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弄得好痒,躲不胜躲,“别闹了!盖瑞,你比女人还善变,刚刚还是温驯可爱的骏马,现在又像老虎一样乱吼乱叫,有没有搞错呀?”
“哎呀!我差点忘了!”盖瑞快乐地伏在我耳畔,挑逗地轻咬我的耳朵,“亲爱的女骑师,我们要讲另一个故事,是有关于马戏团里,美艳动人的女驯兽师和她的老虎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盖瑞,不要了!太晚了,我该回房洗澡、上床睡觉,我——”我的推辞再也没有意义,盖瑞根本就不给人反对的机会。
“待会儿我们一起洗澡。”盖瑞吻过我之后保证着,“你可以穿我的衣服,但请你千万要留下来,拥着你入眠,是我新养成的好习惯。”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习惯无法持续太久,不要也罢;可是我知道,忙着倾诉激|情秘密的盖瑞,一定听不进去。唉!剪不断、理还乱,这些纷纷扰扰、爱欲纠葛的感情,再也扯不清了。
——***——
星期四,我开始整理一部分衣物和画册,同时列出名单,准备明后天找时间上街,买一些小礼物送人。
盖瑞又胜利闯过一关,明天下午就是准决赛,对手是尼古莱·列斯尼可夫,白俄罗斯的选手,目前世界排名第十一名,虽然他淘汰了第二种子球员麦可·史文格,但专家们认为他球技不如盖瑞成熟,盖瑞胜算颇大。
“艾薇,你在吗?”盖瑞轻敲我的房门。
我没有抬起头,仍然握笔,“门没关,请进。”然后我听见开门声,转身一看……
“啊!”眼前的情况让我错愕发愣,“这两位是——?”
“打赌你猜得到!”盖瑞笑容可掬,语调更是轻松愉快,他左右开弓地拥着一对中年夫妇,同时抬起右脚,随意把房门踢上。“我还是介绍一下好了!她就是艾薇;而我身边这对俊男美女,当然是我爸妈了!还需要说明哪一位是爸爸吗?”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笨,因为我呆了好久才回过神,一回神就发现自己把铅笔和纸张弄得掉落地面,我脸颊发烫、手足无措,“呃……你们好,维尔森先生,维尔森太太,我……呃,盖瑞没说……呃,我的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们。”
盖瑞在笑,打趣地朝父母亲耸耸肩,“平时她说话不会结结巴巴的,显然我们带给她一个超级大惊喜了。”
这几句话尾音一收,我就被盖瑞的父母亲轮流拥住,他们好慈祥,一直不停赞美我,亲切又和蔼地询问我许多问题,老天!我从来没遇过这种事,除了老老实实回答每一个问题之外,根本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我们打扰你太久了!艾薇,真不好意思。”维尔森太太始终拉着我的手,“你好像忙着写信,我该让你回去完成它。”
“哦!没关系的,我不是写信,只是拟一份送礼名单,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预先计算礼物的数量,才不会漏失了。”
一提到回去,很明显地,盖瑞的笑容马上转成阴沉的表情,气氛随之凝重。
“那么,你必须上街买礼物,是不是呢?”维尔森太太慈爱地微笑,企图冲淡不自然的气氛,“你知道吗?每次我来到巴黎,总遗憾不能尽情享受购物的乐趣,盖瑞不方便陪我出门,他爸爸更别提了,我们结伴同行好不好?我很会杀价哟!”
我笑着点头,还来不及开口,盖瑞的父亲已经在一旁发出忍无可忍的低叹。
“唉!我早警告过你了,儿子。”维尔森先生拍着盖瑞的肩,“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一旦来到花都巴黎,她们的本性就会显露出来。你看看,没说上几句话,她们就计划要上街大采购,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你这下可大开眼界了吧?”
“乔治,你是什么意思啊?我和艾薇结伴上街哪里不对了?”维尔森太太立刻做出回应,“坦白告诉你,我还打算找玛莎和贝丝同行,愈多女人聚在一起,就愈显出逛街购物的乐趣。比起你们男人只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女人的生命有意义多了。”
维尔森先生连忙竖白旗投降,“算我失言,老婆大人,女人永远是对的,男人什么也不懂。”他说着又笑了,“走吧!安娜,我们该回房换件衣服,在晚餐之前,盖瑞和艾薇或许还有话要谈。”
“好的。”维尔森太太拍拍我的手,“别忘了我们的计划,艾薇,明天下午一看完盖瑞的球赛,我们就直奔向香榭丽舍大道,不用等盖瑞开完赛后记者会了。”
“妈!万一我输球怎么办?你们不打算留下来安慰我受创的心灵吗?”盖瑞抱怨着。
“算了吧!盖瑞,全世界的人都晓得这个秘密。”维尔森太太走到盖瑞面前,虽然身形娇小,却伸手捏一把盖瑞的脸颊,仿佛他只有十岁大。“你只要看一眼艾薇的笑容,再困难的危机也能轻易化解,哪有可能输球呢?”她笑着随维尔森先生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叮咛:“艾薇,待会儿餐桌上见,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记得坐到我身边的位子哦!”
盖瑞含笑目送父母亲离去,摇着头说:“我猜克里斯斗不过我妈,今晚他非把你身旁的宝座让出来不可了。”他转过身,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你发现没有?爸爸和妈妈好喜欢你,尤其是妈妈,她一听见我在电话里形容你的模样,马上决定赶来巴黎看你。相信我。艾薇,我爸妈是天底下最讲究礼节的旧式人物,他们会迫不急待闯进你的房间作第一次会面,绝对可以列入本世纪最耸动的新闻,可见你的魅力有多大。”
“他们好慈祥,对我又亲切又关心,真让人感动,你一定要帮我转达我衷心的谢意。”
“我才不帮这种忙,你自己去告诉他们,然后我等着看他们笑你傻。”盖瑞说着,伸手拥住我,轻吻我的额头,“你多傻呀!世上有谁能够对你的笑容视而不见呢?更何况爸妈最爱我,他们信任我的选择,而我选的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女孩。”
他这么说,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这样不对。”我推开他,自行走到阳台透气。夜色刚刚转浓,晚风习习,却怎么也吹不走我心头沉重的压力。
“别再逃避了!艾薇。”盖瑞紧跟在我身后,多情的手臂再度环拥过来,他贴在我背后,下巴轻轻搁我的左肩上。“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我很抱歉,盖瑞,不管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我们都必须忘掉它,打从一开始,你就该了解,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吗?”
“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毕竟这是别人的房子,我们只是暂时借住几天。”
“你有另一场球赛、另一个城市等着你,而我要回家,我们不同路。”
盖瑞沉默片刻,但仍然固执地说:“我知道你想回家,可是你不一定非要回海岛不可。”
“我家在那里呀!”我觉得想笑,但笑意接着更多的无奈,“你知道的,我父母亲、家人、朋友,甚至我的工作,全都在那里,你怎能教我回家而不回那里呢?”
“跟我走,艾薇。”盖瑞突然加重手臂的力量,将我拥得更紧贴向他。“我在伦敦骑士桥区有幢小房子,每年六月我都住在那里,除了参加为期一周的女王草地网球锦标赛,就只等着月底温布敦大赛开打,我们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厮守在一起。”
“盖瑞——”
“听我说,我可以向你保证,那里绝对有家的感觉,我会陪你到超级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我会负责洗餐盘、打扫房子、整理花圃……做每个男人该做的事。夜里我们彼此依偎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听听音乐、读几本书评家推荐的好书,甚至什么都不做,只要让我拥着你。”盖瑞的嗓音透出无限神往的感性色彩,比任何时刻都温柔,“不过,我们得在十点以前上床睡觉,那房子不够大,没有球场,我必须早起,赶到两里外的网球俱乐部练球。”
“请不要再说了!盖瑞,求求你——”
“不行,我非说不可,这是我深藏内心深处的梦想,这样的生活最接近我心目中的天堂,我要你成为天堂里的女主人。”盖瑞用力扳过我的身子,逼我面对他热切渴望的眼神,“跟我走吧!艾薇,因为你,我的世界才有色彩和活力。如果你一直无法适应长途飞行,我会议迈克重新安排比赛行程,我们不要整天东奔西跑,你的身体吃不消的……相信我,八月一过,情况就会好转,我带你回美国,大部分时间,我们可以留在纽约长岛的家中,我保证你会爱上那的环境,我马上找人规划你的画室,当我练球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无聊……我对天发誓,我一定竭尽所能地珍爱你、保护你,让你拥有幸福的生活。”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只知道天地似乎在瞬间变色,我痛苦得站不稳脚步,盖瑞把这么大的难题全丢给我,而我却不得不成为那个伤害我们两人的凶手……我闭上眼睛,试图阻止即将泛滥的泪水,可是泪水已经不听使唤了,它就像决堤的河水,成串成串地滑出眼眶。
“不要哭!亲爱的。”盖瑞慌忙拥紧我,动作笨拙地帮我拭泪,不时吻着我的眼睛、我的脸。他简直手忙脚乱,狼狈而且不知所措,“求求你,艾薇,看在上帝的分上,求你别哭了!”
我使尽全力调整呼吸,努力使自己能够开口说话:“让我回家吧!盖瑞,我不是小美人鱼,我没有那种勇气,求求你,我做不到——”我别开脸,又一次感到无法抑止的悲哀,“何况我还得努力工作,把钱还给你。”
“什么小美人鱼?丹麦那个小美人鱼吗?”盖瑞根本不理会钱那件事,只皱着眉追问令他困惑的部分。“那是安徒生写的童话故事,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你正要求我步上小美人鱼的后尘,难道你没发觉吗?”我抬头看着他,泪眼模糊中,他的脸还是一样英俊动人,微微扯痛我的心。“和你在一起,我必须放弃原来的形象,我的家人、朋友和工作,那些与海岛相连的部分,就是我的鱼尾巴,我得先舍弃它,换一双为你而订制的双腿,才能够追上你的脚步。至于我的声音,唉!盖瑞,如果我只讲英语,使用英文来表达心中的意念,对我来说,那和失去声音毫无两样。中文才是我的母语,中华文化才是我所有想象和创作的根源,我只能使用自己的语言来说话,你明白吗?”
“我——”盖瑞张口欲答,却又颓然沉默。他凝视我的脸,眼里明显流露不忍和痛楚。终于他放开我,走向阳台另一端,静静远眺前方树影。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这就是你内心的感觉吗?”他背着我,嗓音嘶哑而微颤,“跟我一起生活,使你痛苦不堪,整天挣扎在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之中,是吗?”
“噢!不是这样的,盖瑞。”我情不自禁靠向他,环拥住他的腰,并且把脸颊贴他的背上。“我热爱50年代的英美文学,那是我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我也很喜欢巴黎,喜欢你和你身边每一个人,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很感激,这两个星期将是我最美丽的回忆。可是我必须确定自己生命的定位,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只有在海岛,我的人生才显得有意义。”
“是吗?难道你我之间的特殊感情,对你的生命没有任何影响?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的泪水曾经落在我的胸膛上……这对你的人生毫无意义吗?”
我僵住了!虽然很痛苦,但我不得不逼自己用最生硬的语气回答:“请你不要把每件事都混在一起,盖瑞,你该明白,我对这两件事态度不同。”我放开拥抱他的手,尽量保持冷漠的措辞,“我说过了,不管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我们都必须忘掉它。在我心里,你是出钱帮我解决债务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每一分钱都还给你——”
“该死的!”盖瑞突然发怒了,握紧拳,重重地往阳台的栏杆击去,“该下地狱一百遍的!”他转过身,神情沮丧又愤怒,“我只不过是个满身铜臭味的恶棍,花钱买下你的身体,是不是啊?原来你是为了那些该死的钱才陪我上床的,因为我帮你解决债务,所以你不得不委屈自己献身给我……噢!姜艾薇,你真懂得怎么伤害男人,你真是个……你是最美丽的魔鬼,而我竟然还妄想着你会爱上我,就像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一样。”
“盖瑞,不是的,我没有——”天哪!我该怎么解释呢?他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再多说了!”盖瑞寒着脸,伤心地宣布:“你可以松一口气,我不会再来烦你,上帝为证,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碰你一下,维尔森家男人绝对不会用钱买女人,绝不。”说完,他大踏步走出我的房间,甚至没有回头多看我一眼。
我只能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像木头一样钉在原地,直到夜风吹在我衣襟上,一片冰凉,我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沾湿了整片衣襟……
——***——
“盖瑞,停止用刀叉玩弄餐盘里的食物。”维尔森太太微皱眉,露出做母亲的权威表情。“你是怎么回事?打从十一岁开始打网球,就没见过你在餐桌上无精打采,你该不是在正餐之前乱吃巧克力吧?”
满桌人的目光都投向盖瑞,他只好叉起一块熏鲑鱼,像个听话的小男孩。“我根本不爱吃巧克力,噢!拜托,妈,别老盯着我看,我这不是很认真在吃东西吗?”
“看看你,就像有人拿枪逼你似的,胃口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维尔森太太还是不放心,干脆告诉同桌用餐的亨利医生说:“亨利,也许待会儿你该帮盖瑞检查一下。而你,亲爱的。”她忽然偏头看着我,“你几乎没动面前的食物,怎么回事呢?菜色不合口味吗?”
我窘态毕露地笑一笑,根本来不及掩饰我那接近原封不动的餐盘,还好亨利医生帮我解危。
“放心吧!安娜,盖瑞和艾薇都很好,依我看,他们两人正在玩游戏。”亨利边说边把目光游移在盖瑞和我的脸上,很快就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你大概不清楚,盖瑞规定艾薇的饮食,无论他吃什么,艾薇都得陪他吃,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协议。”
维尔森太太恍然大悟,笑容再也藏不住,“真甜蜜的协议,不过也有点傻,盖瑞吃得健康却不够美味,艾薇多少受了委屈。”
“这是好事。”维尔森先生也笑了,“盖瑞是运动员,所吃的食物都经过亨利严格地把关筛选,对身体健康十分有益。不过你们两个别再玩了,从现在起,专心吃你们的晚餐,听见没有?”
我勉强装出一个笑容,心底却酸涩难当,盖瑞食不下咽,我又何尝好过呢?满桌共进晚餐的好伙伴们,每一双眼睛都是雪亮的,谁看不出我和盖瑞的异样?唉!真是令人动弹不得、进退两难呀!
好不容易挨到晚餐结束,我连忙编个打电话回家的借口,匆忙逃回房间。只一会儿,盖瑞的脚步声响起,天知道我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毫不犹豫关了灯,黑暗中我感觉盖瑞似乎站在我房间的门外……他没敲门,而我摸黑换了睡衣,草草上床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辗转反侧,终于累得陷入半睡半醒的昏沉中,迷迷糊糊地,我好像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是谁呢?真有人吗?我没有睁开眼睛,睡意恍惚……不行,这细碎的衣服摩擦声太真实了,我该看个究竟,我想看看是谁……突然,我左边床垫明显往下一沉,有人!我完全惊醒了,正要坐起身,一双熟悉的粗糙大手迅速安抚住我。
“别怕,艾薇,是我。”盖瑞低而急促地说。
我睁大眼睛凝视他,刚才匆忙上床,忘了把窗帘拉上,月光透过纱窗映入房中,盖瑞赤祼着上身,脸上写满矛盾挣扎过的激|情,他渴望的眼神让我不由得发出最深的喟叹:“噢!盖瑞——”
“我管不住自己,我要你。”盖瑞的语调绝望而狂乱,颤抖指尖开始解除我身上的衣物,跟着是他的吻,如同夏日午后的豪雨般泼洒而下,带着震撼大地的力道与热气。“虽然我向上帝发誓再也不碰你,可是……上帝必然会了解的,我无法控制这种渴望,我要你,让我下地狱吧!我不在乎,我只想拥有你。”
啊!我也是,盖瑞,我也无法控制这种渴望。我回应他豪雨般的热情深吻,他的双眸,映着月光,化为琥珀色的两团火焰。
“我爱你,我爱你独特的嗓音、言语、抚触、亲吻和拥抱……我爱你,我爱你清醒和沉睡的容颜;我爱你,我爱你深藏在生命底层的每一个秘密……”盖瑞不停地探索我的身体,同时喃喃倾诉着最深沉浓烈的爱语:“你感觉到我的爱了吗?我要你接受我的一切,我要你记得我,艾薇,用你的身体辨认我,用你的感觉和灵魂记录我的名字,听见没有?记着我。”
“好的……盖瑞,我会记得你……”啊!我就快被窒人的激|情淹没了,“噢!盖瑞,求求你……我答应你。”
“爱我。”盖瑞以命令的语气要求着,同时保持雷霆万钧的姿态,继续攻掠我的身体和意志。“说出来,就是现在,艾薇,快说出来快说你爱我。”
“我——”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抵挡了,强烈的感情已经使我的理智完全瘫痪,我不能抗拒盖瑞,是的,我爱他,我愿意撕裂我的生命来爱他。
“说出来!说你爱我。”盖瑞毫不放松地逼迫我。
“我……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我爱你,噢!盖瑞,我爱你。”
战争结束了!没有人输,我和盖瑞都是赢家,在这一场彼此超越的爱情战争中,我献身给盖瑞,他也献身给我,我们在毫无保留的献身过程中,分享了对方的心灵和梦境。
当欢悦的呻吟趋于沉默,当紊乱的呼吸恢复平静,奇异地,我能听见熟悉而遥远的歌声,那绝美的女高音,烟雾缭绕般透进我耳中……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到这儿的第一个清晨梦见的,梦中的蔚蓝海洋和歌声……
“你听见了吗?”我靠向盖瑞,拥住他汗湿而安样的身体,轻轻划去他耳畔滚落的汗珠。“那歌声,绝美的女高音,我梦中的诲洋和——”
“美人鱼。”盖瑞替我接下去,同时微笑着拂开我额头上散落的发丝,手势好温柔。“那是爱,亲爱的,当我们真心相属,彼此相爱,我们可以听见爱的歌声。”
“我爱你,盖瑞,我真的爱你,可是我必须回家。”
“嘘!”盖瑞把指尖放在我的嘴唇上,“什么都别说了,我完全了解。”他动作轻巧地抖开薄丝毯,将它覆盖在我们两人身上。“睡吧!我的爱,安心睡吧!”
他说他了解,唉!我闭上双眼,说不出心中有多感动,经过这么多冲突和争执,他终于了解了!依偎在盖瑞温暖厚实的胸膛,贴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于是我抛开一切,就这样甜蜜地睡着了。
——***——
六月十日,法国巴黎,罗兰盖洛红土网球场,时间是上午十点,最新一任法国网球公开赛男子单打冠军,即将由竞技而产生。争夺这项殊荣的两名选手,正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史蒂文·葛雷瑟和即将升上排名第二的盖瑞·爱德蒙·维尔森。
史蒂文·葛雷瑟,二十七岁,西班牙裔美籍球员,身高六尺四寸,体重一百九十五磅,连续三年世界排名第一,曾经两度赢得法国公开赛冠军,今年是大会第一种子球员,也是卫冕者。
盖瑞·爱德蒙·维尔森,二十六岁,美国康乃狄克州人,身高六尺三寸,体重一百八十磅,今年上半年表现员杰出的球员,无论球技、情绪或体能状况都正处于巅峰,有希望抢下奖杯,阻止葛雷瑟卫冕的野心。
我坐在特区包厢,穿着盖瑞最喜欢的橘色碎花洋装,陪伴在他的父母亲、经纪人和教练身边,以盖瑞女友的身份到场观赛。我知道球赛转播时,摄影机一定会拍摄到我的画面,盖瑞的东方情人,这是本次大会甚嚣尘上的花边新闻,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无论别人怎么猜测谈论,流言终究会烟消云散的,我是盖瑞的情人也好,是秘密情妇也罢,反正我不可能跟他长相厮守,明天下午,我就要回去了,机位已经确定,不会更改。
球赛正式开始,盖瑞和葛雷瑟展开一场龙争虎斗,他们两人实力相当,气势难分轩轾,各自拥有擅长的球路和打法,在红土场地的表现一样出色。只是以往十一次的对决,盖瑞以九负二胜的成绩落后许多,但他已脱胎换骨,展现无比的信心与意志,正式走出被葛雷瑟长久压制的阴影,以非凡的勇气和凌厉的攻势,挑战葛雷瑟的地位。
第一盘因为两人的谨慎和互不相让,打到抢七局,可惜盖瑞连续两次正手拍挂网,在全场观众叹惋声中,输掉了。
第二盘开始,盖瑞不再严守底线,积极采取压迫式的上网战术,几次近身攻击和网前吊小球奏功,破了葛雷瑟的发球局,以六比四赢了。
观众的情绪沸腾到最高点,各自为支持的球员大喊助阵,加油声此起彼落,更增添战况的激烈气氛。
第三盘缠斗得极惨烈,由抢七局打到延长局数,盖瑞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以十六比十四领先葛雷瑟。
全场观众为之疯狂,而葛雷瑟为了让盖瑞升至顶点的士气冷却下来,以上洗手间为由,向主审裁判要求暂停比赛,虽然动机可议,但这个要求是选手合理的权益。
盖瑞坐在休息区静静等待,先抓起运动毛巾拭去汗水,然后站起身,走到身后的活动冰箱前,拿起一瓶运动饮料来喝。他就站在我前方四五步的距离,边喝饮料边盯着我看,我找不到前两场比赛时,在他眼里隐约流动的自得笑意,他显得冷静、专注而严肃,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他的样子像极了武士,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克敌制胜,他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杀气。不,说杀气太过分了,他并不想置对手于死地,只能说是一种正气,那是充分掌握自我身心状况,神、意、形三者合而为一之后的正气。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但我的第六感已经活跃穿梭在时空之间,在一瞬间,我竟能看见他高举着奖杯,站在颁奖台上,原地缓缓转一圄,全场观众欢声雷动……
盖瑞会赢!
我发现他盯着我的目光陡然一闪,啊!他接收到我的预感了!盖瑞的嘴角微微扬动,没有笑,只是确定我跟他之间共有的信念,接着他就走回座位坐下来,拣起一支球拍摆在膝上,不动如山地等待葛雷瑟回到球场。
第四盘,盖瑞的气势完全压过葛雷瑟,他似乎拥有神奇的助力,许多不可能救回的球,奇迹似的起死回生;无论葛雷瑟如何改变球路,盖瑞总有办法预测并加以化解,就这样连续破了葛雷瑟的发球局,六比三,梦已成真了。
新出炉的法国网球公开赛冠军,就在可容纳数万人的罗兰盖洛红土球场接受奖杯的加冕,盖瑞第一次在大满贯赛的决赛中击败史蒂文,打破他踏入职业网球界之后,始终如鬼魅般纠缠的魔咒。
“他做到了!”韦恩教练兴奋地抱头大喊,然后一把将我拥进怀中,激动不已。“谢谢你,艾薇,你帮他克服了信心障碍,感谢上帝,就是这样,盖瑞终于掌握自身的潜能,他才是真正的世界冠军,我绝对不会看错人。”
是的,盖瑞已经突破某个门槛,他很快就会超越葛雷瑟,正式登上世界男子网球第一人的峰顶。盖瑞的父母亲、经纪人、教练、朋友……每一个人都兴奋又开心,这是荣耀共享的时刻。
只不过,我不属于盖瑞的世界,我再不会亲眼目睹他至尊荣耀的领奖过程,再也不可能像此时此刻,与他心灵相契、命运相连,我得回家了!今后,除了汇钱还给盖瑞,我跟他不再有任何情感上的关连,我们不该彼此耽误,我不能限制他追寻其他的爱人,事情必须如此!
别了!盖瑞。
在全场观众如雷的掌声中,在球迷为盖瑞热情拥护、大声呼喊喝彩中,我寂寞地想着同样的字句——珍重,盖瑞,我最初与最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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