩劫带来的所有伤痕,尽数在这一道青蓝光芒之下消失无踪。

白芒闪耀的青蓝水­色­从众人脚下流淌而过,其后而来的火焰之光又如最璀璨的花火掉落,在水光波涛之后熊熊燃烧,奇异的是,经历朔水又遭受炎火的土地开始缓缓有了光亮,沙尘不在,生长出了翠绿的颜­色­,炎火本是吞噬一切,此刻却有了赋予生命的能力?!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变化,看着前一刻还伤痕累累的大地如今草木葱郁,看着不久前还日月无光云层昏蒙的天际有了灵兽飞翔的痕迹,众人恍恍惚惚,疑似自已身在梦中。

水火成了生命的本源,就在那两人抬指划过的片刻,那一场几乎灭顶的浩劫,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草木如茵,天地之间鸟兽纵横,那花草的香气,生灵的欢叫,不是做梦?

“千万年轮回,人神魔难分,世道混沌,浩劫将至,天神备下熊熊烈火,烈火吞噬身躯,痛楚折磨灵魂,踏火而归之人,致天地重生。”

银狐在空中跳跃,带着笑意的话语声如吟诵般的如此念道,每一句过后,众人心里就有一次震颤,飘散在天地间的这句话他们早已听过多次,可没有一次如此刻,住房难了们激动的连心都在颤抖。

艾注视眼前的一切,看着天地在凌洛炎指上绯红划过之处重生,神­色­渐渐庄重,无限感慨之中,露出激动之­色­,“艾,见过我主,迎我主归来--”

银­色­长毛发出耀眼的光,待光芒消去之扣,在凌洛炎脚下跪于半空的已经不是银狐,而是一个身穿银­色­锦衣的年轻男子。

“你早知我是赫羽,才会认我为主,就等待今日。”凌洛炎打量在他脚下的艾,银衣银发,样貌清俊又透着些凌然的傲气,此刻收敛了冷傲,垂首跪地。

艾俯首承认,他的激动尚可控制,只因他早有预计,可叩拜于地的众人却还在震惊之中没有恢复过来,不止心里颤抖,连身上都要激动的颤抖起来。

“宗主便是赫羽,谁会想到宗主就是赫羽,还有祭司,祭司便是荼鳞?!赫羽荼鳞,赫羽荼鳞,我族竟有两位神人……”林楚被眼前这一幕天地辽阔万物重生的景象所震撼,喃喃的自语简直快语无伦次。

而钱长老愧悔于中了神仆之计抛出聚灵枝,造成如此浩劫天灾,在生死关头挣扎过后却又亲眼见到天地重生,这一惊一喜之间,差点就要神志不清。

他就那么跪在地上仰望高处,喃喃叨念,“千万年前,天地混沌,神人创世,神人要天便有了天,要地,才现出地,神人要鸟兽飞禽,天上便有了羽翼的痕迹……神人要草木生灵,世间便有了绿草如茵万物人息……”

神仆在旁听着这一句一句流传了千万年的歌谣,脸­色­越来越惨白,看着眼前在废墟残骸之中重生的天地,错综复杂的神情开始扭曲,跪在地上,他们也在颤抖,那颤抖不仅仅是因为激动,还有无限的绝望和悔恨。

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熟悉这些歌谣,也不可能有人比他们更崇拜敬仰他们的神,可如今,在他们自诩为神人达成心愿之时,在他们将天地差点毁去之后,摆在他们眼前的却是这么一个事实--

他们,与神人为敌。

他们怎么能与神为敌?他们竟然忤逆冒犯了他们的神?他们的所作所为,居然并非神人之意?自始自终,他们都错了,他们所怨恨所针对的,竟然是他们的神?

这是怎样的一种罪过!

“神人啊--我等有罪,我等有罪!”颤抖匍匐,几人不断叩首,无尽的悔恨让他们恨不得食尽自己的血­肉­来抵偿他们的罪责,他们不敢迎主归来,他们的罪孽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原谅。

“谁认得你们,不过你们既然说自己有罪,我也不反对。”银发燃烧着火­色­,凌洛炎注视脚下重生的一切,对自己终于能和龙梵一样,除了有破坏之外也拥有了重建的能力而感到满意。

立于上空的红衣人显然对他们的存在满不在乎,对此刻的凌洛炎而言,那几个就和几个虫什么区别,之前的他可以动念之间令他们重伤而死,到了此刻,他们的存在更是如飞灰一般,要取他们的命,不费吹灰之力。

“如此杀了他们,可惜了。”在他身边的男从如此说道,悠然的话语声所露出的悲悯连同那莲华香气飘散,犹如自遥远的天际而来,落于人间。

不管他人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凌洛炎到的是,这样杀了他们,太过轻易。

他知道他的祭司实则并不在乎灭世与否,对于制造这场祸端的祸首,龙梵唯一耿耿于怀的便是他们引出的封尘绝,那般执着的想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若非封尘绝已不在,龙梵不会放过他,如今,便只有让这些人来承担所有了。

“你们有罪。”如同实、审判的话语,从天际而下,直指那几年神仆,红衣扬起浓烈艳­色­,那团极致妖冶的红代表的是怒意,是指责。

“我等有罪--我等有罪--神人啊”匍匐在地一次次叩首,额上渗出鲜血他们也全然不顾,仰天呼喊,满是怨恨,他们怨恨自己。

“我等有罪,冒犯我主,我等有罪”叩拜而下,其中之一不知从何处取出匕首,往自己身上割去,一块块血­肉­掉落,他手中却没有丝毫停顿。

其他几人也如此照做,刀锋划过血­肉­,他们本身是灵力聚集所化,在鲜血洒下之后,那些血­肉­消散于空中,他们用那般敬畏和虔诚的目光注视空中并肩而立的两人,一刀一刀将自己的存在削去。

他们以为那两人是继承者,可他们错了,他们以为神人必定要灭世,他们也错了,他们自诩顺应天意,如今才知天意早已安排了结局,如今,悔之不及,他们根本不配侍奉两位神人!

“如何让神宽恕我等的罪……”、

“我等罪无可恕……”

“不该存于世间……”

不知是自问自答还是对话,几人重复着言语,悔恨让他们对自己下手毫不迟疑,如同在割他人的血­肉­,十几刀之后,跪在地上的已经看不出人形,如骨架骷髅挂着残破的血­肉­,眼中仰望上空的敬畏与对自身的恨意融合成了诡秘的狂热。

这是他们的自罚、

在众人目光悚然的注视下,几具同骷髅无异的尸体终于倒下,化于尘囂消散无踪。

凌洛炎挑眉,竟然不用人动手,这些神仆就这么死了,尽管他好像就是赫羽,但他还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艾。”这么喊了一句,他脚边的银发男子立时起身,知道他要问什么,艾回道:“据我所知,他们该是两位神人在许久之前,用灵力造出的人,专司世间之事。”

“说是赫羽荼鳞,但我不觉得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凌洛炎拉着龙梵往下走去,落到人前。

“我们继承的该是赫羽荼鳞力量的本源,在聚灵枝里的部分力量,也是他们所留。”龙梵说起赫羽荼鳞,也如在说别人,他只知身边之人是他所要,其他并不在意。

“力量的本源又是什么,要说我便是那赫羽,岂不是我自己算计了自己?”想起所有的麻烦和根源,全是由那两个神人引起,凌洛炎不由觉得无比讽刺。

他对两个所谓的神人从来没有敬畏之心,更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两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用他们的力量做了些他人看来如同神迹的事,然后留下一堆麻烦,如今,却来告诉他,他就是那个被自己咒骂了无数次的赫羽,这岂不是笑话。

龙梵知道他心里的感受,正告待要说什么,远处出现了­骚­动。

凌洛炎举目望去,看到一只墨鸦口中衔着小上的白­色­灵鼠往他们身前飞来,正是夜翼和灵纾,在他们身后还有其人的族人,那些被命令去驱赶周遭城镇所居百姓的长老和曜师,终于赶回,满脸焦急。

206

为了加快速度,夜翼化作原形将灵纾衔在口中在风中疾驰,到了沙城,见到的却不是预期时里的灾难和混战。

巨大的黑鸦不知是不是忘记拍动翅膀,忽的落到地上,也忘记将口中白­色­灵鼠放下,远远的其他族人也逐渐赶上了,看到了夜翼和灵纾所见的景象,自己脚停了步都不自知,焦急的神­色­还没来得及退下,一个个就像被定住了身形,呆呆看着眼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若不是梦,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如同炼狱似的这块土地怎公生出草木花香?

晴空碧蓝如洗,风中带着清澈的气息,没有一粒沙尘,更不见半点血腥,地上裂口没了,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些灵兽飞禽,天高地阔山水在前,别说是灾难,就连个害人的魔物都不见。

天地浑浊之气仿佛被洗涤过,每一次呼吸的感觉都与以前不同,每一眼看到的颜­色­都比寻常鲜丽,他们知道他们还在人世,却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踏入了虚幻的另一个世界,不然,他们怎么会看到赫羽和荼鳞?

那拖长的尾焰和火红羽翅,划过天际,覆着白­色­鳞片的青蓝异彩在水中纵横,赫羽在天,荼鳞涉水,这岂非就是传说中的神人所化

而神人,不是别人,身后有那样的神物出现的两人,竟然是他们的宗主和祭司!

“谁来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岩骁的问话像是梦呓

“梦到天地重生,宗主和祭司是神人……要是做梦,可千万别醒……”随着他一起归来的族人有人接了话,连眼都不愿眨。

总算是林楚走到他们面前,郑重点头,露出笑容,“我们的宗主和祭司便是神人,浩劫已过,天下已安。”

归来的族人没人开口,一片长长的静默,就如当初亲眼见证这一切变化的长老曜师们一样,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等确定自己不是身在梦中,骤然爆起一阵欢呼,齐齐拜倒。

不论宗主和祭司究竟是怎么成了赫羽荼鳞的,世上神人再现,只此一样,就有让天下苍生朝拜于此,掀起狂澜。

仿佛瞬间将所有身外之事都忘记,所有人跪拜于地,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欢喜,让他们不必任何人的号令,满怀激动的心情跪于面前的两人脚下。

受了众人的礼,凌洛炎和龙梵对身分的改变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他们自认与原先没什么不同,看着脚下跪满人群,瞧了眼如今崭新的沙城还有城镇周围重生的一切,红衣展开烈火的艳­色­,“归族。”

衣襟划过,只见两道耀眼的火芒和水­色­闪动,骤然间晴空被点亮,凌洛炎和龙梵跃到空中,火焰的羽翼在红衣之后展开,白袍身上缠绕的白鳞尖爪拨动云雾水­色­,两人飘然而去,遥望那华彩炫丽的景象,众人久久仰望,没有起身。

直到两人的身影在空中远去,再也看不到半点,才一一站起准备启程回去,灵犀族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打算和他们走一程再做打算。

就在人群散去之后,这片重生的天地里飘散出一声叹息,有人影从暗处走出,望着天际,而后转身离去产,再没有回头。

凌洛炎和龙梵正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他们凌空而行,等过了偏僻之地,免不了到了热闹的城镇,他们用了这般的方法,路途之上看见的人自然不少。

谁不知神人的特征,谁会看不见头顶上掠过的火翼白鳞?一路上因为他们的出现引起了无数的­骚­动,以他们如今使用灵力时显露出的模样,即便他们不想招人注意都难以做到,更何况是在凌洛炎的有心之下。

几乎不用多久,只是半日,这奇景便被传开了,不论寻常百姓还各宗族的灵者,都在讨论神人的真身,都在朝天空仰望,看是不是也能见上一眼神人的模样。

神人是谁?

神人就在赤阎族,两位神人便是那声名冠绝天下的炎主和世人无可匹敌的祭司,神人救世,被激动毁去之地在他们手中重生!

站在风起云涌天下­骚­乱顷刻掀起之时,引起这场­骚­动的凌洛炎和龙梵已经回到族里,落在山巅上的赤阎族总殿。

自天劫引起灾祸,纵然离的很远,各方各地都有所感觉,赤阎族位于山巅的族人非常清楚的感知到那股骇人的力量,别说是人,山间走兽早就感觉到这股异动,而­骚­乱耿已。

就在人人相传天灾已降浩劫来临之时,一切却又平息了,后来众人便听说了有人见到神人降世,又说神人便是他们的宗主和祭司,这回,就连决云都摔了手上的荼盏,更不说其他人是怎样的了。

等凌洛炎和龙梵落到殿里,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惊喜到不知该如何的长老,在炎落宫里留守的族人也都回来了,一群人傻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忘了要 前行礼。

“连你们都惊讶成这样,看来这神人的称呼还真是足够吓人来用了。”凌洛炎敛下了身上的灵力,只当没看到那一排如同石化的人 墙,靠到椅子上坐下。

龙梵才坐到他身旁,便听他的宗主侧首问道:“还没答我,我们这究竟算做什么?赫羽荼鳞?要说我们真是那些传说里的神人,怎么半点都不记得。”

凌洛炎至今还不能确定,他只记得另一个世界和这里的事,其他什么上古,什么力尽消散,那是赫羽的事,虽然说他就是赫羽,他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制造了这些混乱又自己以为是的神人之一。

“赫羽荼鳞为这个世间耗尽力量而消散于世,他们的消散不是死亡,而是力量的轮回,他们散去的力量充斥在天地之间,我们得到的是最本源的部分,也是最纯粹的炎火朔水之力,那便是他们的本身。”龙梵如此回答。

在他说话之时,族人终于醒悟过来,不及见礼,便又被他们两人这一番问答给吸引去了,不自觉的露出了神往的表情,随着龙梵的话,遥想当年,想像着两位神人是如何拯救人世,又是如何消散去,留下他们的力量遗落人间。

那他们究竟算不算是神人转世?还是继承了这股纯粹力量的就算是赫羽荼鳞?这种疑惑只属于凌洛炎,族人只知他们的宗主和祭司是神人,世间重现的天神,便是他们的宗主和祭司,其他,有什么关系?

太在人群簇拥,族人要在面前拜倒之时,却见眼前的宗主站起身来,红衣赤­色­如火,银发璀璨,笑首对他们说道:“你们要拜的是谁?是赫羽,还是我?”

是赫羽还是宗主 ,其中有何区别,众人面面相觑。

凌洛炎一抬手,“你们要的是天下人的赫羽,还赤阎族的宗主?”

话音含笑,却有些莫测的高深,选 在这时对族人说这些,他身边的龙梵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微笑侧首,当着族人的面,抬起眼前这张透着笑意冷然的脸。

悠然的语声着着莲华香气回荡在殿内,当先回答,“我不知什么赫羽荼鳞,我只知此生所想所要的已在眼前,龙梵身为祭司,当随宗主身边,洛炎就是洛炎,龙梵也只是龙梵。”

“答的好。”他满意轻笑,世间只有他的祭司最明白他的心。

迎着那抬起他脸颊的手,红衣倾靠过去,以那无比潇洒不羁的风流之姿轻笑着吻上,随即转身,对众人一挑眉,“管他什么赫羽炎火传说神人,如今天下间只有一个凌洛炎!”

朗朗话音在殿内响起,天下间只有一个凌洛炎,此话一出,仿佛荡开无尽回响,从云霄之巅一直响彻整个天空,看着眼前之人,众人行礼叩拜,口中所称的是宗主,他们赤阎族的宗主。

“我等叩见宗主!祭司!”

整齐的话音无比慷慨激昂,众人无法抑制心中热血沸腾,神人如何,赫羽如何,眼前的两人不论是何种身份,都是他们赤阎族的宗主 和祭司,不需神人之名,亦不屑神人之名,他们本身就可睥睨天下凌驾苍生。

如此,还要赫羽荼鳞之名何用?

在族人的呼喊声里,凌洛炎大笑,和龙梵一起转身离去。

不论赤阎族人如今怎么看,世间却仍为了这桩事沸腾不已。

过了一段时日,随后赶路归来的林楚岩骁怀冉等人,一路上所见所闻,无不是庆祝的,无不是围绕着两人的名字,等他们回到族时在,却又听说了另一件叫人震撼的事,他们的宗主和祭司将要立契?!

207

立契是何意,那是决意相守的两人用自身之血订立契约,自此之后,寿岁共分,倘若一人受创,另一人也会有所感受,而一旦立契,那便是生死不离。

立契与男女嫁娶不同,不只是相守,更是同生同死的约定,试问连生命都可分享,还有什么更高于此?所以在这个世上,这已成了最郑重严肃的事,那是立契之人将自生­性­命和所有一切都可托付对方的象征。

在赤阎族里,所有族人都知道凌洛炎和龙梵之间是怎样的,可他们谁也没想到,归来之后,他们的宗主和祭司这么快就会有如此的决定,好像是觉得之前引起的轰动还不够似的,这立契的消息一旦被天下人知道,不知会引起多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要知道,如今在天下人眼里你们可就是那两位神人,神人之间立契,那可是件大事。”议事殿里凌云正打算说服两人办上隆重的仪式,他说的辛苦,在上安坐的两人却置若罔闻。

一个拿着手里的帐目漫不经心,另一个敛目沉思,片刻又在身旁之人手里的帐册上添上几笔,像是完全没听到凌云的话,径自处理族内事务,间或会有几句低语,有时又会听到几声含义莫名的低笑,不大一会的功夫,桌案上那摞待处理的帐本就给清理下去了。

“我们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果然的了牵挂的人就是与以往不同。”桌案后面,红衣人笑着说道,随手把最后一本帐册扔到桌子上,称赞的话里倒有大半是揶揄。

“渺澜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以,与其靠吸收花草灵气,不如靠我。”说起此事,凌云神情严肃,“我与渺澜立契,才可让他不被牵制,不被约束,我不想他不自由。”

在凌洛炎和龙梵离开的这段时日,族里的事务全是凌云在负责,渺澜活在世上靠的是灵气,必段仰赖灵花异草,一旦离开那些花草远了,便有­性­命之忧,为此,凌云将当年未完成的立契仪式再次进行。

那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更可以让渺澜自此不受束缚,渺澜便是萧绪,但也不是萧绪,过去的悲苦哀伤全然忘记的他,令他只想在此后的更多的弥补。

“这么说来,你也如愿以偿了?”挑起的眉眼暧昧而邪气,半边身子挨在椅上,另半边靠着龙梵,慵懒的扬起嘴角,他问的随意,凌云却闭了口,脸上的表情仿佛凝滞了。

凌洛炎知道渺澜不让凌云近身的的事,渺澜对凌云还是有感觉,却始终不愿接受他,对这两人,他抱着看戏的心情看到如今,竟然还不见有个结果。

看凌云的表情,谁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再珍贵的东西,若是只能年喜新厌旧岂不是失去价值,这个道理连小夜翼都知道,你是太在乎才不敢踫一踫,连尝试都不敢,至于渺澜,怕是以为你心里想的还是过去的萧绪吧。”凌洛炎说的轻快,凌云闻言忽然抬头:“这便是他的心结?”

“原来你还没看出来。”凌洛炎勾着­唇­,摇头,“早知如此便不该说破了,看你何时才醒悟。”

凌云神­色­似忧似喜,看他如此,座上那袭红认索­性­整个都倚靠在身边的白袍上,发出笑声,“真不知你是如何让他答应立契的,既然已经立契,还瞻前顾后不敢妄动,你该多与我的祭司大人学学才是,有人可是完全不顾我的意愿,迫着我答应立契这回事的。”

话音沉下,越说到后面堪虞是危险,那种带着笑意的危险随着他的眼神一起落到龙梵身上,想到归来之后龙梵是怎么让他答应的,凌洛炎调整了一下坐姿,忍不住皱眉,“以我和你的力量,还需什么寿岁共分,灵力互通,还立什么契。”

为了让他答应,他的祭司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直到此刻他都错觉还有什么冰凉和滚烫的东西交错在他体内,他这才知道,原来朔水除了清洁之用,竟然还能用在其人地方。

“为了让你心里再没有他人,为了你不在我视线所及之时也能让我知道你无恙。”回答他的问话,祭司龙梵微微含笑,他就是要让此刻在他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感觉他的存在,不能有一丝空隙容下他人。

凌洛炎勾起嘴角,哼笑一声,悠然道:“我还以为有人又醋意大发,记着那时候发生的事,借题发挥。”龙梵的心思他岂会不清楚,要他不许记住封尘绝,他自己却还始终记着万般介意。

“洛炎是想提醒我?”白袍祭司露出轻浅如水的笑意,凌洛炎斜着瞥了了眼,“还用的着我来提醒。”回来之后他已忘了,龙梵却还记着他被控制之时说出的那句放手,还有之后他答应的话。

他说随他怎么样,他的祭司果真就放肆了。

看眼前笑意从容说出的无比温柔,清心淡欲的好像前几天的事与他无关似的,谁都不会知道前几日这个男人是怎么过分的向他索取他的所有,要不是如今的他不算是普通人,恐怕这几天都别想下床了,而就算他已经非常人所及,之后也是被龙梵抱着去沐浴的。

用那样的方式要他答应立契,已将世上所有都看淡的男人,这么做,是要连他的生死都一并要去,生死相系,誓血以立,这个生死契,在龙梵眼里不只是相守,更是相约。

明白了他要的,他自然答应,这立契与婚娶不同却也有点相同,都有仪式,都要宴客,以他们如今在世人眼里的身份,还要昭告天下,想不闹出大的动静都不可能。

据后来艾所说的,当初赫羽荼鳞确实可称得上是神,他们所作的一切全是撇去感情之后下的决定,为了免去之后更大的灾祸,在此之前先将人类灭去这种事也确实是所谓的神作的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消散天地之后,他们的魂魄和力量并未全部散去,而是游荡在天地间有了依托,而后分散的力量聚集而起,又在世上重醒,那就是他和龙梵,只不过经历了人世,承载了人的感情,他和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两位神。

这或许是赫羽荼鳞当初都没想到的,当无情之神懂得情意,当初所计划安排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掌控,他们不再是赫羽荼鳞,而是凌洛炎和龙梵。

如此算来,他们两确实是神人,也可说不是当初的神人,对此凌洛炎已经不去计较了,如今他考虑的是当天下人知道他和龙梵要立契会引来什么反应。

凌云早在两人开始打情骂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知是觉得不适宜久留还是急着去解开渺澜的心结,留在殿里的凌洛炎和龙梵还在为了立契的事情继续讨论。

为了此事,赤阎族的族人欢喜不已,这是继天劫之后,最大的一件事了,可两位当事人却还是言行如常,虽然形影不离,却不见有什么太过欣喜的样子。

已经定居于族内的宁馨却说,对如今的炎主和祭司而言那立契的仪式只是仪式而已,毕竟,他们早已生死相随。

回忆过往种种,没有任何能将两人分开,已经如此,如今也不过是再多几个见证,见证这一段使得赤阎族愈加强盛的感情,同时,因为这两人之间的情,也使得天下得以安定,对所有的百姓所有的灵者而言,即便只是简单的立契仪式也有着重大的意义。

而后,终于到了那一日,这件赤阎族的大事,同时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两位神人立契,那是何等大事,之前得到了消息的,纷纷赶到赤阎族总殿的山下,即便不能上山,也有许多人守候在城里。

各族自然是要来的,还有灵犀族,自从帮绮旋王治好了随在他身边的那个迩生,灵犀族俨然成了他们赤阎族的臣属一般,自此就落脚在了山下的城里。

赤阎族总殿甩在的山巅上,楼阁亭台之间此时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慵懒的倚靠在栏边,想着近日的琐事,凌洛炎朝山下望了一眼。

“确实来人不少。”看到无数人群不禁觉得好笑,想起以往站在聚光灯下的场景,这立契的感觉倒像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好戏了。

似笑非笑的注视,红衣拂动如霞,忽然间,他察觉一道视线的注视,那种雷电似的灼热的目光似曾相识,是从山中某处而来,等他再凝神望去,却又什么都没了。

“怎么?”龙梵见他凭栏下望,笑的古怪,走到他身旁一起朝下看去。

莫非是错觉?他收回眼。

“你说,倘若好戏开始之时,找不到主角会如何?”挑着笑的眉眼无比邪气狡黠,注视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穿着红衣的男人像是玩笑,将先前所觉抛到脑后,如此问道。

龙梵看着他,渐渐的,浅笑浮上眼底,“那便是另一出好戏了,”他并不意外,他的宗主向来都妄为惯了。

凌洛炎抬眼,勾起一缕黑发放到­唇­边,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落下轻吻,“立契要用血?”

“那是我的血,对洛炎而言与他人不同。”对视那双魅惑轻佻的眼,龙梵徐徐回答,抬起指放到那双诱人的­唇­边。

一问一答,白袍祭司从容悠然,纵容着红衣人的随心所欲,摆到他­唇­边的指仿佛有自己志,以和那身白衣那抹雍容绝不相衬的诱引般的动作,时不时的轻轻磨蹭。

凌洛炎勾起嘴角,含着他的指咬下,血腥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口中,放开龙梵,舔去血­色­,他的指尖便被抬起,看着他的手指在龙梵嘴里是如何被轻咬,感觉其中湿润和那吸吮的力道。他某个地方立时就热了起来。“快点。”

命令惟的催促里,有着微不可觉的暗哑,他很确定,龙梵绝对是有意,他不觉得痛,但从指上传来的感觉却在撩拨他心里的­骚­动。

总算,他催促得到了一个含笑安抚的眼神,手指被放下,和龙梵染血的伤处合到一起,一连串的灵言落下,奇异的光亮从交握的手上冒出。

凌洛炎不知立契之时的那种咒术言语说的是什么,他只看到类似符咒似的东西凭空而出,成了一串又似字符又似图腾的印记,赤红火芒似的痕迹印在龙梵的眉间,像是烙印般越来越红,直至沁入其中似的消失 。

而在他额上,落下的是水滴般的痕迹,在龙梵眼里,那抹痕迹在这张惑人的脸上蒙上一层如同水波的光亮,就在这晴空之下,在这微风里,­唇­边的血迹使得眼前之所独有的。那种魔­性­般的**力,更为诱人。

龙梵始终觉得,连他都无法抗拒的人,其他人又如何抗拒的得了,为此,还是少让他的宗主抛头露面为好。

“立契已毕,接下来……”龙梵吻去凌洛炎­唇­边的血­色­,在他耳畔低语。

“接下来祭司想作什么?”明知故问的笑,他往后依靠在栏杆上,一手抚到眼前的白袍上,往里探去。

“做宗主想做的事。”淡淡微笑,龙梵没有阻止在胸前探索的手,而是拉起红衣下的别一只手,往下挪动,“洛炎不是要我快点?”

抚到白袍下的手停在某处,凌洛炎低笑,“果真不慢,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在此之前,还是与族人说一声的好。”免得到时候到处寻人,打扰了其他。

不等龙梵拉他回房,红衣如火飘然而上,“各位族人听好了,本宗主与祭司立契仪式已经完毕,接下来大家随意--”

“宗主?!”听到他的喊话声,各个地方跑出不少长老和曜师来,“外头仪式才准备好,宗主和祭司这是……”

“本宗主要和祭司回房休息。”

毫不在意的抛下这个答案,话说完,一阵畅然大笑在山中回荡,族人循着话音往高处那层楼阁望去,却只见了一身白衣一抹红影,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往房里去了。

山间笑声还在回响,众人对视,也不禁失笑转身,宗主和祭司要“回房休息”,他们还能如何随意?不如各自去忙其他。

房里,红衣解下,银发披散,凌洛炎一件件宽了衣,“既然已经立契,你可就是我的人了,我的祭司大人,这回不如让我如意?”

“洛炎可以继续努力。”白袍落下。

“我就不相信没有超过你的那一日……等等……”

“还需等什么……”人影交叠,落下的帐内传出了轻吻湿润的声响。

“确实,等不了了……那就继续……”

“这里如何……”继续着动作,祭司抬首笑问。

“不错,很好。”抬起腰身,他的宗主表示满意。

一切都很好,从他被卷入这个世界,遇到这个男人起。

凌洛炎仰头吐出愉悦的呻吟,拉起覆于他身上的龙梵,吻上,“我对你不会言谢,你知道……”

“我知道。”龙梵吻住他离开的­唇­。

他们都知道,此后再不会分离,他是他的祭司,亦是他唯一付出所有交托一切的存在,而反之,若不是他,此生,龙梵都不会是称臣之人。

只因是凌洛炎,他成了他一人的祭司。

只因是龙梵,他交出所有。

他们是彼此最特别的那个意外,相爱,抱紧,不再分离,就这么简单,如此而已。

一醉许风流 番外·碎魂情伤(一)

血腥从白袍之上飘散,如霜的白,自发尾蔓延而上,再非墨黑,而是透出了浅青异芒的白发垂落身后,仿佛被何物牵引,四散于风中,如同蕴含某种诡异的节奏,升腾起伏,周遭的一切便在这起伏之中,演变成了更大的灾难。

人声惊恐慌乱,如同末日降临,被遮蔽了云日的天空一片晦暗,日空之下烟尘弥漫。

尽管是他所造成,龙梵却对身外的一切毫无感觉,周围山石崩塌,河水倒流,平地之上处处裂口深陷,深渊遍布,辨不清天地为何,只有狂风扑面,带着沙石滚滚,如被漩涡袭卷,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里。

此刻,他抱着怀里的凌洛炎,只知道那缕魂魄正逐渐飘散远离,不止是离开他的怀抱,更是在离开这个世间。

要令洛炎魂魄重聚,只能让他死而后生,已决定了这般施救,可怀里的重量仍是让他仿若心口被剜割,他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可事到如今他却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而承受如绞的心痛。

在世千年,曾经经历过的情感从未有一次如此次这般强烈,如此刻这般明晰,令他真切的感受到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割离的痛楚。

怀中,那件红袍还是如火焰般炽热耀眼,穿着它的人却苍白了面­色­,见不到原先的凛然,失了魂魄,如今只余下一具躯壳,可他还是赤阎族的宗主,是他的洛炎。

触碰着眼前失去血­色­的­唇­,龙梵落下轻吻,“洛炎属于我,无人可以夺去,注定了与我纠缠一生,岂能容你这般轻易离开,你我之间,还未结束。”

“等着我,洛炎……”

轻轻的耳语似情热时的呢喃,随风而去,同时,半空中滚滚的沙石逐渐缓下,开裂的地面终于不再张大裂口,湖水停止­干­涸,空气中几乎能将人割伤的漩涡狂风,渐渐停歇。

赶来的族人面对先前的一切早已心惊胆颤,他们险些便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见了周围的变化,这才惊魂未定的觉出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祭司的灵力有多深对他们而言始终是个谜,直到今日,他们真实的感受到如此恐怖骇人的灵力,对当日祭司所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倘若宗主有事,以祭司之能,当真可令所有人陪葬。

再看眼前,先前的灾难恍如从未发生,一片寂静之中,望天台前的那块空地上,穿着白袍的男人抱着怀中的绯­色­身影静静站立,他们不知祭司在对宗主说什么,心底怀着恐惧与希冀,他们只盼望宗主还有活命之机。

正是因为宗主还有救,祭司才能恢复理智,未让这场灾祸延续。这么猜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印证,眼前的祭司再不是他们所知的那一个,无人敢冒险。

在他们四周,雷落城内早已面目全非,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他们不愿再去回响方才亲身经历的灾难,更不愿去招惹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男人。

没有人开口,但实现都落在龙梵身上。

龙梵对身边的一切视若无睹,注视着在他怀里的凌洛炎,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存着和平日绝不相同的冷冽,“归族。”

淡淡两字,从白衣之人口中吐出,如霜的白发和似墨的双眼却令这淡然的二字听来叫人胆寒,更不言在他身后,还有满目疮痍作映衬,神情已恢复如初的祭司,并未叫人安心。

跟随在他身后,龙梵不语,族人也无人敢言,眼见着他的白发一点点恢复墨黑,他们却仍觉得忐忑,此前所见的一切就似一场噩梦,他们从未想到过祭司也会有失控的一日,失控到灵力外泄,差一点便酿成大祸,甚至可能危及天下苍生。

至今为止,他们还是相信祭司并非真心如此,素来沉稳,最近乎天神之人,不会罔顾天下人的­性­命,那句要世人陪葬的警告和威胁,全是因宗主,关心则乱吧,若非如此,祭司也不会因宗主的离去而导致了这些,就如他们这些人,明知来此万分危险,还是从城外赶至,所有的一切,全是因为此刻在祭司怀里的那个人。

他们的宗主凌洛炎。

炎火倾城,致使宗主魂碎离体,是否还有救,要如何才能救得,只能等回到族内,等祭司来告诉他们了。

龙梵抱起凌洛炎,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拥紧了他,没有人见到那双微阖的双眼之内此刻是何心绪,握紧了缰绳的手还是如常的稳定,唯有龙梵自己心里清楚,此刻在胸口汹涌的杀念是何等的强烈,他费了多少力才控制住自己。

他想要杀戮,想要毁灭,想让眼前所见的一切生灵都尝到他心中之痛,感受洛炎所受之苦,这种强烈的渴望许久未曾有过,久到他自己都已忘却,曾经他与那些魔物一样,同样手染鲜血,对生命的消逝毫无感觉。

垂首望着怀中的那抹赤红,指尖抚上了凌洛炎的脸庞,相较于衣衫的赤红艳­色­,那张俊美惑人的脸太过苍白,从眉间到嘴­唇­,一一抚过,蔚蓝的眼如深海般沉寂,微微阖起,敛下了一切情绪。

跟随在后的族人只见他们的祭司突然加快了速度,染血的白袍在风中扬起了一阵血腥与莲华之气交织而成的腥香。

连忙跟上,众人俱是默默无语,心中惶恐,宗主的生死不光关系到赤阎族,甚至可说是关系到整个天下苍生的安危。

不安和凝重的气氛在蹄声之中如同实质,随着阵阵蹄音,一下下的敲打在赤阎族人的心上。

回望身后,雷落城已越来越远,城门已毁,余下的只有满地烟尘废墟,残骸处处,陷落于地面的凹陷裂口之内,而在那片疮痍的废墟之上,却是晴空万里。

碧蓝的天­色­艳丽的出奇,大片的空地被废墟包围,望天台便矗立其中,在诡丽的晴空之下,在尘嚣残骸之中,突兀儿诡秘。

以落雷异象而著称的雷落城,从此不复存在,只有那座望天台,成了雷落城中唯一的留存。

蹄音渐远,众人朝赤阎之境而去,两处相隔不远,却不是一夕之间便可达到,几乎不曾停歇,当一行人回到族内,雷落城里的消息已传到了此处,族人们早已在外等候。

龙梵落下马来,此地留守的族人听说圣物中的灵兽亦有跟随,见了半空中的银狐,还未来得及惊喜,便看到祭司所抱之人居然是宗主,全都大惊失­色­,尽管已听闻雷落城中发生之事,却直到此时才知道浸已严重至此。

“祭司!宗主他——”

不敢说下去,但谁都见了那张失去血­色­的脸,还有散乱在脸旁暗淡的银发。宗主在祭司怀中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

“宗主死了?!”围拢的赤阎族人呆滞的望着祭司怀中之人,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在龙梵身后,决云和岩骁脸­色­沉重,林楚更是神情凄然,听见有人吐出那个“死”字,宁馨走出马车,终于忍不住立在人群之中低泣出声。

“住口!谁敢妄言宗主生死?!”在弥漫着戚哀的空气中,冷厉冰寒的大喝骤然响起。

众人屏息,都被突然的大喝声惊吓得闭口不语,祭司此前从未在人前失态,除了在宗主面前有所不同,面对他们何时有过这等的情绪起伏,不论何种喜怒哀乐,都似遥不可及与众生无关,但眼前却是不同。

喝声似一把冰雪铸成的利刃割开空气里的哀伤,­阴­沉的透出狂暴燥乱的气息,被此震慑,无人敢再多说一句,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色­衣袂微抬,与先前对他们的疾言厉­色­相反,动作轻柔的碰触那失去血­色­的脸庞,在众人眼前,从来都冷静如山,深沉若水的祭司,不见平日的温和沉稳,某种强烈的情绪在被深深的压抑过后,化做了狂躁冷酷溢出微蓝的眼眸,朝他们望来。

“他还有救。”

语声淡淡,甚至是平板的,族人悚然,同时也为那道望来的眼神而惊惧不已。

只要牵扯上宗主的安危,祭司便不再是原先的祭司了。

决云在旁叹息了一声,时至今日,祭司与宗主之间的牵绊有多深,经历过雷落城之灾的人都会清楚,就算宗主还有救,但此刻确实失了魂魄,与死无异,他们身为长老已然痛心不已,祭司心中感受会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回,是真正的魂魄离体,不在这个世间,要如何才能救得回宗主?

一醉许风流 番外·碎魂情伤(二)

白­色­身影穿过人群,在族人的注目下往书斋的方向走去,见他有所打算,众人连忙跟上。

书斋在龙梵所居之处,到了殿外,看守的侍从见祭司和各位长老一同到来,知道出了大事,其中有自认心思灵巧的赶忙上前,行礼过后,便打算从龙梵手里把人接过。

他这番乖觉的举动若是在平日里倒也并无过错,甚至可说是令人满意,但错就错在,今日不同往日,未来得及看清龙梵所抱的是何人,他便把手伸了过去。

看到那侍从的动作,长老们在心底惊呼,岩骁皱眉低语道:“他难道不要命了?”

果然,没等那侍从的手指沾到红衫的衣角,骤然间一阵爆裂般的灵力便将他从殿前掷向了远处,园中的树木在巨大的外力撞击之下拦腰折断,众人只见倒在地上的侍从再也不见起来,隐约还可见到胸前起伏,却显然已是勉强支持。

“谁准许你碰他?”语声一字一句的缓慢,对那人的垂死挣扎视而不见,在众人眼中最近似天神的男人眼底泛起了魔魅似的幽蓝,如一簇暗火在那双深沉死寂的眼中跳跃。

岩骁摇了摇头,有人在此时做错事,就算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不长眼,现下的祭司招惹不得,在他怀里的宗主更不是任何人能碰得了的,即便是他们这些长老都不敢轻易靠近。

祭司未用其他手段已是他的运气,遥望远处树上枝叶断落飘零,还有树下被撞裂全身骨骼生死不知,又或是生不如死的侍从,众人同事都有这种想法。谁都没忘记,在烈焱族还未归属赤阎之前,那个长老姚通是如何被祭司绞做了惨不忍睹的模样,直到最后哀求着还不得一死的惨状。

龙梵不含丝毫情感的眼神淡淡收回,深沉的眸­色­中辨不清此时在想些什么,仿佛一切感情都被抽离,怀抱凌洛炎失去魂魄的身躯,带着沉沉的威压和骇人的气息,走入殿内。

随着他的身影走过,莲华冷香若有似无,夹杂着深入骨髓的­阴­冷,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周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在旁守卫的侍从再无人敢上前,长老和一­干­传使们也没胆量跟上,从祭司身上透出的那种森冷冰寒仿佛在顷刻间便可将所有吞噬,就如在雷落城里一样。

众人对视,都看到彼此脸上满是忧心和惊惧混杂的复杂神情,背上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人愿意让雷落城里的灾难重演,此处是赤阎族,大家心里都清楚,倘若谁再惹怒了祭司,那后果谁都无法承担得起。

龙梵到了殿内把凌洛炎放下,眼神落在他失去血­色­的­唇­上,本就浅薄的­唇­­色­,呈现出惨然的苍白,一如失去了光泽的银发,在他的指下好似稍微触碰便会破碎消散,令他无故的担忧,会否如那缕魂魄一般,此刻还在他的怀中,下一刻就消失在这世上。

猛然咬住他的­唇­,重重亲吻,感受着不会回应的­唇­舌,失去了温度的冰冷,浅­色­微蓝的眼眸里终于泛出沉沉的晦暗,轻抚不再恢复血­色­的苍白,龙梵重又把他冰冷的身躯抱紧在怀里,层层的黑雾笼上眼底,敛下的眼眸中,仿若有一场暴风正在酝酿,又被生生的压下。

抚在红衫上的手依旧是温柔轻缓的,龙梵在他耳畔轻语,“要将你带回还需些时日,洛炎须等我,倘若你不在,赤阎族也没有必要存于世上。”

洛炎还未死,只是暂时离开,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无法控制心底为失去他而生的焦躁和暴戾,他自己知道,千百年来他的情绪从未如失控,这一刻,他甚至想毁去赤阎族。

但,他不能。

赤阎族属于他会怀中之人,他答应了洛炎为他守护。

“祭司大人,菀蓝求见。”门外,随着语声,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带着些迟疑停在了门前。菀蓝捧着手中的食盒,垂首在门外静候。

自从祭司开始亲自侍奉宗主,便不再回来这座殿阁,房内虽日日有人打扫,却并未备着什么茶点,祭司才归,一路赶路滴水未沾,身为祭司大人座下的传使之一,她曾负责祭司的饮食起居,她清楚祭司几日之内不食不饮无碍,但那是在他灵力充沛的情况下。

如今祭司的状态如此不稳定,也不知损耗了多少灵力,其他族人不敢擅入此殿,幸而他们十二使是本就在此殿候命的。

她的语声落下,却未等到回应,她开口说明了来意,久久之后,门内终于传出了一个字。

“滚。”

菀蓝一惊,只是一字,但那种仿佛黑暗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息却不容得人忽视,她犹豫着开口,“祭司大人……”没等她说完,手中食盒砰然一声巨响,所有的食物酒水全数化作尘埃,霎时间手中只余下一片空无。

轰然的响声之后,重归死寂,整个殿内毫无声息,房里更是静的如同死域,从中渐渐溢出的恐怖气息似潮汐阵阵,汹涌而来,分明日正当空,菀蓝却突觉身上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再看周遭,似乎所有具灵­性­的草木都正在逐渐枯朽。

那是灵力外泄,是祭司的杀意。

慌忙退后,菀蓝终于觉出留在此处有多么危险,此刻的祭司不会在意取去族人的­性­命,即便是他是他座下十二使之一,也绝不会被另眼相看。

抱着凌洛炎起身,龙梵行往书斋,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怀中那袭红衫上,没离开过半分。

殿外长老们和各自的传使还未离去,听见那声巨响,再看菀蓝仓皇而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些庆幸未莽撞的跟随进去,他们都告诫自己,切莫做出令祭司不快之事,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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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赤阎族一行人离开后,雷落城发生的巨变立时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时时关注着赤阎族的他族之人亦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天下为之震动。

此事过后,之事数日之间,魔物肆虐横行,数目日渐增多,百姓被害的时间时有发生,并非几人受难,每次都有十数人遭祸,或是被食,或是成了魔物寄身的躯壳,引得人人自危,各族只能保住所处之地的百姓不受其害,而无法制约世间正起的祸端。

赤阎族亦是如此,岩骁负责带人剿灭山下出现的魔物,保得山下百姓的平安,听祭司说可将宗主救回之后,族人都安心了不少,但在族内禁地之外守着的几人却并未觉得放心。

决云带着一­干­长老和传使,守在书斋之外,全是忧心忡忡。

自雷落城归来已经好些时日,祭司将宗主放在书斋之内,不知在布何阵法,连日来未曾离开一步。

书斋乃是重地,除了当初渺澜曾在其中,无人能轻易踏入,除非得到祭司或宗主的允许,而此刻,渺澜早已离开书斋,那些为其洗手灵力的异草亦被迁至凌云的院落,如今书斋之内情形如何,没有人知道。

众人面带忧­色­,灵狐艾也在等待的行列之内,它却不是因为忧急,除了在雷落城内面对恕靖夷施用灭世咒术之时令它有些慌乱之外,其他的时候,它惯于旁观。

银狐面对着书斋的大门,金­色­的兽眼没闪耀出几许兴味,它没想到,龙梵连这种失传已久的秘术都会,便是连上古之时,也无多少人会使此法,但要用此阵法,是需要“引”的……

“看时日,差不多了。”艾跳跃至半空,算了算时日,这么些日子够那个阵法形成,可若是缺了“引”,空有阵术亦是无用。

在旁等候的族人看不出那张狐脸上的表情,但它的话,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艾大人,不知……何事差不多了,莫非宗主能归来?”有长老小心探问,知道银狐名为艾,却仍是不敢随意开口直呼名讳,它是赫羽所留的灵兽,赤阎族又是即成赫羽之力的宗族,艾对他们族而言,地位比起他们这些长老来只高不低。

“凌洛炎要想回来,恐怕不是如此容易之事,需多少时日,还得看你们的祭司。”临空立于门前,艾一边说着,注视书斋的大门,门扉缓缓开启,走出了一道白­色­身影。

"祭司!"

"祭司大人!"

众人连忙上前,宗主能否归来还是无法确定,祭司这几日的闭门不见使得族里上上下下都为之忐忑,此时终于见到书斋的大门打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内望去……

打开的门很快合上了,但在那一瞬间,还是有人见到书斋的地上,浮现出错综复杂的文字与术法之符,所有的卷宗不知被撤去了何处,空旷的地上,只有巨大的阵法加一张大网隐约闪耀光华,中心之处,一身火红之人躺卧,正是他们的宗主凌洛炎……

一身白衣,神情淡漠的祭司就站在门前,不再是当日归来之时那般骇人,但依旧令人感觉忐忑,他仿佛没有看到门前的众人守侯,直径往外面去……

"祭司--"凌云在后面喊了一声,对着龙梵的背影,忘了原先想说的是什么,此时在他们面前的祭司,看来安然沉静,却无由的更叫人觉得可怕……

"灵咒……"就在那道身影即将远去之时,艾突然开口……

龙梵的脚步停下,转过头来,"不错,确是灵咒……"

"你要去取'引'?"艾当然清楚,阵法已成,接下来要使其完整,"打算从何处去取?"

众人不明白他们所说的是什么,只猜测与宗主有关,正想听祭司说的更多些,却见祭司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

那笑意绝不是为了令人安心而生,身穿祭司白袍飘然若神之人,此刻的笑意更像是魔,不是没见过祭司笑过,却从未有一次如眼前这般令人毛骨悚然,后脊发冷……

白袍在风中轻拂,在他经过之处,悲悯众生的莲华香若有若无的于风中飘散,长老和传使们在后,立时想起的却是那一日在雷落城,那股与血腥交织的气息……

脊椎处的冷意传遍了周身,注视祭司朝戒院而去,决云都无法克制心头涌上来的不安,宗主已然如此,祭司究竟打算如何来救他?戒院之中,又有何物能派上用场?那里全是囚禁其中的有所过错的族人……

长老们想要跟上去看个究竟,却又不确定是否该跟随,箢蓝望着远去的背影,对艾问道:"箢蓝可否知晓,祭司大人所言何意?何谓灵咒?何谓取引?"

"灵咒术究竟有何所有,如何才能救得宗主?"林楚最关心的便是在书斋之内的那人是否能救回……

"灵咒术,顾名思义乃是咒术与灵术之合,并非某一种特定之'术',而是两者同时施用的通称,照眼下的情形来看,龙梵是打算施咒术,使凌洛炎的­肉­身在失去魂魄之后不受时间的影响,不被其他怨灵魔物乘虚而入,寄生其中……同时耗用灵力换得一段时日之内的灵魄离身,化作实体,如此才可穿越时空,去找寻回到异世之中的凌洛炎的魂魄……"

"灵咒之术需两术合一,需有一物做引,那时施用此术的所必需的媒介,用以将两术合一……"龙梵打算做什么,它已清楚,唯一不确定的是,他如何来取得"引"……

"……哪个'引'究竟是何物?"决云在旁问道……

"生灵……"

众人一惊,却听艾又继续说道:"不是魔物之魂,亦非死这之魄,而是魂魄俱全,活生生的生灵,越是鲜活,效用才越是显著,尤其是要维持已死之人脱离魂魄的­肉­身不腐……必须要以其他生灵的损毁来作保护,令世间怨灵恶念惑于生灵的生气而忽略这具无主的躯壳,保得万全……"

那个"引",便是生灵,而生灵,是无法从死人身上取得的……

戒院之内,似乎囚着不少活人……

艾一边说着,想到当初便看不透这个祭司的深浅,如今他还会施用灵咒术,如此看来,他的身份和过去就更耐人寻味了……

看似圣洁,被赞誉为最近天神的祭司并非如表面所见,在凌洛炎身边之时看来只是深不可测,危险难辨,这几日它又多看出了些,所谓最近天神的祭司龙梵,与某些魔物相比,未必­干­净多少,魔物若是由黑暗不洁所化,那么龙梵……便绝对是身处过黑暗的男人……

阳光之下,纤尘不染的衣袂微微拂动,身穿白袍的男人进入了戒院,莲华香散出不染尘嚣的清淡微冷,黑发被整齐的束起,如墨­色­深沉,同往日一般一丝不乱,脸上淡然之­色­依旧是沉静的,半阖的眸­色­之中,却似正酝酿着风暴,一触即发……

布阵施术已毕,到此刻,只差一步……

衣袂抬起,揭去囚室门前的禁制,白影踏入,融入了那片昏沉的暗­色­……

戒院,囚禁犯错之人的所在,论过错,有大有小,处罚便也有轻有重,小过来此领罚便能离开,比如当初的岩骁,囚禁在其中的则是犯了大过但罪不至死,需待上一段时日经受刑罚之人……

没有开口,也没看任何人一眼,**的手缓缓伸出,如同攫取什么,朝着囚室之内微扬……

远离尘世的淡香成了死亡的气息,龙梵面无表情的展开掌心,在指尖开合之间,缕缕幽光似抽丝一般被绕往指上,这是他所需要的"引"……

任何生灵于他而言,此时都是可被牺牲的,再多的人都无法与他想要的那一个相比,为了施用那个阵法,施用灵咒之术,只是区区的生灵而已,戒院的若是不够,还有其他人……

从前,他是为了赤阎族计较得失,如今,他只为一人……

失去的痛楚似乎已经麻木,过去能控制得宜的心绪这几日始终起伏不定,脑中思绪流转,心思并不在眼前,龙梵为周围响起的惊叫声和恐惧的哀求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并不在意此刻的所为……

抽取活人的魂魄,不是杀而取之,而是活生生的抽离,如此取得的生灵,才有最好的效用……

"祭……司……"抽搐着瞪大了双眼,被抽去魂魄的人注视面前的白袍,闻声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眸里,幽幽的墨黑和淡兰­色­浅蓝似是安抚怜悯,抬起的手却毫不犹豫,不见一丝停顿……

如被潮汐吞没,冰冷袭卷,囚室内的人倒在地上,最后一缕魂魄被龙梵收入掌中,他抬起眼,淡淡的目光夹着几分狂乱,移向了另一间囚室……

书斋门前,长老们在听了艾所说的灵咒术,还有课谓"引",急匆匆的赶到了戒院……

偏僻空旷之处,只有肃穆深幽的戒院存在其中,求救的哀号声从内响起,在空无的寂静之中,将午后的安宁和煦撕裂的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寒……

听着门内响起的恐惧叫喊,所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下,没有人敢走入,他们知道祭司就在其中,也知道祭司在做什么……

囚在戒院之中的都是犯了大过之人,但他们也是赤阎族的族人,虽是如此,他们却不敢阻止……

站在园地,听不见其他,只有一声声恐惧惊叫,哀号求饶透过层层门廊,隐约的传出

,从起初的清晰到此刻的难辨,似乎人数正越来越少,直至最后,终于悄无声息……

空旷之处,除了耳边的风声,其他的一切响声都静默了,死一般的静谧仿若空气中的无形巨石,压在众人的心上,注目远处,祭司从门前走出,掌心的光晕是何物,所有人都明白……

"长老们若是不满龙梵所为,可卸去我祭司之职……"举起手,托起数十人的魂魄,在日光之下,将说话之人的表情映照出一片白芒,白芒的掩映之后,那双微蓝的眼眸正浮现晦暗的深幽……

卸去祭司之职?!众人忙不迭的摇头,面上现出的慌乱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相较与戒院的族人之死,祭司之言让他们更为惶恐……

族内已无宗主,岂能再没有祭司,无论祭司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宗族,也是为了宗主,他们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祭司所为,更何况,自雷落称归来的祭司,也无人有胆量去同他多说什么……

就如此刻眼前,沉静之中流露出如要噬人的压迫感,深海般的莫测成了暗涌流转,似乎顷刻间便会将一切湮灭,就是在迟钝的人都觉得出其中的危险,不敢在此时质疑他的所为……

长久以来,他们早已习惯听命于祭司,也是因祭司,才有了如今这为令他们骄傲的宗主,为了挽救宗主,祭司此翻作为,他们不会多言……

见无人再谚语,龙梵往来时之路行去,书斋之内,只差手中的引,来启动阵势……

"那些人难道不是你的族人?祭司大人……过去不会罔顾族人生死……"死寂般的静默里,存着疑惑的女声突然响起……

龙梵止步,缓缓转过头来,眼眸里如有夜­色­坠入,深沉的晦暗之中,幽光闪烁,"那些并非我的族人,族内上下的­性­命,皆属宗主,用他们的­性­命换得宗主归来,莫非你觉得不值?"

若是要用全族­性­命来换,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更何况只是这戒院中的数十人……

温和的笑意依旧,语声却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而对如此祭司,箢蓝答不上话来,垂首低声说道:"是菀蓝失言,祭司大人恕罪……"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便该领罚,戒院如今无人,你去吧……"

含笑的眼眸温柔,蕴满的却是一片幽黑,那双眼眸扫了她一眼,看来分明含笑,笑意温和却不带丝毫感情,如同注视死物的眼神菀蓝从未感受过,她身为祭司手下十二使之一,百多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祭司……被那种目光注视,似乎心底所有一切都被摆在日光之下,整个人被细细的切开,如同置身死地……

身上不能动弹,灵魄深处好似被什么击中,一瞬间的绞痛令她眼前发黑,忍不住身上微颤,只到视线中的白影远去,菀蓝身上一松,才敢抬起头来,再看身边,其余长老们都面露同情之­色­……

身为祭司座下十二使,地位仅次于族内长老,身为女子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她尽心尽力,如今为了一句话,被贬至戒院,这是何等残酷的惩罚……

只是因为,她是赤阎族,为祭司而不平的那一句话……

"这是迁怒,为了宗主,看来,是我说了不该之言,祭司未取我­性­命是否已是幸运?"菀蓝带着些怨怼,笑的苦涩……

决云想起了那个侍从还有雷落城中他们所经历的那场灾难,"确实已算幸运,自从见过雷落城中的景象,我便时有感叹,世人都将我们灵者奉若天神,我们却无法与祭司相比,过去只知祭司之能世上少有匹敌,人人敬畏却无缘得见他之能,如今为了宗主……"

"为了宗主,我们道是深有体会,但我情愿还是不知道才好……"岩骁带着族人从山下归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接了决云的话,一脸苦笑……

为了宗主,众人叹息,一切都是为了宗主,突然来到此世,令他们赤阎族再次傲立世间,连祭司都为之倾心的人,在他突然离去之后,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即便是祭司亦无法从容面对……

等他们走入戒院,打开门开到囚室内满地的尸体,长老们再次感叹,不知他们是否该庆幸,戒院的这些人已够祭司所需……

若是不够,又回如何?

无来由的,他们此刻再不怀疑,祭司为了宗主,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被长老们崇敬同时又令他们畏惧的男人此刻在书斋的阵心之中战立,被夺取的生灵就在他的掌心……

命传使看守书斋,又在门上下了禁制,龙梵将手中的光团--化入阵内,脸上现出了一丝焦躁,他不知此世的异世时空相差多少,穿透时空与时空之隔找到洛炎又要花费多久,等他寻到,在此之前洛炎不知要等待多少时日……

他并未考虑若是出了万一,他的宗主魂魄完整之后会否将他忘记,也并不但是那个骄傲又充满野心的人会不会留恋异世,不愿意随他归来,又或者,在那个世上已有了旁人伴随身侧……

想到种种可能,身穿白袍的祭司露出一丝令人心颤的温柔浅笑,垂首轻抚躺在阵中的人,"不论在何处,不论发生何事,洛炎都别想逃开我……"

将最后一缕生灵的魂魄注入阵内,敛目静心,躺在红衣人的身旁,龙梵启动阵势,口中念着繁长的咒术灵语,灵魂离体,依稀凝聚,又在大片骤然大亮的光华之中渐渐消失……

不论找到洛炎之时是何种情境,他都会让他知道,他只能是他的……

封尘绝恋1

封尘绝站在荒漠里,看着不远处的绯­色­身影。

他知道,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他满怀恨意和难辩的心情,救下凌洛炎,也就是这一天,这个他想杀的人轻笑着问出的那一句话,交他,彻底击溃。

你爱的是谁?你真能杀得了我?

那满目讥诮,满身绯红的人,深情的眼眸时流露出的是冷魅的笑意,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他无比混乱。

他杀不了他,世上竟有在他眼前失去抵抗之力,他还无法下手杀死的人?

他是封尘绝,乾岐族就算已不复在,他还是封尘绝,从不顾及手段,只看结果,他原本打算的不就是要夺回失去的一切?

过去的少年早已成为借口,他的野心让他能把感情当做工具,就算世人以为卑鄙,他却觉得理所当然,直到这个意外出现,还是凌洛炎,却从少年长为成|人,和他一样的野心,夺去他的玄火,将他的乾岐族也灭去。

同样身为赫羽的继承者,光与影,本该携手,凌洛炎却站到了另一方,对他,他始终存着难解的心情,本以为是对过去的少年不能忘情,如今才知,他竟也沉陷,被这双惑人的眼勾去心神。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是凌洛炎将他点醒,就该承受结果,他封尘绝若是想要,便是费尽心机也要得到。

诡谲如鹰的眸交视线锁定在眼前那抹红衣之上,被凌洛炎一语提醒,辨识出心底真意的男人心里所生的想法与外表所显露的混乱截然不同。

他想得到他,得到眼前的这个凌洛炎。

随行往前,他看着无垠大漠,迷月洒下银辉照耀,红衣溅血,长匕如剑,决绝狠厉的刺入,毫不留情的拔出,那一身染血的风情,那一刀冷酷含怒的犀利,就像一团火­色­燃烧,烫在他的眸底,留下深深的刻印。

穿着那身染血红衣的人,提着匕首,就那么站着,注视脚下的尸体。

他忍不住猜测,此时凌洛炎心里想的是什么?凌洛炎杀了龙梵,不容否认,眼前的场景虽然出乎意料,却让他无比窃喜。

“你杀了他,不后悔?”他问。

“为何要后悔?”先前还是冰冷含怒的眸­色­渐渐染上笑意,“他又不是龙梵。”

那不是龙梵?!窃喜成了诧异,封尘绝心头一震,身后忽然袭来一股庞大的力量,纵身避开挥掌往后,没能全部抵消的力量轰然袭上。

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就势翻滚开去,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背后之人竟然是本该已死的龙梵?!

匕首坠地发出轻响,红­色­的人影没有半点迟疑疾步走去,被白袍的祭司拥入怀中,就算白袍染尘,冷静不再,那个确实还是那个祭司,那个凌洛炎先前杀了的人又是谁?

封尘绝小心往后,就算是他,此时也对这幕场景无比意外,凌洛炎杀死的并不是龙梵,若非是早已看出,先前的那一刀怎么能如此决绝,毫不留情?

这种体悟让他头一次感觉到心口酸涩,与他一样,本­性­难驯,怀有疑心也拥有着野心,利用所有可利用之物的凌洛炎,竟然已经相信那个祭司到如此地步?

失去炎火的凌洛炎不是他的对手,祭司龙梵他却不能不有所顾忌,就在他们相拥之时,他已经悄无声息的逐渐远去。

如他所料,那个祭司确实大怒,在那抹红衣面前,好像谁都无法保持冷静,不是心动便是心惊,一动一惊之间,等发现之时,便已陷入那仪态风流的深情冷漠里,眼前只有那抹绯红的颜­色­。

垂眸不去看那两人的身影,他调息内腑的伤,没有人知道,逃逸无踪的封尘绝此时就在沙丘之后,不久前凌洛炎曾站立过的地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清晰。

嘴角鲜血溢出殷红,封尘绝抬手抹去,目光却没有转移,一直以来他想让超出预计的事都步上正轨,其实是一场自己欺,他想要的,应该是凌洛炎。

他是不是该感谢凌洛炎今日对他所说的话,就算晚了些,终究还是让他认清了。

眼底浮上莫名的笑意,封尘绝站在沙丘之后,久久注视着人群中的那一抹身影,那笑还是有着几许难辩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要定了他,同时也知道,身着红衣的人心里有的只是龙梵,甚至,除了龙梵,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看入眼里。

确实,和那个拥有千年之能,朔水之力的祭司相比,其他人都不值一提,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凌洛炎无法将他忘记,把他也放进心里?

在眼前,这已经是一局死棋,就算他再狂妄,他也知道,他不是龙梵的对手。

封尘绝的眼底泛起诡思,一直以来,为了达到目的,他都可以不择手段,总之在世人眼里,在凌洛炎眼里,他也从来都不是为善之人。

站在沙丘之后看着那两人交谈相拥,看着在他面前用杀意冷酷装点魅­色­的人再也不复先前的镇定,看着他狠狠砍刺那具尸体,看着他弯腰呕吐,倾靠在祭司身上,全然的放松和相信……

忽然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封尘绝站立的地方,面前又多了一滩血。

龙梵虽然你有无人能敌的力量,也未必能阻挡别人在凌洛炎心里留下印记,­阴­沉的眸­色­里浮现如雷电般惊人的锐利之­色­,嘴角殷红,面­色­如鬼,他正要离去,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

“不愧是银曜王,连封宗主也伤在他手上。”不知何时站在封尘绝身后(钟爱琪),这突然出现的人也看着那个方向。

“不算以前的帐,这是我恢复力量后的第一次伤在他手上,也该是最后一次。”不知决定了什么,封尘绝舔去­唇­边的血,尝着口中腥锈的气味,好像对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并不陌生。

“上回那个妖族确实好用,封宗主恢复力量之后只强不弱,这次好不容易将他们引到这里,这下总算能够……”说到这里,那人忽然闭口不语。

封尘绝完全没理会突然停下的话,身上的伤,站立之姿还是挺直,冷笑着说道:“连我都没有发现那是幻境,那个东西被擒,你们倒是舍得。”

他指的是被抓住的魔物,这样真实的幻境之所以存在,与此密不可分,被抓住,也算是个损失,有人看来却并不担心。

那个摇头,无所谓的模样,“已经没用了,只能用这一次,被抓去也就抓去吧。”幸好他在暗处­操­控没被发现。

“舍得这样用法,看来你们这次是势在必得了,灵犀族总算等到今天。”知道那个魔物的特别,会在整个时候舍弃,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无所顾忌。

“虽然有那个裂缝在,却不能随便使用,还好有封宗主,不然也没办法把他们都引到这里,就算失去玄火的力量,我们还是承认你赫羽继承人的身份的,炎主超出我们的预期,可惜没能让他接受你,我们……”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打断这番话,封尘绝没有澄清,之前,他原本是想阻止凌洛炎进来的,尽管那时候他还没看清自己的想法。

可谁想到结界的裂缝会因为他和凌洛炎的灵力踫撞而加剧,他非但没能阻止,连他自己都进入了这里。

“封宗主是第一次来吧,不如去我们族里坐坐?”没有回答他的话,来人只是微笑,普普通通的衣衫上,衣衫的一角,腾云般的水浪和落霞似的火焰交织,云波雾袅般的图腾舒卷伸展,假若凌洛炎见了,便会发现,那纹样与他得到彩珠的一样。

“我也这么想。“目光又往某个方向打量了一眼,那一行人已经远去了,封尘绝沉沉的眸­色­时翻起异样的波澜。

暗红的发狂乱不,背转过身,随来人离去,深刻的轮廓下,­阴­影遮住了鹰眸之内闪过的暗­色­,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一次算清。

狠戾的冷然划过,想到凌洛炎,便会想到之前的那个少年,追溯到久远之前,如今他已经不确定对当初的那个少年是何种心意,也许他还是爱他,但那种爱与他的野心相比,不够深刻。

少年因他伤重而死,他也愤怒仇恨,计划被打乱,他失去了可以得到的赤阎族,也失去了他,怒气狂乱即将爆发,可就在那一次,他亲眼见到那具身体里注入的另一个灵魂,如今想来,也正是那一次,他被那身浓烈的火­色­所震慑。

那人好像比少年更适合凌洛炎这个名字。

不久前他问他爱的是谁,将他的心思看的那么透彻,而事实上,在此之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恨,他的爱,都来源于此。

同一具身体,不同的灵魂,理所当然的占据和抢夺,将少年的魂魄彻底毁去,凌洛炎,某些地方和他是同类,他们拥有同样的野心,甚至同为赫羽的继承者,但在一开始,他就输给了他。

从一开始,他们见面之时起,轨道已经偏离。

“封宗主,在想什么,莫非是炎主?”灵犀族的人,始终称呼凌洛炎为炎主,龙梵为银曜王。

“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彻底将另一个人记在心里。”封尘绝问的突然。

“毁掉他重要的东西吧。”

“如果是骄傲之人,还有另一个办法。”这么说着,短发凌乱的男人加快了脚步。

是毁去还是其他?凌洛炎,是你让我如此犹豫不决,我封尘绝,此生还未这样。为一个人考虑这么多。

在毁天灭地的灾难里,他站在聚灵枝上,玄光往下不断投入,看见不远处那一双并肩的身影,他的目光却只落在其中那一人身上。

“骄傲如你,不会忘记今日,凌洛炎,是你欠我的!”他大笑,笑声直入云宵,然后,往下跃去。

他最终,选择了这种方式。

对于得不到也毁不去的东西,唯有割舍,将所有关联全部割舍去,爱不得,却也恨不得,还有谁能让他封尘绝落到这般境地?

凌洛炎,这个名字还是凌洛炎。

坠入聚灵枝,被光包围,灵力不断吸取,封尘绝仿佛将身外之事都忘记了,脑海中出现的全是过去的画面,红衣冰冷的少年,强作坚强,掩饰着小心翼翼不敢显露的脆弱,却知道他有野心之时一口回绝,甚至不惜与他动手。

他说,不要逼我……

不要逼我。我不会背弃宗族,我毕竟是赤阎族宗主。

那个名为凌洛炎,说出这番话的少年,自此再未见到,再次相见,他已不是他,容貌相同,却以那相同的容貌显露出绝然不同的风华,成了真正被人敬畏的赤阎族宗主。

时常觉得,即便着红衣,那个也会给人赤­色­如火的感觉,如一团夜空中的艳丽花火,诱着周遭的所有人投放其中,即便粉身碎骨化作灰烬,也要奋不顾身的投入其中,只为与他靠近。

他封尘绝,竟也成了其中之一,竟也免不得记住那双惑人的眼,想看到在他眼中印出自己的身影,凌洛炎,这是移情,还是报应?

他不能偿还那少年的情,又陷入了这悉火红魅­色­,直到如今……

感受着聚灵枝的震荡,听到外面的动静,封尘绝合上眼,不去顾及汹涌而去的灵力,他不管结局如何,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事。

我怎么会将我的敌人忘记。

红衣如火燃尽风流的人,这么说。

那么,骄傲如你,会抱怨会记恨被敌人所救吧……笑声从封尘绝口中发出,感觉到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但此时他真的很想大笑一场。

就在此时,外面嘈杂和聚灵枝爆裂的声响翻出气浪,聚灵枝骤然释放出无数的能量,倏然碎裂,像是被海浪冲击,他只觉巨大的力量袭来。

对死,他早已做好准备,他是封尘绝,这个绝字是绝情也决绝,他能对别人狠 ,对自己也毫不留情,他没有为自己准备退路。

被狂暴的灵力袭卷,他随波逐流,眼前终于黑暗下来。

外界,聚灵枝已经散去,对此封尘绝当然半点不知,被毁去的一切在天际这上站立的两人手中重生,当一切平静,当封尘绝睁开,才发觉周遭所有都变了模样。

他当然听见了外面的话,他也见了这方重生的天地,他知道自己落在草木之间,某个偏僻的类似山谷的地方,沙城如今也有了草木花鸟,有了山间溪水,这就是神人之力?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惊讶自己竟然没死。

听着外间的说话声,他继续躺着,直到所有人离去,缓慢起身,遥望天际,他已经看不见那远去之人了,无由的叹息一声,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谁会想到,当初显赫一时的乾岐族宗主会有今日,乾岐族已不再,族人死的死,散的散,这一切还是与凌洛炎相关,是那红衣人命人做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遇上和这三个字相关的,每回失利的总是他。

不知自己在感叹什么,封尘绝回到了当初乾岐族所在的总殿,人去楼空之处,让他想起的却不是昔日的辉煌,竟还是那三个字,那一个人。

从他利用那个少年开始,从他在情意中夹杂野心开始,是不是就已种下今日之因?这个问题他不会问自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世事如棋,他以为他是下棋之人,最后才知,乾坤莫测,笑尽天下的不是他,而是凌洛炎,可叹的是,他此时不觉得怨恨,反反复复想的,却还是那个名字。

“宗主?!”惊喜的叫喊声,打断了封尘绝连日来的沉思。

“你们是谁?”锐利的鹰眸敛下起伏的心绪,朝远处几人扫去,不起眼的几个人,正在打扫角落的灰尘。

几人上前行礼,其中一个恭敬的回道“宗主不曾见过我们,但我们见过宗主,我们是宗主的手下,我们是乾岐族的。”

“我的手下?”封尘绝又打量一番,还是记不起这几人。

几人不好意思的低头,“我们只是族里的小卒,宗主不会驴得的,上头的大人还有很多,我们灵力不济,一直在族里帮忙做些杂事。”

因为做的是杂事,才会在乾岐族几乎全员覆灭之时还安然留在这里,几人这么一说,封尘绝立刻就明白了,许是听到这里有说话声,陆陆续续的又走出十多人来,全是原本就留守在族里的人。

“宗主。”一群人恭恭敬敬的站着,不约而同的行礼拜见。

他们都没有高深的灵力,在对战之时无用,所以都留在族里处理杂务,凡事封尘绝手下,多是能战好杀的,许多都有魔物的血统,半人半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非凡的能力,也有些只是看来与常人不同,资质平平,这些人向来都在族里留守。

“起来吧。”

那些人站起身,眼神都看着封尘绝,宗主归来,他们的乾岐族是不是还算有希望?但前几日,分明听说……

“还有什么事?”封尘绝坐下,就像寻常从外面归来一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宗主 ……”有人迟疑,想开口问什么,便迎上了那双冷戾的眼,纵然乾岐族已经不在,那双还是如同往日,让人不敢直视。

“下去。”冷然吩咐,封尘绝转过身,挺直的背影到了窗边。

“是。”

人群退下,一边小心后退,一边忍不住又朝窗边的背影又望了一眼,这一眼望去,忍不住脚下一顿,心头巨震。

窗边站立的男人还是望着窗外,光线照­射­进来,他们先前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回终于看清了,是头发。

和他人不同的及肩的短发,原本是暗红的,在亮光下如今却成了灰红,灰蒙蒙的暗­色­,就像是耗尽所有,灵力尽失的将死之人……

“我还不会死。”封尘绝转过头,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恐怕所有人都会这么以为,包括凌洛炎。

“我没死,乾岐族就还在。”继续望着窗外,冷沉的话语声惊醒了看呆的几人,背对的身影和以前看来一样,除了那头短发……

人群小心的退下,记住了这句话,同时也发现,他们宗主遥望的那个方向,正是赤阎族所在之地,过些日子,听说,赤阎族的那两位神人就要立契了,他们知道宗主与赤阎族的纠葛,与那位炎月的纠葛,不知宗主是否知道此事?

又过了几天,到了天下欢庆的那一日,乾岐族仅剩的这些族人发现,他们的宗主不见了。

封尘绝站在山间,他经常不自觉的遥望的那座山,山巅之上就是赤阎族的总殿,今日是神人立契之日,也就是凌洛炎和龙梵昭循规蹈矩告天下,决意相守,托付对方所有的日子。

他避过了赤阎族的暗哨,早早的就站在了这里,看着高处,他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甚至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对感情这种事,他好像始终有些不习惯,他习惯于掠夺和征服,可这些,对凌洛炎没有用,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凌洛炎遇到了他的祭司龙梵,一个更善于用怀柔的手段来掩盖掠夺本质的男人,对龙梵,封尘绝始终抱着一种近似于厌恶的反感,可不论他是何种感觉,今日,这两人就要立契。

经过几日的思绪纷扰,封尘绝此刻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好像很平静,起码他人若是见了此刻的他,不会觉得异常,若是心中起伏过大,露了气息行藏,他毫不怀疑山巅上的那两人会察觉他的存在。

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只是来这里,看看那两人是如何立契的,他还记得凌洛炎对他说的话。

你晚了一步,封尘绝,第一次见面你就杀了我,就算没有龙梵,我要的人也不会是你……我不会对不利于我的人动情……

有时候他不禁会想,若是当初他没有执着于想得到赤阎族,再晚些与凌洛炎动手会怎么样,如果他没有在他手下受伤,没有被他的玄火击中,他和他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今他知道,那人骄傲,也狡猾,更是无比的警惕和无情,稍有不利于他的存在,那个存在就会被他划分到敌人的那一方,毫不犹豫,绝不留情,而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在和他对立的地方。

再后来,等他发觉已经晚了,一步错,步步错,说的可就是这样的情形?

他有野心,凌洛炎也一样,那个祭司却不同,他站在凌洛炎身后,任凭这抹绯红耀尽苍生,他的野心也许地就是占有这抹绯红,连一丝空隙都不留给他人。

在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封尘绝嘴边已经露出苦笑,不论他和凌洛炎有着怎样的牵扯关联,都抵不过祭司龙梵。

站在这里,他才忽然看清了,凌洛炎要的不是带领他往前的人,他不需要他人告诉他怎么做,他要立于人上,他要的是有人无条件的支持,不论他做什么事,都能有人让他信任,放手去做,毫无顾忌。

那个人是龙梵。

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是他敌人。

是不是经历如同死亡的感觉之后才会将一切看清,封尘绝不知道,他还是控制不住会将视线落在山巅之上,那层楼阁之间露出的红衣上头,在云霞之间露出的绯红之­色­,在日光下异常夺目,只需这一截衣衫,就似将天边都染红那般的艳丽。

凌洛炎。在心里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封尘绝觉得这个名字真的适合他。

怕上面的人发现他的存在,封尘绝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他见了立契,他见了那两人相拥,他决定不再看下去,已经够了。

听到高处飘荡的话语声,还有那声大笑,他继续往下山的路走去。

此生,他都会记住一个名字,他会见证下去,见证那抹赤红绯­色­立于世间眩惑众生,只是不知,名字的主人,会不会记住他……

妖魔

他被世人称作魔物,所谓魔物,都是害人的东西,吞吃生人血­肉­,食人魂魄,附身人体,为祸人间,总之魔物不是什么了东西,对世上的人类而言,那是该除掉的。

对这些看法,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人类在他眼里就是食物,谁会去在乎被吃的食物的看法。

直到有一天,他在被封印的禁忌之地差不多食尽了所有可食之物,迫于生计和一个人类定下约定,然后他就有了一个名字-夜翼。

之后的种种,都出乎夜翼的意料,这个人类当真成了他的主人,不只使他提升了力量,更作出了许多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倾倒。

尽管他的主人看来潇洒不羁,情挑风流,总爱逗弄调笑于人,好像谁都可以放进心里,也好像对谁都无所谓,可后来还是为一个人动了心,那个人是族里的祭司,一个连他看了,都会不自觉产生生存的危机感和恐惧的男人。

他的主人和祭司有了牵扯之后,他本来以为会有所不同,结果还是一样,就如眼前……

“怎么样,小夜翼?你若是不做,可以挑选其他人来做,我想会有许多人十分乐意,让这个半妖彻底懂得何谓情yu。”

挑起暧昧弧度的嘴角,明显是恶意的戏弄,但夜翼知道,这种戏弄不是玩笑,倘若他拒绝,眼前身穿红衣的男人当真会做的出来,让那搅了好事仍旧懵然不知的少年承受数倍的痛苦。

垂首对视那双粉晶般的眼眸,他想到的是少年在他人身上,茫然不知间被挑起情yu的模样,身为妖,之后会怎么样?

正在踌躇,忽然一团炎火冒出,被火­色­灼去衣衫的少年赤­祼­着被人从窗口扔了出去,“若去的晚了,会是什么结果,你该知道,炎落宫里可不只有我赤阎一族。”

说话的人语声含笑,仿佛只是一场游戏,他却听见楼下传来抽气声和数人的足音,不加思索的跃身而下,他在少年的身子将要坠地之时将他抱住。

本就冰冷的脸­色­,在瞧见周围涌上的人群的时候更显寒意,少年赤­祼­的被他抱在身前,躲在他身体的­阴­影下,淡粉晶莹的眼眸里满是警戒,在有人上前要触摸他的时候张开了指上的尖锐利爬,“你们找死。”

灵纾本是妖族,妖族有着媚惑人心的外貌,可通过交媾交吸收来的力量送予他人,但这并不代表妖族只靠外表惑人,相反,那是他们的武器之一,行动快速敏捷,在人心迷惑的瞬间便可置人于死地。

若是有人因为他们的外貌而起了轻视之心,以为他们只靠美­色­惑人,那便是大错特错,结局只有一死,眼下正是这样的情形,几人只看到从天而降的少年满身晶莹雪白,一双如水晶的粉­色­眼眸媚­色­流转,却没看到他在黑衣人怀里露出的利爪。

没有看到,就只有死。

当利爪撕破血­肉­,差一点将内脏掏出的时候,几人顿时被吓的后退几步,看着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倒在地上,这时才醒悟,如此媚惑之­色­,如此骇人的手段,不正是前几日闹出纷争,被炎主收服的,又引起数个宗族被灭的那个半妖。

这一醒悟,看到眼前美­色­而飞走的魂魄顿时回来了,再看抱着少年的黑认人,冰冷的没有丝毫人气,倒是满身魔物的暗黑之气,仿佛是从死亡之地走来,那银白的曈眸渐渐转做血红,犹如滴入满满的鲜血,一身冰冷血煞的黑暗气息,像是要把他们教师吞噬到那黑暗之中。

“快走!”有人对身边的同伴喊了一句,倒退几步。

到这时候他才记起黑衣人的身分,那是炎主手下只供炎主驱使的魔物,那是引魂族!

“可老三他……”有人还没醒悟,看着地上的尸体,如今不为眼前美­色­,却为死去的同伴而觉得不甘心,他们也没怎么样,看见美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架走了,“蠢货,那是炎主手下的半妖和魔物,那两个都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老三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难道你要去找炎主报仇……那个半妖……前几日为他……他们的都死了……你以为你有能耐……”、

连招呼都没敢打,几人远去,那已快速的动作几乎是仓皇而逃,一路还可听到其中一个人不断的告诫,越来越远的话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还能听得出其中的敬畏和恐惧。

地上的那个人还在流血,内脏破裂,皮开­肉­绽,差不多已算死了,灵纾抬手吸取了那人的灵力,又抬首对着夜翼笑了一笑,“送给你?”

他说的送,自然是他自己的妖力,而妖力,只能靠一种方式送出,这是妖族对魔物的示好,夜翼却皱眉,沉沉不语的吸走了那人的魂魄,被利爪撕裂又失去灵力接着被夺去魂魄,地上的尸体已经算是死的不能再死,彻底死透了的。

要不是抱着灵纾,为他遮挡日光,这人不会先受到灵纾的攻击,他根本没机会在引魂族手里有半点生机,如今这样的惨状,倒在地上,却没有人来多看一眼。

炎落宫里的仆从早就得了吩咐,宫里见不得血的,空气里更不能有一丝半点的血腥气,那是祭司大人的命令,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来清理了尸体,打扫了地上的血迹,片刻,这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夜翼和灵纾早已离去,抱着怀中身无寸缕的少年,身为引魂族的他正在考虑,妖族是否真的需要他教导什么,毕竟,灵纾先前还那样笑着要他接受他吸取的妖力。

他当真是单纯的不知人­性­之欲?还是太过熟知,才会毫在乎,毫无顾忌,才会打断了他的主人与祭司的好事,也仍旧若无其事?

不自觉的又皱紧了眉,冰冷成了冰寒,夜翼把怀里的少年放下,放在床上,看着他舔舐着爪上的鲜血,无比享受,安然的赤­祼­着身体坐在床上,不知是在等待他去做什么,还是诱惑他去做什么。

妖族确实不愧是妖族,披散着发纯白的一如身上的肤­色­,那是白玉如雪的晶莹剔透,在帐幔的­阴­影下散发出的惊人的诱惑力,沾了血腥的手,利爪已经收回,指尖的殷红颜­色­更似媚人的点缀,在那伸出的舌尖上,被湿润的舔去。

夜翼虽然身为魔,此刻却已是人身,对眼前所见自然不会没有反应,他的反应很直接,走到床边,站在灵纾面前,散发出热力的某个地方,正对在跪坐的灵纾面前,即便隔着衣衫,还是能看到那明显的突起。

如花辩初绽的樱粉双眸, 在半明半暗之间如一汪秋水似有若无的流动闪烁,觉出眼前事物的异样,灵纾抬头,对上那双冰冷却充满血­色­殷红的眼,疑惑的把手覆了上去,覆到就在他眼前散发热度的东西上。

“你要送我妖力?”冷冷的话语声从上面传来,和夜翼的话音截然不同,灵纾觉得手下所覆盖的那个东西像越来越热了。

|“你知道如何送?知道怎么做?你曾送过几个人,你的力量?夜翼垂首看着他, 一贯冰冷的话里,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森寒,魔物是不需要情绪的,他们凭着本能而活,化身为人,他自认自己没有改变,但灵纾在他面前所说的,所做的,却让他有种古怪的情绪产生。

“你不要?他们都喜欢,谁都想要,为什么你不要?“樱粉剔透的眼眸里疑惑越来越浓,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里,原本人人想要的东西,却没有人愿意接受。

那个穿红衣的男人好像完全不在乎他的力量,收下了他,却没有问他要任何东西,其他人也是一样,红衣人的手下,那些族人,似乎对他避之不及,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只有眼前这个夜翼,虽然总是冷冷的,却经常帮他。

“他们都喜欢,为何你不给他们?”在身下的手只是触摸,像是探索,缓慢的挪动,却反倒将那里的热度撩拨的更高了,夜翼拉过他的另一手放在身下,看着那双还沾血手带着指尖的血­色­,隔着他的衣裤上下踫触抚摸。

少年还没给他答案,他也没再问,那双雪玉似的手在他身下触摸,与他的主人或是那位祭司相比,这样的动作像个孩子在摆弄玩具,尽管灵巧,却稍显青涩。

“菱说过,若是不愿意,不论有多少个想要得到我们身上的力量都不能答应,妖族不是给人泄欲利用的。”自若的回答,灵纾看着眼前,在夜翼身上隆起的部分他早就看到过无数次,许多人会有他有这样的反庆,他习惯了这样的事,却不习惯亲手去感觉,不过眼下他好像不觉得讨厌。

“是你的话,我可以送你力量。”雪白的脖颈仰起弧度,发丝在身后荡起一片晶莹的白影,仿佛与整身的雪白融成一体,说着这样的话,少年竟然凑过身来,把­唇­覆在那灼热的昂然之上。、

灵纾不懂得情yu,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怎么做,身为妖族,他们比谁都清楚欲望,他们只是不懂得人类的欲望也是分很多种的。纯粹的,与那些由情感衍生的,他们分不出区别。

所以灵纾也始终不明白,那穿着红衣的男人,被称做炎主的那一个,与他身边的白袍祭司之间。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出现而那样的不快,如今妖族不再有“他们”,只有他一人,他只是想好好保全自身。

衣摆之下,少年的发丝晃动出莹白的光芒跪坐在床上,含住了夜翼身下已经出现变化的某个地方,慢慢舔舐,迅速隆起的猛然昂扬的挺立即便隔着一层长裤也已经遮掩不住,被唾液湿润的部分逐渐显出其下的轮廓。

夜翼冰冷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变化,眼里的血­色­越来越红,垂首看着在他胯间努力舔吮的少年,喉间一紧,除了对魂魄的需要之外,又体会到另一种急切的渴望。

灵纾懂得欲望是什么,这么说来,主人要他做的,要他教他知道的东西,似乎已经多余,心里知道,但夜翼没有让少年停下,而是扯下了阻碍他品尝那分愉快感觉的长裤,身下不再有阻碍,抵在少年­唇­边的硬 物晃动着擦过他的­唇­,留下一道湿痕。

“知道怎么做吗?”头上传来问话,灵纾抬眼,看着在床边站立的夜翼,看到他脸上与平日不同的神情,下意识的张口,把贴在他脸上那个又热又烫的东西含进了嘴里。

到了口中才发现与先前不同,没有再隔着衣裤,那种热度成倍的增长,那种硬度更直接的在他嘴里产生脉博似的跳动,属于夜翼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魔物所特有的黑暗和­阴­冷的气味,却在此刻产生了这样灼热的温度,真是很奇怪。

双手去抚摸搓弄,口中被东西塞满,此时灵纾当然无法回答夜翼的问话,也根本不必回答,握住在他口中跳动的灼热,他后退了一些,又用舌尖去舔舐,甚至抬眼去看夜翼的反应,身为妖族,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很想做好。

粉­嫩­的舌从少年的口中伸出来,像是试探,那截湿润的嫣红从眼前挺立之上扫过,带着水­色­的红传来热度,随着一下下的舔舐,湿湿的发出声响,犹如是在品尝,做了这般诱人举动的少年,却似不知自己是如何让人血脉贲张,依旧继续着他的动作。

微红的­唇­在开合之间被水­色­和体液沾湿,抬起望来的眼眸里冰晶似的浅粉尤其的惑人,不自觉的流露出妖族媚­色­,那这双眼眸望着,被这样的­唇­含住轻舔,夜翼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得有什么骤然被点燃。

“唔-”灵纾脑后忽然被施力按下,舔舐的动作不得不成了吞咽,口中塞满的硬物让他呼吸困难,满是夜翼的气味,往后退开用舌尖去推动,他想离开,这样的动作却引来夜翼的一声低哑的喘息。

这一声喘息听来很是愉悦,他往后退开,不由伸出舌沿着前端的边缘扫过,“很舒服吗?”

抬起望来的眼眸里有些期盼,夜翼与他对视,没有回答,他不确定除了舒服之外还应该用什么来形容,跪坐在床上的少年这般望着他,作出那样的动作,分明满是媚惑之­色­,眼里却仍是纯粹的清澈。

这般的模样,任谁见了心里都会­骚­动不已,夜翼一个挺身将身下之物彻底送入,灵纾猝不及防被这种力量冲击,他只能扶着夜翼的腰,却抵挡不住挺送着进入他口中的灼热,头一次这样清楚的感觉到何谓情yu,这是来自夜翼的?、

夜翼想要他的力量,他应该努力给他,这么想着,灵纾开始迎合,将口中之物往深处咽下。

努力迎合的少年,那双同眼眸一样泛着粉­色­的­唇­在一次次的摩擦撞击下泛出嫣红的颜­色­,那带着水­色­的红艳裹紧了他,里面的舌正在努力舔弄,夜翼心里似乎有什么在变化,除了泛滥的欲望还有其他。

“你做的很好。”冰冷的话语声,染上情yu的暗哑,有着微不可觉的怜惜,听到这样的话,灵纾不觉抬眼露出笑意,夜翼夸奖他做的好。

他不是不知道,夜翼虽然帮了他,却偶尔会用挑剔轻视的眼神来看他,身为半妖,他比起很多人来说都强大,妖族本该强于魔物,但在这里,他不是夜翼的对手。

来自己强者的称赞让灵纾觉得很高兴,原来除了杀人能让那红衣的炎主满意,还能用这种方式让夜翼满意,他想给他自己的妖力,但他并不有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想要取悦眼前的这个魔物,不论是魔还是妖,都是凭着本能去行动。

此刻他的本能就很奇怪,口中进了的硬物让他呼吸不畅并不算舒服,可奇异的是他的身体却像是完全不反感,用­唇­舌人包裹的部分分明属于夜翼,他的身下却也不自觉的起了反应。

对此并不陌生,他毫不掩饰的把另一只用放到自己身下,继续吞吐着口中硬挺,抚弄起自己来,燃起的欲望让他脸­色­绯红,白晢的身体晕上淡淡的粉,夜翼的手触摸上去,只觉一片细滑, 就如包裹住他的那柔软的­唇­舌一样引人销魂。

那份柔软已经让人忍不住去想像另一外入口该是如何的感觉,他的手往少年身后摸索过去,顺着灵纾跪坐的身子,从那片白晢的背上一直往后,直到在他的手指踫触到某处颤动。、

口中没有完全进入的硬物因为夜翼的动作倏然抵入,灵纾来不及反应,按在脑后的手让他无法退避,只能极力呼吸,跪坐的臀被抚摸揉弄,身后股间被分开,他感觉到有异物进入。

那是夜翼的指,在入口揉弄,没有急着进去,若是他这么做了,这个没用的半妖想必会很辛苦,夜翼克制着,灵纾却因为第一次去完成输送别人力量这件事而无比积极,不断的往下吞咽,半伏在床上,高仰头被身后的手抬起了臀,分开的腿间有微风拂过,那阵凉意却让灵纾身上更为燥热。

急促的呼吸,满面绯红,以这般的姿势伏在床上,帷幔落下的­阴­影落在臀背之间,那雪白晶莹的身体完全展开,让他的手指继续动作,看着如此的景象夜翼眼中如同要渗出血来那般的殷红。

按在灵纾脑后的手猛然压下,口中被刺入,那巨物终于深入其中,往灵纾喉咙深处顶去,少年高高仰起的头显露出脖颈间诱人的线条,被夜翼的手抬起臀部,雪晶似的身体在上方黑­色­衣襟的映衬下白的炫目。

“嗯……”灼热的坚硬深入喉间,灵纾难受的想要咳嗽呕吐,身体的反应却截然相反,扭动腰身迎合臀上的抚弄揉捏,抬高的臀任凭夜翼的手指在周围不断按压轻点,身体轻颤,他被某种陌生的感觉掌控。

­唇­舌和喉间的紧缩无比湿润温暖,夜翼置身其中,急促的喘息声和一次次抽送的润泽的水声在帐内飘散,被那嫣红的颜­色­包围,在这双诱人的­唇­间进出,他按紧胯下的少年,灵纾只能抓紧他,在黑­色­的衣摆下摇摆头部,高抬着臀等待夜翼的手指进入。

轻点的手指忽然重重按下,灵纾腿间立起的欲望受到如此的刺激吐了粘稠的液体,想要呼喊,喉间之物却骤然胀大颤动,没等他退开就被骤然注入满满的烫热腥檀。

夜翼退开身,牵连出一丝丝白浊垂挂在少年的­唇­边。流淌而下,滴落在胸前的淡粉突起上,灵纾咳嗽着,却习惯­性­的用舌尖舔去­唇­边的东西,疑惑于和血腥不同的味道,懵然不知沾满那粘稠的白浊的模样和他无意识的动作将会引来如何的狂风疾雨。

捏住少年胸前的突起,听到那声低吟,夜翼的心跳早已失衡,眼前这个半妖仿佛尤带天真,却流露出某种独有的魅­色­,仿佛将杀人之时的残忍与妖­性­的­淫­靡混合到了一起,纯净之中透出­阴­暗的妖异魅力,若是常人定然已经疯狂。

而眼下即便是身为魔物的夜翼,也无法抗拒 。双指到灵纾口中搅弄,少年无意识的含吮住夜翼的手指,看着离开的指上白丝牵扯出­淫­靡的颜­色­,感觉到身后颤动的入口被分开,进入的手指做了扩张的动作,仿佛早已急切不耐,那手指长驱直入的进来,他张开嘴喘息,舔去­唇­边残留的浊白,握住还在眼前晃动的挺立上下掏弄。

“夜翼--”喊着他的名字,灵纾不解此刻的感觉,胸前的痛楚没让他退避,他反而想要,口中满是粘腻的腥味,他一点点的咽下。

“等着。”被沾湿的身体摇摆,分开的臀在指下绽放出媚­色­,一开一合的吸咐着他的手指,夜翼猛然拨出手指抬起少年的身体。

姿势被调转,灵纾的双腿被拉扯着大大张开,半个身子悬挂在床边,身后被什么抵住的同时猛然被往后压下。

“啊”长长的吟叫声,不知痛苦还是欢愉,伏在床上的手抓紧被褥,他的体内仿佛被捣弄,那巨大坚硬的物体贯穿了他,滚烫的好像要将他点燃,将他的身体内部灼热。

“喜欢?”夜翼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张开的手将他环绕,覆在他背上的重量将他紧紧压制在床上,抚弄在他胸前的手却不断拨弄着,挑起他难言的感觉。

“嗯……夜翼……”好似在迷惑,侧首过来的少年眼底满是迷蒙,张开的­唇­吐了呻吟,夜翼不知为什么想去踫触,原本,他是对食物之外的东西都不感觉兴趣的。

张开的­唇­被他咬住,吸吮,这双­唇­辫的感觉与身下那紧室收缩的内壁一样的美好,这方柔软青­嫩­的带着甜味,另一处却在为断的吞吐着他,白晢的背上汗珠点亮了这片玉­色­,伏下的腰线和被抬起的臀,纯白的雪­色­长发半湿的垂下……

“妖族是否都如此美味?”简直比任何魂魄的滋味都要诱人,仿佛是被眼前的景致所诱,被身下占据的美味蛊惑,夜翼朝着那销魂的密境 一次次撞击,听到身上的少年在他的占有下吐出呻吟,狂乱的呼喊。

“不……不行……夜翼……等等……”起先的不适过去,灵纾被翻涌而上的快感侵袭,他不知道欲望会让他完全失去自控力,夜翼的动作无比迅猛,一下下的深入,时而退去,却在他还未喘息过来的时候又猛然将他占据,他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

“啊啊……停下……我要将力量……啊……不可以……”胸前和下腹的欲望同时被揉弄,身后的勃然与他的身体发出­肉­体的撞击声,被体液滋润,发出细微的噗噗水声,情yu­淫­靡的气味和情Se的响动不断弥散,灵纾睁大那双樱粉的眼眸,看着眼前晃动的帐幔,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爆发的欲望让他长叫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粉­色­的光芒从他汗湿的身上透出,抓住被褥的指上长长的利爪展开,在那迷蒙的淡粉­色­的光晕里,一双茸耳逐渐显露,颤动的白­色­绒耳仿佛也氤氲出樱粉的光泽,如花朵绽放出一股香甜的气味,那种甜腻让人联想起情yu的腥香,犹如暗夜之中若有似无的隐秘香甜,分外挑动人的欲念。

灵纾身下一片狼藉,被体液和汗水沾湿的身体不受控制 的颤动,他忘了过程中需要控制自己的力量引渡到与他交媾的人体内,他想要停止,身体却在迎合夜翼的抽送,外引内联根本没理睬他的喊声,到此时他怎么能停的下来。

身为魔物,他不会放下吃了一半的美食,更何况眼前的灵纾因为到达巅峰的快感而妖化,满身晶莹雪白仿佛蒙上一层诱人的光,吞噬着他的那处剧烈的收缩起来,引动他更为剧烈的渴念。

翻动的媚­色­带出一汩汩半浑浊的体液,在两人交合处牵出银丝,粘腻的踫撞声里,灵纾张口呻吟,无力支持的身体被身上的夜翼抱紧。

被撞击往前的推动,他的指上的利爪扯住床边内侧的帐幔,浑然不知身后股间的那片雪白被踫撞出绯红的颜­色­,其中的那一抹嫣­色­绽放出水光,一次次的将进入其中的巨物吞噬。

“嗯……夜翼……我忘了……啊……”张口想告诉夜翼他错过了给他力量的时机,到达体内深处的硬物却灼热的烧去他的神智,喘息着思绪混乱,少年尚未从巅峰之上退下,又被卷入灸人的高温里,抱紧他的双手和不断Сhā入的坚挺让他无法成言。

“我不需要你的妖力。”夜翼的语声里有不屑和冰冷,却被情yu的火热冲淡,语声暗哑而充满快意,在此时都想着要给他力量,他没想到这个半妖竟是如此……可爱?

在少年胸前抚弄的手落到那双茸耳之上,出乎意料的引来一阵喘息,手指在白­色­的绒毛之间穿梭,揉弄他的耳尖,少年身上已经释放的欲望之地竟又起了反应,夜翼只觉那火热的秘道里骤然一紧,紧窒颤抖,就连眼前的晶莹雪白都染上了绯­色­。

不知不觉的嘴角牵制笑意,夜翼低吼着加快抽送的速度,落在茸耳的手却没有停止动作,随着他的抚弄,甚至是凑过去含吮,将那白绒的耳尖咬在口中。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失控的吟叫出声,灵纾全身都在颤动,耳尖上冒出殷红之­色­,失神的眼中蕴含泪水,透着哭音的叫声时有抗拒也有无上的欢愉。

妖化之后的耳朵是妖族的弱点 ,也是最敏感之处,等同于身体的一部分暴露在外,在交媾之时哪怕只是踫触都会让他们疯狂,更何况是夜翼这般深入其中的舔吮轻咬。

床褥上满是汗水和体液,灵纾赤­祼­的身体上遍布情yu的痕迹,他的释放再一次弄湿了夜翼,手无力的攀附着环绕身前的臂,尖利的爪抓住了黑­色­的衣襟,张开的身体还在夜翼的控制之下被撩拨,恍惚的记起原先的目的,想到些许的沉沦,少年开始挣扎起来。

“夜翼……放工……嗯……啊……放开我……这么作……没用……”再也不能给他力量,这样的交合没有意义,想要这么说,令人麻痹了感知似的快意阵阵涌上,灵纾好不容易开口,便又呻吟起来。

“不要抗拒我,你这个没用的小妖。”夜翼咬住他耳尖的粉­色­,在灵纾一阵惊叫里如此警告,落在少年耳边的话语声依然存着轻视,却还有种谁也都没有注意到的温存。

一个为妖,一个是魔,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那种温存的实则名为宠溺,夜翼此刻的全副心神都只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不容许他反抗,将他的身体紧紧压下,他只想让自己置身那处柔软火热之中。

他当然知道灵纾要说什么,他原本也只是奉命调教,可到了如今,他却想让身下的少年迎合他,让他看到更多的美景,品尝到更绝妙的滋味。

“你是不是未曾听见,我先前就说了,不要你的力量……”含着情yu的喘息声里,夜翼在他颈边低语,那是不悦,他根本不屑那种东西,他只要眼前的少年听说。

又紧又热的内壁将他包裹,在他的撞击之下,吞吐着他的秘道仿佛是在吸咬,他按紧他挣扎往前想要逃开的身体。

少年占满汗水和白浊的身上散发出淡粉­色­的光芒,莹白剔透的仿佛轻轻踫触就会碎裂,沾染了情yu之­色­,在抗拒之间却不自觉的被欲望掌控,仰头呻吟低喘,长发如雪衬着那双浅­色­樱粉的眼眸,任何人都会为之神魂颠倒。

“那……呃啊……那你要什么……”灵纾无法挣开好似连接在后的属于夜翼的部分,抽送之间他听凭身体被情yu翻覆,为这种不熟悉的感觉而疑惑,明明是无意义的,为什么他不想那相连之处分开?

要你,到了口中的答案没有说出,魔物的本能让夜翼想将这诱人媚­色­完全吞噬,只不过不同于寻常的吃法。

抽出的昂扬带了股间一汩湿浊,从灵纾腿间淌下,尚未闭合的媚红入口收缩着,缓缓吐出更多。

将少年的身子抱坐在身上,就着那片湿润让灵纾将他挺立的欲望完全吞下,两人交合的情液在挤压之下溢出,沾湿了纯黑的衣摆,夜翼继续着他的进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主人和那位祭司如此热衷于此。

这种感觉确实不错,甚至是非常的好,他甚至不想放手。

在夜翼的掠夺下,少年的抗拒已经无力,顺从的被摆弄身体,房间的昏暗之下只有两人交合的声响,喘息的呻吟,混杂着情yu弥散的气味和腥香,逐渐浓郁,直到夜翼满足的在少年体内释放,抱着他去沐浴。

当灵纾躺在软榻上休息的时候,还未回过神来,身体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滚烫的快意的感觉,身上有些无力,见他如此,夜翼准备去拿取要换上的衣物。

在出门之前又看了一眼那披散着雪白长发的少年,他转身离去,却没想到一眼之后,他要追寻多远,才再一次将少年拥入怀中。

天外飞狐五十问(一)

晴空无云,和风拂过一片祥和,当世浩劫已过,总算太平下来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距离当初的那场灾难,人人都记忆犹新,但谁都没想回头去追忆,当世已有两位神人在,他们不必再担心其他。

炎主凌洛炎便是赫羽,祭司龙梵则为荼鳞,当初的震撼过去,随后而来两人的立契更让人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世人都已知道,炎主与他的祭司龙梵立契已成,尽管那过程谁也没见着,谁也不知细节如何,只听说立契之日赤阎族山下聚集了不少人,几乎将整个城都围的水泄不通,都盼着能有机会一睹两位神人的风采。

只可惜后来谁也没能有这个荣幸,赤阎总殿所在的那座山不是谁都能上的,那立契的仪式更不是常人所能见得的,即使后来有人向赤阎族长老打听,向曜师们央求,甚至还问了城里那些灵犀族的人,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本就庄严神圣的仪式,到了这两位神人这里,更多了几分神秘,即便世人如何打听,都没有得出半点相关那天的消息,所有当日在山上的人,听了他们的追问都只会呆愣片刻,然后露出些古怪的神情,摇头说不知细节。

不知细节?骗谁!当日聚集在山下的,分明见到山巅之上有神光闪耀,一道光芒如艳­色­惊虹,另一道青蓝如水,却泛着层层白浪似的点缀,如同落霞和云海交错,他们在山下都见了,山上的人怎会不知,怎么可能不知道细节?

当日在山上的人越是说不知,越是让人觉得无比神秘。而面对他人如此追问,长老曜师们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好。

谁会料到宗主和祭司没出现在他们准备的仪式上,反而私下已经立契完毕,细节如何他们如何知晓?更不说之后了,一句话打发了他们,两人相携而去,说是回房休息,这回房之后的事,他们怎么敢去打听细节?

自然,这些问题无人会去对那两人提。

原本的仪式在某位宗主的随­性­之下被弃之不顾,那立契之日,不论是抬起的手,落下的血,交融的伤口,都已成了凌洛炎和龙梵之间的记忆,谁也不曾看到,除了天边的两道光芒一闪而逝,他们两人相约的种种,总爱在人前招摇的某位宗主这回没有让任何人参与。

那不是一场戏,无需观众。

凌洛炎心里的想法没有说出口过,他的祭司却似十分了解,从不问,也不提,立契之后的相处与此前并无不同,清晨起身之时,先看到的会是一双隐现微蓝的眼,而后穿衣束发,洗漱用膳,所有东西都会经过一双修长稳定的手。

除了过程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以外,基本来说,他的祭司是侍奉的十分周到的,对此满意的宗主时不时的也会给予奖赏,当然那些奖赏都是祭司龙梵非常喜欢的。

天下太平之后,世间为祸的魔物也在逐渐减少,除了偶尔有些他人处理不了的麻烦,两人会出门去解决一下,平日事情并不太多,这天凌洛炎正悠闲的靠在软榻上,吃着龙梵送到口边的红果,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宗主!祭司!书斋里有古怪!”

垫着黑­色­软垫的榻上,红­色­衣袂轻摆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垂下一缕银发,果核被扔到了边上的小碟里,“不错。”

书斋出现古怪,怎会不错?!决云心里急了,站在门前却不敢随意进入,房里的软榻上穿着红衣的男人很放松的躺着,无比慵懒,半阖的眼没往他这里看,而是往另一边挑去。

在他身边坐着的自然是祭司龙梵,白袍依旧,淡若水云,却又让人觉得深沉如海,黑发一丝不乱的束在脑后,看来仿佛与尘世之事全然无关,像是坐在云端看人似的淡情寡欲,此刻他好像没听见决云匆忙喊出的话,不疾不徐的又从果盘中取了几枚艳红水灵的果子。

指上拿着那几枚红果,缓缓递过去,红衣人张口含住了,连同他的手指一起。

修长的指没有抽出来,在其中搅弄了几下,白袍祭司微阖着眼,分明没有什么表情,门外的决云见了却连忙垂首,脸­色­腾的红了,不知为何,这样的祭司,叫人觉得有种……沾染了情-­色­的……

被那种遍布在空气红的气氛影响,不敢擅入,即便两人没做其他的什么,可任何人在这里,见了这般景象,恐怕都会心跳加速,决云不知还怎么说下去。

在他垂首之时,听到几声湿润的声响,还有细微的衣物摩擦声,令人不觉会猜测,此刻又是何种情景?决云进退两难,站在门前,一时愣住了。

然后他听到果核落到碟子里的声音,等他抬头,却见祭司龙梵正将手中的小碟放回去,那果核猜想该是从他口中落下的,而在榻上倚靠的红衣人舔着­唇­,咀嚼着什么,朝门前望来,“决云先前说什么了?”

决云怔了怔,宗主先前不是还答了他,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回答,不错?难道书斋出事是好事?

龙梵拈着红果上的小梗,优雅的微微倾靠过去,让果子落在凌洛炎的­唇­上,“喜欢?不错就再吃一个。”

张口咬住,凌洛炎没再理睬呆愣的决云,边吃边说道:“当初你曾见过的那个地方也有这东西,模样味道都差不多,只不过还有种说法……”

“噢?什么说法?”龙梵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是当初他也去了的另一个世界,那异世有许多东西与此处的差不多。

从龙梵手里接过红果的小梗,凌洛炎咬到口中,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意,“据说,会用嘴将这东西打出结来的,都会很擅长……”

说到这里,他却停下了,不说擅长何事,齿间咬着已打了结的梗子,只是挑着眉笑,暧昧的神情让人无限遐想,龙梵从他口中取出那个小小的梗结,拿在手里端详,又别有深意的朝他看去,“想必是与人练习久了,自然便熟能生巧。”

这句听来是夸赞,那慢条斯理的甚至是含笑的端详却让凌洛炎醒悟过来,他怎会不清楚龙梵的独占欲到了何种程度,即使是过去的事,一旦被翻了旧账,龙梵还不知要为这些成年旧事和他清算多久。

要说龙梵没变,确实没变,还是那么霸道又心胸狭窄,容不下他身边出现任何其他事物,要说变了,就是这个男人比起以前更心胸狭窄更小气,看起来虽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淡然一切的模样,其下的心思却只会更险恶,像是就连他过去经历的一切都要抢占那样,问的无比详细,之后每每又在听到一个又一个人名之后对他露出那种过分温柔的笑意。

再之后,就会带着那种笑,用叫人不齿的手段一次次的告诫,要他将那些全都忘记,美其名曰身体会比心更牢记这些话。

他如果看不出龙梵心里的想法,他就不是凌洛炎了,对于连他的过去都要占据这种想法,他当然秉持礼尚往来的原则,回报过去,抓住龙梵千年间经历的人事作为把柄,威逼利诱,以图再重温那只得一次的美好滋味。

尽管没几次能成功,至今为止倒也让他觉得很是满意了,起码成功的那几次他抓住一切机会翻本,知恩图报,他的祭司每次侍奉都无比尽心尽力,他岂能不“好好”的回报给他。

决云听到龙梵对凌洛炎说的那句,就知道是他自己误会了他这位宗主的回答,那不错二字根本不是答他,原来是在说那红果,原来这两位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的是什么。

再看眼前,白袍祭司笑无比从容平和,平和到令人忐忑,红衣的宗主倚靠着,嬉笑之间几分邪气,几分诡谲,不知是在算计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片刻间那缠绵旖旎的气氛成了风起云涌的奇异氛围,身在门外,他却从中觉出些许灼热,仿佛一触即发,只不过那将被触动的不是一场大战……

不,也许……确实是一场大战?决云的眼神不自觉的往内室飘去。

“你在看什么?”不冷不热的话语声让决云骤然惊醒,才发觉自己的目光正落在间隔内室的屏风上所挂的那件红衣上头。

慌忙收回眼,他躬身对发话的祭司说道:“决云是来回报,书斋之内出现异像,凭空的有人影出现飘浮在半空之上,发现此事的是渺澜,凌云宗主本要将其拿下,圣女宁馨却说,此事定要宗主和祭司亲自前去才可解决。”

被决云所说的话引起兴趣,凌洛炎从龙梵手里拿过那个被打结的果梗扔进碟子,起身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去,“不如这就去看看,是什么东西来找麻烦。”

瞥了眼果核上的那枚小梗,祭司龙梵拉住了眼前的红衣,扯到自己怀里,话音落在凌洛炎耳边,轻语说道:“既然如此擅长,不要浪费了,洛炎所擅还可用在其他地方。”

龙梵言外之意,要求的自然不只是亲吻了,凌洛炎往他身下扫了一眼,勾了勾嘴角,“我可只为你一人做过,还不知足。”

龙梵知道,在他怀里的人本是在上的那一个,如今只因是他,才尝尽了本来此生都不会体会到的感觉,但对此,他从来没有知足过,他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龙梵抓着的手没有放开,凌洛炎望进那双微蓝浅淡的眼眸里,慢慢附到他的耳边,暧昧轻语随着吐出的气息吹进龙梵耳中,“你这发情的祭司……”

缓而又缓的话语声逐渐轻下,里头有调侃,更多的则是挑-逗似的揶揄,历经千年的祭司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自从遇到他的这位宗主之后便每况愈下,此时自然也忍耐不住,将红衫之人抱紧入怀,此时不能做其他,只能先得个吻以作慰藉。

若非书斋是重地,寻常不会有事,等闲也无法进入,这回的事确实古怪,此刻他们两人谁也不会去管那什么异象,什么人影,早就去好好研究能将果梗打结之人除了亲吻还擅长何事了。

决云在后,自见了两人停步就不敢妄动,等前方的一双人影终于走出回廊,才敢跟了上去,身为长老在族里日子久了,他当然清楚何事该看,何事不该看,随着两人走到书斋,早已有不少人在门前聚集了,就等着他们的宗主和祭司到来。

龙梵没有开口,一指划过,门扉应声而启,所有人都朝里望去。

画外音:此篇乃是严肃的恶搞,大家可以无视之,继续下集预告——

书斋内惊现狐狸?!还是一只拿着问卷的狐狸?!

请期待囧囧有神五十问,有问有答有大奖活动,参与者是某两位神人,得奖者也是某两位神人——偶们的炎主和祭司大人,顺便预告,此活动将包含广告内容,届时请大家不要扔­鸡­蛋,谢谢~鞠躬

以上,分裂的狐狸自言自语爬走~~~明日继续的说~~~~~~按爪按爪~~~票票票票~\(≧▽≦)/~

天外飞狐五十问(二)

门里,放书的柜子排列整齐,桌案上摆置的东西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唯一不同的是在半空中有一个黑影悬浮着,黑­色­的暗影渐渐汇聚成实体,半悬于空,体积并不太大,隐约呈人形的模样,却又与人形略有不同,似乎……多了一双尖耳?!

难道是魔物?!

书斋之外是设了结界的,寻常无人可进,渺澜身上的灵气曾聚集于此,曾是书斋内的灵体才能随意出入,要说有其他东西出现,确实是十足的古怪,万分诡异的事,如今看这外形,竟是一个魔物?!魔物竟会出现在赤阎族的书斋里?!

“连艾都不能随意进去吧?祭司的结界……”祭司的结界可以是屏障,更是擅闯者的噩梦,决云注视门里,感到不可思议,怎会有魔物闯入?

怀冉点头,严肃的答道:“王所设的结界无人能轻易通过,这点绝不会错。”别说活人,就连死人也别想过的去。

众人一起颔首,对此绝无怀疑,可正是因此,门里那东西就更古怪了,所有人的目光投往那里,心里怀有各种猜想,谁能闯入祭司所设的结界?

“世上所有生灵,万事万物,都闯不过这个结界,除非……”龙梵停下口中所言,若有所思的注视门里的景象。

“除非不是这个世上的。”凌洛炎抱臂而立,接了他的话,隔着结界屏障兴味的朝里看去。

门里的东西已经逐渐成形,暗影收敛,影子淡下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东西,上端确实显露出一双耳朵,那双茸耳与灵纾的不同,颜­色­火红,更为尖长,除了这双耳朵,还有一条同艾极为相似的火红长尾,蓬松的尾巴围绕着略显娇小的身子,半浮于空中的,竟是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娇小少女。

“哎哎,不要这样看着人家,知不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半空中的尾巴甩动几下,她眨了眨眼,看来纯真的眼神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这一眼就好像看尽人群,穿透过所有人落到两个人身上。

被她注视的凌洛炎和龙梵上前几步,都觉出几分怪异,“你从异世而来?”这话是凌洛炎问的,从她身上,他感觉到与这个世界不同的某种东西。

“果然是炎主!”嗖的一声,那生有茸耳长尾的少女跃到门前,就在将要撞上结界之时停下了,看着隔门相望的凌洛炎,眼神不断上上下下打量,那上蹿下跳的模样让人不自觉的联想起某种动物,被她这样打量的凌洛炎觉得有趣,与她对视,在他身边的男人却露出了淡淡微笑。

极淡的笑,仅仅是牵动嘴角,沉稳的平和化作温柔,对视这种温柔,那小小的似狐的少女倏然往后跃起,蓬的响声之后,已经退开了十七八丈,“啊呀呀,这不是祭司大人嘛,狐狸方才没留意,好像做错事了,看你家宗主太久了是不是?”

小心翼翼的询问,看似胆怯,眼里却带笑意,这十七八丈一退,她还是半悬在空中,却又与先前不同,在那蓬的响声里,一阵烟气弥散,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她,身形已经同常人一样大小,斜斜盘坐着,在起起浮浮之间笑意盈盈,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习惯了就好,我这祭司总是不懂得控制自己。”听出她话里的戏谑并无恶意,凌洛炎拉住龙梵的手,半是揶揄的这么笑道,往身侧看了一眼,迎上了龙梵的眼。

两人对视,身后的其他长老和曜师满脸古怪之­色­。

见鬼了,如祭司这般的还叫不懂得控制?祭司历经千年,不沾尘俗之欲,将一切都控制得宜,无论是情感还是其他,任何人都相信,要说世上谁最懂得控制,必定是祭司,将人类的情感控制到这种地步,他们简直都要怀疑祭司是否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

后来,因为宗主他们才终于见识到了失控的祭司,或者说,只有宗主才能让祭司失控,而那种失控,他们每个人都情愿没有见到过,幸而这种失控的次数不太多。

众人并不知道凌洛炎这句话里所含还有其他含义,各自庆幸。龙梵被他包含深意的那一眼望来,却还是神情自若的模样,只有眼底掠过几分笑意起伏,他知道他口中的不懂自控是何意。

他从不否认,对身边之人,他已经失去自制力,随着越来越加深的爱意,他从没想过去控制自己的欲念,不论是占有,还是纯粹的抱紧,甚至是眼神的注视,都只能属于他。

打量两人眼神之间传递出的热力,还有白袍祭司眼底的称得上诡秘的满是独占的暗­色­笑意,那出现的古怪突兀,不知是魔物还是其他的少女动了动耳尖,甩着身后火红的尾巴眉开眼笑,“确实呢,祭司大人实在太不懂得自控,不过炎主早该习惯了,还喜欢的很呐,我说的对不对?”

眼神很期待,在身后还有火红绒尾晃动着,看来她是想要人称赞,凌洛炎似笑非笑的靠在门框上,没有反驳,“你倒是对我们之间的事了解的很,你来自那个世界,怎么来的,为何而来?”

仿佛深知他的脾气,那生着茸耳的少女不再多言,半眯起眼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有些朦胧的眼神懒懒的又笑嘻嘻的,却露出了满脸阿谀之­色­,嘿笑几声,“炎主,祭司大人,狐狸有事相求,不知可不可以……”她说着,举起手里的东西。

自称狐狸,生着火红的茸耳和蓬松的长尾,她高举的手上是一张纸,一张写着什么东西的纸张,往两人面前递去,在靠近之时又偷偷在凌洛炎和龙梵身上打量了几眼,眼底满是小心掩饰的某种古怪的笑。

“就为它而来,只要你们回答了其上所写的问题,就会有意外的惊喜哦!”神秘的压低了语声,她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也不说是如何来的,隔着门前的结界,像是知道它的威力,没有靠近,指尖捏着那张纸,让凌洛炎接了过去。

1请问炎主和祭司大人,你们的星座分别是什么?

只看了第一行,身穿红衣的炎主就高高挑起了眉,“星座?”

看到字体和问题,这下他更确定,她确实来自他曾属于的那个世界,那文字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只有那里才会无聊到把星座当做话题,还有后面那些问题,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来自被使用了无数次的,毫无营养的那个问卷,当初身为艺人的时候他最少回答了十七八次那种问题。

只不过当时针对的是他和他的绯闻对象,而这次是和龙梵。

“炎主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要不要回答一下,一次就好,以后再也不会看到狐狸出现了哦!”一脸谄媚的凑近,她观察两人脸上的表情,“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答案写在纸上就好了,一点都不麻烦的,真的!”

从凌洛炎脱口而出那两个字,众人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星座是何物?他们还在冥思苦想,那少女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来,凌洛炎一看就知道,那是那个世界所用的笔,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祭司龙梵竟然先接了过去,递给凌洛炎。

“进去再说。”他先走入书斋,凌洛炎把玩着手里的笔,看着他的背影一笑,也走了进去。

结界对他们两人不起作用,其他人却不可随意进出,只能继续在门前候着,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却见那古怪的女子见了祭司进去之后便快速的躲到书架之后,只露出一双耳朵和一双眼睛,都在转动着,似是无比忌惮的模样。

“完了完了,如果这闷­骚­的祭司以为我是来带他的宗主回到那个世界的,岂不是会让我生不如死?”喃喃自语,她眯着眼皱眉,“不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复活,活了再死……”打了个寒颤,她又往后缩了一点。

不知是否听到她的自语,白袍祭司有意无意的淡淡朝后瞥了一眼,恰是她所站的方位。

尽管眼神不好,看不清远处的眼神如何,她还是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扫而过,分明平静的像海,却还有种随时会被其吞噬的­阴­暗的恐怖的气息,让人无由的忐忑惶恐。

为什么龙梵会先于凌洛炎答应,而且这么主动的配合,她不敢猜想,凌洛炎却知道,打开手里的笔盖,在纸上敲打,他没去理会那身份让人怀疑的非人非魔的女子,冲着坐他面前的男人一笑,“不杀她?”

书架之后发出一声惊呼,轰隆隆的不少书册倒下,堆积如山的空隙里只能看到火红的尾巴用力摇晃,正在试图挣扎。

仿佛周围没有那些噪音,白跑祭司只看着他面前的那抹笑意,“她与你的过去有关,来自那个世界,若是有其他意图,再取了­性­命也不迟。”在凌洛炎面前没有掩饰心里的想法,那双微蓝之中有暗影泛出丝丝诡秘的幽光。

假若她有任何异常,凌洛炎清楚龙梵会怎么做,如今没那么做,也只是因为那女子与他过去的世界有关,若是杀,是为他,不杀,也只为他。

“只是几个问题,不如看看,回答了之后她能给些什么。”对正狼狈起身的少女视若无睹,凌洛炎瞥去一眼,那仿若深情的笑意当中有些危险的意味。

1请问炎主和祭司大人,你们的星座分别是什么?

拿着笔,就像平日审阅账目那样,让龙梵坐近了些,他慵懒的倚靠上去,刷刷的提笔落下,“星座吗,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星座,至于龙梵……”抬眼瞥去,他邪笑着续道:“千年之前的事不必去记了,我看是天蝎。”

天蝎……狐狸在边上小心的看了看那位不置可否的祭司,严重同意的点头。

龙梵根本没有理会他说的天蝎或是别的什么,只听见那句生日都不知道,想到凌洛炎过去所经历的事,心疼的把他抱紧。

觉出他的动作,凌洛炎无所谓的耸肩,在他­唇­边落下个轻吻。

2最喜欢的一种动物是?

“最喜欢的动物?没有。”两个字写下,凌洛炎毫不犹豫,龙梵忽然开口,“难道不是鸟类?”

听了这句话,有人醒悟点头,“小夜翼确实是鸟类不错……”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银发之下的笑眼里掠过狡黠之­色­,“你要我写他的名字?”

“你可以写。”龙梵将靠在身边的人拥紧了些,双手在他腰间缓缓抚-摸,甚至还抬眼看着凌洛炎微笑。

凌洛炎绝不怀疑,他真这么写了,第一个遭殃的会是夜翼,而后,便轮到这个狐狸,为了飞禽走兽的安全,他想他还是不用改变答案了,“本宗主没有喜欢的动物,要说有的话……”

“还是某种禽-兽更让人心痒,特别是发情的时候,抓着我不放。”凌洛炎暧昧的轻语,微热的吐息从龙梵耳边拂过,低沉的话语声轻而缓慢,明显的挑-逗,对早就不克制自己的祭司而言,俨然是种极致的撩拨。

虽然还有个异类在后面,他们两人却还是旁若无人的亲吻起来,想追问祭司龙梵喜欢什么动物的狐狸停下脚步,捂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答案早就摆在眼前,祭司龙梵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的所有兴趣都只在一个人身上,现在正将这种兴趣化作行动,乘此机会,怎么都要看个够本。

只可惜出门忘戴眼镜。急着想把眼前的情景看清楚,狐狸极力眯起眼,不敢走近,只能仰着头朝那头望去,却见两人的­唇­已经分开了。

3最喜欢的一道菜是?

“最喜欢的菜,这个问题……”凌洛炎对吃什么不太在意,族里准备的都是上好的,基本没有什么讲究,龙梵却开口回答道:“最喜欢的,方才已尝过。”

不管是亲吻,还是这具身体,关于洛炎的一切,都是他最为喜欢的。微蓝含笑,淡淡的悠然,其中的含义让凌洛炎投去一眼,满是调侃,“那我的答案一样,本宗主最喜欢的菜便是我这位祭司大人了,只不过不是放在桌上吃而已。”

“不一样,祭司大人不用吃别的,只要吃炎主就好了!而且是经常吃,时时吃,炎主可是难得才能吃到一次……”狐狸从边上跳出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补充说明,还没说完,就被那双深情含笑的眼里所露出的锐利之­色­震慑住了。

“呃,继续,继续。”装作什么都没说,她又小心的往后退去,只听见桌案那头传来的笑声,那笑竟是从祭司龙梵口中发出的。

“我说过,不准你对别人笑。”锐­色­化作冷冽,凌洛炎抓过龙梵的衣襟,在他­唇­边咬下,话音里满是警告。

“是,我的宗主。”舔过凌洛炎的­唇­齿,龙梵轻轻吸咬,微笑着回答。

天外飞狐五十问(三)

因为自己的补充说明而招来犀利的眼神,狐狸此时躲在书架后,再不敢探头出去张望,知道书案边的两人在做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垂首不知摆弄何物,等再抬头的时候眼神立时就不同了。

晶亮的眼中掠过碧­色­的光泽,再没有半点迷蒙,从书架的缝隙里往外瞧去。

“第四,对方说过的哪句话让你印象最深刻……”念出这个问题,凌洛炎沉默下来,­唇­上还留着龙梵的温度,无意识的轻轻抿下,一时竟不知从何答起。

龙梵对他说过许多,为他做过许多。何谓深刻?过去种种已经刻印在他心里,这深刻只有两字,却引出心里无数场景无数对话,要他如何回答?

“洛炎说,不准我对他人笑。”龙梵这句,不知算不算回答,环绕在他腰上的手从发间拂过,看着身旁之人沉思的模样,继续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不是望天台上炎火重生之后的对话,也非雷落城里魂碎之前所说的无人能活就一起死,而是这句不准对别人笑,要很少进食的龙梵相陪,从那时起,从两人对桌用膳那时候开始,一切就已不同了,那也是凌洛炎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命令。

不是其他,而是这句话。

强烈的独占欲不止祭司龙梵有,他的宗主凌洛炎也是一样,无论两人经历过什么,向对方说过多少情意爱语,归根结底,他们要的是对方的全部,就连一个笑容,都要完全属于自己。

放在桌上的那张纸上,这个问题下面留着空白,躲在书架后的狐狸远远的望着,翘起嘴角,那片空白所包含的回答,比任何言语都要多,都要深刻,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凌洛炎和龙梵对视,都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继续倚靠的姿势,红衣在白袍上寻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在那张题纸上轻点了几下,“第五,如果有一台时空穿梭机,最想回到什么时候?第六,为什么?”

轻嗤一声,他向龙梵解释了这个问题,和他的反应一样,白袍祭司摇头,“穿梭时空之隔并不难,只是没有必要,我要的已经在我身边,根本不必其他,更不必回首过去,遇到洛炎之前的,早已没有意义。”

凌洛炎点头,满脸笑意,显然对他这样的回答非常满意,奖赏似的在他­唇­上轻吻一下说道:“谁都有过去,过去造就今日,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还是把握住现有的才是正确的做法,我有我的族人,还有我的祭司,有我所要的一切,谁还想回到以前。”

轻笑一声,他落笔写下否定的答案,继续往下看,“七,有什么事是超出你掌控的?”

一见了这个问题,凌洛炎第一反应是看着龙梵,不知是不满还是暧昧挑衅,微微抬眉,“就算如今可以掌控天下,但只有一个人我掌控不住,关于他的事……”

“洛炎指的是谁?”龙梵明知故问的接话。

“你说呢?”凌洛炎斜斜望去。

“看来我们答案相同。”龙梵的话音不疾不徐,仿佛没察觉他挑来的那一眼中的戏谑,笑容是一贯的淡然平和,像是在回忆般的目光悠远,“在未遇到你之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唯独洛炎的出现,是意外。”唯一超出他掌控的就是他。

“若是要用这种表情说话,是不是该先把手挪个地方?”凌洛炎瞥了眼从腰上挪到他腿侧的手,缓缓磨蹭的手到现在还没放开,在他身边的男人神情悠远,说着那样的话,放他在腿侧的手却没拿开过。

龙梵还是微笑,“难道洛炎不喜欢?”他的手自然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挪开,甚至更往衣摆之下挪去了一些。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凌洛炎按住他蠢动的手,虽然外间的长老和曜师们进不来,听不见他们的话也瞧不见桌案之下的情景,但门毕竟是敞开的,还有靠着后头书架躲避藏身的,那个来历奇异的少女,他没打算展示龙梵的身体给其他人看。

一旦被撩拨了,他们都不是会顾忌场合的人,却同样都不想让对方的身体展露在别人面前,有这项认知,祭司龙梵停了手,没有再有其他动作,但红­色­衣摆之下,他的手还是放在凌洛炎的腿上。

“这里是书斋,不过没关系哦,只要关上门就好了,祭司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认真的回答,这句话是女子的声音,从书架之后传来,探首而出,她张望眼前的情景,像是不知两人话里的含义,答的无比认真自然,可那回答,却显然是明白眼下的情势的。

“反正也不是没有过,对吧?”嬉笑着说话,却又谨慎的把身体缩了回去,狐狸的这句话让两人同时想起了某几次,就在这书斋里,为了找些东西才来的,有人却动了他意,结果当然……

“你好像对我们之间的事很清楚?”凌洛炎没去在意腿侧放置的手,尽管那热度和存在感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侧首往后,他的目光直指狐狸,凌厉的目光有着穿透一切的力度。

远远看去,只有一截红­色­的耳朵颤动了几下,然后是几声­干­笑,“怎么会呢,谁有那个能耐窥视炎主和祭司大人的言行,狐狸我只是猜测啦,猜测,嗯嗯!”仿佛是为了加强可信度,她连着点头,连露出的尾巴都被藏起了起来,整个身子已经缩在书架的角落里。

“炎主不如继续?快哦,时间没多少了,我还要赶下个场子呢。”为了转移远处某个人的注意力,狐狸催促着,她当然知道,一旦说错了话,即便只是招恼了那两人中的一个,都会得到双倍凄惨的结果。

千万不能那两人知道她一直都在偷窥,不止偷窥,还实况转播出去了……那可就不是一死那么简单的事了,天呐地啊,保佑狐狸吧,心里默念着,她神经紧张的把身体又往后藏了一点,终于感觉到那道犀利的视线退去了。

“第八,有没有最害怕的事?”凌洛炎刚读出问题,就感觉腿上属于龙梵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迎上他的眼,在那微蓝沉静之中,存在的确实是担心,“本以为世上无人能让我感到害怕,可洛炎那几次出事,让我感觉到何谓恐惧。”

“你怕什么?”凌洛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这么问道,等待回答。

“怕你离开这个世界,怕你忘了我,怕你自此消失不在……还怕你不信我,不再爱我。”

龙梵果然遵照他的意愿,如此回答,并非外表看来那般绝俗超然,凌洛炎早就习惯他用那样的外表作出截然不符的事,也习惯了他在枕畔在耳边说出的情话,但每每听到,还是会心动不已,就如此刻,这是只对他显露的温柔。

他知道他所指的是当初发生过的事,他的魂碎,龙梵的身份和过去,还有神仆的言灵术,每一次的分离,都让龙梵恐惧,唯恐失去他,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抓紧,至今为止,他都不会让他离开视线太久。

“那我最怕的,就是当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钟情。”如果没有去那天的节目,就没有今日的他,更没有这样的龙梵,那是开端,若是没有起始,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狐狸躲在后面,在心里这么说道,然后听见隔着几层架子,祭司龙梵的话音,“洛炎便是洛炎,早已注定。”

这样的笃定,这样的从容悠然,仿佛理所当然,丝毫不用怀疑。

凌洛炎低笑,摆弄手里的笔,“当然,那只是假设罢了,这种事根本不用考虑。”他没那么庸人自扰,去考虑那么多的如果。

“那个,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对方给你什么感觉?炎主和祭司大人是不是都想知道答案呢?”狐狸显然把问题都给记下了,在后提出了第九问,尽管很想看下去那两人的对视缠绵,但后面还有更好的问题,让她有些迫不及待。

“这个千年老妖,又在打什么主意……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让人摸不透,两面派,表里不一,最好还是离……”凌洛炎的回答还没说完,便被堵上了嘴,当然,是用吻。

“洛炎是这么看我的?”龙梵放开他,不知是不满还是借题发挥,凌洛炎勾起嘴边的弧度,又缓缓转过头来接着说道:“危险,狡猾,比我还会演戏,还有,长的不错……”

抬起手从龙梵的脸上滑过,他的动作轻佻,被他这么对待的祭司把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记起当初,“当时觉得疑惑,为什么这个生灵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却能如此冷静,你说……‘我还活着’。”

“难道那几个字就让你动心了?”凌洛炎微微讶异,他不知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

“当时看着你穿着这一身火红,坐在面前,分明是少年模样,却说着这样的话,虽然只是几个字,也让我很意外,洛炎不知那一瞬间你是如何耀眼的。”放下他的手,龙梵还记得当时所见所闻,要说动心也许太早,但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如此强烈的意念,只为了活下去,那样燃烧似的眼,全是不服输的倔强和骄傲,燃烧的野心与他如此相称,让人不禁想看看,此后他会如何活下去,若是遭到危险和压迫,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所以你后来要挟我,要取我­性­命,夺我魂魄?”凌洛炎从龙梵的话里和眼神中看出端倪,顿时恍然,龙梵没有反驳,“没有让我失望,甚至出乎我的意料。”直到今日,他还陷在这片火­色­里。

“难道祭司大人就没觉得,你的宗主变的更诱-人了?是个勾人的妖孽,成了个花心风流的……”狐狸的Сhā言提问还没说完,两道投­射­来的视线就让她不敢再开口说下去。

完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事说不得呢,那祭司的独占欲是何其的强大,某宗主也不是由着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的人,狐狸沮丧的看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纸笔,她正在做着记录,她有预感,这次的问卷,大概会留下很多空白了。

“这问题我倒想知道答案。”凌洛炎邪邪一笑,倾过身去,“怎么样,我的祭司当初有没有动点其他心思?”他可没忘记,后来沐浴的时候,还有他昏睡的时候,某人是怎么在他身上留下满身吻印的。

“就算有其他心思,也只因为是洛炎,在我眼里,任何样貌都无不同,只有洛炎的除外。”他简直想就此把他藏起来,别让这张出众的脸给别人见了,不让这双眼再看着他人。

龙梵看的并非外相,在他眼里,原本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同的,不论是人类还是灵兽,魔物,都是生灵。

凌洛炎瞧了他一眼,心里也清楚,若不是他,不论他的祭司存着多少­阴­暗的心思,看待世上人和物的眼光,却真的如神人那般,平等的没有差别,也正是如此,让他对任何生灵下手都不会有半点犹豫,杀人,与取物,并无不同。

听着他们说起当初,狐狸不知不觉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带着笑意,却还是万分小心的接近了点,指了指桌案上的那张纸,“第十个问题咯,对方哪一点最吸引你?”

“全部。”对这个问题,凌洛炎没有多加考虑,还是看着龙梵,轻松的表情,却慢声说道:“不论是看来圣洁的外表还是里面那些心思,所有表里不一的部分,狡猾的算计,霸道,温柔,微笑,这些加在一起才是龙梵,吸引我的是他,不是其中某一点。”

“就是这点,洛炎总是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总是会设法去得到,把什么都看的透彻,让我不得不被你吸引。”龙梵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们都清楚,要的是对方整个人,而不是某一点,这每一点加起来,才是整体。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凌洛炎终于不耐烦了,他根本没必要对外人说这些,略略扫过之后的,他的笑越来越古怪,“这些问题若是要我们回答,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前面的问题还算好,后面那些,全是关于他和龙梵之间的房-事,真要回答全了,这张纸上怕是还不够写。

天外飞狐五十问(四)

听到他说起代价,已经到了两人面前的身影嗖的一声不见了,只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远远的甩动了几下,闪到了原来的避难所,远远的隔着书架传来说话声,“啊啊,那个代价……呃,代价会付的,所以说嘛,回答完了,就会有惊喜的,就用那个当代价好了,炎主和祭司大人你们看怎么样?”

再次转移话题,让人不觉去联想回答完了之后会拿出何种东西来,从那颤颤巍巍的话音里,可以听得出来,她对他们两人的行事方法非常非常的了解,以至于稍有遇到危险的可能,就会躲得老远,以策安全。

收回眼,凌洛炎不知是怎么打算的,若无其事的继续往那张纸上所写的问题往下看去,“十一问,最想为对方做的一件事……”

书架后传来“呼”的一声吐气,像是逃过一劫而在庆幸,看着纸上的问题,凌洛炎没去理睬,略略想了想,“这件事已经做了。”

“确实已经做了。”龙梵在旁颔首,他想要洛炎为他做的,洛炎想要他做的,他们都已经为彼此做到。

“是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书架后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什么在晃动,扫过书册,眼神从缝隙里朝外打量,狐狸很想知道那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已经做了的,什么是已经做了的?难道是那个那个?然后这样那样?

完全不知身后的异类在猜想什么,凌洛炎提笔在纸上写下答案,归结起来,他们为对方做的,是给出对方最想要的东西。

付出自己的信任和感情,将所有的一切交付,最想为对方做的,就是给出自己的所有。

“接下来的是,喜欢一天中的什么时候?”狐狸还在东猜细想,听到那边念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的祭司,你说呢?”凌洛炎勾了勾­唇­,这个答案或许根本不必问,提笔写下自己的回答,却意外的听到龙梵的回复,“清晨之时。”

“还以为是晚上。”语带调侃,凌洛炎意有所指的看着自己写下的答案,“晚上不够尽兴吗,祭司大人?”

情挑暧昧的话语,却在几个字间挑明了话里的意思,说的人无所谓,有人听了却马上捂住了脸,这个人当然不会是龙梵,此时的白袍祭司还是那么安然的坐着,甚至还带着雍容的浅笑,“清晨的时候,洛炎似醒非醒的样子,尤其的特别。”

特别的撩人。这句话龙梵没有说,眼底的笑已经透露出更多的含义,偶尔清晨睁开眼见了身边的睡颜,他的心里都会被引出­骚­动,带着满身**痕迹,散乱着银发,伸展四肢放松而慵懒,那时候的洛炎只是睁开眼,无需其他动作,就会让他情动难耐。

凌洛炎沉沉低笑,看出了他这位祭司的心思,“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喜欢清晨为我穿衣束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枉费我本来想说喜欢睁开眼来,第一眼就看到你。”

每一天开始,他醒来都会看到微蓝如星的眼,静静望着他,有时候那双眼眸里的沉静之下,还会有很多别的颜­色­,让他只能一起沉沦下去,一起错过早上的议事。

“为你穿衣束发,我也喜欢,洛炎是永远不会自作多情的,只有他人为你多情。”龙梵说起这句,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的颜­色­一沉。

不确定他又想起的是封尘绝还是林楚,还是其他几个名字忘了的人,凌洛炎扫过纸张,快速的念出下一题,“十三问,讨厌什么类型的人?”

这问题刚出口,他就皱了眉,这岂不是火上浇油,果然,龙梵听了此问,又露出了他人见到会觉得不安的那种笑,“只要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都令人厌恶。哪些人是不该在世上的,洛炎清楚。”

“不该在的早已不在了,如今可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伸了伸手,红衣划过艳­色­,提起他人的生死说的满不在乎,他知道龙梵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对他动了其他心思的人,那些人在龙梵眼里,都是不该存在世上的。

至于他,“我还是最讨厌那些过分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的软弱当做借口,甘愿这么软弱下去,以为他人的帮助是理所当然。”哼笑一声,他想起的是当时的几个宗族,以为神人在世,所有的一切就可以撒手不管,什么事都来请示求见,便宜要占,却不想负担责任。

随着那一声低哼,房里的气氛顿时变了,狐狸心里一颤,总算觉出除了风流情挑之外,属于炎主凌洛炎的另一面,只因龙梵在旁,她只见了表面的嬉笑轻佻,却忘了,在世人眼里,炎主还有着慑人的声名和手段。

屏息静气,不敢Сhā言,她只希望问题继续往下进行,最好快点结束。

“第十四问,对方的­性­格是?”

凌洛炎看着龙梵,摸了摸下巴,表情渐渐改变了,开始露出笑,“装腔作势的男人,看来很出尘,高高在上的被人敬畏,好像没有人类的欲-望,其实霸道又很温柔,而且还很狡猾,心胸狭窄,冷血的很,可以说,外表是神,心里是魔。”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被他这么说的龙梵不以为意,顺了顺指尖的银发,一手抚到凌洛炎的红衣上,“我的宗主也很懂得演戏,看似对谁都能情深,实则是个冷酷无情的,很难去相信他人,果断决绝,想要的就要得到,一旦投入,就容不得一点瑕疵,最麻烦的就是擅于蛊惑他人。”这点着实让人头痛。

“都不是人,是妖孽啊,妖孽。”喃喃自语,狐狸拉长了耳朵听到答案,早就知道答案,但听他们自己说出来,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果然都是彻底看透对方,才会被对方吸引的,什么因为了解而分开,这种事绝对不会在这两人身上发生。

凌洛炎对后面的自语充耳不闻,他和龙梵都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若非如此,怎能交付所有信任和情意,“十五,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好啊!狐狸在后欢呼一声,屏息静气,听到祭司龙梵带着笑意的回答,“每个部分都喜欢,洛炎身上任何地方,尤其是……都让人……”

是什么,让人什么?虽然生着一双尖长的茸耳,狐狸还是没能听清楚这句话,隐隐约约的低语夹杂着低低的笑,足够的暧昧,足够让人遐想,可恨的是那位祭司根本没打算让人听见,而后的都是耳语,而穿着红衣的炎主更可恨,­干­脆连答案都没给,两人的私语让人心痒痒的,狐狸急得原地打转,却终究不敢上前去听个清楚。

听到后面的声响,凌洛炎有意无意的往后瞥过,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把答案告诉他人,龙梵的嘴­唇­,还有他为他生的欲念,都是他喜欢的,但这个异世而来的小东西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让他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狐狸,下一个问题。”不知是否是有意刁难,他不去看题纸,这么吩咐道。

上一个答案还没说呢,哪里来的下一个,蹲在地上愤愤的咬着自己的尾巴,狐狸不甘心的开口,“喜欢对方怎样称呼你。”

“名字。”凌洛炎想了想,虽然他也喜欢龙梵称呼他宗主,但那是少数的公开场合,多半时候,他还是习惯龙梵叫他的名字。

“洛炎对我,要不要试试别的称呼?”龙梵忽然问道。

眸­色­一转,红衣人索­性­往后倒下,仰着头,侧首去看提了这个问题的男人,“龙龙?”

“噗——”书架后的喷笑马上被狐狸自己捂住了,龙梵祭司大人,在你宗主面前,你要被叫做龙龙吗?

“洛炎。”龙梵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的笑,分外轻浅,这两个字,有些温柔的过头,远处的狐狸只觉一阵冷风扫过。

“自然是玩笑。”觉出龙梵的警告,凌洛炎若无其事的摊了摊手,指尖缠绕住落在肩头属于龙梵的黑发,将身边的男人拉近了些,从他耳边吻过,“下次确实可以试试别的,梵。”

这一个字,轻而又轻,却又似带着某种强烈的暗示,那种挑-逗,即便只是一个字,都让人忍不住喉间一紧,不知祭司龙梵是何种反应,狐狸在后,没有听清,只胡乱猜了一猜,脸上就已红透了。

隔着几层书架,远远的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外间的门似是自己合上了,在书架后的昏暗里数着自己心跳,狐狸上蹿下跳,捂着脸只想冲出去补血。

两只妖孽,再这样下去,她会流血过多而死的,下个场子可怎么办哦!他们不会忘记,这里还有她这个狐狸在吧?还是不介意她的存在,做完了把听众灭口?

没胆子看,只敢听的狐狸转了几圈,终于鼓足勇气踏出一步,探了探头,“那个……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打断一下……”

幸好,两人都还没到宽衣解带的地步,只是衣上有些散乱,某人的耳下多了几点绯红的印记,在银发的遮掩下,一直延伸到衣襟里面……而已。

至于那位祭司,他的手不知伸去了哪里,总之不在他自己的衣袖里。

“还未结束?”叹了口气,祭司龙梵的低语还是那么温和的,狐狸光速闪到远处,清了清嗓子,“祭……祭司大人……后面的后面,有几个问题,是为了炎主的­性­福,您要不要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

典型的可被称作谄媚的笑声里,她特别强调了某两个字,总算,没给自己招来一场朔水淋浴,被那种水洗过,她怕自己会被洗没了,她可不是那位炎主,能享受用神力朔水来沐浴的待遇。

她当然知道,问题要尽快问完才好。

“接下来问,如果对方失去记忆,你会怎么做?不能使用灵力哦!”问完了,她又躲了回去。

她的问题,直接让龙梵想起已经过了许久的那件事,凌洛炎也记得,他被神仆的力量影响,在那时候忘记了一些事,因为他本是赫羽,那力量对他影响的并不久,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让龙梵颇受刺激。

“洛炎该知道吧,若是真的如此,我会怎么做。”龙梵敛下了笑意,幽幽的浅蓝之中,眸­色­闪烁,凌洛炎吐了口气,状似有些无奈,却是笑着的,“若是如此,我可要用和你一样的方法。”

“什么方法?”狐狸大着胆子,探首问道。

天外飞狐五十问(五)

“会忘记,可见记忆还不够深刻,假若真是这样,我就把洛炎锁在身边,直到你除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为止。”在椅上端坐,却如坐在天边的男人悠然说道。

他说的平静温和,甚至从容不迫,但在这种从容里,谁也不会忽略其下所藏的危险,凌洛炎能够预见,假如真有这天,龙梵绝对会说到做到,只不过,同样的,他也有他的方法,“你会这么做,我就不会吗?”

对他这句话报以一笑,红衣长袖拂过那身白袍,“假若我的祭司竟敢将我忘了,本宗主就把你绑起来,夜夜疼爱,除非你记起我,不然,这辈子你就这么侍奉下去吧。”

说着这句话,他虽然嘴角含笑,话里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如果龙梵真敢忘了他,他会用一切决绝的手段让他记起,从当初,到今日,怎能忘得了……

“这种事不会发生。”龙梵握住红衣下的手,对这个问题还是很介意,当初只是放手两个字,他就想毁去整个世间来发-泄,什么时候他身边的人真忘了他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必祭司龙梵来确定,此刻在他们身后躲藏的狐狸已经很确定了,真有这么一天,恐怕离世界末日也已经不远,这两人里任何一个,都有能力在一念间让世人生,让世人死。

“我……我看,还是进行下个问题好了。”捧着尾巴顺了顺毛,她小心的念出下一题,“对方做什么事会让你不快?”

“把事情隐瞒,打算一个人解决,”凌洛炎免不了也会想起些旧事,转头去看龙梵,“这个毛病可不要再犯了。”

他的话里有十分明显的警告意味,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龙梵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时好不容易才让洛炎原谅他,不想此时却又被这个问题勾起了那时的不快。

“以后不会了。”向他保证,龙梵的神­色­温柔,凌洛炎才要满意的点头,却觉抓住他的手逐渐施加了力道,抬眼便看到那双微蓝之中浮现的淡淡笑意,“我能保证不再隐瞒,洛炎能否保证不去招惹他人?”

“你时时在我身边,何时看我去招惹过别人了?”凌洛炎无辜的挑眉,嘴角的笑意暧昧狡黠,“我能管得住自己,可不能管住他人的眼,他们爱看什么,用什么眼神看,本宗主不会­干­涉。”

“就是这点,让人不快。”看着他­唇­边笑意,龙梵神情专注,仿佛是自语,“就算洛炎不做什么,都有人会为你失神忘形,难道真要把所有人都从世上抹去……”

“至今有没有特别想要,却还没得到的东西?”眼看这个问题又有引来惨剧和劫难的可能,狐狸连忙转换到下一题。

“如今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本宗主想要却得不到的?”像是觉得可笑,凌洛炎发出几声轻笑,“以前想要的,我的祭司都让我得到了,包括他自己。”随口说来的回答,有几分轻佻和狂妄,却令人无法反驳,同时也觉得这种狂和傲理所当然。

“我想要洛炎的全部,遗憾的是,未能全部得到,你的过去,我并未参与。”龙梵没有想过,经历过千年的他,会斤斤计较于那短短的二十几年,可那二十多年里有洛炎的过去,他又无法不去在意,就算不去计较那些男女,他也会为少年之时的他感到心疼,想去怜惜。

“没有过去哪来如今的我,我以为该感谢才对。”对当初的往事早就放下了,凌洛炎没打算再多提,要知道他的过去除了让龙梵不舍之外,还有不少部分是会让他的祭司爆发的,多深究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看着纸上的问题,他的目光往下扫,“二十问,如果有一天,你看见对方被他人调戏,你会怎么做……”

狂笑声在房内响起,凌洛炎想象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被人调戏?那我倒真想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么好的眼光。”别说龙梵的一身灵力,光是站在那里,怕是都没有人会来调戏,谁敢对云端之上的人有那种不敬的想法?谁会对天神似的存在,生出调戏的心思?

“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好的眼光,说的岂不是洛炎你自己。”龙梵只是微笑,慢条斯理的动作,挑散了凌洛炎束起的发,当初这个从异世而来的生灵,对他的那些**的举动,确实是调戏,他自己都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少年模样的异世生灵调戏。

他的宗主确实与众不同。

带着笑,他的手徐徐的从凌洛炎的发间穿过,“倘若有人对洛炎做了什么,想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这一句笑问,听的后面的狐狸心里一抖,反­射­­性­的摇起头来,就算有人想找死,也绝不会用这种方式,那比死恐怖多了。

“还用的着猜?真有这一天的时候,做给我看就是了。”凌洛炎不以为还有人敢来对他怎么样,除了他的祭司。而这个问题,龙梵的答案根本不必问,连眼神都快要容不下,何况是其他。

任龙梵的手从发间抚到颈侧,耳下似乎还存着先前龙梵留下的热度,他拿起桌上的纸,继续往下看,“二十一,两人之间有过吵架或是冷战吗?二十二,原因……二十三,怎样解决的?”

“有吵过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龙梵,有意这么问道,话音落下,在他颈侧的手停住了,龙梵微微皱眉,“那种冷战,往后再也不许有,我不会再有隐瞒,洛炎也不能再像那时候。”只是冷淡,就粉碎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控,这样的感觉他不想再来一次。

凌洛炎靠着龙梵的身体又放松了些,转动颈侧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挑着情意的眼微微抬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想往后也没机会了才对,不过,对你那个时候的道歉,我可是句句都记在心里的。”龙梵坦言的那些话,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包着糖衣的情话,每当想起,心里就会微微­骚­动起来。

“那个……请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弄个小炎炎来玩?”战战兢兢的打断不远处那两人的对视温存,狐狸问完了这句话,嗖的蹲下身,把自己尽量缩在角落里。

望着龙梵的眼里,情意笑意,渐渐专做了啼笑皆非的诧异,凌洛炎突然转过头,“小炎炎?那是什么东西?我和龙梵都是男人,难道要我去找个女人生个……”

“不准。”他的话还没说完,龙梵已经将后面的话堵在两人的­唇­间。

隔着些距离,狐狸都能感觉到那两个字带来的压迫感和若有似无的怒气,祭司龙梵之怒谁能担的起,她连忙补充说明,“不是不是!是说,你们两……那个……就是……”手忙脚乱的比划,可惜隔着架子,外面根本看不见。

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听了她的解释,还是这个吻安抚了龙梵的不悦,或者有什么其他在发生?等房里再响起说话声,凌洛炎的话音里有着些微的沙哑和轻喘,“我和龙梵?这里没听说有男人生的,即便能,也不需要。”

也许是因为生来不知父母是谁,凌洛炎对亲子血缘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多大的好感,他的过去造成他自私的­性­格,在他的认知力,不需要多余的存在来分享如今的一切。

“世上已有了独一无二。”言外之意,已是独一无二,又岂会有什么小炎炎?谁也无法超越这个唯一,祭司龙梵的这句回答有些冷淡,知道是这个问题触怒了他,在书架后的狐狸只能顿在地上咽下恐惧,指尖无意识的画着圈,有些后悔,她怎么就问出口了呢……

在她纠结着是要等结束,还是现在就溜回去的时候,凌洛炎已经看到了下一题,“你们两人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

“公开。”龙梵语声淡淡,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凌洛炎也点头,“为何要保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立契,就算在这之前,也没刻意保密过。”眼角瞥过身边的男人,­唇­边噙起弧度,“有人可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知道的多了,也免得再一一去警告,最好谁都不要多看你一眼,尽管我也知道这并无可能。”这袭红衣,这身魅­色­,不论是邪气还是轻佻,深情还是冷漠,都注定他的洛炎无法不受人瞩目,他确实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人已是他的,将所有的视线都隔绝。

“嗯嗯,好,这当然大家都知道,然后下面一问……”狐狸迫不及待的催促,每次问题都是她受罪,不是冒着危险去打搅那两人的亲热,要不就是承受随时都会被咔嚓的生命威胁,还是尽早完了的好。

“这是什么问题,­性­幻想的对象?”点着手上的纸,一身红衣魅­色­的男人牵起嘴角,“还用得着想,那人不就在我身边吗?”以前他倒是总上杂志排行,不过,还是不要让龙梵知道他是最多人幻想的那一个为好。

“无需幻想,与其想,不如去做点更直接的,宗主以为如何?”龙梵在他颈侧摩擦的手往下,凌洛炎只听一句轻问,热热的从他耳边拂过,“洛炎,想不想……”

想不想什么,感觉到颈侧的手往里摸去,凌洛炎笑着不答,瞥过纸上的下个问题,定义对方的攻/受类型?

“这又是什么东西,若是人,怎能简单就分类?”至于攻受这种问题,他更不会就此定义,来日方长,这句话可是他的祭司身体力行教会他的,就算每次他都要付出代价,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知道他正看到哪一题,狐狸只能自问自答,她知道这位炎主是绝对不会把这个问题念出口的,就算身体和心都已经交付,他还是不会承认自己从此就这样甘于人下,若非是那位祭司……

从缝隙里窥视着外面,她想的是凌洛炎的那句话——是人,怎能简单就分类。

不将任何生灵的­性­命看在眼里,对他而言任何人任何物都没有区别的祭司龙梵,满腹心机,断绝私情,却只对他的宗主凌洛炎一人温柔情深,用算计和掠夺的手段得偿所愿的祭司龙梵,究竟该如何定义分类?

还有玩弄他人感情,自私冷血却用深情来伪装自己的钟情,成了这里的宗主凌洛炎,狂妄骄傲的,充满野心,以自身的魅力将所有人都蛊惑,连他的祭司都未逃过,他是习惯于怀疑人心的,他开始之时是否想要的是利用龙梵的感情?

而后,却被动摇,动心动情,直到付出所有,直到认清,他自以为的利用,只是一个借口,他根本早就对这个经历千年的男人有意。这样的凌洛炎,算来算去终没能算过他的祭司的宗主凌洛炎,又该归于哪一类?如何来定义?

那一头安静,蹲在书架后的狐狸也没有吱声,只是那么看着,看着那两人靠近,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那些问题。

“二十八,H的时候一般是谁先主动?”凌洛炎感觉着龙梵在他颈边往下而去的吻,缠绕着落在他肩头的黑发,把龙梵推开了些,“在床上有谁更主动这么一说?”他怎么觉得,每次都是礼尚往来,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洛炎也很主动。”龙梵看着已经被他挑开的红衣,指着桌案上的题纸,淡淡问道:“莫非真要全都答完?”

“H时最喜欢对方的哪个表情?”凌洛炎扬了扬那张东西,缠着黑发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后面的那些问题,我倒是想知道答案,你知道,我最喜欢看到你失控的样子。”

“怪不得,洛炎总是露出那般的表情。”龙梵的嘴角微微的,缓慢的扬起了弧度。

天外飞狐五十问(六)

所谓那般的表情,又该是怎样的表情?不敢打断,狐狸只能远远的观望,嗯,是观望,绝对不是偷窥!

“是怎样的?”她想追问却不敢问的话,终于被凌洛炎问出口,只是那问话的神情更似诱-惑,而非疑问。

“就像……这样的……”越说越缓,龙梵的手顺着红衣的衣襟到了他的下颚,被他抬起的脸上,有着无人能抗拒的神情,微阖的眼眸些许挑衅诱-惑,些许暧昧情挑,­唇­边似有若无的笑,难以说明那是纯粹的挑-逗还是为了戏谑嘲弄。

指尖在他颈侧摩挲,没有说出口的话渐渐成了丝丝涌动的情潮,如无形的雾气氤氲,狐狸即便什么都没看见,也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异样,如果先前那是火花四溅的话,这会儿可就是已经蹿起了小火苗,想着纸上后面的那几问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迫成为观众,然后被灭口。

“第三十问,在床上,对方做什么最能取悦你……”仿佛完全不觉得气氛上有什么不对,红衣下的手落在了白袍上,没有制止龙梵的动作,颇有几分回礼的意思,也开始挑去白袍上的衣扣,被挑开的衣袍下是束袖长衣,凌洛炎一边瞧着纸上的提问,手里却没有停下。

解开的衣襟下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在他的手将要往里伸入的时候,被龙梵按住了,“洛炎是要继续,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这些?”眼前的这些指的是提问,而继续,却是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的那一种。

仿佛只不过是身为祭司,在询问他的宗主是要先处理哪件事务,龙梵问了话,含笑的目光沉静从容,按着凌洛炎的手却将他往衣襟里面带去,轻若耳语的说话声满是温柔情深,“你什么都不必做,在我身下为我放纵欢愉的模样,是我最喜欢的。”

龙梵的柔情总是混杂着某种诱哄撩拨的意味,凌洛炎停下在他胸口摸索的手,再这么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停的下来,抬眼看着龙梵,他对那个问题有另一种回答,“我的祭司若是能主动些躺在我身下,定是最能取悦我的了。”

只要想着被他进入的是龙梵,是这个在所有人眼里如神一样,无比圣洁的祭司龙梵,他就会心跳加快,浑身发热躁动不已。

“下一问呢?”和他对视,看似不沾尘俗之欲的祭司难得的先开口询问,那双微蓝深邃的眼里还是平静无波的,隐隐约约的有一丝笑意。

注视龙梵的笑,凌洛炎没好气的轻瞥一眼,他没有回答,在他们身后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狐狸忽然跳了出来,“我知道,下一问是,你们……那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如果被人打断……”

说着说着越来越小声,在两人扫来的目光里,她结结巴巴的把问题说了,不等说明白人影就不见了,这回不在书架之后,不知隐匿在哪里,看来是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倘若还有人敢打断的话,到时再说。”红衣浓烈,燃烧着火魅之­色­的男人这次没有停手,直接扯开了白袍的衣襟,朝龙梵的胸口吻了下去。

“或者,你可试一试。”这是龙梵的回答,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他的这句话显然是冲着狐狸去的,就算已经隐去身形,但又有谁能逃过祭司龙梵的眼?

毛茸茸的红­色­尾巴突然在空气里出现,只出现了这么一条尾巴,慌张的甩动几下,又被藏了起来消失不见了,只听见一句慌张的说话声,“不会不会,狐狸是最乖的,绝对不会偷看不该看的,打断不该打断的!”

她怎么会以为隐身就能安全呢?笨!她怎么忘了那两个不是普通人。被祭司龙梵看破行藏,惊慌之中露了尾巴,这下就是想装作不在都不可能了。

至于试试看打断两人的好事,还是不必了,她可知道很多事呢,比如有个鼠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结果是被剥光了扔到楼下,那还是看在小乌鸦的份上,如果是她,她不敢去想是什么后果,至于其他人……如今理当无人敢这么做吧?

抬头望天,狐狸只想快点问完了问题好早点走人,如今她可是有些后悔了,早知这个差事辛苦,没想到还会危险成这样。

清了清嗓子,空气里再度响起她的说话声,“请问,你们那个啥的时候,有用过什么道具吗?”尽量装得若无其事,问的自然,问完了之后她立刻换了个地方继续玩隐身。

凌洛炎半眯着眼打量他方才留下的印记,在龙梵胸前的吻印上用指尖捻动了几下,“我的祭司近来很喜欢用水。”也只有龙梵会把世人敬畏的朔水这么用。

眼神转作危险,他斜斜的朝龙梵瞥去,实在很想让世人都知道这个看来道貌岸然,甚至是神圣的祭司其下的心思有多么恶劣,但,他又不愿意让人知道这样的龙梵,这一种,是独独属于他的。

对他的回答没有什么反应,被他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的祭司正看着自己胸前的吻印,忽然开口说道:“还有多少问,不如快些问完。”

知道这句催促之下的原意是什么,凌洛炎低笑起来,“忍不住了?”轻轻的问话声,问的随意而轻快,话才问完他的手就被龙梵抓起,放在了白袍之下的某个地方,“你说呢?”微微敛起的眼眸看不清其下的暗涌,龙梵的回答很短,却非常的“具体”,足以让他清楚答案是什么。

“那个,下个问题是,你们各自喜欢什么……体位……”乘着星星之火还未燎原,狐狸连脸都不敢露出来,最后那两字更是轻的快要听不见。

“能看到表情的那一种。”目光灼灼的注视,龙梵的回答快了许多,凌洛炎被他那么看着,身上也热了起来,邪气的一笑,“你喜欢正面的?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每次,都很有感觉。”他和龙梵试过很多,每一次都很愉快,对此他没有什么太挑剔的。

“那么……最喜欢吻对方的哪里?最喜欢被吻哪里?”感觉到一触即发的气氛,狐狸的提问也一个接一个,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不是被秒杀就是流血过多而死——死于流鼻血,这个,好像不太光彩呢,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她决定速战速决。

红衣的衣领之上,露出一截象牙白,银发垂下也没有将那抹颜­色­遮掩住,龙梵的吻就落在其上,“这里……”绯­色­印上,在浅银发丝之下显得尤其的惑人,他喜欢这个位置。

“我看你是喜欢让人看见才对。”凌洛炎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分明是有意,在这种地方,一旦束起发,那些痕迹是连衣领都遮不住的,龙梵不会对其他人说什么,却总是在这种细节之处,处处宣告他的所有权。

对他的话龙梵没有反驳,而是垂首指着自己胸前,“洛炎又喜欢哪里?这里?岂非与我差不多。”在他指下的,是凌洛炎先前留下的吻痕,在他胸前分外明显。

“看到你身上有我留下的痕迹确实愉快的很。”凌洛炎也不辩驳,他清楚龙梵的想法,正因为他也一样,只不过他更喜欢龙梵健硕有力的胸膛,那力量与美感的融合,叫他难以抗拒。

“至于被吻,我还是更喜欢直接一些的。”舔着­唇­,他拉着龙梵靠近,覆上自己的,他喜欢龙梵的吻,他自诩吻技不凡,但还是会被龙梵亲吻的方式挑动,从缠绵温柔到激烈火热,或许是因为接吻对象不同,所以以前和别人的吻比起龙梵的来,都显得无味了。

“如此就满足了?我喜欢的可不只是­唇­上的亲吻。”等龙梵退开了,他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看着龙梵说话之时开合的­唇­,凌洛炎的话音渐渐低沉,“那我的祭司喜欢何处的吻,要我吻你的哪里?”

“洛炎手下之处。”在他­唇­边继续亲吻,龙梵的回答像是呢喃,只落在两人­唇­间。

这回在黑暗之中隐匿的某只狐狸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见了,她只看到那位衣衫略微凌乱的炎主好像抬了抬手,不知做了什么,而后发出几声轻笑,那种轻轻的笑声在暧昧的寂静之中就如一簇火焰,空气里的热度瞬间被点燃。

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心思看问题,她只能回忆着,冒着危险继续开口,“下一问,请问,你们……那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是什么问题嘛,揉着自己的耳朵,她简直想要撞墙。

“该有的感觉。”凌洛炎这回的回答也开始快速起来,这种问题何必再问,他那时候就想把眼前的男人吞吃掉,如果对象不是龙梵,他一定会把对方的身体蚕食的­干­净,但正因为是龙梵,被蚕食的就只能是他。

“洛炎难道不是想占有我?就像我想占有你的全部一样。”龙梵的衣袍下,凌洛炎的手慢慢动作着,因为他的动作,从容优雅的祭司此刻说话的语调略有不同,又低沉了些,缓慢的让人心痒。

“知道还问。”不知是不是想挑战龙梵的自制力,他停了动作,又去看纸上所写问题。

两位的尺寸?请问这个世上有里裤一说吗?为什么每次……都感觉袍子下是光溜溜的呢?

所谓的尺寸是什么,当凌洛炎看到后面几个问题的时候总算是明白了,笑意邪气,同时也有些狡黠,他的目光落在黑暗之中,似有若无的笑,透出难辨的情绪,“想知道答案?”

狐狸摇头。

她才不想呢,她是多么纯洁的狐狸,怎么会想知道这些答案呢,再加上,她还不想太早往西去,这种问题的答案,是她能知道的吗?

不是。

自问自答完毕,她抬头却看到那穿着红衣的男人朝她所在的方向露了一个笑,正是那种无法形容,会让人看呆的笑,就在她呆愣的时候,刷的一声,红衫的衣摆被掀了起来,几乎倚靠在龙梵身上,半横着身的男人露出了红衫之下的……

呃,白裤?

果然,还是是有的。狐狸在他动作的时候就捂起了眼,从指缝里看到,那确实是古人都穿的那种白裤没错,嗯,是丝或是棉的,还是丝绵的?里面应该还有一层底-裤吧?总之现在看到的是宽宽松松的那一种,很好动作的,穿脱都很方便,就算半解都很容易“行事”的那种。

怪不得每次都没见很麻烦的穿脱,果然很方便哦,没有特别注明,是因为不必嘛,比如某两只滚床单的时候,或是纯睡觉的时候,也没说是怎么放置枕头的,当然大家都知道枕头这东西还是存在的。

就在她不断打量,在心里自言自语分析答案的时候,祭司龙梵察觉了她的视线,也从凌洛炎的动作上看出了什么,“还有什么问题?”

“她想知道……”凌洛炎放下衣摆,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们一晚做几次?”狐狸马上打断他的话,后面的问题冲口而出,发现自己问了什么,她蹲下身,缩在角落里,天呐,她真的问出口了。

至于那个尺寸?开玩笑,这种答案被她知道了,她还能活吗?

“可惜,那个尺寸,本宗主原本是想满足你的好奇的。”凌洛炎早就放下衣摆,过程中被一双手伸了进去,龙梵显然听出了端倪,“尺寸?”

“要让我量一下?”凌洛炎相信,倘若他真回答了,龙梵一定会微笑,微笑着淡淡看过去,然后把提问的这只狐狸从世上抹去,当然,表情定然还是那种浅淡的怜惜悲悯。

“用这里……”红­色­衣摆下的手从凌洛炎的胯间往后,在臀上轻抚了几下,“便能量出来了。”指尖往凹陷之处按下,敞开前胸的祭司神情还是雍容的,微笑的眼里确实是圣洁之­色­没错,只要不发现其下的另一种笑意,谁都不会将这句话和此刻说话的祭司联系到一起。

“总不能让我一人来量,不然,我的尺寸,何人来告诉我?”附到龙梵耳边低语,凌洛炎挑眉,那笑容是挑衅也是调戏。

龙梵侧首,贴着他的脸,莲华淡香轻轻拂过,“不如洛炎先来告诉我?我的尺寸大小,一个晚上,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量的清楚,仔细。”说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话,祭司龙梵把身边的人拉近。

情-­色­意味浓重的话从这位祭司口中说出,还说的这般理所当然,毫不避讳,狐狸即便是隐身在黑暗里,都忍不住脸红耳热起来,一个晚上,究竟有几次?

天外飞狐五十问(七)

她正在猜测,那边凌洛炎已经轻嗤一声,“又不是每个晚上都做,次数也好大小也好,本宗主可没那个功夫刻意去记下。”

对龙梵用那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他已习惯了,就算心里确实被他撩拨,也并不是忍耐不住。瞧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拉开臀后的手,他翘起腿,像是先前那些言语挑-逗都没有过一样,就那么松散着红衣,披散着银发,好整以暇的斜靠着,“我来看看下一问,究竟还能问出什么来。”

“合欢居,如果刺客始终没有出现,打算在里面呆到什么时候,三个月吗?”念出问题,无视书斋里的气氛,凌洛炎没打算等龙梵的反应,已经皱起了眉,“怎么可能,三个月?他又不是宁馨,三个月不见踪影,族里还不闹翻天。”

“就算我想,洛炎恐怕也不会答应。”这句是祭司的回答,原本已经伸入衣摆的手如今只能放在凌洛炎的腰际处,略为遗憾的眼神,不知是为了当初那三个月,还是为了眼前?

狐狸是不敢去猜了,后面那些问题,几乎都是她问不出口的,还是让炎主自己去看的好,闭口不语,差点连呼吸都不敢,她看着凌洛炎的目光望下移动。

42怎样看待自渎这件事?

43祭司大人在炎主面前自渎那一回,炎主的感受是?

44如果炎主在祭司面前这么做,祭司大人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45这么做的时候,你们各自习惯用哪只手?

感到意外,凌洛炎拿着手上的纸,简直哭笑不得,这算是些什么问题?转头在龙梵耳边说了几句,衣衫都不算怎么整齐的两人一起朝角落里的空处看了过去。

“想知道我怎么看?不过是人类正常的行为罢了,只不过由我的祭司做来,又特别了些,”说起那时候,凌洛炎的表情也有了微微的变化,“特别的……让人心动,当时见了,就想把这个男人压倒在身下……这样的感觉。”谁叫他的祭司和常人看来不同,那种似乎高于人类的感觉,作出那种动作,让他心跳不已。

“追寻你去异世之时,我也见了洛炎在做的事,那时你在想的是我,那样的神情,若非我还未有实体,绝不会让你一人在床上。”像是在表示歉意,又似在懊恼当时,龙梵说起那时候所见,微蓝之中泛起暗潮,如今眼前似乎还有他躺在床上敞开着被汗水沾湿的衣衫,半阖着眼喘息的情景。

对于他们那么配合的,回答了这些问题,狐狸有些忐忑不安,那一起扫来的目光里没有冷意,但是她怎么就莫名的觉得冷呢?她都不敢追问关于哪只手的问题。

难道要她去确认,是不是一只手累了,就换另一只?还……还是算了,为了提问而死和流鼻血致死,她都不喜欢。

狐狸还在犹疑和惊吓之中,凌洛炎已经看到了后面的题目,“反攻?”

那一题问的正是他,还想不想再反攻。

“不如问我的祭司,如何看待这件事,”牵起嘴角,他往龙梵身后摸去,指尖就在腰臀之处轻轻勾画,顺着腰背的肌­肉­曲线停在了龙梵腰线下面一些的地方,“我想要你,你怎么看?”

这种“要”说的是哪种,谁都知道,龙梵收紧搁在他腰上的手,对自己身后的碰触没有太大抗拒,“洛炎不是已经如愿?”如此好强,怎会长久甘于人下,对此他早就有所预计,并不意外。

“你知道,我不是个知足的人。”凌洛炎噙着笑耸肩,从来没掩饰过对龙梵的欲-望,不论是纯粹因为龙梵的身材,还是因为如今的关系,他一直都想要他。

唉唉,第四十七问,正是问的祭司龙梵对这件事的看法。心里嘀咕了一句,狐狸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那样强大的祭司,为了他的宗主,也有过在下方的时候,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洛炎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总会设法去得到,如今还能让你去想的事物已不多了,难得还有一事能让你如此认真。”微笑着,也不拒绝,祭司龙梵这句话听来像是鼓励,却让人无法确定,这种鼓励之下的心思。

就连凌洛炎也不确定。

龙梵没有直接拒绝过他的索求,却少有让他如愿的时候。在他探究龙梵这句话的真意的时候,敞着衣衫安然而坐,却如穿着整齐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朝他望来,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洛炎想要我,一如我想要你,对此我自然知道,怎会拒绝。”拥抱自己所爱,让对方在自己身下沉沦深陷,身为男人,他知道洛炎的想法和他一样。

“你是没拒绝。”凌洛炎轻哼一声,龙梵不是拒绝,却总有办法让他忘记原来是如何打算的,与活了千年的老妖斗法,他如今清楚的很,难度有多高。

“那可不可以再问下,祭司大人,第一次……在下方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大着胆子问出口,狐狸眼看问题已经接近尾声,而她还活着,不由暗自庆幸。

不过就算是这样,对这个问题她还是不敢太大意,她不是那位炎主,这种问题提出来,谁知道祭司会怎么做,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个东西来,她看了看时间,计算好了,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

“也许和洛炎当时的感觉一样,只是没有你当初那么不甘心。”出人意料的,这个问题龙梵竟然回答了。看到凌洛炎的眼神,他就知道,他的宗主和那只异类一样,想知道答案。

“你还知道我不甘心?”凌洛炎不满的扫去一眼,当初龙梵分明知道,还是没有停下,而龙梵被他抱的时候,应该是自愿,若非自愿,没有人能将这样的男人压在身下,就连他也不能。

只可惜,龙梵自愿的时候太少太少。不满的眼神继续看着身旁,对他的不满,祭司龙梵只是微笑,那笑容里有温柔,有情丝,甚至还有欲-望,和几分隐隐的挑弄。

凌洛炎几乎就要以为那是龙梵对他的戏弄,就在想要发作的时候,换了一个方向,狐狸的问话远远的传来,“最后两问咯,先来说说,你们有多爱对方呢?”

龙梵曾为他屈膝,为他失控引致遭难,为他险些将人世毁去,还有许许多多,这些,如何用一句言语来概括?凌洛炎忽然沉默了,他们之间的情意,三言两语,已经难以说明。

“这个答案,我想,只要一人知道就够了。”他看着龙梵,龙梵也正看他,看他红衣散乱,银发垂肩,颈侧的红痕彷若印记,落下的是自己的情意,千年寂寞,换来一人相伴,过去的千年岁月也并非不值。

“我知,你知。”洛炎知他的情,他也知洛炎的心。付出信任,曾用自身的­性­命来换与他同生共死,尽管言行调笑无忌,在洛炎的心里,对他的爱有多深,他始终知道。

爱,会有多爱,如何用言语来说清?按上凌洛炎颈侧的那枚红印,龙梵环着他搂紧。

凌乱的红衣与松散的白袍交错,贴合到一起的­唇­让空气中火热的温度里又添了几许甜蜜暖意,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狐狸终于忍不住露出身形,“最后一问了,请对你所爱的人说一句话。”

“洛炎是不是忍耐到极限了?”

“确实。”

“那么……”

“该是解决的时候了。”

一道异光闪过,狐狸还在等着之后可能出现的场景画面,做好了捂住鼻血的准备,突然而至的光芒让她醒悟过来,原来要解决的是她?

想逃命的时候被那股力量牵引,不由自主的往两人身边走去,她只能使出最后一招,“等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答题之后的惊喜是什么吗?是小炎炎和小梵梵哦!”慌慌张张的摸索,摊开手掌,在她手上出现的赫然是两只小巧的娃娃。

一个红衣银发,一个白袍黑发,都是圆圆的眼,嘟嘟的脸,着实可爱,但这种可爱落在某两人眼里,回应的只有淡淡的眼神和嘲弄的笑意,“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凌洛炎手边的红­色­衣袂动了动,狐狸惊叫一声,嗖的缩小到了刚出现之时那般的大小。

被捏在掌心里,她不断太过挣扎,只能试图保住自己的小命,“看在狐狸身负使命而来,炎主能不能稍稍松松手?那什么,不斩来使!”

“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对她的话恍如未闻,凌洛炎就像是在摆弄玩具,揉弄手掌上的生物,只需再握紧一些,当会听到骨骼断裂的声响吧。

“洛炎。”龙梵去握他的手,对那种指尖的挑弄和**,看的极为不顺眼,就算在他指下的只是一双耳朵也是一样。

狐狸终于感到身上松了松,也许凌洛炎只是打算吓吓她?不及思考,眼下,保命要紧!

重新化作黑影,这一次,她很快在房里消失了踪影,桌上摆放的纸张和笔,也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踪影,就像它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下,没人打扰了……”在她离开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之时,隐隐约约的,听到这么一句笑语,这是炎主凌洛炎的话,还是他的祭司龙梵所说?

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书斋之内,本就散乱的衣衫,终于落到了地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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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画外音,噔-噔!狐狸爪子上的娃娃,有实体哦~~~涅哈哈哈~~~番外隐形广告完毕,小小的曝露一下,那是计划中一醉实体书的周边来着,嗯,小炎和祭司的软陶娃娃,Q版的说~~~把两只放手心里,偶摸,敢捏偶?如今还不是在偶爪子里?~~嘿嘿嘿,这下爽了,挥爪,爬走~~~

P。S~~~感谢窝里最“CJ”的宝贝,提供了取材于那啥一百问的五十问,辛苦了,么么╭(╯3╰)╮~~~然后这个,望天,看问题的CJ程度,大家就知道某只有多“CJ”了吧~~~╮(╯0╰)╭

醉风流(一)

风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叶响,竹香清淡,却已令人沉醉。

“山下能有什么事要劳烦我的祭司亲自出马?”正是风清云疏的午后,林间玉­色­竹节微微摇曳,其上红衣如霞,有人就枕在其间,望着天­色­,甚至还赤着足,如悬如挂,随风轻荡,一派悠然。

问出这句话的男人连眼都没睁开,齿间咬着一枚竹叶,淡淡的碧­色­上生有玉纹,真如一枚玉造的叶片,印着衣袂火红,银发如丝,他开口问话,慵慵懒懒,随随便便的又把那叶片吐了出来,随风而下的叶被另一人接了过去。

“是凌云。”淡青竹­色­之下,白袍如云的男人黑发齐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但他一出现,仿佛连空气里的味道都有了不同,优雅的动作如在空中摘取星辰,接过了竹叶,缓缓抚过的动作温柔,让人不禁错觉,不知他轻抚的究竟是竹叶,还是曾衔住它的那双­唇­。

“渺澜?”穿着红衣的男人接话,­唇­边有丝玩味的笑。

在竹林间横卧随风的,自然是如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赤阎族宗主凌洛炎,也是被人口耳相传敬畏有加的神人赫羽,但若是有人称呼他为赫羽,凌洛炎是不会理的,在他眼里,他便是他,那个早就作古的死人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竹下的白影闪动,又出现在浅青玉­色­的竹丛之间,脚下无着处,也似立在平地上那般自然,祭司龙梵拈着手上的叶片,从眼前的红衣上比过,玉­色­沁人,红衣魅惑,赤足散发悠然躺卧,微阖的眼里笑意疏懒,又在不经意间流转情意狂邪,他不知若是这样的景象被其他人见了会如何。

就连他,都无法抵挡眼前的诱-惑。

倾身相就,两­唇­贴合,品尝着柔软,他的指在银发里穿梭,如同爱-抚似的轻柔,仿佛是被那过分轻柔的动作­骚­弄,凌洛炎胸前震动了几下,发出低笑,呼吸里除了淡淡竹香,又多了股远离尘世的莲华香,像是什么味道都不让他沾染那般,浊尘的香气将他包围。

只有龙梵,没有其他。

­唇­分,他接过他手里的竹叶,虚虚一晃,有着咬痕的那枚叶片已回到了原位,就好像从来没被他摘下那般,是无聊也是悠闲,今天没什么事,他来这里小憩,听了下面的回报,说今日龙梵要下山,他没问,在这里待了不多久,便感觉到有人接近。

虽然还没看到人影,他就已经知道,是他的祭司。

他问了话,龙梵回答,这一问一答,他便清楚假如山下有事,事关凌云,那就定然也和渺澜脱不了关系,“凌云不是已经如愿以偿?渺澜接受了他,这回又能闹出什么事?”

“渺澜甚少下山,这回遇到故人。”龙梵将事情说了。

原来,当初在渺澜还是花妖之时,去往某一城的时候曾遭遇某位城主的调戏,这次不知是何种巧合,偏巧在这附近遇见了,那城主竟然还未死,不知他是用了旁门之术得到的灵力还是原来就是灵者,总之过了这么些年再度见到渺澜,他还没忘记,又上来痴缠。

他喊的是萧绪的名字,被凌云听了,哪里还能忍受,这一来一往的,就闹开了,甚至引出一番打斗,常人打架倒也罢了,可灵者和灵者之间一旦打起来,那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尤其还是凌云,他的实力原本就出众,对方是仗着人多才能勉强坚持,一番混战下来,城里受到殃及的不少。

以凌云在族内的身份,无人能劝得住,渺澜虽然在旁,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劝阻,只是看着。

“让小夜翼去就是了,我供他吃住,他总不能光吃饭不做事。”凌洛炎调整了姿势,没有把这件事看的太严重。

坐到他身边,白衣如云絮飘落,落在浅青的竹叶上,龙梵让他的半身倚靠在自己怀里,“洛炎不舍得我离开。”这句不是疑问,而是含笑的陈述。

“是啊是啊,我不舍得。”七分是真,三分玩笑,凌洛炎接口,靠在那身白袍上,枕着龙梵的腿,让他的手在发间抚弄,有时候他总觉得龙梵对他的发有种执着的喜爱,穿衣束发这种琐事,他的祭司做来似乎很开心。

“夜翼已经去了,还有灵纾。”若不是因此,也不至于到他亲自下山的地步。龙梵心里也并不想离开,他只想时时刻刻看住了眼前的人才好。

原来,龙梵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如今城里很乱,不只是因为凌云和他人的混战,更因为有夜翼。

为了阻止凌云,夜翼带着灵纾前往,不能劝阻,免不得就要动手,这么一来,混战加剧,对方原本已经被凌云打残了,还没将怒意**完的凌云又将夜翼当做对手,这两人的一战,更不是其他人敢去阻止,能阻止得了的。

淡淡几句,龙梵将这事情说了。

“这么有趣?”语声含笑,凌洛炎微微合眼,龙梵却没错过他阖起眼来的那一瞬间闪现的冷意。

“有趣的连我都想下山走一次。”说完这句话,红衣拂过,如火的炫丽之­色­已经倏地往山下而去。

他原本所在就是赤阎族总殿的山巅之上,最高之处是以竹为名的玉竹林。

生有无数浅青­嫩­绿的玉竹,玉竹不是凡物,也是有灵­性­的,寻常人连折断它一枚枝叶都不能,灵者里面,懂得风雅的则以养竹为乐为荣,一是因为玉竹得来不易,二是要将玉竹养好需要充足的灵气供养,养好玉竹是一件颇显身份的事,三是养好了,玉竹还能化天地灵气为灵力,滋养养竹人的力量。

所以这玉竹在多数人眼里,只一株,就足够在所有人面前显耀了。

不过,这东西在赤阎族里并不稀奇,只因那原本就是他们的祭司弄出来的东西,以朔水灌溉,造出的玉竹林,原本只是为了给宗主偶尔进过那片空地的时候休息用的,谁知道给了山下的人一株,却被传成了神物,一株竹苗已经千金难求。

带着竹香,一道落霞似的红影毫无征兆的从天而下,半立空中,散发赤足,红衣穿的完整,却未束袍带,一双笑眼几分情意几分凌厉,漫不经心的负手,轻轻朝下瞥了一眼。

“炎主!”山下人群­骚­乱,混乱的场面霎时静了,像是这一眼望来,将所有一切都定住,众人屏息仰望,见到了站在云霞之间,如一团灼人的烈火般**投入其中甘愿一死的男人。

“还知道本宗主在?怎么不打了?”半是调笑半是嘲弄,那种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流轻狂之态却不显得过分,魅惑人心的眼虽然在笑,却又无由的让人惶恐,山下的人望着天边的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跳是因为倾慕还是因为恐惧。

凌洛炎的这句话是对着凌云和夜翼的,灵纾正忙着吸收他人的灵力,被凌云打残的那些人,眼看也没多大希望活在世上,就算活着,以后怕是也用不了灵力了,不如给他来用。

渺澜沉默不语,站在一边,仿佛整件事与他无关,不知想着什么。

骤然出现的红衣人在现身的时候并未打招呼,但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察觉,就如带动天地的变化,就像日出,无需任何人告知,只要在场,谁都无法忽视,更不用说他的身后,还有那个身穿祭司白袍的男人。

“祭司大人——”对凌洛炎问过礼的,又再对他身后的祭司龙梵行礼,这两人出现,犹如日月同演,安静在后的白袍人什么话都没说,沉静淡然的表情,但他临空走来的每一步都似踏在别处,另一个不是凡尘的世间,什么都不必做,便已令人升起下跪的冲动。

如今的凌洛炎和龙梵这样的出现,等同于神人现身,见到两人凌空而立,不光是原本就在当场的,就连躲避在家的百姓都出了门,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就好像跪了这一跪,便能得到福泽似的,见此情景,龙梵上前一步,“尽快解决,不然洛炎会引出更大的­骚­乱。”

“不说我也知道。”凌洛炎低语,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初他身为艺人的时候也有不少疯狂的追逐者,只不过没眼前这些人这么虔诚,虔诚到要下跪的地步,不过……“你看着我的脚做什么?”龙梵说那句话的时候,看的不是人群,而是他的衣摆。

“你未着袜穿鞋。”红­色­衣摆下,赤足露在外面,男人的脚生的再好看,也不如女子的纤细小巧,更不是那种必须藏起来的部位,可龙梵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足尖,看到红衣轻拂,露出其下的赤足,看到那抹象牙­色­,却微微皱起眉来。

“是没穿。”反正也不落地。凌洛炎不以为意的耸肩,他的祭司难道还要为这不高兴?

“主人。”夜翼从他出现的时候就停了手,凌云就算还想打,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到这时候动手。

“夜翼何必真的和他动手,不听劝的大可收了他的魂来。”凌洛炎转头看着他们,冷笑,“还有你,凌云,曾经身为宗主,难道这点事都需我来提醒,城下安危是我族之责,你不去保护,还要招惹麻烦?”

醉风流(二)

对他的这些话,凌云没有反驳,这次,确实是他失控,就像当初凌洛炎和龙梵两人初上绪雪阁,满怀愤怨的他就曾毁去那座楼阁一样。

看到凌云的表情,再看一旁不语的渺澜,凌洛炎低哼一声,“莫非以为天下太平就什么都无所谓了?都跟我回去,在山下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里指责的意味尤其明显,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斥责任何人都不为过。凌云低头不语,想去拉渺澜一起回去,渺澜却躲开了,一人往族里的方向走去。

凌云神情复杂,夜翼则朝后望了一眼,“小妖。”轻唤一声,冰冷的话里听得出几缕柔情,灵纾闻言抬首,从遍地的人堆里收回利爪,最后一缕灵力也被他收了。

“你真的不要我的妖力?”习惯­性­的跟在夜翼之后,灵纾再次提问,每次夜翼都让他忘记还要输送力量这回事,可除了这个,他没有其他的还能给他。

“我不需要没用的东西。”夜翼回答的肯定,灵纾的问题却还没有问完,“那你要我,是因为我是有用的东西?”

跟着远处身影离去的脚步停了停,夜翼看到半空中红衫与白衣相携而行,心里早已对那种人类的感情有所了解,除了情-欲之外,他还有其他的会教给灵纾,黑衣下伸出了手,拉着身后的灵纾走到身边,在他的如雪的长发上轻抚了几下,“因为你是个没用的小妖。”

轻柔的话音早就没了冰冷,灵纾被他抓着手,正在考虑,为什么他是没用的,夜翼还要他?会不会有一日不要了?

“在想什么?”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心思,夜翼难得的先开口问他。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可以要你。”如同宣言,灵纾说出自己的决定,对他而言世事并不复杂,他想在夜翼身边,夜翼如果不要他了,他不会难过,可以去要夜翼,总之,他喜欢在他们在一起的感觉。

“没有如果。”抓着掌心里的手,看着身边的少年,夜翼沉了沉脸,这个笨妖。

一行人离去,城里再度恢复原来的安宁,假如不去算那片狼藉和纷乱的话,确实算是恢复了。

跪地的人遥遥仰望,直到那一双人影再也看不见,正要起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团却将此处包围,绯红氤氲,混着青蓝白芒,几次闪烁,等他们站起身的时候,周围竟然已恢复了原样,不论是被砸破了瓷器的店铺,还是摔烂的瓜果,甚至是被灵气削去屋檐的酒肆,所有破损之处,皆重归原貌。

就像这场他们亲眼看到的混战不过是一场梦。

“炎主,祭司……”毋庸置疑,这样的力量不是神人所有还会是谁?

确定是凌洛炎和龙梵所为,人群欢呼起来,一场没有损失的风波,让他们见到了神人的模样,甚至还见证到神人的力量,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雀跃的城民眉开眼笑,没人注意到先前那一刻还倒在地上被凌云打残的那群人,不光是不知生死,此刻连人影都不见。

他们若是已死,那尸体便是被毁去了,若原本未死,此刻也已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难得有动手的机会,竟然是几个杂碎。”无聊的抱怨,凌洛炎回了赤阎总殿,还未落地,便被龙梵推到椅上。

白影消失不见,瞬息间再次出现,已经蹲身下去,抬起他的脚放在腿上,龙梵回来的第一件事,竟是为他穿上鞋袜。

拂去­肉­眼根本看不见的尘埃,为搁在腿上的赤足套上白袜,龙梵的动作轻缓,指尖的每一次碰触都叫人心痒,没急着为他穿上锦鞋,龙梵还在不疾不徐的为他着袜,凌洛炎感觉到足尖的捏弄,低笑起来,他的祭司终究还是独占欲发作,顺便又借着这个机会占他的便宜。

门外追随在后的渺澜凌云,还有夜翼和灵纾进来了,龙梵的动作也没有半点改变,为他套上白袜的时候,手上的力道还是那样磨人的缓慢有力,没有加快一丝半点。

几人进来,只看到无人不崇拜敬畏的祭司龙梵,半跪于地,慢条斯理的动作,不是在做其他,只是在为他的宗主穿鞋着袜,动作轻柔优雅,却像是在不满着什么,倚靠在座上的宗主凌洛炎斜着身,双腿交叠,足尖踩在他的腿上,垂眸透着几许邪气又愉悦的笑。

这场景看来不像屈尊侍奉,而更似**暧昧,只有夜翼和灵纾若无其事的旁观,凌云和渺澜垂首,一个轻咳一声,一个却像是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都站着做什么,难道是打迟钝了?谁胜谁负?”看着龙梵终于为他套上白袜,继续穿鞋,凌洛炎轻嘲的话音朝夜翼和凌云问道。

“若是取走魂魄,主人会怪罪。”冷冰冰的话,夜翼没有直接回答,这场莫名奇妙的交战,他并未用出全力,他擅取人魂魄,吃了的却不能吐出来,如果认真与凌云交手,就算对方再厉害,又怎能抵得过他抬手一引。

凌云也知道,引魂族的力量不是他能应对的,夜翼曾经是凌洛炎魂魄的一部分,更不是寻常魔物可比,这一次,夜翼未出全力。

“他胜。”凌云尽管不甘心,却不是不敢认输的人,这次是他有错,就连渺澜都没理睬他,可见也是在为此生气。

“知道自己错了就还有救。说说是怎么回事,渺澜?”本以为凌洛炎要问的是凌云,不料后一句,却是对着渺澜迩问。

这时候龙梵已经起身,被他拉到一旁坐下,白袍祭司安然落座,没去理会面前的几人,不知从何处取了酒盏来,黄玉­色­的酒盏里,清翠的透明酒液被注入,闻到那香气,便知道是山巅那玉竹的清香,如今还有酒香,分外醉人。

渺澜被凌洛炎这一问,问的微怔,“宗主是说什么?”

“你和凌云之间怎么回事我不管,如今闹到山下去,本宗主总不能不闻不问,凌云生气失控,定然与你有关,知道他有怒,为何不去劝阻?”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和这句话一起,让渺澜一惊。

“我……”他垂首,先前的红晕从脸上退下,略显沮丧,“他是为了萧绪,并未为我,我凭什么去劝……”

“渺澜,你就是萧绪,我是为你。”凌云叹息,当初渺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认了他们之间的情,却迟迟不让他碰他,不给他近身,唯恐成了替代品,难道如今还在为此困扰?

渺澜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我是,却又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人,我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就算记得曾经确实有类似的事,也不记得这样的人,为了他的几句言语戏弄,你就这般的生气,假如他喊的是我如今的名字,不是萧绪,你还会这么生气吗?”

凌云被他问的一愣,慌忙辩解道,“我生气是因为我自己,当初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苦,不是因为他喊了那个名字!”

萧绪这个名字是他心里的痛,萧绪已经不在,如今只有渺澜,两者是一人,但萧绪这个名字还是在不断提醒他过去错过了什么,萧绪是因他而死这点不能改变。

偏偏,对方却喊着萧绪的名字,去戏弄渺澜。

“我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你再有事!”猛然抱紧渺澜,凌云怕的是旧事重演,“你已经是渺澜,不是萧绪,过去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再伤害你!”

像是一种保证,凌云的话是对渺澜说的,但更像对着他自己。

当时见到那个人出现,牵扯出了过去所有的回忆,就如看到过去重演一样,袭上的恐惧感让他疯狂,他不敢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悲痛,他最好怀里的人从此和过去再不相­干­,他们两人已经重新开始,他会保护的他好好的,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喃喃的低语,诉说着他的情意,渺澜垂首埋在他的肩头,脸上重又现出红晕,那么,是自己误解了?他竟然……

“有人是吃自己的醋,连带也就生你的气,凌云,你还是快点带着他下去好好哄哄。”邪邪的笑,端着酒盏,支着下颚,抿了口竹叶清香,凌洛炎对­唇­上齿间流淌过的酒液醇香十分满意,对眼前的场景也很满意。

“宗主——”渺澜倏然皱眉,瞪视着座上如同在看戏的男人,被人说破自己的心思让他脸上又红了几分,那人偏是他一直都很喜欢的宗主,他又不能如何。

“不生我的气了?”凌云微笑欣喜,渺澜对萧绪那个名字一直都不喜欢,这样的吃醋,他倒是很欢迎。

“我还在生气,笨蛋!”看到凌云无视他的话,将他越抱越紧,渺澜不禁骂了一句,心里却是一点气都没有了,“等等,你做什么?”

凌云抱起渺澜,没理会他的挣扎,眼神示意,对凌洛炎表示感谢,快步走出房门。

至于是去做什么,在场之人心里都有数。

夜翼注视两人离开,冷冷说道:“人类真无聊。”只是一件小事,为什么会闹到那样的程度,他还是无法理解人类那古怪的思维方式。

“幸好我是妖。”灵纾在旁接话,对夜翼的看法很是赞同,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简单明白的事偏要藏在心里,他们妖魔,从来不这么做,想什么都可以说。

“夜翼我们回房,我要你抱我。”不加掩饰的话从灵纾嘴里说出来,不显**,却有种放肆的可爱和直接,雪白的长发在日光下添了几许浅金。

自从凌洛炎和龙梵为他加持了一个灵术之后,灵纾便能在日光下行走了,那个灵术就如一个小型的结界,将他与周遭的日光隔离开来,除非是夜翼,又或是他自己接近的东西,否则其他人都无法碰触到他,只会被结界弹开。

这也是必须的,毕竟他是有着媚惑人心能力的妖,这种媚惑,源自天生,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听了这句话,凌洛炎大笑着去看夜翼,“小夜翼调教有方,果然不错,人家都提了要求,怎能不满足?还不快去。”

“你这笨妖。”抱起灵纾,夜翼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和好笑的怜惜,吻上少年的­唇­,他心里想的是这么做定然又让他的主人和那位祭司看足了好戏。

可对这小妖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事实上,类似这种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凌洛炎注视窗外夕阳,抿了一口酒香,忽然转头覆上了龙梵的­唇­,一起分享了这口醇酒,舔着那双完美的­唇­,“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对那几人,龙梵一语未发。

“想着我的宗主,便忘了说话。”微蓝之中泛起笑意,龙梵拉他靠在胸前,一起看向窗外,“明日打算做什么?”

把玩手里的黄玉酒盏,凌洛炎勾­唇­,他怎会不知道,龙梵根本就是对除了他以外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凌云招了麻烦,罚他处理族务,我们去找些其他事做。”

“想下山?”

“都可以,反正和你一起,不会无趣。”

世间已安,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心神,他们现在有很多的时间去做他们喜欢的事,品着口中酒香,被莲华的气息包围,凌洛炎和龙梵对视,一起露出笑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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