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沐离眼光流转至冉冉身上,轻悠地一叹,一呼一吸间似带着遗憾,“可惜劳烦槐花姑娘所挑的美人都殒命了,过几天还得重新麻烦槐花姑娘。”
冉冉一怔,立时明白过来,那次接风宴上发生意外事故,其余七名女子即便无辜也不能够幸免。悲凉心绪慢慢攀援上来,冉冉握紧了手心,竟是自己的手间接将那些大好年岁的美丽女子送上了不归路。
在男人争斗的世界里,女人当真如草芥敝屣一般么?
封沐离又状似玩笑道:“上个月本王府内刚处决了两名心怀不轨的家仆,前几日本王又被罚了半年薪俸,头疼啊。”
那两名家仆想必是潜伏在沐王府的细作,权重如沐王亦逃不开这些权势纷争;至于薪俸,沐王府的金库怕是不亚于羽国国库。冉冉一笑应之,“王爷也有头疼的时候。”
封沐离唇边泛起笑容,好似看够了戏般的带抹洞悉的嘲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朝堂亦如此,权势的天枰不会过多倾斜,更何况又有谁愿意拱手将权势相送?”
此话隐有深意,能将权势相送的只有皇帝一人,莫非封沐离在暗示这几桩事件包括之前津州的行刺案均出自一人,而平时的放荡淫靡只是表象?
冉冉发现封沐离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和她分享一些他的想法,不知是无人可诉还是另有所想。假作脚下一滑,冉冉向前冲出几步拉远两人距离,甩开思绪,瞧见远处正有几人快步向他们走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每次和封沐离在一起她都会莫名得紧张,总觉得在他煦和的笑容和锐利的眼神下自己无所遁形毫无保留。
恍然间,封沐离沉稳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如风轻唱,“槐花姑娘可愿与我一起披荆斩棘抵达圆月之姿?”
颤然回眸,冉冉有些不可思议所听到的话,却见封沐离笑意深深不似有误。沉吟许久冉冉笑问:“为什么是我?”
封沐离微怔,随即笑言:“本王乐意。”随性的话语并无轻慢之意,唯自信盈溢其间。
冉冉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缓缓笑开。一个既成的皇后她都应付不来,更不用提一步步走向巅峰;最重要的是,封沐离并非她所爱之人。回转至封沐离身边,冉冉定定看进他的眼眸,“王爷面对宦海浮沉是何心态?”
封沐离扬起一分轻狂的笑,“甘之如饴。”
“可是槐花避之唯恐不及。”冉冉指向远方几匹迅驰的马,“王爷就是一匹剽悍的骏马,适合在战场上奔驰厮杀,不适合豢养在家中;而槐花只是一朵普通的野花,上了战场必定被践踏至死。当然如果骏马看不过眼,不用等到上战场也可以把这朵野花先行踏碎。”
封沐离唇畔轻扬,笑意不明。
冉冉扬了扬袖口,湖绿衣衫上绣着的暗金花纹在草原上晃起一道光亮,“王爷着黑色,槐花着绿色,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也是生活的两个方向。”
封沐离颔首,笑容依旧,风雅皓洁,“槐花姑娘的意思本王明白……”
冉冉惴惴静听,却不见下文;封沐离亦挑眉相视,却不接着言语。一时气氛有些诡异,两人在风中静伫。
“王爷,一切已准备妥当,您可以过去了。”
转眼间那几个人走近,弯腰行大礼。冉冉忙跑开,窜出时碰到一只相拉的手,却没拦住她的脚步。起先封沐离让她和他一起接受别人的叩拜,那是不明所以,此番断然不可再为之。
冉冉转身蓦然一笑,笑容丰盈澄透,纤柔中带着几许坚定。未作告别,她大踏步向前,稳定决绝的步伐显示着她的心意。
封沐离瞧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湖绿身影,手抚向唇侧,笑意似真似幻。
刚才的一幕恍如一场梦,冉冉长长的出了口气,小跑回马场。此时颜绍辞也正在到处寻她。
颜绍辞将她从头至脚检查了一遍,“杜厩长说你被沐王带走了,没怎么样吧?”
见到颜绍辞,冉冉顿时觉得轻快了很多,“当然没事。”
一旁的黑马燃染走过来用头拱了她几下,亲昵之态尽显,冉冉抱住它的脖子在它耳朵边亲热地话语几句。
这般平静惬意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颜绍辞习惯性揪起黑马燃染头顶那撮火红长毛感慨:“没良心的好色之徒!”
黑马燃染极其不满地向颜绍辞嘶鸣,颜绍辞笑着跃开两步。冉冉则乘机攀上了黑马马背,炫耀般挥了挥手中缰绳,“今天这马就归我了,小侯爷您自便吧。”
颜绍辞陶然一笑,自乐得为之,只要能看到她乐开怀的模样他已满足。
上次的赛马因为冉冉中途迷路最后不了了之,这次便动真格了。冉冉占着黑马的优势倒也不落下风,两个人前前后后轮替着。
一时间卞修的影子、封沐离的影子全都被冉冉抛到了脑后,只畅快淋漓地享受着风中疾驰的快乐。
“吼……”
冉冉听到一阵异样的马吼,转身看去,已听到颜绍辞的呼声:“快闪开,这马惊了。”
颜绍辞所骑的那匹白马便向冉冉疾冲过来,冉冉忙闪向旁侧及时避开。白马围绕着一个大圈不停地奔腾旋转,如疯癫一般,伴随着奇怪的嘶鸣声,速度之快让颜绍辞暂时无法施展轻功只能牢牢握住手中缰绳。
冉冉心下着急,驾着黑马在附近转悠,几次欲冲上前均失败。眼见情况危急,她一咬牙,俯身贴在黑马耳侧道:“跑过去撞它。”一拉缰绳,驾马冲了过去。黑马似受白马影响,情绪也亢奋起来。
奔至近前,黑马燃染腾起,趁白马跃起时踹向白马马腿肚。白马一个踉跄,速度减缓,颜绍辞找准时机跳下马背。受两马相撞的冲力影响,冉冉差点也被甩出,好在最后终于稳住。
白马重又嘶吼着向远处疾奔而去,瞬间只剩一个黑点,草原上亦恢复了宁静。
“你这个笨蛋。”颜绍辞跑过去,从马背上拉下冉冉,“你知不知道你用了最笨的法子,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现在哪还能站在这!”
第一次看到颜绍辞露出怒颜,冉冉怔住好一会。刚才她的确是太冲动了,只一心想救颜绍辞没顾虑其他,颜绍辞身手不错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眼见颜绍辞眸中噙着的怒焰不灭反盛,笼罩住他整个人,冉冉略带讨好地笑着,乖顺地扯扯他的衣袖,“你看,我能带来好运对不对?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颜绍辞看着她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责备,心里明白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冒这个险,温融暖意涌起,却还是绷起脸道:“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
冉冉知他怒意已消,点头应着,转眼又笑开,“我是你救命恩人哪,你对我这么凶?”再怎么蠢她也成功替他解了围,冉冉眉宇间带了丝得色。
回想起来仍觉揪心,如若她发生什么意外……颜绍辞弹了下她的额头,斥道:“还好意思邀功。”
冉冉眯眼笑起来。
现下只剩一匹马,冉冉悠哉骑在马背上,颜绍辞则充当了马夫,在前面牵着马慢悠悠走着。
今日的马场行当真意外迭起,如生活的一段缩影,变故后终归于平淡。冉冉也未放在心上。
看着前方的颜绍辞她忽的坏念头一起,取下马鞭对着他的背心当空抽打,玩上了瘾似的。
颜绍辞瞧见地上的影子,望向碧连天的绵绵芳草,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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