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歌神张学友日前随着即将上档的新片来台宣传——”
在风格简约的偌大房里,回荡着女主播甜美清晰的嗓音。坐在古董桧木桌后面的石信一紧盯着计算机屏幕,偶尔视线抬起,瞄了一眼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娱乐新闻的女主播。
这女主播是近来窜起的新闻主播,因为清新的气质、天使的外表,跟甜美的微笑,成了台湾最美丽的新闻主播,媒体为之疯狂的报导,让她同时横跨播报一般新闻跟娱乐新闻。
对于这样的发展,石信一其实并不开心,他是娱乐圈的人,却向来不关心影剧圈的动向。会在这时间锁定这频道,纯粹是因为他喜欢这位女主播甜甜的声音。
尤其,她让他想起一个人……
石信一站起身,从电浆电视屏幕前走过,到资料柜旁边翻查资料。
最近他手边有五、六张专辑要制作编曲,不过他一切依照心情工作——不是根据先来后到安排,而是根据他对哪一个Case有兴趣开始做。
要他的唱片制作,就要耐心等,他不会为了歌手发片日期,而赶着制作出一堆骗钱的芭乐CD,也不会为了钱而折腰。说实话,他钱多得拿来折纸飞机玩都不会心疼。
“接下来,让我们关心一下今天国际的头条新闻。美国乐坛华裔天后Lydia,传出上星期在举行完全美四十场巡回演唱会之后,便无故失踪的消息!传闻……”
石信一在听见一个耳熟的名字时,身体倏地一僵,他转过身,瞪着电视屏幕。
“Lydia所属的经纪公司面对采访时,态度极为低调,也否认了这个传闻。但根据可靠消息指出,上星期在纽约市麦迪逊花园举行完最后一场演唱会之后,Lydia便行踪成谜……”
石信一瞪着电视上播放的音乐录像带,一位长相清灵秀美,身材娇小的东方女子,在演唱会舞台中央深情款款地唱歌,她的声音空灵,只要她开口就吸引所有人。
这女人是他极为熟悉的人儿。
“中文名赵心蕾的歌坛天后Lydia,十六岁时曾跟家人回到台湾定居两年,十八岁时返美,不久即被星探发掘。接受严格的演艺训练之后,十九岁发片,就拿下美国告示榜第一名、CNN最具魅力的女歌手奖、英国金榜第三名等殊荣。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征服了全球少男少女的心,更是所有大大小小奖项的常胜军。这位……”
石信一瞇起眼,冷冷瞪着电视上对着镜头甜甜笑着的娇美容颜,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得指间都泛白了。他的心涌起一股愤怒跟疑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只能冷冽的瞪着电视。
她是他这辈子犯过最大、最愚蠢的错误。
每回不经意知道她的消息时,都在在提醒他,他曾有过的痴愚。
他不会再犯错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傻掏心的二十四岁小伙子,现在他是个三十一岁成熟冷静的大人了。
石信一冷冷的转过头,他不会再被她牵动一丝丝情绪起伏的。
他冷然的对自己发誓。
独夜无伴守灯下,冷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见到少年家……
桌上的电话传来R&B版的望春风来电铃声。他讨厌听到传统的电话铃声,所以就将所有电话铃声设定成歌曲。
石信一怔怔看了眼电话,然后才接起,按下免持听筒通话。
“石信一。”
他一手拨拨及肩长发,又拿起一旁的松紧圈随意将长发扎起。
天气真热!
“喂——大哥,我是周信军。ㄟ……请问一下,我们家恩恩的唱片做得如何了?”话筒那端的周信军冒着生命危险,打了这通电话。
石信一挑高一道眉,脸冷了下来。“你在催我?”
“没、没、没有!哈哈哈——我怎么敢呢?只是,ㄟ——你知道的,唱片公司给我不小的压力——”
“你有压力,关我屁事?”
周信军冒着冷汗,头上出现三条粗粗的黑线,还有一只乌鸦飞过。
“阿信呀!大家合作那么久,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他们算起来也有五、六年的交情,他很清楚石信一的个性,平常他还很好说话,但只要他一不高兴,他就会像现在这样任性得让人头痛。
“不爽?找别人呀!”石信一冷冷开口。
“哇——大哥,你这是要我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你是人人抢手的唱片制作人,哪一个天王天后不是跟你哈腰鞠躬的求你?拜托啦!算小弟讲错话,你大人有大量!不要——”
“有时间跟我哈拉,到底还要不要我做?”石信一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巴结道歉,冷冷开口。
“要、要、要!当然要!求你!恩恩是我们公司今年强打的新人,万事就要拜托大哥你了!”
“废话真多!”
“哈哈哈——大哥,那就麻烦你啰!先谢啦!”
石信一果决的挂上电话,眼睛盯着计算机屏幕,脑子却乱烘烘的。
突然没有工作情绪,他关上计算机,决定出门晃晃。
她身穿剪裁简单的T恤、牛仔裤、搭配休闲鞋,肩上背着一个大旅行包,走出机场入境大厅。
她看了眼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伸手拉低头上戴着的Burberry经典格纹渔夫帽,Dior的太阳眼镜则遮住她晶亮的双眸。
她走到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伸手将口袋里的行动电话拿出来,按下快速键拨号,静静等着电话被接听。
“喂,我是蕾蕾。”
话筒那端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呼,然后是冷静的问话。
“你在哪里?”
“桃园机场。”
“你找个地方坐一下,我现在马上去接你。”
“好。”
她挂上电话,再次看了眼四周。窗外的艳阳让她觉得头昏窒息,台湾的夏天还是湿热得让人难以呼吸。
她有多久没回来了?七年了吧!
七年,好长的日子。
七年的时间,两千五百五十五个日子,六万一千三百二十小时,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
可是她没变。
她依旧只属于一个人,五光十色、眩目紧张的日子里,唯一让她能撑下去的勇气是来自于他。
她以为她可以一辈子都安安分分的活在他的心中,可是当她听见他就要结婚的消息时,她再也无法安分的躲着。
没有多想会有多少改变或后果,她冲动的拋下一切回来了。
想见他。
好想再见到他!
石信一冲出家门之后,坐上他的保时捷,一路在壅塞的台北街头狂飙。
车子在路口紧急煞车,高速转动的轮胎跟柏油路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
他一脸愠怒的用力关掉收音机,因为不管转到哪一个频道,都会听到Lydia无故失踪的新闻,让他更心烦意乱。
石信一转头面对车道旁的绿茵公园,摇椅上一对亲昵相拥的小情人占据了他的目光。
男生亲吻着女生的耳鬓,惹得女生娇羞一笑。这一幕熟悉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心。不知为何,他眼中那男生的影像换成了年轻时的他,而那娇羞微笑的女生则换成了“她”……
他抱着怀中的她一起坐在公园的摇椅上,她的小手贴放在他掌心上,好小、好软,他轻轻一握,就可以将她的小手整个收握在手中。
她微微偏过头,看了眼他眼中的微笑,轻声开口:
“你在笑什么?”
他抬起视线对上她的,深邃晶亮的黑眸里,有着满满的宠溺与满足。
“我在笑你一直长不大,都十八岁了,手还像个娃娃似的短短小小的。我还没看过哪个女生的手比你的小。”
“切——你看过很多女生的手哦!”她双手往他颈子一扣,故作生气的鼓起脸颊,怒声娇叱。
“哈哈哈——我都二十四了耶!如果没看过,那才奇怪。”他大手轻轻握在她的小蛮腰上,丝毫不怕她的怒气,笑着反驳。
他喜欢她吃醋的可爱模样。
“哼!好过分!那我也要去看很多男生的手。”小手改圈抱住他的颈子,她嘟起红润的小嘴,不高兴的宣告。
他的笑容倏地僵住,冷声怒喝:“不准!”
“耶——你很不公平哦!你可以看,我就不能看哦?这叫——只准『中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哦!”她美眸一瞪,慧黠一笑。
“是『州官』!美国人!”他伸出一指,轻点她的鼻子,笑着指正她的口误。
虽然她父母是台湾人,但她却是在美国出生、受教育,而且她才回台湾两年,很多中国谚语,她还常搞不清楚。
“州官。”她学着他的发音重复说一次,甜美的笑容让人神魂颠倒。
忍不住的,他倾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又快速退开,眼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坠入爱河,为她丢了心魂,着迷不已。
交往以来,他一直不敢对她做出踰矩的动作,即使当他们吻得难分难舍,热情激狂时,他都一定会强迫自己停止。
并不是他对她没有欲望,而是因为他太过珍惜她。
她太年轻,也太纯真了,为了她,他愿意忍受欲望的折磨,也要让她是美好的、幸福的享受爱情的甜美。
她的娇羞,让他怦然心动。
他因为忍受欲望的折磨而哑声低语:“宝贝,不要这样看我,我怕我会把你吃了。”
她星眸一闪,羞怯的低下视线,不敢直视他燃烧欲火的双眸。她盯着他领口微开的扣子,抿抿紧张的唇,怯怯的说了:
“没关系。”只要是他,她就不会怕。
他倒抽一口气,用更大的意志力压下燃烧的欲望,双眼迷蒙的直盯着她,瘖哑的低语:
“天!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为你疯狂了!不要这样诱惑我!”
她紧张的微微娇喘,怯怯的抬起视线,勇敢的直视入他迷蒙的双眼。
“那就不要压抑。我已经十八岁了……”
她有时候也很担心,为何他一直不肯碰她,是不是……
“爱,你还有四十五分钟才满十八岁。你知道的,我是在保护你。”他额贴上她的,深情的双眼直盯着她纯真的星眸,坚持的说着。
知道她肯为他付出的心意,让他感动不已,心中更加燃起珍惜她的决定。
“嗯。可是……你是不是……不爱我?不然,为何不肯……”她迟疑的问出心中的担忧。
“天!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吗?”
他哑声问她,不懂她怎会怀疑他的爱。他大掌压住她的俏臀,将她微微抬起,然后快速的将她往自己早已肿胀的欲望压下。
她惊吓的瞪大星眸,惊呼一声。他苦笑着,觉得更加难以忍受奔腾的欲望。
他的巨大欲望顶在她腿间,她不舒服的移动臀部,想往后移开。他却突然发出嘶哑的抽气声,紧紧闭上眼,全身一僵,咬牙低语:
“宝贝,不要动!”
她不敢再乱动,连呼吸都不敢,屏息看着他痛苦的表情。
等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稍稍平息了欲火,低头给了她一个重重的亲吻,带着一点点惩罚跟宠爱,厮磨含吻。
他退出时,她震惊地睁大眼,心中慢慢涌进一种叫作“喜悦”的感动。
他的吻,让她确定了他的深爱。
他们轻轻拥抱,享受爱情的美妙气氛。
“好了。我答应要在十二点以前送你回家的。我们该走啰!”他轻声不舍的开口。
他们的相爱虽然得到双方家长的同意,但因为她还未满十八岁,他答应每天一定在十二点以前送她回家的。
他一直遵守这样的规定,虽然每次的分离都让他眷恋的不舍放手,但为了她,他还是会遵守承诺的。
他伸手轻轻拉开她圈挂在他颈后的小手,她却执拗的圈紧,不肯放手。
“嗯?”他警告的低嗯一声,晶亮的黑眸里却是满满的纵容宠溺。
“啊——黏住了呀!”她头一歪,娇柔的耍赖。
“你哟!”他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爱恋又气恼的重重吻她。
她咯咯轻笑,他笑叹了口气,紧紧将她一拥。
“唉——我现在就想你了!未来十天真不知该怎么熬过来
他现在是唱片公司的制作人,虽然他才刚接触这工作两年,但成绩一直不错,甚至可以说相当好!他相信她一定是他的幸运天使!
他最近知名度传至海外,明天就是要到日本帮一位新人制作唱片。
“明天我去送机好不好?”她不舍的开口。
“班机太早了,我不要你太累。我只抱歉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却不能陪你,唉……宝贝,对不起。”
唱片制作的工作时间很不稳定,出了一个临时状况,就必须快速处理。这让他无法陪伴她度过一些很重要的日子。
“没关系!我觉得我每天都在过生日呀!”她懂事的说着,然后又顽皮的笑说:“你要乖乖工作,这样我以后才不会饿死。”
“你哦!我才不会让你饿死!你太瘦了,我要把你养胖一点。”他宠溺的笑着。
“养小猪哦?”她嘟起嘴。他老是觉得她太瘦,可是她就是胖不起来呀!
“对呀!养成白白胖胖的小猪,然后把你吃掉!”他倾身凑到她颈窝,轻轻啃咬,作势要吃了她。
“啊?哈哈哈哈——好痒!啊——不要啦!”她笑着躲开他的啃咬攻击。
他改为咬她的红唇,捕捉她甜美的笑容,呵呵轻笑的看着她,心中净是满足。
他抱着她站起身,两个人手牵手,轻声笑语的走在深夜的街道。
一到她家门口,他不舍的紧紧拥抱她,这已经是他们每晚的告别形式,他亲吻她香软的头顶发丝,呢喃低语:
“要乖乖的,嗯?等我回来。”
“好。”她小手圈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到他怀中,吸取他的味道。
他将她轻轻推离他的怀中,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锦盒,打开盒盖。
“哦!”她惊呼一声,瞪视着盒子里闪亮的钻石戒指。
“生日快乐,我的爱!”他微笑的低语,然后缓缓单脚跪下。
“虽然你才十八岁,可是你可以先答应我的求婚吗?”
她笑了,笑得美丽,笑得眼眶有泪。
她流下感动的泪珠,泪眼迷蒙的看着他眼里的浓情深爱,轻轻点头。
他笑了,虔诚的轻轻举起她的左手,将戒子套进她的无名指,因为过于激动,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站起来,紧紧抱住她,感动的颤抖。
“天!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你!”
忍不住的,他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承诺的深吻。
许久,他轻啄她已经肿胀的红唇,作为结束。
他们又耳鬓厮磨、呢喃爱语了一会,他才不舍的让她走进家门。
他一直看着她走过前庭,进入家门之后,才叹气地转身离开。
他往上坡走着,他们两家虽然比邻而居,却相隔了近一百公尺。
他抬头看着朦胧的月亮,心里却是激动跟感动充盈。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今晚的感动的……
叭叭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从后排车传来,石信一皱着眉头透过后照镜,看见后面的车辆驾驶不耐烦的探出头瞪他,还猛按喇叭催促他。
“该死!”他诅咒的低声一骂,快速踩下油门,开着车子过街。
他竟然又在等红灯时陷入回忆,而失神忘我!
最近他一直很不正常的恍神。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无法克制的想起过去,想起她!
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晚的心情,但不再是痴傻的感动,而是愤怒!
哈!他当时像个傻瓜一样,在日本没日没夜的赶进度,只为了快快飞回她的身边,结果他回来面对的,却是人去楼空的震撼。
她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没有人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肯告诉他,她到底在哪里。
就连他母亲都不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苦难言的丢一句︰
“忘了她吧!”
他怎能忘?
他发了疯的找她!
又气又急又疯又狂的找她!
结果一年之后,他在电视上看见了她,她成了万众瞩目的歌坛红星。像在嗤笑他的愚蠢执着,她成了全球的歌坛天后,让人难以接近的大明星!
他记得她曾跟他说过,她很庆幸自己拒绝了在美国被星探发掘的机会,因为这样,她才会来到台湾认识他。
哼!甜言蜜语!
她一定常在午夜梦回嘲笑他的愚蠢,他只不过是她在台湾假期的余兴节目。她早就知道会回去美国发片,他却傻傻的跟她求婚。
是呀!他不会忘记那晚的!
他会一直记得自己曾犯下的愚蠢错误!
第二章
“我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雅歌第八章第四节)
“来!蕾蕾,你看看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赵心蕾跟着陈宝春,走进一间以鹅黄|色为基调的房问,她看看四周,走到窗边俯瞰窗外美景。这里视野极好,能将整个台北市的东区街景收纳眼里。
“我很喜欢。谢谢!”她回头微笑的说着,然后又有些顾忌的抿抿红唇。“宝姨,我想……我还是去住饭店好了。我──”
其实她应该叫宝姨一声“石姨”的,可是宝姨觉得石姨听起来像“死姨”,所以要求她喊她一声宝姨。
“你这是不给宝姨面子啰?”陈宝春故意板起脸孔,不高兴的问她。
“我不是,我只是怕──”她急切的想解释,却被宝姨打断。
“怕什么?回家有什么好怕的?”陈宝春执意要她留下,她走上前拍拍心蕾的手,宠爱一笑。她没有女儿,所以一向都把蕾蕾当自己女儿地疼着。
“我跟你妈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好姐妹,也是你的干妈,你回台湾当然就要回家!天底下哪有做妈妈的会让女儿去住饭店的?”
赵心蕾看了眼宝姨眼里的执着跟疼爱,在心里偷偷叹息着,然后笑着点点头。
“好。谢谢宝姨。”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对了,你爸妈知道你回台湾吗?”
陈宝春知道她在美国失踪的消息,她想蕾蕾会突然回来一定有事,她不想逼问她,但总会担心姐妹现在正担心自己女儿的行踪。
“知道。我上飞机前有跟他们联络。”赵心蕾对于让父母担心一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好,这就好。你就先待在台湾好好休息一阵子。”陈宝春笑着温柔的说。
“嗯。”对于宝姨没有逼问她的来意,她心存感激的一笑。
陈宝春温柔地笑看着赵心蕾,心中有一丝感慨。
她伸出手,轻轻摸抚赵心蕾消瘦的脸颊,顺抚着她长及腰下的丝柔黑发,心疼的轻语: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让人心疼,什么事都闷在心底,怎么也不肯跟人说,就连当初你──唉……”她止住到口的话,轻轻握住赵心蕾的手。“蕾蕾,你会……会怨宝姨吗?”
当年他们做父母的因为私心,而狠心拆散了她跟信一这对相爱的小俩口。这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尤其这几年过去,信一那孩子的转变,再加上两年前老公石峰奇过世对她的打击,她就一直思考当年所做的根本没有保护到两个孩子,反而让大家伤心。
赵心蕾大大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窒息的痛苦。这些年来的孤寂,说她从没有怨恨过是骗人的,可是她明白双方家长们的考量。
她叹口气,展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轻轻开口:
“我明白宝姨的想法跟顾虑,所以我没有怨……”
陈宝春看着她眼中的委屈,心一揪,知道这孩子的懂事跟善良。她伸出手,握住了心蕾细瘦的小手,温柔的问着:
“身体还可以吗?还有没有状况?工作很辛苦吧?说起来你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女生,真难为你了。”
赵心蕾心中一阵温暖,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仍固执的不肯让泪水流下。“嗯。”
光鲜亮丽、五光十色的演唱工作,其实是个人吃人的高压、现实的工作环境。尤其她一开始就有了好成绩,为了不被拉下舞台,她必须拚了命的让自己维持在最佳状态,除了父母,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其实还只是个小女生。
“你行李就这么一丁点吗?”陈宝春皱着眉头,瞪着她的一只行李袋。
“嗯──”她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都是她巡回演唱时的简单行李。她在庆功宴隔天就离开了,连家都没有回去。
“没关系,看看还缺了什么,明天我找人帮你准备。”
“谢谢。宝姨,对不起,你这么忙,我还麻烦你。”赵心蕾不好意思的说着。
石家的企业现在都是由陈宝春掌管。虽然她已五十二岁了,但岁月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在她脸上,她依旧是精明干练的美丽女强人姿态,但却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傻孩子!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谢谢、对不起的客套话,宝姨不爱听。”她板起脸开口。
赵心蕾觉得有被人疼爱的感觉,她怯怯一笑。
“好了,你梳洗一下,我先下楼帮你弄些吃的,等吃饱了,你再上来休息。”
“宝姨,我不饿。”她伸手拉住宝姨的手,急切的开门。
“哪可能不饿?你搭了一整天的飞机,一定没好好吃、好好睡,才会这么瘦!”
赵心蕾心一刺痛,她记得以前他也常常这样说她。
陈宝春不理会她的拒绝,执意转身下楼帮她张罗吃的。
赵心蕾深深吐出胸口的闷痛,快速的整理行李。简单梳洗一下后,她一身清爽的走出房间,循着刚才的记忆下楼。
多年来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跑的工作,她早已练就一身快速整理跟打包行李的好功夫。
除了家,哪里对她来说都是短暂的停留地。她常常在深夜醒来,却不清楚自己身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饭店、什么时间。
她走在偌大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景物。
石家在多年前搬离了阳明山的别墅,搬进了位在台北东区每一户超过两亿的豪宅大厦里。石家也大手笔的将整个顶楼买下、打通,楼中楼的挑高设计,大气的装潢,营造一种豪迈霸气又温馨的居家环境。
她在厨房找到正跟厨师讨论菜单的陈宝春,陈宝春一看见她,就高兴的拉住她。
“蕾蕾呀!你来得正好。跟宝姨说你想吃些什么,要西式还是中式的?还是你喜欢泰国料理或者港式料理?看你想吃迷迭香烤嫩羊排,还是松子鲍鱼?”
赵心蕾被一堆中文菜名搞得昏头转向,她浅浅一笑。“我想吃清粥小菜。”
“蕾蕾呀!宝姨是要帮你补补身子,你给我吃什么清粥小菜?那是早餐吃的啦!”
“可、可是,我真的不饿。而且我真的很怀念台湾的清粥小菜。”
她是说真心话。那些菜色对她来说,都太过油腻,她早吃怕了。她一向吃的很清淡,还被团员笑说她是全世界最平民、最好养的天后。
陈宝春没辙的回头跟厨师交代菜单,然后拉着赵心蕾走出厨房。
“你呀!没口福的孩子。”
石信一稍稍抚平了心中的烦躁感回到家里,一进门,他就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的小柜上。
心情不好时,他就会到公司或录音室突击检查,吓吓工作人员,这样就会让他荡到谷底的坏心情稍稍舒缓。很幼稚,但很爽!
他转身走进客厅,一踏进客厅,他僵直了背、脸色大变的瞪着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他冷冷盯着没有察觉他的闯入,依旧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窗景的纤细人儿。
他双手紧紧一握,心中燃起无限大的愤怒,冷冷的低吼出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心蕾浑身一僵,脑中闪过种种回忆画面。
他回来了!
她惊喜兴奋的快速转过身,面对她思念已久的人。但她的微笑在面对他的冷沉眼神时,僵在脸上,心狠狠被刺痛。
她幻想过种种他们重逢时的惊喜感动的场面,却独独遗漏了“愤怒”的情绪。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面对他的愤怒。
石信一微微瞇起冷沉的眼,双拳紧握的连关节都泛白,脑海中闪过许久以前的画面,一段天真愚蠢的回忆──
“信一,来!快跟赵爸爸、赵妈妈问声好。”陈宝春开心的叫唤刚进门的儿子。
“赵爸爸、赵妈妈你们好。”石信一恭敬有礼的开口。
“哇──信一长这么大啦!”王芝碧惊喜的一呼,欣赏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俊秀颀长的石信一。
“是呀!当初你们带着蕾蕾到美国定居时,他才六岁,现在他都从美国念完书回来啰!今年二十四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呀!”王芝碧笑叹一句。然后拉着身旁的女儿起身,替两位年轻男女介绍着。“蕾蕾,这位是宝姨的儿子石信一哥哥,阿信,这是我女儿赵心蕾,蕾蕾。”
石信一看着缓缓站起身的娇小女孩,他身子一僵,忘了呼吸,只能痴傻的望着那抹甜美的笑容,心怦怦跳个不停。
“石哥哥,你好。”赵心蕾扬起娇美的微笑,小脸却忍不住的羞红,轻声低唤。
他的心跳又快又急,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她的微笑……
他第一次尝到一见钟情的震撼。
“信。”赵心蕾轻轻吐出她思念的人名。
他眼里的冰冷怒火,让她胆怯的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思慕的看着她心中唯一住进的人。
他的头发长长了,更有着一种豪放不羁、难以驾驭的俊美。他比以前更帅了,看起来更加高大,更有王者气势。
她的低唤,将他从记忆中唤回。
石信一紧握的拳松了又紧,冷冷瞇起眼看着她。
七年前,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七年后,她依旧不声不响的回来。这算什么?
七年不见,她变了。变得更美丽、更成熟、更消瘦,更……让人生气!
他心中的愤怒,冲出他的头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伤害她!
“不要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刀狠狠刺入她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她瞪大空洞的双眼,不知所措。
他从不曾对她生气的。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信一,你为什么吼得那么大声?”陈宝春急急忙忙冲出书房,满头雾水的看着相对望的两个人。
信一眼里的愤怒跟蕾蕾眼里的悲伤,都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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