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稍坐,嫌犯马上带过来。”张府尹恭敬道。
“嗯。”偌大的厅内,主座位上坐着一持茶盏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生得极好看,未着官袍,一袭金线滚边黑衣熨帖合身,低调中透出一抹贵气,面上笑容亦如春风。只是张府尹鼻尖渗出汗意,深知他笑容越是煦暖,越是令人头疼。
黑衣男子即羽国沐王封沐离。这笑,便是二月里的春风,似剪刀,温柔中夹着利刺。
张府尹又道:“下官尚未对疑犯用刑,一切听候王爷发落。”
封沐离温文地笑了,将目光调向张府尹,“好,有劳张大人。”张府尹忙躬身退至一边。
冉冉被押出地牢,往前厅而去。前厅门前不远处立着一羸弱少年,背手挺胸凝视云朵漫漫的天空,圆圆的脸一派庄严之相,不知在想什么十分入神。冉冉认出这少年是那个叫天官的随从,于是想到颜青鸾曾说过他的一些糗事,不觉涌上笑意。
进得屋内,膝盖又被一拐整个人跪伏在地。屋中飘荡着一股郁郁沉沉的熏香,本该使人昏昏欲睡的迷味却让人无端心境清明。
自地上抬头,无暇旁顾,因之有一道锐利打量的目光向她投注过来。冉冉一眼认出上座的沐王便是当日潼州曾有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造化果真弄人,昔日偶遇可畅然一笑,如今却命悬他手。
封沐离右手伸向鼻侧,复又转向张府尹,笑中夹着睥睨天下的俊雅,“她就是被抓获的刺客同伙?”
张府尹讪讪道:“该是没错,她院中有可疑血迹。”张府尹也没料到刺客的同伙竟是名女子,而且还是名看似柔弱的年轻貌美女子。
封沐离起身,缓步朝冉冉走去,滚边袍角在缓行中扬起一波幽光,直在她前方立定,“起来。”声音听似悠然,却绵里蕴威,无端给人压迫之感。
冉冉遂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立。四目相接,均波澜不惊,浅笑平和。
“他是谁?”
“不知道。”摇头,她确实不知。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实话。
“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事实。
“他为什么会在你家中出现?”
“不知道。”
弗一出口,冉冉即觉不对,旋即笑起来,眸光流转,流漾着明亮的醉彩。她终究是阅历浅薄,几句最简单的话就轻而易举被封沐离套出事实,刺客的确曾在她家中出没。只这事原本就是他们认定的,也是事实,无需辩驳。
封沐离脸上笑意更盛,他瞳色深黑,乍看笑意款款,细看却是深潭。笑中竟掬起几缕冉冉略凌乱的头发梳理,发丝绕过指尖,触感极佳。冉冉心跳漏了一拍,摸不清他作何想法,却听他温温道:“只要你交出那名刺客的画像,其他的本王可以一概不予追究。”
这算诱降么?冉冉曾听颜青鸾提过沐王的为人,在羽国几乎只手遮天,绝非心慈手软的善类,遂笑着作答:“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槐花不会画画。”
“是吗?”封沐离的目光在冉冉笑如三月春风的脸上转了几个圈。
冉冉点头,神色平和中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倔强。
封沐离放开她,转身回去坐下,斜倚在一侧,脸上依旧挂着淡逸的笑,嘴角的弧度似笑似讽,“世上有很多人,是笨死的。”
冉冉莞尔,透澈的眸子迎向他,“横竖都是一死,聪明地死和笨死没有区别,说不定笨死更加爽快一点。”离开皇宫后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境遇,起初惴惴惶惑,在地牢中呆了一晚渐复平静,既然一切天注定,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日光透过窗棂铺陈而入,打在封沐离背后,将他照出一个若明若暗的轮廓。侧陈的身体看向冉冉,神色晦暗不明。
屋中一时静寂,张府尹打破沉闷道:“王爷,是否需要用刑,下官瞧这女子口风甚紧。”
封沐离未回答,只随意挥了挥手,张府尹便噤了声,暗忖莫非沐王有意放这名女子生路?似有些不合常理。
此时门外有人通报:“王爷,大人,玉锦侯求见。”
冉冉眼神倏地一亮,嘴角绽出笑意,转瞬即适时掩住。颜绍辞他到底还是寻了来。
封沐离捕捉到她释然的笑容,眼眸轻抬,心中已有斟酌。
门打开,颜绍辞缓步踏入,笑着与封沐离及张府尹打招呼,寒暄过后方看向冉冉,见她毫发未伤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他今早起床心绪不宁,赶去冉冉的小屋后发现大门洞开却不见人影,问过邻舍才知昨晚有官兵前去,幸好及时赶到了。
封沐离抬手示意奉茶,动作优游闲适,“不知小侯爷此番所为何来?”
“这位姑娘是本侯的朋友,可是犯了什么事?”颜绍辞也坐下,勾起薄笑,周正有礼,在冉冉看来第一次有了些官场侯爷的气质。
封沐离视线扫向冉冉,笑容意味不明,一旁张府尹忙答道:“这位姑娘涉及昨晚的行刺事件,可能与刺客有关。”
闻言,颜绍辞挑眉,看着冉冉笑声溢出口,“可有证据?”她居然能与刺客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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