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

炉子中的炭火正旺，小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沸腾的汤药。苦涩的味道满散开来，一旁扇火煎药的人，却偏偏挂着一丝甘之如饴的微笑。

段成玉打开门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幕。然后，不自觉地，他皱了皱眉。

“青衣哥哥——”可是他唤的，却是这样甜美。

“成玉啊——”青衣扭过身，冲他微笑。

乖巧懂事的少年，声音甜软，眼神温和，谁能不喜欢呢？

“青衣哥哥在给老板娘煎熬吗？”他走过去，蹲在青衣身边，不经意地问道。

青衣，点了点头。

“这样的粗活儿，青衣哥哥何必亲自劳烦？让刘嬷或者洛洛做就好，你这幅身子……可金贵着呢！”

扇动炉火的手一僵，一丝尴尬在两人之间流过。

段成玉有些暗自懊恼。奇怪，刺激那个人不是他的目的，为何自己会这样情绪失控？莫名其妙！随即换上一副无害的笑脸，贴近青衣。

“青衣哥哥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马上就好。”刚才的尴尬让这一刻的两人，有了些许疏离。

段成玉讪讪地收回手，却被一旁的男子不经意瞥到手上的异样。

“成玉，你的手怎么了？红红的一片，是被烫伤了？”

“啊！”成玉愣住，“啊，是早上喝茶的时候不小心被茶水溅到。翻开的水呢！”

“自己多加小心。”青衣关切地安慰着，随即又专注地扇火看锅了。

气氛再度僵滞起来。

也许，人都有一根最纤细敏锐的神经吧。就像女情敌见面，无需言语，就可以在交接的目光中感受到原始的敌意。那么，对于男子而言呢？

没有人，甚至是莫青衣自己都无法言明，为何在这一刻，这个以往让自己喜爱的少年，会带给自己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他……惶惶不安。

“青衣哥哥——”少年甜糯的声音再度响起，蓦然打破了这一刻的死寂。“青衣哥哥，也是喜欢老板娘的吧？”他真的，就这样说出口。

再也无法用平静的神­色­来伪装自己，青衣神­色­复杂地转头看着他，眼底波光闪动。

可是这样的戒备，却在望见少年纯真无害的笑脸时，有了些许迟疑。

少年纯真地冲他笑，轻轻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老板娘真是个好人，她对我们真的很好！”少年叹息，“我刚来的时候，她处处维护我。我受伤了，她亲自给我上药。我的饭菜，她经常亲自下厨。晚上睡不好，她会和我谈心。我从来不知道，除了父母，还有人会对我这样好。”他顿住，目光锁住青衣。

男子的脊背挺得笔直，毫无波澜的面容，却恰恰给了对方得意的讯息。是的，那个软弱的男子，他固守心门的城墙，正在被少年一寸寸瓦解。

段成玉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继续说。

“她对你也很好啊，青衣哥哥。她对你的好，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只可惜……其实，她对谁都是一样好。我们在她眼里，并无太大分别。”少年换上一副悲伤至极的面容，“可是，我就是傻，总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是有一丝希望的。直到前天晚上，我在木桥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你猜，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怎么说？”青衣沙哑的嗓音，听在段成玉耳中，便如鱼儿咬钩一般悦耳动听。

“她大笑，笑我傻。她说，她开这间­鸡­鸭烩，就像猪­肉­贩卖猪­肉­。她问我，你看见哪家的猪­肉­贩忽然不卖猪­肉­，却发起神经要和猪谈情说爱的？”

一席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青衣。

你看见哪家的猪­肉­贩忽然不卖猪­肉­，却发起神经要和猪谈情说爱的？

你看见哪家的猪­肉­贩忽然不卖猪­肉­，却发起神经要和猪谈情说爱的？

你看见哪家的猪­肉­贩忽然不卖猪­肉­，却发起神经要和猪谈情说爱的？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上古的毒咒，一遍遍盘亘在莫青衣的脑中，直缠得他心脏骤紧，呼吸难为。

是啊……这明明就是她的语气。是啊……这明明就是她最爱的比喻。是啊……这明明就是她会说出的话！

可是，他怎么才明白呢？明明低贱如案板上的猪­肉­，却还妄想有一份属于自己最纯粹的情爱。这恐怕才是世间最荒唐可笑的事情吧？

难怪她会大笑，会说成玉傻。现在，就连他也要大笑着说成玉傻，说自己傻了呢！

“青衣哥哥？”

段成玉关切的脸，放大在眼前。修长的手，也似乎正伸向他，想要扶住他摇晃不已的身体。然而，却终究还是被他狠狠地推开了。

莫青衣，低贱如猪­肉­。所以，他踉跄着步子，迈出厨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吧。既然是猪­肉­，就该安心地呆在案板上，等待出售。今晚……也许会卖个好价钱吧……

夕阳斜­射­，拉长倚在门边人的身影。

段成玉懒散地扫一眼不远处的老狗旺财，得意地翘起­唇­角。

“老旺财，她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真的不想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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