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未多做停留,告别了师兄后卞修和冉冉启程回京。林清等人马上便出现了,随同护送二人。
顺天府东部官道左侧歇着一行车马,两名男子飒然而立,其中一人手握信笺广袖遥风,眉头轻蹙在向另一人交代些什么。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被小心揭开一条缝,其内探出一张精雕细刻的脸,目光在那熟悉的身影上流连不去。
卞修抬眸,视线落向马车,那一角的车帘心虚地迅疾被放下。一缕笑掠过唇角,卞修缓缓踱至马车边,闲闲立定,“不出来透透气?”
过了一会车帘被重新撩开,冉冉探出身体,浅笑嫣嫣。卞修伸手将冉冉从马车上抱下,俯身替她理好裙角,动作自如地似是每日惯例。
原先冉冉心中还有些惴惴,不知习惯了对卞修单方示好及冷眼相对之后,如今她又该怎样对待卞修?而他们经历了疏离的青梅竹马、夫妻冷漠、决绝陌路后又会相处得如何?
只是冉冉的一切担忧都在这几日的自然相处中淡去了。卞修对她笑、对她好,像对小孩子一样地宠爱,这种感觉和与颜绍辞在一起时同龄好朋友般的随意自如大不相同。
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宠,却又把她当做女人时不时有些亲密之举,这即是卞修待她独特的方式。
又和林清交代了几句,卞修拉着冉冉缓缓走开。晴光下两只交缠的手温馨安宁,带着半透明色泽。方才冉冉已瞧见卞修的神情,便启口问道:“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卞修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只是母后来信说我再不回宫她要亲自过来。”
提到方太后,冉冉身体滞了滞,从前在宫里的画面浮了上来。宣国皇宫冰冷刺骨,她几乎没有朋友,可会再生变故?而她日后的生活仍旧是要回到那寂寂深宫的原点么?她是已故的惠馨皇后,她回宫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一旦回宫,所有的事便又都身不由己了。
早已习惯宫外的海阔天空,想到要再回去那个牢笼冉冉竟有种压抑的前路不明的感觉。挣脱了卞修的手,冉冉蹲在地上埋头对着地面发呆。
卞修看着缩成一团的冉冉笑起来,拂袖低身,捧起冉冉皱紧的脸,“不想回宫?”
冉冉看向旁侧,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老实点头,“嗯。”不想回宫,却也不愿离开卞修单独流浪,世事果然无双全之法。
卞修的脸又向下低了几分,语带笑意,“那愿不愿意让我金屋藏美?”
“什么?”冉冉侧过耳,乍听下有些不明所以。
“在宫里困了十多年的小鸟如今离宫过上了自由生活,我哪舍得再让她闷在宫里。”揉揉冉冉的耳朵,卞修笑道:“我们宣国历任皇帝在宫外均有几处隐秘府第,鲜有人知。你不愿回宫就留在邺渊城内,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一来自己公务繁忙不能整日陪着她,怕她困在宫里憋闷;二来宫中是非多暗箭难防,他早先已想着送她出宫,如今她离了宫更断无再让她回去之理。邺渊那处府第有重兵把守,其内更有密道可直通京城外,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护她安然无虞。
冉冉差点跳起来,又恢复了笑眼弯眸的明丽,“真的吗?”乐过之后随即敛了眉,眼神有些闪烁,“那我们……”
“我们什么?”声音听去无辜,眉梢眼角亦带了丝不怀好意。
冉冉仰脸瞪了瞪眸子,卞修便笑开了,阳光下的脸更添了分灿色,“白日里见不着,我晚上出宫来看你。”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头,冉冉撇了撇嘴,含含糊糊地嘀咕着:“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你不让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很多美人在等你不能让我看到?”
声音虽小,卞修还是听了个分明,不由得勾起唇角笑起来。原来她吃醋时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弯眸有些闪烁,粉唇紧紧抿着,有些揣测又有些不甘,教人既觉好笑又不由自主地想让她开怀。揽过冉冉的腰将她拉近些,卞修低头,笑容随意眸色却深邃,“世间百媚千红,我卞修只求一朵小槐花。”
如星双眸眨了眨,冉冉划开笑,“贫嘴。”
瞥见前方正有一群人吹吹打打走过来,卞修拉着冉冉退至路边。此地是顺天府东部地界,也即是当初潼州百姓迁入地。潼州百姓大多曾见过卞修,也有部分认识槐花,是以卞修和冉冉皆背身而对。
敲锣打鼓声十分热闹,冉冉偷偷瞧了一眼,满满的红色入目,果然是一支迎亲队伍。视线上移落向骏马背上的新郎,冉冉吃了一惊,随即对着卞修兴奋地小声道:“我认识那个新郎倌,我认识那个新郎倌,他是潼州王大婶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呢,他还给我送过吃的。”
冉冉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当初泥流遇灾那会共渡的人,此番见他成亲,冉冉顿时也觉喜庆不已。
卞修看着笑容中的冉冉,故意挑了眉,“才十五就成亲,这地方官吏和百姓果然亲近。”
宣国礼法男十六岁、女十四岁属嫁娶之期,这新郎倌十五岁尚早了些,已属违制之事。冉冉反应过来何意,凑至卞修胸前,嚣张道:“就是十五成亲了,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卞修看着冉冉的模样低低笑开。从前的自己的确是太过固执以致于让她痛苦流离,而这样笑着的冉冉就像拨开云雾后的阳光,美好而又甜蜜。
看到这迎亲队伍卞修想起三年前他和冉冉的婚礼。那次大婚皆由他亲手布置,隆重豪华为宣国皇室之最,却终成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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