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恰逢天降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如铺棉扯絮一般。颂耀殿里,却是一片喜庆气象,大红灯笼高高挂,掩映着红彤彤的烛火,宫女们也都换上了水红的衣衫,垂鬟两髻,看起来清稚可爱。
颂耀殿的大殿正中,放着一个鎏金盘龙青铜檀香暖炉,堆堆叠叠,有好几层之高,其中焚着云母、百合、檀香、龙涎四味香料,御香袅袅,久久不散,虽然殿外大雪纷飞,殿内还是温暖如春的。
泰安帝穿着明黄的八团绣龙丝缎锦袍,正坐在龙椅上,看上去神采飞扬。端坐在泰安帝身边的醇贵妃,一身海棠红的艳丽宫装,上面用深青色和孔雀紫的丝线夹杂着金银丝绣出百鸟朝凤图案,图样富丽艳美之极,裙边上同样绣着精致的翟纹,纯手工的刺绣更显其气度的不凡。
醇贵妃的漆黑青丝之上装点着缕金与红宝石镶嵌而成的凤钗,眉间一点花红,更显得艳丽绝伦,只是在那迷人的美色之中,隐隐浮现着一股狠戾之气。
太子元清作为储君,坐在泰安帝的下首,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八团绣龙丝缎锦袍,下摆却用浅金色连理兰花为刺绣,绣工细腻生动,在烛火的跳跃间粲然生辉。元清皮肤本就极白,如此一穿,更显得面如冠玉,目似明星。
洛华坐在元清的身边,同样一身朱红色的宫锻衣衫,上面散布着大朵鲜艳的牡丹,也不知是人比花更艳,还是花衬人生辉,头上一顶点翠金凤冠,垂下一颗夜明珠在丰润的额前,碎碎生光,更衬得洛华的面容如明珠美玉般娇艳无伦。
冬至前的那段时日,元清和洛华将宫里宫外,府内上下,朝廷内外,可以安排打点的,基本已经安Сhā打点妥当,但是在起事之前,这最后一次鸿门宴,却是怎么也逃不开的。夺宫之事,成败与否,此宴却是关键,元清和洛华,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赴宴的。
因是家宴,泰安帝也没有请其他臣工,席间仅是他与醇贵妃,元清与洛华四人,案上珍奇佳肴,野味海鲜,自不必多说,每个人的面前,还用小小的明黄瓷碗装着一碗汤圆,两个芝麻馅,两个细沙馅,象征着家人合聚,团团圆圆。
泰安帝看着面前碗里小巧的汤圆,不由地叹道:“人说家人团聚,为人间至乐,哪知朕生在帝王之家,连普通寻常百姓的快乐,都不能有了。如今,翔儿远在南方,生死未卜,这个冬至节,还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呢……”
泰安帝如此说来,元清觉得有必要问问清楚:“父皇,儿臣听礼部苏大人说,翔弟在南朝那边水土不服,偶感风寒,身染重病以后卧病在床,不知近况如何,近日病情是否有些和缓?”
醇贵妃这个时候开口,声音甜腻腻,软绵绵的,却绵里藏针:“太子殿下,想不到您对翔儿的病情,还是如此的关心,真是让本宫欣慰。不过本宫总是觉得,太子十余年的痼疾刚刚痊愈,翔儿却在南朝忽染重病,真是有些蹊跷……”
元清正色道:“贵妃娘娘,翔弟乃本王的同胞手足,长兄关心幼弟,乃天经地义之事,贵妃娘娘您何必觉得奇怪?”
醇贵妃针锋相对地回道:“人说帝王之家,人情如纸,本宫有时候只是觉得,倍加寒心而已。”
醇贵妃的有意挑衅,元清实在觉得无需多加理会,太子席间与贵妃娘娘斗起嘴来,也有失体统,但是醇贵妃的话,他不得不重视,她话中的意思,某些可是代表着泰安帝的想法。
“陛下,翔弟他到底……”元清话音未落,泰安帝却突然问起洛华:“太子妃,自从你从南朝的素仪宫嫁到睿纭国,已经一载有余。在此期间,朕待你如何?”
泰安帝和颜悦色地问道,眼中却精光隐现,洛华的心中“硌楞”一下,知道泰安帝要借元翔这次重病,对她发难。
低垂着眼睑,洛华恭谨地说:“父皇待洛华如同亲女,洛华感激不尽。”
泰安帝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彩釉盘龙黄瓷高脚杯:“既然如此,请太子妃满饮此杯,也算是回了朕的一片盛情。”
洛华垂目看着眼前的彩釉盘龙黄瓷高脚杯,里面的宫藏佳酿呈现出一片殷红,如血般的艳丽,不由地心中一片清明,如果没有猜错,这一杯美酒中,已经放入剧毒。元翔在南朝病重,使她犯了泰安帝的大忌,太宜天师突然入朝朝贺,又让太子元清在泰安帝的面前无地容身。今日的这个鸿门宴,是她和太子元清共同的死劫,如今看来,想是一个也逃不过。
洛华看了一眼元清,柔情款款,含情脉脉,如今生死关头,她倒是对他的夫君,更加依依不舍。元清的左手,还带着洛华送给他的水晶手链,如今在宫灯红烛之下,闪耀地越发灿烂。当日太宜天师送给他这串手链的时候,曾非常郑重地提醒过她,这串手链,有“解毒醒酒”的奇效,如今看来,倒是格外应景,但是,她已经将这串“护命符”送给了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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