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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 > 第九十一章夜谈

第九十一章夜谈

“什么?”大家一惊。

那太医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羹汤,放到嘴里尝了尝,点点头道:“果然是放了红花粉。”

太后本来就一直看不惯林小竹,总感觉她一股狐媚相,生生把自己一个儿子迷得都不听她的话了,竟然把自己派过去伺候他的下人统统撵出了正院,只剩一个毛手毛脚的袁十伺候。只是太上皇做了她许多工作,拿袁天野吃的这么多年的苦来打动她,她这才按捺住对林小竹的厌恶,装出一付慈母的样子来,好让儿子欢喜。可这一会儿,一听得问题出在那道甜点上,心里的厌恶顿时倍增,也不及细想,就勃然大怒,指着林小竹道:“好你个林小竹,你究竟是何居心,要害我的孙儿?本来我就觉得你根本不配我的扬儿,只不过看在扬儿的面,而太上皇一再劝解下,才同意你做一个侧妃。就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要这样来害我的孙儿?”

“太后。”林小竹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后的眼睛,“刚才那道点心,虽然是我做的,但把它端给皇后的,可是宫女。这甜点一共有五碗,其他人的碗里都没有下药,单单端给皇后那一碗下了药,您不觉得端点心的宫女比林小竹更可疑吗?再说,我有什么动机要去谋害皇后的子嗣?我与皇后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就是面也才今天第一次见,我有什么必要要去谋害她的子嗣,为自己招来杀身大祸?”

“你……”太后被林小竹第一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但很快她就想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动机?无非是扬儿说要娶你为正妃,你开始得陇望蜀,痴心妄想了。自以为自己能坐到逸王妃的位置上,如果皇后没有儿子,你生下来的嫡子就可以继承大统,是也不是?我告诉你,做梦!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你这样的毒­妇­,别说侧妃,便是姬妾都休想。我不能一个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你带坏了。”

林小竹心里的怒火熊熊燃起。穿越到这世上来,她运气不好,她没能耐,所以低人一等,成了下人。可并不意味着就甘愿忍受这样的辱骂,任人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士可杀,不可辱”,她宁愿不要这条­性­命,也不能这般忍气吞声。什么皇位,什么逸王妃,老子又不稀罕,凭什么任由这老女人在这里满嘴胡诌?

她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对不起,我林小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逸王,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都不曾想过。很早以前,我就跟逸王说过,待我攒够了赎身银子,就请他允许我离开逸王府;便是近期,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如若不信,您可以问问您的儿子。所以对于您所谓的痴心妄想,怀疑猜测,小竹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纵然一直知道林小竹心意的袁天野,听得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拒绝的话,还是感觉一颗心被人用力拧了一下似的,一阵绞痛。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愿意嫁给逸王?这话可是你说?”太后的目光顿时变得如寒冰一般锋利。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倒还遭一个贱奴嫌弃了。逸王娶妻,就只有他们袁家挑人,就没有别人不愿意的道理,否则就是抗旨,就是没把皇族放在眼里。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贱奴,竟然狗胆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嫌弃她的儿子,便是娶她为妻都不愿意!

真真是岂有此理!

端王执政之时,睿王妃作为战败的那一方,一直以来都忍气吞声。出门别人虽然也尊她一声睿王妃,也给她相应的礼遇,可那骨子里透出的轻蔑,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当年袁拓相亲,相中的姑娘家里找各种借口万般推脱,就是觉得把女儿嫁给他们睿王府作世子妃,倒还不如嫁给朝中大臣的孩子来得有前途。

现在自己的丈夫做了太上皇,自己做了太后,大儿子作了皇上,这会子应该一言九鼎,再也没有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贱婢给鄙视了。

“林小竹从不痴心妄想。”林小竹丝毫不愿意退让。

此时的太后,哪里还有一丝理智?只觉得只有杀了林小竹,方才能泄她此时心里的怨恨。颤抖着手指着林小竹,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给我活活打死。”

“是。”伺立在旁边的婆子,应声上前来抓林小竹。可还没碰到林小竹的身,便听得一个声音响起:“等一等。”

婆子们一听是皇上的声音,连忙住了手,退回角落去。

“母后,这林小竹虽然不会说话,但我相信,就凭她这身份地位,还真就是不敢痴心妄想的意思。母后您犯不着为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气着了自己。”皇上放开皇后,走到太后身边,温声劝道,“不如把她打上二十板子,驱除出北燕国,您看如何?”他转过头来,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天野,“扬弟,林小竹对母亲大不敬,对咱们北燕皇族大不敬。咱们刚坐上了这个位置,今日要是不惩罚她,也难以服众,以后谁也可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皇兄惩罚她,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怪罪皇兄吧?”

袁天野没有理他,低下头去看着皇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皇嫂,想来你已没事了吧?”

“没、没事了。”皇后不敢看袁天野的眼睛,嘴里嚅嚅地应道。

“既没事,太医退下吧。其他人等,一律退下。”袁天野直起身来,冷冷道。

宫人们犹豫着,看向了太上皇和皇上。

太上皇这会儿不得不说话了:“扬儿,处置一个贱婢而已,用不着背着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袁天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猛喝一声:“退下。”

他这么多年杀伐果决,身上俱有着连袁知柏和袁拓都没有慑人的气势和威严。这一声怒喝,顿时把宫人们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便是皇后也抖了一抖,捂着肚子,害怕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

林小竹知道袁知柏等人演这一场好戏,自然是有什么用意。而袁天野这一喝退,便要是跟他们摊牌了。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跟着宫人们一起退下去。袁天野见了,也不阻拦。这宫里他有的是人,想要对林小竹下手,绝不容易。再说,他量袁知柏和袁拓也不敢惹轩辕圣上的人,刚才说要责罚林小竹,不过是吓唬吓唬人,试试他的底线在哪里。

那么现在,他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强吻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殿里只剩了一家五口人。袁天野也不管袁知柏和太后是不是还站着,自己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自己那杯茶,慢慢地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道:“父亲,哥哥,我想请问,这么些年,当我在深山里辛苦跋涉,跟蛇虫虎豹争命,只为了买一些合用的孩子时,你们在­干­什么?当我为了培养隐卫的忠诚,跟他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时,你们又在­干­什么?当我跟隐卫们奔走到巫蛊遍布的边境,被人捕获差点丧命时,你们又在­干­什么?”

说到这里,他扯下身上的袍子,露出­精­壮的上身,身上那道如蜈蚣一般可怕的疤痕从前胸一直延伸到腹部,直把太后惊得叫了起来,眼泪涟涟。

袁天野扫了殿内众人一眼,脸上又露出那抹嘲讽的笑容:“你们可知道,这么些年,我进过几回阎王殿?我这条命,就在阎王不要又送回来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

袁拓本来听到他前面的质问,就已满脸羞愧,待得看到他身上的这道疤痕,听得他数次差点丧命,只恨不得低下头,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而袁知柏,只剩了满心悔恨。

袁天野慢慢地将袍子穿上,又道:“这么些年,我惮­精­竭虑,辛辛苦苦,一点点把政局控制住,终于夺了这个皇位,自己不坐,拱手让给了你们。父亲听得我要让大哥继承皇位,只恐我反悔变卦。直接让大哥当上了皇帝,自己宁愿做一个太上皇,我有说过什么?”他忽然提高声音,“可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袁拓:“你们为了想让我交出手里的权。就故意忽视我。给我难看。不给我封王,不让我认祖归宗,这倒也罢了,我不稀罕。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生怕我娶林小竹为正妻,凭我的能力,跟轩辕圣上搭上线,借他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于是自忖着不能亲手杀死林小竹,就把她送进端王府。一旦林小竹有了危险,就可以把罪名推到端王身上,好来一招借刀杀人。哼。这个时候算计自己的儿子、兄弟,倒是挺能耐。”

他瞥了袁知柏一眼,又道:“可你们大概没有想到,林小竹她运气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政变时反而躲到了沈园,没有让人趁乱将她杀死。她既然没有受伤,你们是我的父亲、兄弟,看在血脉的份上,我便不想跟你们计较太多。那日父亲到酒楼里,确实也是情真意切,我一时心软,便想着如果你们能好好治理这个国家,我会一点点把权放给你们,从此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谁曾想,你们今天又来了这一招,窜掇着母亲帮我订定,让我娶安远候的女儿为妻。哼,你们的用意,我岂能不明白?安远候是什么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敌国,就有一样能耐,那就是生孩子,家中人丁兴旺,光儿子就有七、八个。你们知道我心善,必不忍自己的妻族因自己而受杀戮,一旦娶了这家姑娘,便会处处受肘,受制于你们。刚才我想,既是一家人,我也无心留恋权势,那便娶了安远候家的姑娘,让你们心安吧。谁曾想,你们感觉我好说话,于是又得寸进尺,自肘着林小竹不过是轩辕圣上的普通徒弟,不一定会管她,于是想想着要把她赶出去,不让她留在我身边。哼,你们真是彻彻底底让我心寒。”

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茶杯随手往后一抛,“当啷”一声脆响,把屋里呆呆的几个人吓得激灵一下。他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袍前襟,扫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从皇位上拉下来。不过想要我手中的力量,有本事,自己来拿。”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刚刚跨出门口,便听得屋里传来一阵惊叫,紧接着,便是袁拓带着哭腔的声音:“父皇,母后,你们怎么了?扬弟,扬弟,快来呀,父亲、母亲又发病了。太医,快宣太医!”

袁天野停住了脚步,望着站在远处朝这边望来的林小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进了门,从衣襟里拿出银针,动作如飞地往晕迷的太上皇和太后身上扎去。不一会儿,两人相继清醒过来。

“扬儿,扬儿,父亲错了,你原谅父亲吧。”袁知柏一醒过来,便拉着袁天野的手,痛哭流涕。

“扬儿啊,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早知道这样,我死都不愿意你去夺什么皇位。”太后也哭喊道,又用力地锤打袁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把皇位让出来,给你弟弟坐。这皇位,可是你弟弟用命挣来的呀!”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扬弟,我……我……”袁拓羞愧得说不出话,­干­脆将身上的龙袍一脱,披到袁天野的身上,“这个皇位,为兄没脸再坐了,你来吧。或许,再找一个能­干­的人。”

袁天野对这一屋子的哭声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把银针拔了出来,站起身来,走到林小竹身边,拉起她的手,直奔宫门而去。

林小竹听得殿里一片哭声,而袁天野的脸­色­青得吓人,也不敢乱动,忽视一路上宫人们的目光,任由他拉着,直接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直奔袁府而去。

上了马车,林小竹见袁天野放开了她的手,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坐直,身体就被袁天野一把搅进了怀里,紧接着,嘴就被什么堵住了,一条舌头粗野地闯进了她的领地,在里面恣意肆虐,如一条­干­渴的龙,吮吸着她的**,似乎要把她的心,她的肺,都吸到他的肚子里,直到把她全都吞下去,跟她融合为一体。

“唔……”脑子一片空白之后,一股恼怒从心里一直冲到林小竹的脑门。她想伸出手来,欲要甩袁天野一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他的双臂里;想要伸脚去踢,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着急之间,她灵光一闪,趁着袁天野稍有松动之际,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袁天野吃痛,似乎一下清醒过来。他从林小竹嘴里移开,却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林小竹还想要再挣扎,却感觉到紧紧贴着她身体的那个宽阔的胸膛,一阵阵抽搐一般的震动,紧接着似有一滴滴滚烫的液体,落到她的脖子里。

她身体一僵。难道,他流泪了?

虽然不知道袁天野跟他的父母、兄嫂关起门来说了什么话,但林小竹却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袁天野一心为父母、兄长筹划,但想必,他们却伤透了他的心。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由袁天野抱着她,默默哭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这么些年,袁天野展示在人前的都是他坚强的一面、强大的一面,似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里,什么事都难不住他。

可这会儿,他却流泪了。

伤他的,是他最亲的人。他们在他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捅了一刀。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这一抚,似乎如一贴特制的膏药,熨贴着他的心。袁天野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对不起。”袁天野松开了林小竹,身体往后挪了挪,眼睛望着地面,似乎不敢看林小竹一眼。

林小竹抬头望了他一眼,嘴巴嚅嚅两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知道刚才或许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冲动之下便下意识地亲了她。否则以袁天野的­性­格,必不会强迫于她。所以她早已不怪他了。可要她说“没关系”,却又说不出口。在这古代,贞节对于一个女子,相当是重要。她不能被他轻薄了之后,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袁天野却忽然抬起了头,一把握住了林小竹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你不愿意?我哪里不好?”

“我……”林小竹看着袁天野那张英俊的脸,一下语塞。

袁天野哪里不好?她真不知道。他英俊、年少、多金,有才华,能力强,对她也算一往情深。这样的男人,是女子们打破头都要争抢的对象。可是,她为什么觉得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你不愿意做妾?”见林小竹不作声,袁天野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黑黑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她,唯恐漏掉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不愿意。”林小竹连忙摇头,这个她可以肯定。

袁天野的眼神黯了一黯:“你就这么在意名份?那要是我想娶你为妻呢?”

“不是名份问题。我……”林小竹张了张嘴,却又说不下去。她的心,很乱。乱得让她无从说起。要让她说愿意嫁给他,她做不到;可要让她说出拒绝的话来,她似乎又不想往他心上再捅一刀。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赎身

不过,有些话,再难措辞,却总是要说清楚的。非常文学否则,纠清,到头来伤人又伤已。林小竹理整了一下思路,抬起头道:“我感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比如,你总是要娶正妃、侧妃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姬妾,而我则希望娶我的男人只有我一个,终生厮守,不离不弃,白头偕老。再比如,你就像一座高山,令人仰止,掌控着一切,主宰着别人的命运,习惯于别人对你俯首称臣,一切都听你的指挥,而我却是一棵小草,只希望能跟我未来的丈夫能平等相处,互相尊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与他并肩挑起生活的担子,风雨同行,一旦遇有背叛离弃,随时可以转身离去。而不是将自己的命运系于对方的喜怒哀乐里,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说到这里,她直视着他的眼眸:“公子您各方面都极优秀,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但小竹却知道,我跟你,前进的方向不同,人生的轨迹也不一样。如果硬要在一起,到头来只会剩下痛苦。而在这方面,作为女人,我赌不起。”

袁天野定定地看着林小竹,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要看一看她说这些话,是否真心。良久,他移开眼睛,有些无力地笑了一笑:“你可知道,我父亲和兄长,因为忌惮于我,于是利用我的不忍,想要用妻族人的­性­命要挟于我?他们窜掇我母亲给我订亲的那什么安远候的嫡长女,大学士的嫡次女,都是为了要捆住我的手脚,以能够互相压制,互相制肘。我今天答应他们这桩婚事,就是想让他们放心。我并无异心,更不想坐在那个皇位上。所以这个国家,注定要人去治理。而我的兄长,不是攻城之将,却是守成之君。

他有一样好处,就是心系百姓。这么些年,我父亲将他当成一个帝王来培养。他也不负重望,拿出了许多治理国家的好策略,如果能付诸于行动,一定能振兴北燕。但我既把皇位夺了过来,却是不能就这么把权利给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旦我把权利给他,他必要对我进行追杀。所以现在最好的平衡办法,就是把我的妻族交到他的手里,以安他的心。”

他抬起眼眸,看着林小竹:“所以,那两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得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娶为正妻,把她们纳为侧妃。我保证,纳了她们,我也决不碰她们一下,我真正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他仲出手,将林小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小竹,别离开我,可好?”

林小竹怔怔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眼里除了浓浓的爱恋,还有痛苦与期盼。他是那么渴望能将她留下来,他眸子里的伤痛令她心里不忍。

可是,再不忍,拒绝的话,都是要说的。她今天怜悯于他,她又将自己置于何地?难道往后的日子就要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勾心斗角,互相争夺一个丈夫?男人婚前的甜言蜜言,有几分可信?花一般妩媚的女人,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他怎可能不动心?到时候,自己把身心都将付了出去,又当如何自处?如果再有了孩子,难道还要带着孩子狼狈逃离?

她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回,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

几番试探,到今日明确相问,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袁天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盖住了从心底一直漫延到眼底的深深的苦痛。良久,他再睁开眼睛,看着林小竹,挣扎着再问:“如果我说,我只娶你一人,别人都不娶呢?”

林小竹凝望着他英俊的脸,想起这么些年,如果没有他的特别关照和细心呵护,她现在恐怕早已不知会流落何方,想起在沈园,她跟沈子翼见面,出来时见到他的焦急紧张的模样,想起那夜在端王府,他冒险前来,说一定会护得她周全,想起刚才那一吻引起的悸动……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颤,移开眼去,垂下眼敛,有些艰涩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清鹞。”

袁天野良久没有再说话,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马车早已停了。耳聪目明的袁十坐在车辕上,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公子与林小竹的谈话。此时见车厢里再无动静,这才轻声提醒了一句:“公子,到家了。”

陷入沉思的两个人,这才如梦初醒,互相对看了一眼,马上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开去。林小竹起身相让,让袁天野先下了车,这才跳下了马卒。相跟着进了巷子,跨入了大门,早已得到信的张管家,领着院磐所有的下人,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见袁天野和林小竹走进来,全都一齐跪了下去,躬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袁天野扯了扯嘴角,魑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都起来吧。张管家,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

“谢王爷。”听得有赏,大家极欢喜。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张管事又对袁天野躬身道:“王爷,不知咱们何时搬家?王爷出门后,门房里收到许多拜贴,王爷看应当如何处置?”

袁天野皱了皱眉:“明天搬家吧。至于拜贴,你置些礼物派人回拜一下便好。”

张管家本还有许多事要问,见袁天野满脸的不耐烦,只得住了嘴,退了下去。

林小竹见袁天野抬脚往他自己的院子走去,犹豫了一下,也紧紧地跟了上去。既然把话说开了,她便不想再拖拉,今天就想把卖身契拿回来。袁天野此时虽然伤心难过,可她实在不想再另找机会了。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把她的计划打乱?

听得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一直跟着自己,袁天野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紧抿着嘴,也不说话,转身进了门。

林小竹也跟着停住了脚步,见他这副模样,咬了咬­唇­,又跟了上

袁天野走到正厅中间,坐了下来,也不看立在一旁的林小竹,转头对袁十道:“去,把林小竹的卖身契拿来。”

林小竹一喜。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她什么话都不说,他就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看了袁天野一眼,想了想,又把手放了下来。袁天野问都没问她有没有银子,就叫袁十把卖身契拿来了。很有可能就是直接放她走。虽然她终究会把银子付清,但是个人都有嫉恨心理。袁天野要知道她从沈子翼那里借了银子,不知会发多大的脾气。等一会儿袁十把卖身契拿来再说吧。

凉凉的秋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屋里的帐幔和两人的衣襟都动了动。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俱都默不作声,等着袁十出来。

袁十倒不负众望,很快地把卖身契找出来了。他将卖身契递到袁天野手里,用余光扫了袁天野和林小竹一眼,想了一想,还是退了出去,到门外伺立着。公子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这会儿竟然要让林小竹离开,心情不爽,可想而知。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也不知会不会殃及池鱼,他还是避开些的好。

做小厮,是要有眼力界的。

袁天野拿起卖身契,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推到林小竹面前:“呐,你梦寐以求的东西,还给你。”

林小竹一把将卖身契拿了过来,看了看,见到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和二百五十文钱的卖身钱,还印了一个小小的指印。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卖身契小心地放在了自己怀里,对袁天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多谢公子大恩。还请公子记得派人到官府把小竹的奴籍袷消了。”

“放心。”袁天野嗡声嗡气地道,又朝门外大喊,“再拿三千两银子来。”

“是,公子。”袁十心里极有怨念。拿什么东西,一次­性­吩咐不好?

“公子?”林小竹抬起头来,望着袁天野,不明所以。

袁天野紧抿着嘴,也不解释,等着袁十拿了三张银票出来,示意他直接把银票递给林小竹,道:“你两个店的分红。这些先拿着,以后的会按期送给你。”

林小竹看着这银票,却是不肯收,推开袁十的手道:“公子,您培养我这么些年,供我吃饭穿衣、让人教我厨艺,也要花钱的。当初在山庄时,我就曾跟公子说过,在助公子成就大事的同时,也会付五千两赎身银子。小竹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如今公子的大事已成,五千两银子,小竹自然会分文不少地付给公子。”

袁天野皱起眉头,抢过袁十手里的银票,一把塞进林小竹怀里:“哪那么多废话?我让你拿,你就拿着。拿了卖身契,拿了银票,你也可以住在这府里,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至于什么赎身银子,就别提这话了。当初不过是逗逗你,用不着当真。再说,当真又如何?你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吗?”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七章 离开(第二部完)

林小竹也是个犟脾气。既然赎身离开,她便不想再跟袁天野有任何瓜葛。

她将袁天野给的银票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拿出她记的帐和三张银票,道:“我今天上午让周掌柜和余掌柜算过了,点心铺子和火锅店的收益,按三七和五五分账,我该得两千一百两;扣除这些,我还欠公子两千九百两银子。”她从里面抽出三张银票,又道,“这三张银票,一共是两千九百两。跟店里的收益合在一起,正好是五千两银子。请公子查收。”说完,把银票放到了桌上。

袁天野瞳孔一缩,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抓起来,看了一看,待看到那三张银票时,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盯着林小竹道:“这银票,是哪来的?是不是跟沈子翼借的?”

听得前半句话,林小竹还有些不悦,觉得袁天野怀疑这银票来路不明,侮辱了她的人品。待得听到后半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正是。”

袁天野“啪”地一声把银票放到桌上,瞪着林小竹,咬着牙道:“林小竹,你宁可去跟沈子翼借银子,也要把这五千银子付给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又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对你有什么企图,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因喜欢他,所以不愿意嫁给我?他有什么好?他哪里比我强?”

还没等林小竹说话,他忽然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双手如一把有力的大钳,牢牢地固定住林小竹的头,伏身就吻了下去。

“唔……袁天野,你这个混蛋。”林小竹含糊着叫道,伸出空着的手,“啪”地一声,一下就打在了袁天野的脸上,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

随着这一声脆响,不光是袁十,便是连袁天野都愣住了。林小竹趁机从袁天野怀里挣脱出来,仍不解恨,又用力踢了他一腿,胀红着脸,瞪着眼睛,大吼道:“袁天野,你混蛋!”

说完,一抹眼泪,飞奔着跑出了院子。

他­奶­­奶­的,一次轻薄就算了,就当他伤心之下,情绪激动,不能自抑。现在却又来这一招,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这种屁男人,亏她还觉得他可怜,不忍心伤害他;又觉得他是正人君子,从来没把他往歪处想。没想到,这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小竹姑娘,你怎么了?”吴嬷嬷正提着盒食准备进门,见到林小竹头发零乱地哭泣着从公子的院子里跑了出来,连忙问道。

林小竹却理也不理,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刮了过去。也顾不得一路上大家看她的异样眼光,回到小跨院,换了一身半旧的细布衣裙,再把头上贵重的首饰拔了下来,动作迅速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打成一个大包袱,背在肩上,直奔大门而去。

从进端王府起就一直在暗中跟着林小竹的袁六娘,连忙到袁天野的院子里禀报:“公子,林姑娘拿着包袱出门去了。”

袁天野仍站在原处,抚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满脸怔愣。听得袁六娘的话,他神情黯然地挥了挥手:“随她走吧。”

“那属下还要不要暗中跟着她。”袁六娘又问。

“跟着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袁天野道。

“是。”袁六娘施了一礼,飞身上了屋檐,直往大门方向飞奔而

走出袁府,林小竹直直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大街上,这才停住了脚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点心铺子和火锅店虽然倾注了她的心血,但那里的店面,那里的掌柜伙计,都是袁天野的。她现在离开了袁天野,那里的店自然不再属于她的了。更何况,她也不想再跟他有半点瓜葛。

去沈园吗?她仲手摸了摸被袁天野轻薄过的嘴­唇­,否定了这个想法。袁天野刚才又失控,就是因为吃沈子翼的醋。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北燕的地盘,她的一举一动,想必都在袁天野的监控之下。如果住进沈园去,她不知那位醋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想了想,她直接往一个客栈走去。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太上皇和太后恐怕恨她要恨得牙痒痒,又知道袁天野喜欢她。这北燕要是再继续呆下去,没准就被他们抓起来,当成一个筹码去跟袁天野谈条件。她还是离开这个国家吧。

“这位姑娘,可是要住店?”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北燕虽然没有南海国那么开放,但单身女子住店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看林小竹这一身打扮就一般的老百姓,想必是远地儿来投亲的。

林小竹掏出二十文钱,塞给了小二,道:“我想向小哥打听一下,你们这里可经常住有南海国的商队?”

“姑娘来得不巧,我们这里,前几天倒是来了一阵南海国来的商队,不过他们昨儿便是走了。”小二道。见林小竹面露失望的神情,他想了想,又道:“姑娘往左边走,前行一柱香的时间,便可看到一家叫做‘兴旺,的客栈,听说那里这两天倒是来了一阵商队,但不知是哪一国的,姑娘不妨去那边打听看看。”

“多谢小哥。”林小竹施了一礼,又掏出一百文钱,“我要一间客房,清静一点的。”

那小二原以为林小竹只是打听事儿,本还有些失望。此时见她竟然要住店,大喜,态度更为热情,领着她上了楼,找了一间角落的屋子给她。

林小竹进去看了一眼,点点头,接过钥匙,笑道:“好了,你去忙吧。”见小二下了楼,她手上的包袱也不解,仍是背在身上,也跟着下了楼,直奔市场,买了两套男装的衣衫,又扯了一块尺头,这才回了客栈,将尺头裁了,裹了胸和腰部,再将衣服换上,又梳了一个男装

对着镜子照了照,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要想女扮男装,谈何容易?且不说她细皮­嫩­**红齿白,便是那耳朵上明晃晃的耳洞,都骗不了人。倒是身材,经过这么一裹,倒是不怎么看得出来。

不过她没有袁三娘她们那一手化妆术,却也无法。只得背上包袱,下了楼去,往兴旺客栈走去。到那里一打听,果然听得一队南海国的商队,在燕京贩了货,准备明日启程。

她打听着直接找到了那队商队的头目,道:“我有亲戚在南海国,欲要到那里寻亲。不知能否跟你们的商队一同前往?”

那头目姓李,四十来岁,看样子倒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小竹,道:“不好意思,我们的商队一向不带人。更何况,我们十几个都是大男人。你一姑娘家,跟着我们走上三、四十天,甚不方便。”又劝道,“我劝姑娘也不要到处打听了。要知道,商队是最忌讳混入陌生人的。虽说姑娘这样子不像坏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大家丢了财物,领头的便不好交待。”

林小竹极失望,问:“那要想去南海国,一般的人家都是自己单独上路的吗?”

那位头目倒也热心,出主意道:“其实要去哪里,倒也不难。现在四国升平,沿路极少有山匪,道路也算平坦。姑娘不如直接雇一辆马车,慢慢地往南边走。虽说慢一些,却没那么辛苦。有个三、四十天,便也能到南海国境内了。

林小竹恍然大悟,站起来深深作了个揖:“多谢大叔指点。”

那头目见林小竹一无所知,像是个从未出过门的,便指着前面道:“你到城东的车马行去雇车去。如果他们不想跑那么远,你就跟他们说,到云山这个地方就行。云山已在南海国跟北燕国的交界处了。到时候,再重新雇一辆车就行了。”

林小竹辞行出来,便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去城东的车马行。马车往城东走,却要经过沈园附近。林小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跟沈子翼辞个行。在这里,她现在也就剩沈子翼一个朋友了。而且还借了人家的钱。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失踪,总是不好。还得去说一声的是。

到了沈园,守门的通报了进去,过了好久庄嬷嬷才匆匆出来,打量了林小竹几眼,颇有些诧异,道:“我们皇子今天不在家,受陈驸马之邀去庄子上打猎了。姑娘为何这身打扮?不如到园子里住上一晚,到了明日我们皇子便回来了。”

“不了。”寻人不遇,林小竹颇有些郁闷,道,“你们门房这里可有纸笔?我给你们公子留封信便好。”

庄嬷嬷也是南海国皇宫里出来的嬷嬷,最是守规矩。不管心里怎么想,见林小竹不说,却也不敢再问。让门房找来文房四宝,林小竹留了一封信,说自己已经赎身,想要到南海国一游,翼公子不日也要回国,到时再见面,便可把所欠的银两还上。

写了信封好,交予庄嬷嬷,林小竹便告辞而去。

(第二部完。接下来是第三部:美食之旅)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上路

林小竹雇的车夫便知道城东的车马行在哪儿,也不用问。出了沈园,便驱着马车直奔那里。这车马行生意做得大,行事极为正规。有专门接待客人的小厮,马车根据好坏分为几等,价钱各不相同;车费也由路程的远近而定。

林小竹见了,暗自欣喜,选定了一辆中等马车,说清楚去哪里,又交了定金,约好马车明儿一早到客栈来接她,这才回了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为少惹麻烦,林小竹也不出门,只在客栈里要了饭菜,吃了便上床练功睡觉。开始她还担心这客栈治安不好,睁着眼睛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听了半个时辰,感觉一切正常,这才安心睡下。

袁六娘一直跟着林小竹回到了客栈,这才转回袁府,向袁天野汇报林小竹这一个时辰所做的事。袁天野听得林小竹先是打听商队,这才去沈园辞行,脸­色­好看了许多。待听得林小竹要去南海国时,他摆了摆手:“你只管跟着,别让她出事就行。其他的,一律不要管。”又叫来袁五娘,“你们两人轮流跟着林小竹,不要离开她一步。如果她少一根寒毛,唯你们是问。”

“是。”袁五娘和袁六娘躬身应道。见袁天野没别的吩咐,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林小竹起身吃了早餐,又买了些­干­粮在身上,见有车行标志的马车来了,跟车夫对了车牌,确认无误后便上了马车,直奔城门而去。

“林姑娘,您这孤身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车夫老孙头一面驶着车,一面跟林小竹攀谈。这老孙头也有五十开外年纪,是林小竹在车行里特意挑的,样子极为忠厚老实。

林小竹在这异世,第一次出远门。到处人生地不熟,本着小心的原则,是不大愿意把自己的情况跟人说的。但这老孙头的问话,像极了前世遇上的那种健谈的“的哥”,倒觉得倍感亲切。再说,两人这一路要相处一个来月的时间,总是要聊天打发时间的。彼此有所了解,才更好相处。于是她便瞎编了一段凄惨遭遇:“我从小就没了母亲跟着父亲过活。前段时间父亲也因病去世了,他临终前吩咐我去南海国找姑母。我姑母嫁了一个走商的人家,现在定居在南海国京城。”

老孙头倒是相信了林小竹的话,叹了一口气道:“唉,也是个可怜的娃。看姑娘这样子,斯斯文文的,说话做事也极有章法,想来你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吧?你这去投奔姑母,你姑母如果是个好的,那倒罢了;可如果你姑母也不待见你你可怎么办哟。”

林小竹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实在不行,再回来呗。”

“嗯,那倒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嘛。不过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找一个婆家,便有了自己的家了,倒不一定要寄人篱下。”

林小竹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我为了出门行走方便改扮了男孩儿。虽说不大像,但孙叔还是唤我阿竹吧。反正娘娘腔的男孩子,也不是没有。”

“如此老孙头就僭越了。”老孙头笑嘻嘻地应了,又问,“姑娘……哦,不,阿竹,你这要去南海国,拿了通关文书吧?”

“通关文书?”林小竹一怔,“什么通关文书?”

老孙头愣了一愣,转过头来看着车厢:“你没到官府去办通关文书?那怎么能出得了国境啊?”

“出国境要通关文书?”林小竹一拍自己额头,暗骂自己大意。现代出国也要有护照有签证的,古代也有啊。那唐玄奘,不是每到一处都要加盖文书,方可通过吗?还有关羽过五关斩六将,那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曹­操­的通关文书,每到一处都受到阻拦。直到后来曹­操­派人送去文书证明,各路才一路放行。可见,这古代出国也是跟现代一样,这通关文书就是护照,到官府去办理就是签证,一样一样的啊!

她可没有通关文书,怎么办?林小竹皱起了眉。

“阿竹,您看这怎办是好?”老孙头将车驶到路旁,停了下来,“要不,您先回家,先把通关文书办了,再去寻你姑母?”

“不了。”林小竹道,“直接走吧,到了边境再说。到了那里,我看看能不能让人托一封信给我姑母,让她过国境来一趟。如果她心疼我,愿意接我去她家住,自然会帮我想办法;如果不愿意,我便直接回家,也不必麻烦办什么通关文书了。”

“可这通关文书必须要户籍地的官府办的。您这到了边境,你姑母如果只是一介平民,可不大容易想得出办法让你过境。我劝您还是好好想想吧。”老孙头劝退。

林小竹却在车厢里摇了摇头。

她昨天扇的袁天野的那一个耳光,恼怒之下可是用了十成力,当时就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在他脸上。袁天野长这么大想必没挨过打,还顺带丢了脸,不知他心里怎么恼恨她呢,哪里会这么快就派人去帮她消奴籍?这奴籍没消,她去办通关文书,岂不要被当成逃奴抓起来?再说,一旦到官府备了案,袁天野也好,太上皇两口子也好,那不马上就知道她去了哪里?便是逃到了他国,只要他们想让她不好过,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还是到了北燕国边境再说吧。出不了关,就在边境住下来好了。离开京城那么远,好歹安全一点了吧?

主意虽是拿定了,却不知这城门出不出得去。林小竹记得明朝出城,是要路引的。她提着一颗心,问道:“不知出城门要不要什么文书?”

“那倒不用。只要你不是城墙上悬赏的逃犯,出进城门倒没关系。”

“那就好。”林小竹放下心来,“就照我说的办!走吧。”

林小竹出钱雇的马车,老孙头自然得听从于她。如果林小竹听了他的劝,势必要退了车马行的车,老孙头也是要被扣钱的。他劝她一句,也是本着自心的良善。此时见林小竹不听劝,执意而行,老孙头便不再多嘴,驾起车马直往城门驶去。

到了城门前,林小竹特意掀起窗帘,看了一下城墙,发现那里倒是贴了三、四张布告,上面还画了人像。只是离得远,看不清楚上面画的什么样的人。

想想自己的处境,林小竹还是决定问清楚:“孙叔,那城墙上的画像,都是杀人的逃犯吗?”

“有些是犯罪的人,有些则是逃奴。”出城的人多,老孙头小心地驾着车,慢慢地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往城门处移动。

逃奴?林小竹一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后悔就这么大剌剌地出了门,没有化化妆,做一下伪装。不过此时再退缩,已经来不及。她也相信袁天野既给了她卖身契,是绝不会把她当成逃奴追杀的。

守城的兵役一辆辆马车检查,到了林小竹这一辆时,他掀开车帘朝里望了望,看了看林小竹,觉得她跟城墙上画着的人长得并不像,便放下车帘,朝老孙头挥了挥手,放了行。

林小竹这才捂着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出了城,凉风习习地透过车窗吹拂到身上,林小竹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她掀开跟老孙头相隔的小窗,道:“孙叔,您常年在外驾车,遇上过许多趣事吧?能不能说些给我听听?”

“哈哈,您要不嫌聒噪,老孙便说说给您解解闷。”老孙头闻言,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他常年在外跑车,见多识广,说出来的见闻,倒比林小竹看的那些风物游记还要有趣。应林小竹的要求,他又介绍了许多各地的土特产和名胜景点。

接下来坐在马车上跑了一天,一路倒也舒适。林小竹本就年轻,又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颠簸一天,到晚上睡一觉,第二日又生龙活虎了。老孙头走了大半辈子路,对情况极熟,早上何时出发,中午在哪里打尖,晚上在哪里住宿,都能赶在时间段内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让林小竹暗自庆幸自己雇对了人。

这样走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中午,他们便到了一个叫吴镇的地方吃饭。

“阿竹,这吴镇是北燕有名的水乡,所养的鸭子,个大肥美,最是有名。”老孙头道。

本来车夫的吃食是不用雇主管的,每到饭口,雇主只要管好自己吃什么就行。但林小竹见老孙头人好,一路上吃饭,都要点上一荤两素一汤的菜,叫上老孙头一块吃。老孙头推让了几次,都推让不过,只得领了她的情。如此,他对林小竹便越发尽心。见林小竹花钱也算大方,最是讲究吃食,便每到一处,就推荐推荐当地的特­色­菜肴。

“鸭子?”林小竹一听,眼睛一亮。

鸭和­鸡­同为禽类,功效却大不相同。­鸡­尤其适合的冬季进补,民间素有“逢九一只­鸡­,来年好身体”说法。而鸭属于水禽,元朝的御医忽思慧在《饮善正要》里说:“经常食用鸭­肉­对体弱­阴­虚、水肿食少、大便­干­燥、低热者最为有益。”

而一年当中,最适合吃鸭子的季节当属夏秋。当年的新鸭养到秋季,­肉­质壮­嫩­肥美,营养丰富。再加上鸭­肉­­性­寒凉,可以除秋燥,最适合夏秋季节和体热上火者食用。因此秋季食疗首选鸭,猪牛羊等其他­肉­类就稍逊一筹。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是她的味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林小竹离开袁府,连一朵浪花都没有翻起,便是小厨房里的老王和两个婆子,也没有在意。因为林小竹进府没多久,就被派去教周柔茶道;紧接着又是开店,早出晚归;再后来又被派到端王府,一去就是十几天。她在袁府呆了差不多两个月,有一个半月是在外面的。所以那日她被宣进宫去,回来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在她离开京城的那天早上,虽然要收拾厨房里的各种坛坛罐罐到新家去,老王还是­精­心制作了早餐,送到了袁天野的院子。然而一进前厅,老王就感觉有些异样。袁天野从小到大都是极自律的人,如果不是有很特殊的情况,天还未亮他就会起身,练功夫练剑;到得天大亮时,他便已沐浴好坐下来吃早餐了,之后便要处理一天的大事。可今天这时,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显然公子还没有起床。

吴嬷嬷见他进来,摆了摆手,轻声道:“公子昨晚在书房里呆了一夜,才刚睡下没两个时辰,你这早餐,还是拿回去先放着吧。等公子起身,我再去唤你。”

“是。”老王提着食盒正要退下,却听“呀”地一声,主屋的门开了,早已伺立在门口的袁十,赶紧打了水进去,吴嬷嬷也跟着进去伺候着。老王便又停下了脚步,将食盒重新放到桌子上。

很快袁天野便已洗漱完毕,出了主屋。老王忙问:“王爷可要用早餐了?”

“嗯,摆吧。”袁天野道,走过来坐到桌旁。

老王将食盒里的早餐拿出来,一一摆到桌上,又给袁天野安了箸,这才退到一旁。

今儿的早餐倒也丰盛,一碗燕窝粥,酱­肉­包子,糯米莲藕,­鸡­油卷,桂花金子糕,外加两碟小菜。袁天野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提起的筷子夹起一个酱­肉­包子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然后皱着眉,看着筷子上的包子发呆。

“怎么了?可是味道哪里有不对?”老王见状,紧张地问。这酱­肉­包子还是林小竹先做了出来,然后再教他做的,王爷似乎很爱吃,所以这段时间他常常做这种包子。王爷今儿的表现这么奇怪,不会是包子里放错了调料吧?

老王的这句问话,一下把袁天野从呆怔里惊醒过来。他没说话有些烦躁地将包子放下,又夹了一个­鸡­油卷,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将那咬了一口的­鸡­油卷也放了下来。

看这样子大家都担忧地看着袁天野。自昨晚起,王爷就这样,神思不宁,茶饭不思,似很烦躁,却又极力压制。

老王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想吃什么,老王马上去给您做。”

袁天野还真想了想,可想来想去想吃的竟然全是林小竹做出来的东西。他烦躁地放下了筷子,站起来道:“不用。”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大家看看桌上根本没有动着的点心,全都皱起了眉头。

袁十在心里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袁天野出了院子门,本来想要去外书房的,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小竹住的小跨院门前。他抬起头,看着门上还挂着钥匙的锁,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因是秋天,只一夜之间院子里便落下了不少的树叶,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觉出一种零落的凄凉感觉。袁天野走进去,先走到角落里,看了看原来林小竹种辣椒的地方。此时辣椒已经过季,辣椒杆已被林小竹拔了出来,跟平常扫起来的树叶一起堆在原来种辣椒的地方,似乎要堆肥,以待于明年的春天再种辣椒。

没看见林小竹如珍似宝的辣椒,袁天野似乎有些失望。他直起身来,朝林小竹住的房间走去。

林小竹房间的门半敞着,看样子主人走的时候特别急,根本没有心情去把它掩上。袁天野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林小竹住的卧室里。只见里面柜门大开,衣柜里什么都没有。倒是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昨日林小竹进宫时穿的华服,上面放着太后一同赐下来的首饰。袁天野拿起一根步摇,回想起昨日林小竹带着这些首饰穿着这件衣服的模样,原本有些无着无落、空荡荡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让他极不舒服。

转眼看到枕头旁边放着林小竹从他的书房里借出来的书,还有一迭纸,他连忙把步摇放下,如获至宝地拿起书来,翻了一翻。然而叫他失望的是,书上­干­­干­净净,林小竹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什么批注的。他又拿起那迭纸,一翻之下,倒是大喜,上面竟然有字迹,却是林小竹练字用的,抄的就是那本书。挺拔秀丽的字,犹如青竹一般,既飘逸如行云流水,又不失刚健的风骨。袁天野看着这一个个字,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他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轻轻抚过那一个个字,就仿佛抚在林小竹脸上一般。良久,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开口道:“只不过请了个识字先生,教她识一些字,她便能写得出这种让陈驸马都叹为观止的字来,还能做得出整个北燕的学子都做不出的好文章。袁十你说,如果让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那她岂不是能成为咱北燕的大才女?要是让她从小学习兵书谋略,那她岂不是可以成为国师?”

“小竹姑娘,是属下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袁十道。他抬起头,看着袁天野,忍不住道:“王爷,既然您舍不得,为何要让她离开?您真要娶安远侯的女儿为妻?”

袁天野发亮的眼眸慢慢变得黯淡,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他没有回答袁十的问题,只是将那迭纸收起来,如珍宝一般小心地放进怀里,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刚出了院门,便遇上匆匆而来的袁成。他似是专门为了寻袁天野而来,脸上露着笑容,看样子极为高兴。一见袁天野,便道:“王爷,刚才早朝,皇上先是惩治了刘可随一番,紧接着,又宣布逸王府再往东扩建五亩地,正好把现在的袁府包括了进去。”

这是一个信号,预示着袁拓开始向袁天野臣服,不敢再企图从他手里夺权。因为原来的袁府,看样子占地不大,实际上周边的住宅全都属于袁府。最重要的是,袁府的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府中的人想要隐匿或是逃离,根本不在话下。袁天野住在这里,便是外面围上十万人的军队,也活捉不了他。所以袁拓一封袁天野为逸王,便迫不及待地赐下一所豪华的大宅子,想让袁天野搬离此地。袁天野为安他的心,倒也没有拖拉,立即便准备搬家,算是很给面子。而现在,袁拓把逸王府向东扩建五亩地,把袁府包括进去了。这说明,不管是袁知柏还是袁拓,已放下武器,不再企图控制他,跟他掰腕子了。

袁天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倒没有露出多少喜­色­,对袁成道:“把帖子发下去,今晚逸王府宴客,女客除了那些公伯侯夫人及小姐,张倍安及其夫人、嫡次女也在应邀之列。再传令给张管家,书房不用搬了。至于其他的,看着办吧。”

“是,王爷。”袁成听命而去。

“王爷,您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叫老王做一道酸辣鱼片给您吃吧?”袁十道。刚才站在林小竹的院子里,他想起当初林小竹做的酸辣鱼片来。想来,王爷也忘不了那道菜吧?

袁天野正要去书房,闻言坐下脚步,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做一道吧。”想要不去思念一个人,就像戒鸦片瘾,一下子戒掉,会很难受。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来,或许会好些。

因袁天野喜欢吃这道酸辣鱼片,林小竹自那次在小跨院里做过之后,也经常做给他吃。喜欢钻究菜谱的老王自然也学会了。听得袁十的转达这个要求,他很快把这道菜做了出来,连着一碗粳米粥,一起端到了袁天野的院子里。

果然袁天野一闻到这味道,就食指大动。夹起一片鱼片,便往嘴里送。旁边伺立的三个人,都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喜欢这道菜,多吃一点。

袁天野嘴巴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慢慢落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用手帕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袁十知道他要去书房,连忙跟了上去。

“王爷,属下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老王从昨晚到现在,连续被打击了三次,终于忍不住了,冲着袁天野的背影喊道。

袁天野脚下顿了顿,向后挥了一下手,迈出了院门,往书房走去。

而袁十离得他近,却是听到了一句低低如呓语一般的话:“怎么做,都不是她的味道!”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章 沈子翼求亲

逸王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又是皇上的亲弟弟,现在新封王,又赐了府第,大宴宾客,所以无论知不知道袁天野真实身份的勋贵,都按时到了逸王府道贺。客人还没有到齐,便听得外面大喊:“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驾到。”把不知内情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心里想着这逸王的面子也忒大了一点,这四位至尊竟然齐齐到了位。

太后听得小儿子把她提议的两位闺秀都请来赴宴了,笑得合不拢嘴。看来那日儿子虽然说了一些气话,却还是孝顺的,竟然听进了她的话。进到女眷坐的地方,她便将两位姑娘叫了过来,说了说话,便叫人去请袁天野:“让逸王进来,就说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这是要相看的意思了。

安远候夫人和张夫人对视一眼,全都喜不自禁。而两位姑娘更是羞得低下了头,心里却甜蜜蜜的。

袁天野还是袁神医的时候,就名声在外。高大英俊,才华横溢,医术不凡,­性­格也极有男子汉气概。只不过他没有官职,地位不高,这些姑娘虽然倾心于他,却知道家里不会同意自己嫁给一个白身,这才没有做出倒追的事来。可这会儿,袁神医成了逸王,这朝中除了太上皇和皇上,就是他地位最高了,他顿时成了所有家有未嫁女的人所垂涎的对象。所以两位姑娘被太后定为逸王正妃和侧妃人选,怎不叫她们心中暗喜?

袁天野听到通传,望着远方伫立了良久,这才进了内院,到了女眷们所在的清远阁。

“扬儿,你来了。”太后一见儿子,满心欢喜,拉着他仔细询问饮食安寝情况。见袁天野表情和缓地回答了她的问话,似乎并没有因那天的事生她的气,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他坐下,对旁边的侍女道:“你去宣安远候家的姑娘来给王爷见礼。”

安远候的嫡长女余玉听传,赶紧整了整衣衫,袅袅亭亭地进了内室,给袁天野行了个礼,含笑着落落大方地道:“玉儿见过逸王。”

袁天野抬眼扫了眼前这位丽人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她眼睛似乎小了一些,鼻梁也不够挺,嘴有些小,脸上又施了那劳什子脂粉,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余玉见逸王只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便微皱着眉让自己退下,心里委曲得就快要哭出来了。紧咬着嘴­唇­退了出来,一见到母亲就忍不住落了泪。

“我家玉儿,可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难道这逸王是个睁眼瞎子,看不见不成?”安远候夫人见得女儿一进去就出来了,连一息香的时间都没呆到,而且出来还是这般模样,心知有异,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张姑娘,太后有请。”宫女送了余玉出来,又请张倍安家的姑娘进去。

张姑娘见得余玉这般模样,她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暗喜。因为她的美,跟余玉不是同一类型。没准逸王没看上余玉,倒看上了自己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个侧妃,没准就成了正妃了。

满怀希望地跟着宫女进到内室,还没等她行礼,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站了起来,一个雄浑略着磁­性­的声音道:“母后,我外面还有事,就先出去了。”说完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张姑娘立在那里,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又不敢掉落下来。

太后长叹一声,对张姑娘挥挥手道:“你出去歇着吧。”又叫宫女,“昨儿送来的那珠花不错,一人一匣子,送给两位姑娘,就说是我的一番心意。”

张姑娘退了出来,心里稍稍安慰。

没准,真是逸王有急事要处理呢?

因袁天野要进到有女眷的内院去,袁十倒不好跟着。此时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笑问:“王爷,如何?听说那安远候家的姑娘和张大人家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王爷今儿见了,觉得如何?”

本来这种话,不应该他这小厮说的,毕竟如果这两位姑娘真成了王妃和侧王妃,那就是他的主子。妄自对主子评头论足,是很没规矩的行为。更何况,那两位姑娘还是他家主人的女人呢?但袁天野这两天的异常,让袁十着急上火了。他宁愿王爷看上这两个京城大美人,把林小竹忘记算了。林小竹心里既然没有王爷,王爷又何必惦着她呢?这样除了徒增痛苦,没有任何益处。

袁天野径自往外走,扬了扬眉:“一个眼睛太大,一个眼睛太小,没一个看得顺眼的。”

袁十睁大了眼睛,看着袁天野,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爷不是用林小竹作标准,来衡量一切吧?照这么选,除非林小竹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否则,王爷这一辈子,怕是看不上别人了。

“王爷,翼公子来了,太上皇请马上您出去,说找您有急事。”一小厮过来禀报道。

“沈子翼”袁天野一听到这个名字,迅速往外走去。

一进到接待男客的园子,袁天野便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原来喧闹着四处聊天攀谈的园子,此时竟然有些静悄悄的感觉。而那些勋贵见他进来,都拱着手笑道:“恭喜逸王爷。”把他弄得一头雾水。这晋封逸王,开府乔迁,大家都已恭喜过了。可现在,怎么又恭喜一道呢?

走到前面,太上皇和皇上、陈驸马、沈子翼都在座。见得袁天野来,太上皇开口道:“扬儿你来得正好,翼公子刚才说,要向你府上求亲,迎娶林小竹为妻。”

太上皇这一句话,在静悄悄的院子里传得极远,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全都闭了嘴,竖起耳朵想听听袁天野说什么。一国皇子向逸王求娶其府上的厨娘,还是正妻,这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

袁天野听得这句话,脑子就像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嗡”地一声就炸了。

“父皇,您……您说什么?”他愣愣地感觉自己听错了。

“翼公子说,要迎娶林小竹为正妻,特地来向你府上求亲。”太上皇从未见过儿子这般傻愣愣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南海国皇子向北燕求娶一个下人为正妻,北燕国还真没有理由拒绝,否则就太不给面子了。可如果允了,自己儿子怎么办?那可是儿子的心上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林小竹的真实身份有些怀疑起来。要知道,轩辕圣上一年到头的在四国的民间转悠,遇上对眼的,他便随手收作徒弟,传授一些生存技能,让他们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这样的徒弟,很有可能便是连轩辕圣上自己都不记得,自然不放在各国执政者眼里。可如果身上有玉牌的,那身份地位就大不一样,甚至超越了各国皇子公主的地位,成为了轩辕朝的皇子或公主,地位与各国的皇帝相当。

而据他所知,林小竹不过是轩辕圣上的普通徒弟,虽然年隔多年轩辕圣上来看过她一次,但她应该不是玉牌执有者,否则就不会一直屈居于袁府,当一个小小的厨娘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派她去端王府执行任务,企图置她于死地。他忌惮于她,只是因为袁天野本事太大。林小竹毕竟跟轩辕圣上有点瓜葛,这要是被袁天野利用上,给林小竹和轩辕圣上制造一些巧遇,再弄上一两个感人的场面,没准就能获得玉牌。如果这样,自己跟大儿子也就只能是傀儡的命了。

可现在,为什么沈子翼堂堂一国皇子,要向一个下人求亲,还趁着这样的时候,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呢?难道他就没想到,如果他的求亲被袁天野或林小竹本人拒绝,他就会沦为整个轩辕朝的笑柄?

看来,事情有蹊跷

不过,既然决定向扬儿投诚,不再想着去夺他手中的权,那么不管林小竹是什么身份,允不允婚,都得扬儿自己作决断了。

思忖到这儿,袁知柏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在下诚心向贵府的林小竹姑娘求亲,请逸王应允。”沈子翼见袁天野怔愣半天没有说话,拱了拱手,提高声音再重复了一遍。

袁天野终于听清楚了这句话。沈子翼,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他府里来求亲了想起林小竹去向他借的银票,想起林小竹临走之前,还跑了一趟沈园;而且她去的方向,竟然是南海国。他心里嫉妒的怒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与面子,抓起沈子翼的胳膊,就往外拉。

“逸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沈子翼想到了袁天野会恼火,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发怒到要动手的地步。见他要把自己往外拉,顿时不­干­了,高声叫喊起来。

“扬弟,有话好好说。”袁拓也着急起来。袁天野小时候被称为“扬公子”,跟翼公子齐名。可现在人家翼公子彬彬有礼的,自家的扬公子却一上来就动手。这要是传扬出去,丢的可是北燕的脸。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追赶

眼看着大家都欲要上来劝解,袁天野冷冷地看向沈子翼:“这个问题,你真想在这里谈?”

“呃。”沈子翼语塞。他虽然心里喜欢林小竹,欲要娶她为妻,但求亲是两个人的事,大可不必当着众人的面,耍猴给人看。只不过打猎回来,听得庄嬷嬷禀报,说林小竹来过一趟,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打扮得跟一个小男孩儿似的,还留了一封信,他便着急起来。待得看了信,知道林小竹一个人孤身一人往南海方向去了,他赶紧派人追赶,心里对袁天野极为生气。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任由一个女孩子自己出远门。这要是遇上什么危险,那可怎么办?

他这还没生完气,就接到了袁府的请柬,于是­干­脆灵机一动,便来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想气气袁天野,算是帮林小竹出一口气。从那天的表现来看,袁天野是很喜欢林小竹的,而且醋劲很大。现在自己当着他的面向他心爱的女人求亲,他非得气疯不可。

同时,他这求亲还有一层用意,就是想看看袁天野有没有真的给林小竹取消奴籍。如果没有,林小竹即使拿了卖身契也没用,就算她是玉牌执有者,只要袁天野不卖轩辕圣上这个面子,死磕到底,她就得受他的控制。自己以后要是真跟林小竹两情相悦,想要成亲,还得回头再来求袁天野放林小竹自由。要是袁天野不想放手,这事便还得横生波折。倒不如现在就激他一激。毕竟一囯皇子求娶下人,主人再不答应,那就要与那一个囯家为敌。所以,袁天野要不就得答应这门亲事,要不就得说林小竹已赎身,他再也作不了她的主。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话,就不怕他以后再拿奴籍来说事了。

至于有没有面子的事,沈子翼才不在乎呢。当林小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际,他今天的这场求亲,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成为一段佳话。

不过,这些各种纠葛,还真不宜当着众人的面说。

想到这里,他脚下仍是未动,斜睨了袁天野一眼:“你先把你的回答当着众人的面讲清楚了再说。”

沈子翼不走,袁天野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一拳,只得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放大声音道:“翼公子,你来得很是不巧。林姑酿昨曰正好赎身离开了燕京。你的求亲,我答复不了你。你还是找到她,亲自向她求亲吧。我还有事问你,咱们外面谈谈。”说完,倒也不拽沈子翼了,只用眼睛瞪他。

沈子翼回瞪他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到了没人的僻静处,沈子翼一转身,就给了袁天野一拳。袁天野的武功不知比沈子翼强上多少,哪里会被他给打到?轻轻一避,便让开了那一拳,一把揪住沈子翼的前襟,咬着牙道:“我这压了半天火才没给你几拳,你这三脚猫功夫,倒还得瑟上了。沈子翼,我告诉你,你别来惹我,否则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袁天野,你能耐,你有种!你要是个男人,就不会让林小竹孤身一人上路。我告诉你,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沈子翼说完,一把将自己的衣襟从袁天野手里扯了出来,转身就要往外走。他来这一趟,就是专门来帮林小竹出气的。这会儿把袁天野气得鼻子冒烟,他便要回家收拾行李,准备明儿一早去追林小竹,一起回南海囯去。

“先别走。”袁天野却不放过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问你,你明知林小竹已经走了,你跑来这里求亲,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林小竹,我娶定了!你今天既已放手,以后就别再对她纠缠不清,更别拿什么主子下人来说事。那是我未来的夫人。你要想再欺负她,就得掂量掂量,你是不是想与我们南海囯为敌!”

“胡说,林小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要想娶她,你休想。她是我的,是我的!”袁天野大声咆哮。

“什么叫做是你的?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有过把她当成一个婚嫁对象看待了吗?你不过是把她看成一个可以任由你搓扁捏圆、一念决定生死的物件罢了。在你眼里,给她一个小妾的名份,就已经是恩赐了吧?否则,你早就给她一个自由之身,安排她一个正当的出身了,何至于用一张卖身契把她捻在手心里?你喜欢她?呸,什么喜欢,不过是你求而不得滋生出来的占有欲罢了!

如果她一开始就喜欢你,你早已把她踩在脚下,到头来估计连名份都不会给她吧?林小竹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这才不喜欢你,想要离开你。袁天野,你现在也要娶亲了,以后女人会有一大群。林小竹,你还是忘了吧。”说完,一把甩开袁天野的手,转身离去。

袁天野站在那里,一阵怔愣。

“表哥,出了什么事了?”远处传来了唐宁远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便到了近前,道:“我今儿有事来晚了。刚刚才听说沈子翼竟然来向林小竹求亲,这是怎么回事?你真要娶那个余玉为正妃??”

袁天野却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说清楚?”唐宁远却一把拉住他。

袁天野长叹一声,看着天边渐渐暗下来的晚霞,道:“宁远,你也觉得我喜欢林小竹,只是求而不得的占有欲吗?”

唐宁远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想了一想,这才道:“或许有一点吧吧。以你的­性­子,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直接送到你面前的,或许你瞧都不瞧。”

袁天野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唐宁远,半天没有说话。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唐宁远看着他的情绪不对,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袁天野闭上了眼,喉结上下动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那你说,这两天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她的聪明,她的灵动,她的坚毅,她的一切,甚至她做的菜的味道,我都想得不得了。这些,都是明明确确摆在那儿的,怎么可能是求而不得的占有呢?”

“既然你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那还等什么?你就跟她说清楚,娶她为妻啊!”

袁天野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她说不愿意,她说要离开,拿了mài身契,就走了。”

“林小竹她去哪儿了?”唐宁远诧异道。自袁拓上位后,唐宁远便被委任了一个实权官职,这一阵一直忙于公事,还真不知道袁府发生的事。

“往南海囯方向去了。”袁天野转过身,看着天边。

“南海囯?”唐宁远惊叫道,“难道跟沈子翼有关?她要嫁给沈子翼?怎么可能?沈子翼怎么可能娶她为正妃?”

袁天野­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看沈子翼那样子,似乎只是他喜欢林小竹,林小竹还没答应他什么。否则,他也不会跑到这儿来闹这么一出了。”

“那你还等什么?”唐宁远着急起来,看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道,“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要跟余玉成亲?你真的舍得放弃林小竹?你现在既然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又何必为了他们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知道,你因为从小就飘零在外,所以特别渴望亲情。可那也得看他们对你真不真心吧?你看看这段时间他们做的事,还不够叫人寒心吗?你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建自己的一个家,等以后生了孩子,你不就是有亲人了吗?何至于要恋着他们?”

袁天野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原来,我也是心存幻想,想着能两全其美。后来林小竹说不愿意,我又有些灰心,想着既然留她不住,就这么随便成个亲算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伸出手,拍了拍唐宁远的肩膀,“兄弟,谢了。”说完,大步离开。

虽然心系林小竹,袁天野倒不像沈子翼那么担心。他知道袁五酿和袁六酿一定会好好保护林小竹的,到时只要跟她们联络,就能知道林小竹在什么地方了。所以当天晚上,他并没有急着连夜出发,而是叫来了袁成、袁林等人,把京城的事情都布置好,又交待他们一定要记得去官府为林小竹消奴籍。一面又让人联络袁五酿她们。待得第二曰一早,他乘了马车,带着袁十、袁二、袁三,直奔城门而去。

“王爷,前面那辆车,好像坐的是翼公子。那旁边骑马的小厮,就是翼公子身边的那个。”骑着马走在车旁的袁二禀道。

“哼,别理他。一会儿出了城,咱们走快些,赶到他们的前面去。”袁天野一听沈子翼也出城,便猜到他也是去追林小竹的,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请让一让

且说那日老孙头在吴镇推荐鸭子,林小竹便兴致大起,问:“孙叔,你可知道,这镇上哪家的鸭子做得好吃?”

“镇西头的刘记,是百年老字号了,传了四代,如今手艺越发的好了。姑娘如果真想吃鸭子,不妨到那里尝尝。”老孙头在车辕上道。

林小竹闻言十分高兴:“好嘞,那咱们就去刘记吃鸭子去。”

她穿越到古代来,最大的梦想就想四处走走看看,尝尝当地的美味。可在袁天野手下一­干­就是三年半,­精­心做出来的菜,都是端给别人吃的,自己吃的则是大厨房里给下人准备的饭菜。现在虽说还没有赚到钱,不是她理想中有钱有闲的时候,但好歹是自由了,身上又有一千多两银子,在一定的范围内,花些小钱偶尔的奢侈一把,还是可以的。

老孙头以前也带客人到过刘记,倒也轻车驾熟,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到了刘记前面的空地上。

林小竹下得车来,抬头看了看,见一幢建筑上面的酒幌上,果然写着大大的“刘记”两个字。饭馆外观比较陈旧,但占地面积却是不小。门口有不少人出出进进,看样子生意确实很好。

“那便是刘记了。他这里的生意,一向火爆。”老孙头从车上拿下一个桶来,准备到刘记讨点水去饮马。

“嗯,那我先进去了。”林小竹抬脚往那边走去。她去点菜,等上菜的功夫,老孙头正好饮马,再拿些草料给马吃,他忙完到饭馆坐下,那边也正好上菜了。这两天下来,两个人就是这么配合的,十分的省事省时间。

进了门,林小竹扫了室内一眼,见里面的摆设倒是极为­干­净整齐,此时正是饭口,馆子里大部分位置已坐了人,几个小二在那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来招呼客人。林小竹只得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了下来。

“客官,请问想要吃些什么?”一个小二好不容易得空来招呼林小竹。

“有什么菜?”林小竹问。

这个时代目不识丁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饭馆里根本就没弄菜谱。有什么菜式,全靠小二那张嘴介绍。小二报菜名,跟唱歌似的,听在林小竹耳里既新鲜又有趣。

满足地听完小二报的那一串菜名,林小竹道:“宜良烤鸭一只,鸭架熬汤,再来一个素炒茭白,一个炒青菜。两大碗粳米饭。”

“客官,我们这里鸭架不熬汤。不过鸭子倒是配着菌子菜和豌豆芽汤。”

“既已配了汤,那就不熬了。”林小竹道。

“好嘞,您稍等。”小二转身去了。

林小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一面听旁边的客人闲聊。

“……你都不知道,这抢进府里都有三个了,不过听说进了府倒也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些姑娘又都是没根基的。女人认了命,外头的亲人又得了银两,便都不闹了。所以虽然那位事情做得出格,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大老爷难道就不管?”

“唉,大老爷倒是想管来着,但一管老太太就哭天喊地的,说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还想拿他打板子,倒不如先把她打死,眼不见心为净。再加上抢这三个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大老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来,这里又有什么强抢民女的戏码上演了。林小竹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故事,放在哪个时代都有啊

“孙叔,这里。”她抬眼看到老孙头正站在门口张望,连忙叫了一声。旁边的人听得这一声清脆的叫,转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林小竹连忙埋下头去,吐了吐舌头。她这声音,本就清脆,即使她压低嗓门,也假扮不了男人。

“还好,没耽误时间。”老孙头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笑道。

“客官,您的菜来了。”正好这时候,小二也把菜端了上来。

林小竹一看那片好的鸭子竟然呈红褐­色­,扑鼻一股香味,顿时食指大动。照例将自己那碗饭拔了一小半给老孙头,便夹起一片鸭­肉­,蘸了花椒盐,放入嘴中。

入口便是花椒盐的咸香,伴随着一股蜜甜。皮儿酥脆、­肉­酥松软,甜­嫩­离骨,­色­鲜味美。比之前世吃的北京烤鸭又另有一番风味。更特别的是,稍一咀嚼,鸭­肉­里便弥漫出一股松针的香味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清香……

“咦,除了松针的香味,还有一种什么味道?”林小竹皱眉,细细品味。她虽然舌头很敏锐,能尝得出味道来。但如果这种味道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便没办法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抬起眼来,询问地看向老孙头。

老孙头连连摆手,憨憨地笑道:“你可别问我。小老儿就知道好吃,至于好吃在什么地方,却是不知道。”

“小二。”林小竹招招手。

“客官,请稍等。”那小二正忙着上别桌的菜,待得把菜都上齐了,这才跑过来,问:“客官,有何吩咐?”

林小竹用筷子指了指鸭子:“你们这鸭子,除了用松针来烹制,还用了一种什么原料?吃起来满嘴的清香。”

“这个……这位客官,真是对不住,我们这鸭子的做法是刘家祖传下来的。除了刘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做法,对不住了。”

“啊,抱歉,我也就是一时好奇。就当我没问。”林小竹见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自己,连忙笑着道歉。

这可是古代,虽说是架空时代,但风俗跟中国古代还是极为相像。手艺人都对自己的手艺秘而不宣,轻易不外传。不像现代,有什么好东西、好心得,都喜欢在网上公布出来跟人共享。饭店里客人吃得好了,传厨师或服务员上来询问一番做法,也是极常见的事。

吃到好吃的东西,却不知道它的做法,这让林小竹心痒痒地实在难受。想起老爷子给她的那本菜谱上,并没有记载这道鸭子的做法。她既遗憾,又有些莫名的兴奋。有机会探知前人也不知道的新菜谱,这也是一项挑战啊

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很不道德呢?这也是一项知识产权呢。要是自己的秘方被别人探听了去,自然会很不高兴的。己之不欲,匆施于人。现在自己却要去探知别人的秘方,似乎大大地不妥。

可是,真的好想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呀另一个她叫嚣起来。

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美味的鸭子吃进林小竹的嘴里,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她三口两口便将碗里的米饭吃­干­净,站起来道:“孙叔,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掌柜的商量点事。”

“哦。”老孙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张嘴想要劝劝她,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又埋下头去吃饭。

林小竹在小二的指引下,找到了掌柜,开门见山地道:“掌柜的,我知道一种鸭子的做法,跟你这烤鸭各有不同,但味道却是一样的鲜美。我用它的做法,来换你这鸭子的做法,可好?”

那掌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道:“如果姑娘是来吃饭的,我们欢迎。可要是想来打听秘方的,那就免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没用。我家的秘方,是不会外传的。”说完,低下头去,又打起算盘来。

当初,老爷子是怎么得到那本菜谱上的做法的呀?林小竹叹了一口气,很是挫败。怎么自己甫一出师,就这么不利呢?

她闷闷不乐地转身往回走,可刚一进门,就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还没,对方就骂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竹忙道歉,想要继续朝餐馆里走去。

“阿明,是你自己没长眼睛,倒怪上了别人。真没规矩,回去给我跪着去。”另有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林小竹眼睛一花,感觉有人往自己面前一站,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眉头一皱,抬起眼来。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五官长得还算端正,只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让她极不舒服。还没等林小竹说话,这男子便作了个揖,笑眯眯地道:“姑娘,我家下人冲撞了你,我在这里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不敢。”林小竹侧身让过,神情淡漠地道,“如没什么别的事,还请借过。”

那男子站在门口却是不动,笑道。“刚才听姑娘跟掌柜的说,想知道这烤鸭的做法?我倒是知道一二,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哦?想知道如何?不想知道又如何?”林小竹看他一眼,问道。

那男子挑了一下眉:“想知道的话,咱们另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容我把作法细细地告诉姑娘。”

林小竹听了一笑,冷冷道:“不必了。这烤鸭既然是人家刘家祖传的秘方,公子一外人又怎么知道?还请公子让一让,我家里人在那边该等急了。”

那男子看得林小竹这甜美的一笑,顿时呆住了。被他旁边的人扯了一下衣袖,这才回过魂来,道:“姑娘又怎么知道我是外人?其实我是内人也说不定。”说完,又用眼睛乜了林小竹一眼。

林小竹被他这故作风情的一眼弄得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当下不耐烦了,高声道:“这位公子,还请让一让。”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使诈

林小竹这一声叫唤,声音着实不小,不但让内堂里打着算盘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掌柜抬起了头,还把在大厅里吃饭的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老孙头更是站起身来,往这边走来。

“这位大爷,你看他们拦着门不让我出去。”林小竹担心老孙头叫出她的名字,让这些人知道他们是认识的,赶紧抢先叫道。

有人朝这边走来,这些人仍然堵在门口不动,显然有恃无恐。而大厅里的人虽然都望着这边,却又都低下头去窃窃私语,没有一人出来帮她说上一声,想起邻座的人刚才说的话,林小竹便知道面前这位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抢了三个女子的衙内了。她练了几年功夫,想必逃跑是没问题的。如果老孙头机灵一点,装着不认识她,先赶了车在前面慢慢走,她逃离之后追上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啊?”老孙头一愣。林小竹一向叫他“孙叔”而不是“大爷”,这一下换了称呼,倒底是个什么状况?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林小竹。

“没你什么事,滚开。”一随从对老孙头恶狠狠地道,又对大厅冷冷地扫了一眼,直把大家都看得低下了头。有些胆小的,赶紧结了账,匆匆走了。

林小竹见老孙头似乎明白了过来,掏出银子结了账,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去了,这才放下心来,装着害怕的样子,挤出一滴眼泪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林小竹的眼睛本来就又大又圆,那长长的睫毛上再挂上一滴眼泪,颇有些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感觉,刘业看得心痒痒地着实难受。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明晃晃地把人强抢回去,一个是强扭的瓜也不甜,再一个坏名声传多也不好,父亲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责骂,当下笑眯眯地道:“姑娘真不相信我知道这鸭子的秘方?”转头叫道,“刘掌柜。”

“哎哎,小人在。”掌柜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唤道,“少爷。”

林小竹诧异地望了掌柜一眼。难道这位强抢民女的男子,竟然是这刘记的东家不成?看来刘记是有了保护伞,才能在此地传承百年。

刘业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林小竹:“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家刘记,可是我的祖业。姑娘想要知道这鸭子的做法,那咱们就进内院去谈一谈,你看如何?”

林小竹眼珠一转,嫣然一笑,道:“你当真姓刘?”

“这还能假吗?”刘业看得她这一笑,更是心痒痒地恨不得把她拉回家去立刻拜堂。

林小竹摇了摇头,娇俏地睨了刘业一眼:“我不信!”

刘业被这一眼看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道:“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如果你能带我进烤鸭子的厨房走一转,我就相信你。”林小竹道。

刘业犹疑了片刻,正要说话,却听得掌柜在旁边叫道:“少爷,这可是刘家祖传下来的秘方,除了刘家指定的几个家奴,是不能让任何人看的。您万不可带外人进去啊!老爷要是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刘业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想起父亲那雷霆大怒的样子,赶紧打消了念头,对林小竹摇头道:“那不行,我家厨房重地,别人是不能进的。”他满含深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挑了挑眉毛,“除非……你成为我们家的内人,嘿嘿……”

“那算了,那我还是走吧。”林小竹嘟起了嘴,侧身就想往几人中的缝隙里挤过去。

这娇嗔的样子,引得刘业越发的心痒难耐。他一张手臂将林小竹拦住,讪笑道:“虽然我不能带你去厨房,但可以去后院谈谈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小竹后退了几步,见刘业和他的随从全都进了门,拥进这屋里来了,心里暗喜,估计老孙头这时已驾着马车上路了,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斜睨着俏生生地看着刘业:“那你现在先告诉我一样,你这鸭子除了放松针,还放了什么东西一起烤?”

“我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了呢?”刘业满眼痴迷地道。

林小竹垂下眼睛,娇羞地道:“公子这个问题问的,好没道理。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哪有这样直接问人家的?”

“那你凑近过来,我告诉你。”刘业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林小竹垂下头站着不动,任由他凑近。

刘业看着近在眼前的皮肤,白皙细腻得都看不见毛孔,心神摇曳,轻声道:“自然是­嫩­苇了。”说完嘴巴就凑上去,准备亲上一口。忽然他身体一震,感觉一样东西击中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似的,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与此同时大家眼睛一花,一把匕首架在了刘业的脖子上。林小竹满脸冰霜,对着几个随从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家少爷的脖子割断。”

大家停住了动作,面面相觑。这姑娘刚才还是娇滴滴的美娇娘,怎么一下变成了罗刹?

“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他可是县令的儿子。赶紧把匕首放下,饶你不死。”一随从叫道。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怎么我的身体不能动了?”刘业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被吓的,结果发现全身僵硬,脸­色­顿变,叫了起来。

“嗯?”林小竹一愣,见刘业那样子不像是使诈,将匕首稍稍移开,推了推刘业的身体,谁知“咕咚”一声,刘业跟个冬瓜似的,一下就往旁边倒了下去,幸亏林小竹眼疾手快,这些年练手劲,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一把又将刘业拽了起来。她脑子里心念急转,往屋顶上飞快地瞟了一下,一面注意刘业的身体,一面道:“哼,我告诉你,什么身体僵硬?你少耍赖!想哄我,没门!走,赶紧走,送我出去。等我离开这个地界,我就放了你。”

她话声刚落,就看见一颗石头极快地飞了过来,击了刘业的背一下,紧接着,刘业的身体一下变得柔软起来。

这下她心里有了数,飞快地将匕首收了回来,推了刘业一把:“走吧。”

刘业自然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这会儿见林小竹竟然大咧咧地把匕首收了起来,大喜,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将林小竹的胳膊拿住,咬牙道:“快,把她的匕首拿走。”

屋顶上的袁五娘和袁六娘被林小竹这动作弄懵了,不知她为何在这种时候把匕首收起来。还是袁五娘跟了林小竹一段时间,知道这女娃心有九窍,她这样做一定有什么道理。当下拦住袁六娘,用嘴型悄声道:“看看再说。”

袁六娘点点头。反正有她们在,这些人也伤不了林小竹。

而下面刘业的随从们,见情况陡转,一下变成了少爷制伏林小竹,大喜,上前一把夺过林小竹的匕首,又扯了绳子来,欲要把她绑起来。

“给我绑紧了。”刘业摸着脖子,又气又恼。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威胁,竟然被人拿匕首架住了脖子。而且,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随从们把林小竹绑好,问:“少爷,怎么办?”

“黎掌柜,拿一件女人的披风,再让人驾一辆马车到后门来。”刘业吩咐道……

黎掌柜赶紧急急从后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又道:“马车已准备好了。”

刘业给林小竹披上,看着变得越发美丽的女子,他的眼睛一下直了起来,道:“走,带回县衙。”

林小竹倒也听话,不哭不闹地,被他推了一把,便主动跟着出了后门,上了马车。

屋顶上的袁五娘和袁六娘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刘知县祖业就在吴镇,所以并没有把家安在县衙里,而是住到了城东的一所豪华大宅里。马车驶到了角门,刘业下了车,便拉着林小竹,让一个随从跟着,进了后院。

“少爷,您回来了?”路上遇见一些丫头,只好奇地看了看林小竹,并没有问话。看样子,刘业这样带人回来,不只一次了。

“行了,给我找一个厅堂,然后把你爹找过来。”林小竹走到二门处,忽然止了步,对刘业淡淡道。

“什么?”刘业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林小竹。

“听不懂人话啊?我叫你赶紧把你爹叫来。”林小竹皱起眉,呵斥逗。

“我、我爹?”饶是刘业自诩自己聪明,脑袋也转不过弯来。莫非,这姑娘还跟自己的爹有一腿?

林小竹一看刘业那样,就知道他想左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你捉回来的吧?我身上既然带了匕首,哪儿会那么容易被你制住?而且还不哭不闹地跟你回来?我告诉你,你绑了我回来,要想放我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赶紧地把你爹找来,谈谈条件。否则,不光是你爹的九品芝麻官做不下去,而且还等着一家人下大狱吧。”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相遇

刘业瞪着林小竹,忽然一下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差点就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才指着冷着脸看着自己的林小竹道:“哈哈,刚才装得可真像,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什么叫我爹来?我真要叫了我爹,他自然得把我大骂一顿,然后把你放出去,这样就遂了你的心愿了。是也不是?哼,还拿话吓我老实告诉你,少爷我从小到大就不怕吓”他慢慢停下了笑,含情脉脉地看着林小竹,“不过这样好,少爷我喜欢。嘿,少爷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那些美人,就是绫罗裹着一段木头,哪里像你这般有趣?”

“合着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呢?我才没那功夫呢。”林小竹像看死人一般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跟着的一个丫头,“厅堂在哪儿?”

那丫头愣愣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道:“这边走。”

反正是在自己院子里,走到哪里都一样。刘业倒也没拦着,一面仍然嘿嘿直乐,一面跟着进了偏厅。

林小竹进到厅里,大咧咧地坐到了上首,道:“你真不去请你爹?”

“我傻了吧我?”刘业看着三面有窗的偏厅,又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吹弹可破的粉­嫩­的脸,­色­眯眯地笑道,“宝贝,你真要在这里跟少爷我亲热?”

林小竹冷冷地看他一眼,抬起头来,叫道:“袁五娘,下来吧。”

刚刚才跟到偏厅,正藏在横梁上的袁五娘和袁六娘一惊,面面相觑。

“行了,下来吧,我知道你就在上面。”林小竹不耐烦了。她离开袁府时,就曾想过袁天野有可能会派人跟踪她。以她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孤身一人,只雇一个老头子驾车往南海去了,起码会到武馆去请一个保镖。一路上虽然没有强盗,但像刘业这样的地痞流氓不少。她这装扮又哄不了人,一路上非得有麻烦不可。可有了保镖,袁五娘没有出手的机会,自己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像那样被一直蒙在鼓里,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着,虽然也许是好意,但对她而言,还是觉得很不爽。

当然,如果袁天野真没派人跟踪保护她,她自恃以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和机敏,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还是没问题的。就像今天,没有袁五娘,她往刘业等人脸上撒上一把辣椒面,自然也能逃离魔爪。

“下去吧。”袁五娘见行藏既已被林小竹叫破,便知道再藏着也没意思了,对袁六娘点点头,飞身飘下了屋梁。

刘业见林小竹咋咋呼呼的,还真被吓了一跳。可眨了两下眼睛都没见到人,以为她又哄自己了,正张嘴想要嘲笑林小竹两句,眼前却猛地一花,面前忽然就冒出两个灰衣人来,被吓得差点没惊叫出声来。

“姑娘。”袁五娘知道林小竹叫自己显身的用意,很给面子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一副唯她是瞻的样子。而袁六娘行了个礼后,忽然白光一闪,林小竹手上的绳索就断掉了。

林小竹把绳索解开,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嗯,行了,去吧。一会儿我叫到你们,你们再来。”

她话声刚落,刘业只听得一声“是”,再眨眼时,面前跪着的两个人就已经消失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到处寻找,还站到椅子上把屋顶上的横梁也看过了,却连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这偏厅是有丫头伺立的。刘业怔愣了半天,看了看林小竹那被解开的绳索,转过头来问那丫头:“我、我刚才不是眼花了吧?”

“少、少爷,刚才确实有两个灰衣人跪、跪在那里。”那丫头结结巴巴地道。

“行了,赶紧去请你爹吧。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林小竹道,又瞪了那丫头一眼,“上茶”

“是,是。”那丫头很显然刚才被吓着了,根本没想起是否还要请示自家少爷,喏喏地退了下去。

“姑娘请稍等。”刘业这时候回过神来了,想起刚开始林小竹说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深深作了个揖,便踉跄着转过身去,急急去寻他老爹去了。

林小竹坐在厅里只喝了两口茶,刘业便跟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进了偏厅。

刘业虽然纨绔,但身为衙内,见识还是有几分的。知道像袁五娘这种有高深功夫的隐卫,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见到他爹后也不敢隐瞒,一路上把事情的来拢去脉都跟他爹刘远胜一一禀过了。刘远胜听得儿子惹了不该惹的人,顿时有大祸临头的感觉。也顾不得教训儿子,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跪了下去,道:“小儿顽劣,得罪了贵人,还请贵人看在我们夫妻三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网开一面,给刘府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不直接叫恕罪,而是说给一个赎罪的机会,这位刘县令倒是会说话

林小竹坐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刘远胜,心里的感觉极为复杂。一个朝代安逸的生活过久了,就容易滋生腐败。饶是喊着人人平等的现代,特权阶层也同样存在,更何况这种封建社会呢?这段时间,前有袁执、刘四公子,后有刘业。饶是她生活的圈子这么小,还在袁天野的护佑下,就在短短的时间内碰上了这么些人。那么,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呢?岂不是更为无奈,更没有公平可言?

“哼,三十岁上才得了一个儿子,就可以纵容儿子欺行霸市,强抢民女了吗?那四十岁上得的女儿,是不是把你儿子杀死,也可以逍遥法外?刘县令,你不要告诉我,平时你就是这么判案的?”

“下、下官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刘远胜一下被说得语无伦次起来。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坐在上首的这个小姑娘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假扮的。一般的小姑娘,见了他这当官的,怕是话都说不利索。饶是那些高官家里的小姐,也不能像这位这般,出口成章,咄咄逼人。

“你也不用猜我是谁,你也不必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也没功夫教你如何教导儿子。我只是告诉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教导不了,何来指望你能教化一方百姓?行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儿子的所作所为,必然会上达天听。至于皇上如何处置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林小竹也不想再废话,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告辞”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虚言。袁五娘和袁六娘既然什么都看见了,这情况必然要汇报给袁天野听的。袁天野知道了,甚至比袁拓知道还有厉害。这位县官,就自求多福吧。

“姑娘,姑娘……”一听林小竹这话,刘远胜被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形象,以跟他年纪不相符的敏捷,飞快地爬过来拦在林小竹跟着,连连磕头:“姑娘,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地管束犬子,我打断他的腿,再也不叫他出门半步;我会让他把抢来的姑娘都放回去,还赔偿丰厚的钱财,下官会带着犬子亲自上门道歉。姑娘,您就看在我八十老母的面上,饶了我们家这一回吧?下官做县令十年,也算得兢兢业业,为县里的百姓也做过许多好事。姑娘不信可以去查。只是在教子一事上,因有老母护着,不敢有违孝道,才纵得他如此。还请姑娘开恩,网开一面,给下官一个恕罪的机会吧”

看着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匍匐在自已脚下一个劲儿地磕头,林小竹这心里也不好受。她开口道:“如果你说的话属实,皇上是个明君,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只会略有惩罚,刘县令请起吧。”

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柱着拐杖,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扶着,一同进了门。两人一进门,便也跪下磕着头,哭求了起来。

林小竹被他们哭得心烦意乱,也懒得去扶那两个女人,道:“行了,就这样吧。”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这下刘远胜顾不得哭泣。从他夫人手里拿过一个小匣子,爬到林小竹面前,打开匣子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敬意,还请姑娘收下。”

那匣子里全是金光闪闪的珠宝,晃得林小竹偏过头去,眯了眯眼睛。

刘业也连忙爬过来道:“还有,还有那鸭子的秘方,小人马上叫人写了来,交给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小人以前的胡作非为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大人,你这样做什么?”林小竹这会儿真恼了,厉声道,“你这是想当众贿赂本姑娘吗?你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好好做官,才是本份。如真有钱,想要赎罪,那就拿这些钱去铺路修桥吧。告辞”说完,扯回被老太太拉着的下襟,便想离开。

“好,说得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小竹抬头一看,却是袁天野和沈子翼走了进来。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各走各的

袁天野和沈子翼都是一样的高大身材,一样的气宇轩昂,一样的英俊面孔,缓缓地在明媚的阳光中走了进来,把刘远胜一家惊得张着嘴忘记了哭泣——这些人,看气质、看穿着,就不是一般的人。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刘大人,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来着?”袁天野越过匍匐在地的刘远胜一家,走到林小竹旁边,到主座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刘远胜,慢悠悠地开了口。

刘远胜见了这两人,虽然心里的惊恐远比面对林小竹时更甚,但他终究是一家之主,一县之令,勉强定了定神,问道:“请、请问,二位公子是……”

他可是很清楚,林小竹那穿着打扮,还有两位武功高深的隐卫,倒像是皇帝的探子,怕犯忌讳,所以他没问她的身份来历,只要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就行了;可这两位公子一看就是身居高位者。既然是走在台前的人,如果不问明白了,倒有失了敬意,没了礼数。

“放肆,我们王爷的身份,岂是你能打听的?”袁十站在袁天野身后,大声喝道。

“王、王爷?”刘远胜抬头呆呆地看着袁天野,眨了眨眼。这北燕国能被称为王爷的,原来就是端王和睿王。端王已死,睿王如今做了太上皇,原来的睿王世子也做了皇帝。除此之外,就还剩前两天认祖归宗的逸王爷了。

莫非,眼前这位就是逸王爷?

看着袁天野身上穿着做工­精­良、连料子都认不出是什么的锦袍,还有林小竹一见他进来就恭敬地伺立在一旁的举动,刘远胜只感觉自己一阵阵头晕。刚才对付的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总是心软的,自己哭求一阵,这祸事也就过了。可这会儿却来了个逸王爷,坐他旁边的那位丝毫不逊于他的公子还不知道是谁。自己这一关,怕是不容易过不了。

见刘远胜呆呆地不说话,袁天野只得道:“我听说,你是准备打断你儿子的腿,再不叫他出门半步,是吧?”

“是是……”刘远胜可不敢再使出刚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了,只得顺着袁天野的话应着。

“嗯,那么,行刑吧。”袁天野面无表情地道。

“啊?”刘远胜惊叫起来。他还以为这位王爷既然来了,必然要问上几句。到时候自己解释解释,开脱开脱,这罪或者就小了。可现在怎么话都不问两句,直接就要行刑?

他不由得担忧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刘业被吓得魂飞魄散,匍匐上前一个劲儿叩头。

“王爷,王爷,我刘家就是这么一根独苗苗,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老太太哭着大喊起来。

袁天野冷哼一声:“那些女子被你们强抢进来时,是不是也这么求过你们,你们有没有放过她们?要不是你们纵容孩子,他何至于变成今天这样?你们既不会管教孩子,我今天替你们管教,那是你们的荣幸。”他冷冷地扫了刘夫人一眼,“把老太太扶出去,否则,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了。”

刘夫人被他这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一扫,连打了两个寒战,哪里敢不从?赶紧跟丫环一起,连扶带拽地把老太太扶出了去。

而刘远胜听到这话的潜台词,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把他儿子的腿打断,这场祸事就算了了,那就打吧。反正这祸事也是那孽子惹出来的,合该他受罪。打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好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袁天野见老太太的哭声越来越远,喝道,“袁十,动手吧。”

“是,王爷。”袁十一抱拳,走到刘业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掌过去。

“啊!”刘业一声惨叫,捂着腿卷缩着身体,痛得直接晕了过

“行了,王爷。”袁十退回了袁天野的身后。

袁天野知道袁十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这一掌必然已把刘业的腿打他个粉碎­性­骨折。这刘业,以后也就只能柱着拐走路,估计也不会再敢生出祸害别人的心思了,遂转头对刘远胜道:“刘远胜,你这几年来,做官也还勤勉清廉,这件事,我就不牵扯到你身上了。但刚才你对林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牢牢记住。到时我会派人来看看你说过的话兑现了没有。如果再让你儿子胡作非为,说过的话也不兑现,本王绝不轻饶!”

“是是,多谢王爷明鉴。”刘远胜没想到袁天野处事如此公道,顿时感激涕零。

“走吧。”袁天野站起身来看了林小竹一眼。

“还请王爷留步,下官正好有个祖业,做得好鸭子,不知可否有幸请王爷尝尝?也好让下官聊表寸心。”刘远胜巴不得这几个煞神快些离开吴镇,但面子上的话却是要说的。

“不用。”袁天野一口回绝,见林小竹只低着头看也不看他,只得带头先走了出去。

“走吧,林姑娘。”沈子翼也站起身来,微笑着对林小竹道。

林小竹冲他笑了一下:“翼公子先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伤害到你?”一边走,沈子翼一边关切地问。

“没有。”林小竹道。既然他们都能找到刘府来,必然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也懒得细说。转而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我要回南海国去,而逸王爷早在很久以前,就答应跟我回南海国去给我父皇、母后调理一下身体。”沈子翼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巧了。”林小竹笑道。至于他们怎么知道她的事,又是如何找到刘府来的,她连问都懒得问。有袁五娘跟着,她走到哪里,都翻不出袁天野的手掌心。

袁天野走在前面,听得林小竹跟沈子翼笑语盈盈,一阵气闷。

出了刘府,林小竹便看到了三辆豪华大车停在路口处,她转过头来,好奇地问:“你们两个人,怎么乘了三辆车?”

话刚说完,第三辆车的车帘就被掀开了来,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从车上下来,然后扶下了来一位姑娘。那姑娘一见袁天野,就笑颜如花地迎了上去:“王爷,事情已办妥了?”

袁天野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却又不上车,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和沈子翼。

那姑娘见状,咬了咬嘴­唇­,也转身朝这边看来。看到林小竹一身半旧男装,灰不溜秋的像个下人模样,还以为她是刘府的下人,不在意地转过了视线去。

林小竹见那姑娘丹凤眼,高鼻梁,身材高挑,风姿绰约,端的是一个大美人。跟袁天野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不由得微皱了一下眉,停住脚步,低声问沈子翼:“这是谁?”

沈子翼看了林小竹一眼,似笑非笑:“余玉,安远候家的嫡长女。”

“余玉?”林小竹想了想,忽然“啊”地一声,“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位,就是太后给逸王爷指定的王妃。”

沈子翼见林小竹情绪上没什么异样,心情大为愉悦,笑道:“可不是?”

不知怎么的,林小竹忽然觉得这天气十分的沉闷。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挑了一下眉,装着若无其事地道:“她跟逸王爷成亲了?也跟着一起去南海国?”

沈子翼笑出声来:“你不过才离开两天,哪有这么快?这正儿八经的成亲,起码得半年时间呢。”

“哦。”林小竹不再问这个话题,转过头看着远处道,“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我雇有马车的,走得又慢,就不耽误你们的行程了。”说完,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前面走去。那边有许多马车来来往往,她想雇上一辆,去追老孙头。

“林姑娘。”沈子翼一听她这话,急了,“我们也是去南海国的,不如一起吧,路上好互相照应。这一路走去也有几千里路,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可不安全。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怕会不少。”

“不了。”林小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继续朝前面走。

“小竹!”袁天野听到沈子翼的话,脸­色­顿变,几个大步就到了林小竹面前,黑着脸道:“别胡闹。”

林小竹奇怪地看了袁天野一眼:“王爷,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怎么就胡闹了?请问,我是赎身了的吧?我现在是自由身吧?我想要去哪里,似乎不用再得到你的允许了吧?”说完,绕过袁天野的身体,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又转过身来,道:“对了,麻烦你把袁五娘和袁六娘叫回来了吧。放心,我一平民老百姓,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不用派人监视我。”

说完,她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沈子翼看到袁天野被林小竹的话呛得一脸的乌云,心情大爽,提高声音道:“林小竹,如果我不跟逸王爷一起走,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走了?”

“谢谢,不用了。”林小竹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手。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吧

林小竹向前走了十几步,正遇上一辆空骡车。她连忙招了招手,跟车夫说了几句,便跳上了车,指了指路。骡车直奔南海国的方向去。

“姑娘,后面有车队,咱们走到路边等他们过去再走吧。”听得后面“骨碌碌”的声音,骡车车夫大声道。

“好。”林小竹自然知道那车队是谁的,她把那看不清原­色­的车帘放了下来,挡住了视线。

听着车队慢慢朝这边行来,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老孙头在前面等着她,她就想着是不是在这镇上住一晚上,等他们走远了,自己再慢慢行了去,以免又在前面遇上。那就太没意思了。

她正想叫骡车车夫停车,却不想“呼”地一声,车帘被人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车厢里。

看清楚来人,林小竹把差点喊出来的尖叫声给咽了下去,淡淡道:“王爷,可还有事?”

“姑娘,你可是在跟我说话?”赶骡车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耳朵有些背,根本就不知道车厢里闯入了人。听得林小竹的声音,大声道。

“不是,走吧。”林小竹只得冲外面喊道。

袁天野进了车厢,却不说话,只是打量了几眼车里的情况。见这骡车又破又脏,不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紧抿着嘴,盯着林小竹,显然十分的生气。

本姑娘还没生气呢,你倒是生上气了。林小竹也不问话了,负气地转过头去,看着那随着骡车的启动不断晃动的车帘。

“你就坐这样的车去南海国?”袁天野开口了。声音低沉,动听的磁音环绕在车厢里,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我喜欢。”林小竹道。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歹主仆一场,袁天野也没欠她什么。虽说占了她一点便宜,但她觉得,如果耿耿于怀,倒显得她有多在意似的。照她的想法,见到袁天野,她的态度应该是不动声­色­、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可这会儿,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出口就是一股火药味。

袁天野漆黑如深潭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林小竹,似乎在揣摩她的心意。半晌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不是死缠赖打的人。你没看到,我把未婚妻都带来了吗?”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安全一点。否则,我们都不放心你。好歹相识一场,我们不能看到你当作没看见。”

林小竹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如果不放心我的安全,那就把袁五娘留下吧。至于一起走,就免了。”

这疏离的态度让袁天野的心里窜上一股火来,他一把抓住林小竹的胳膊,用力地晃了两晃,咬着牙道:“林小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怕你不安全,我派了袁五娘跟着你;怕她们护你不周全,我们出城拼命地赶路;为了让你安心,我都把那讨厌的女人当成未婚妻了。你到底还要怎样?你这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几句话,一下撞在了林小竹的心坎上,让她觉得心潮翻涌,无端地烦乱起来。负气的、让人伤心的话正要脱口而出,感觉不合适又及时地咽了下去;想要顺着他的话回应几句,感觉也不合适。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响起了沈子翼的声音:“林小竹,长路漫漫,不如我们来下几盘棋吧?”

这句话,如一股清泉,一下使得林小竹的心清凉起来。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兀自生气的袁天野,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不是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就要这样一直­骚­扰我?”

“那是。”袁天野点点头。

林小竹抚额:“那我就坐我的马车,暂时跟你们在一起走吧。不过说好了,要是惹我不高兴,我就离开车队,一个人走。”

本来是好心,担心她的安全,现在反倒像是求她恩惠似的。袁天野瞪着眼睛,看着林小竹,恼得半天不作声。

“瞪什么瞪,显得你眼睛大呀”林小竹没好气道。

“嗖”地一声,袁天野不见了踪影。

气走了?气走了好林小竹的心情无端的又好了起来,对外面道:“翼公子,等我把我的马车找到了,就去跟你下棋。”

“真的?太好了。”沈子翼的头伸在车窗外,满脸的惊喜。

林小竹挑了一下眉。似乎,这样一起旅行,感觉也不是太坏。

既然决定一起走,林小竹便不好耽误大家的时间。毕竟离下一个小镇,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如果再耽搁,到时怕是要赶夜路了。她叫来袁十,把老孙头和马车的模样告诉了他,让他们这几个骑马的人注意一下。袁十­干­脆给大家分了工,让大家分头去找。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老孙头和马车找来了。

“阿竹,可担心死老汉了。你要再不来,我就想去县衙击鼓去了。”老孙头一见林小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呵,不会有事的。叫你先走,我就一定能赶上来。”林小竹笑道,一面付了骡车的钱。

“阿竹,您这是……”老孙头压低了声音,指着三辆豪华大车问。

“哦,这是我以前做事的主人家的车。正好遇上他们,便让我们一起走。”林小竹解释道。

“这样就对了嘛。否则,你一个女孩子,长得又这么漂亮,再这么走下去,非出事不可。”老孙头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看来,跟着自己上路,让老人家也感觉有压力了。林小竹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我上那辆马车去。你赶着车跟在这车队的后面。”

“是,姑娘。”老孙头看了看那三辆车,对林小竹不由得恭敬起来。

林小竹背着自己的包袱,上了第一辆车,掀开车帘时一看,挑了一下眉:“王爷,您怎么也在这里?”

袁天野脸­色­臭臭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能来吗?”

“翼公子说能,那就能。”林小竹笑眯眯地道。既然要一起去南海国,那就和平相处吧。

沈子翼的车厢,丝毫不比袁天野的差。宽敞舒适,里面似乎还熏了点香,若有若无的,闻上去让人感觉很是清爽。

沈子翼给林小竹倒了一杯茶,迫不及待地把棋盘摆出来:“来,下棋。”

而后面的那辆车旁,骑着马一直注意着林小竹动静的婢女跃上了车,对余玉禀报道:“姑娘,林小竹上了翼公子的车。王爷从那骡车上下来之后,也直接上了翼公子的车。现在他们在下棋。”

坐在余玉身边的婢女偷偷看了主子一眼,问:“谁在下棋?”

“是林小竹跟翼公子下棋,王爷在观战。”

“嗯,知道了,下去吧。”余玉道。见那婢女下了车,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姑娘,不过是一个下人,长得又没姑娘好看……”她身边的婢女润儿劝道。

余玉一甩手帕,气道:“你知道什么?当初王爷就为了这个下人,砸了何文清大人的铺子。而且她不过是一下人,一个贱奴,不知怎么的,竟然哄得王爷把一个侧妃名额给了她。”

“那又如何?姑娘是正妃,她在姑娘面前,不过是个妾。就算王爷喜欢她,那又如何?她既然是下人出身,自然没有靠山。又不是宅子里长大的,论手段,论心机,恐怕连我们这些婢女都不如。到时候做几件事,让王爷知道她上不得台面,自然就不喜欢她了。到时要打要杀,还不由得姑娘?”润儿道。

余玉流着泪道:“可王爷他……你看看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我跟他说话,避如蛇蝎。板着脸,正眼都不瞧一下,甚至视于无物。可你刚才也看到了,人家林小竹理都不理他,他反倒主动跑到人家车里去,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翼公子邀请林小竹下棋,他又跑到那里去了。照我说,我也是堂堂安远候嫡长女,何必自甘下溅,要这样腆着脸去看他的脸­色­?反正这婚事是太后下旨。只要在京城里哄好了太后,还怕他敢抗懿旨不成?”

“可夫人说了,那晚相看,王爷他……咳……”润儿看一说到这个话题,余玉就哭得更厉害,只得转换话题道,“如果姑娘您不跟着跑这一趟,王爷或许就要改变主意了。姑娘,这北燕国,除了太后和皇后,还有哪个位置能比得上逸王妃更尊贵呢?为了以后的尊荣,现在受些委曲怕什么?”

“可有林小竹在旁边,王爷哪里还看得见我?”余玉道。

这说来说去,又把问题绕回来了。润儿叹了一声气,劝道:“好了,不哭了。一会儿眼睛哭肿了,让王爷看到,就不好了。”

余玉只得慢慢地收了眼泪,没­精­打采地看着车外。

“其实,有些事,不用等到住到一个宅子了才做的。现在一起上路,机会有的是。咱们给林小竹下两个套,自然就能让王爷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了。”润儿道。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送你回京城

而车厢里,林小竹跟沈子翼正聚­精­会神地下棋,袁天野开始还端着杯茶,漫不经心地看着,可只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凝重起来,显然也看进棋局里去了。

袁天野从小也是经名师指点,又极聪明,十岁之后做的事,也属于行兵布阵之列。所以他的棋艺也是十分高超的,鲜逢对手。他知道林小竹在山庄时并未学过棋,在沈园住那几天,或许跟沈子翼学过几手,但想来并不十分高明,便觉得沈子翼要跟她对弈,也不过是图个开心而已。

可没想到,林小竹几步开局,便是出手不凡,几颗零星的棋子布在棋盘上,乍一看不觉得如何,但细想去,却发现这些棋子有如北斗七星,虽然各居一隅,却相互关联,隐隐形成攻守之形。果然,再接着下了十几手,沈子翼便发现自己步履艰难。欲要攻这边,那边便失守;欲要守这边,那边就被吃。

不过是三十来手棋,竟然已成败局。

“林小竹,你是吃了什么药,或是拜了什么师父?怎么几天不见,水平竟然涨成这样?”沈子翼看着林小竹,满眼惊异。

“梦里拜了个神仙,每天晚上指点我。”林小竹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的?”沈子翼瞪着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林小竹。

“当然是假的。”林小竹笑着直摇头。这孩子,还能再纯真一点么?她不过是这两日坐在车里无聊,便把前世所学的棋谱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今天她所用的,就是后世一个很有名的棋局。用积累了几千年的成名棋谱,来跟沈子翼对弈,那自然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我跟你下一棋。”袁天野道。

“好。”林小竹点点头。袁天野,一直在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如果能用现代棋局,把这座山踩在脚下,也是一件极爽的事情。

沈子翼倒也没什么脾气,听得林小竹答应下来,便跟袁天野换了一个位置,让他坐到了林小竹的对面。三人飞快地把棋收拾好,林小竹和袁天野便开始走棋。

袁天野的水平还真比沈子翼高出了许多,林小竹用的仍然是刚才的那个棋局,走了十几手之后,却有了一种凝滞的感觉,处处受到袁天野的掣肘。她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把她近期和前世所学都调动起来,左支右绌,好不容易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唉,输了。”她把棋一扔,直起身来,嘟着嘴扫了两人一眼。

对上的却是两双亮晶晶的、满是赏识的眼睛。

“怎么了?”她莫名地看着两人,眨了眨眼。

“行棋稳重,不急不躁;攻中带守,守中有攻;出其不意,看似天马行空却又有依理而行。林小竹,我只把你培养成一个厨子,是屈才了。”袁天野道,看向林小竹的目光,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哈,说得跟真的似的。不过是一盘棋,哪有那么多说道。”林小竹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再说,学厨,是我喜欢的。如果你让我去学如何行兵打仗,或是整日去算计别人,我才不­干­呢,累得慌。我这人吧,既懒又馋,最适合做的,便是厨子了。没钱呢,就去给人做菜,吃不到嘴里,看看闻闻也是好的;有钱了,就让别人给我做吃的,尝尝美食,睡睡懒觉,这日子,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哦。”

“又胡说。”袁天野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伸出手宠溺地想去揉揉她的头,伸到半路感觉不合适,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这可不是胡说。”沈子翼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就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人。林小竹,咱们是同一类人。”说完,向林小竹眨了一下眼睛,又转向袁天野,“倒是袁兄,跟咱们完全不一样啊。”

这话说得,对林小竹充满了暧昧,对袁天野,则充满了挑衅。林小竹笑笑没有作声,有些担心地转过头去,看了袁天野一眼,却正正地对上了袁天野的目光。

“你也是……这么认为?”袁天野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问。

他问得认真,林小竹也想认真地回答他。想了一想,道:“跟翼公子相识的日子比较短,我不是很了解。但王爷您,自然跟我不是同一类人。我就是一目光短浅的小女子,只想要平稳而安逸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而王爷,是一飞冲天的鸿鹄,有大志,做大龘事,注定喜欢那种在大风大浪里搏击的生活。”

袁天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要是喜欢那样的生活,那何不自己做皇帝?”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笑,站起身来,在飞速向前的马车上跃了下去,三步两步便回了到他自己的车上。那飞跃中的高大的背影,竟然显出一种萧索寂寥来。

沈子翼见林小竹怔怔地看着袁天野的背影,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忽然问:“你喜欢他?”

“啊?什么?”林小竹一怔,转而回过神来,嗔怪地看了沈子翼一眼:“胡说。”

“他让你心动了,却又觉得他不适合你,所以你就拒绝了,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想要寻找适合自己的姻缘。我说的对吧?”沈子翼看着林小竹。

“翼公子,您再胡说,我就下车去了。”林小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沈子翼在心里叹息一声,认真地抬起头来,“小竹,嫁给我吧。”

“什、什么?”林小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我是在向你求亲。实际上,我在那天逸王府宴会上,已经当着太上皇、皇上和众宾客的面,向你求过亲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沈子翼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用不着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让你知道你其实是可以考虑考虑我的。”

林小竹抬眼看他:“对不起,其实我……”

“说了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沈子翼打断她的话,转头朝着前面,“你要下车是吧?我叫他们停下来。”冲着外面叫道,“老义,停一下车。”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颇有些不自在的林小竹没等马车停稳,就下了车,朝自己那辆车走去。

沈子翼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我­干­嘛现在说啊?要是她再也不肯像刚才那样跟我下棋,那怎办是好?”

林小竹回到自己的车上,摸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本姑娘有那么优秀么?还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然后耸耸肩,摇了摇头,思绪转移到了刚才的棋局之上。

对于爱情,对于婚姻,她不愿意去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不是有句话吗?“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命运的轨迹,不是­精­心谋划了,就会照着人的意志去发展的。缘份这种东西,还得看天意。

车队又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虽说是小镇,却也不过两条街,几个铺子,唯一的一个客找,也不过是几个通铺,两个单间。如果林小竹跟老孙头单独前来,自然就住到了那个小客栈里。但袁天野和沈子翼身份不同,车队在小镇上并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行了一里路,到了一个驿站。

“王爷。”车一停稳,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小竹拉开车窗,发现站在驿站门口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袁成。

“你来了?”袁天野看了看跟在袁成后面行礼的袁五、袁六,点了点头:“一路辛苦了。”

这袁天野用不着这么娇气吧?还要派人到驿站来打前站?莫不是为了他那未婚妻?林小竹撇了撇嘴,跳下了马车。

袁成站起身来,看见林小竹,笑着嚷道:“小竹姑娘,数日不见,可好?好歹咱们共事过一回,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害得老王还叨唠了你好几次。”

林小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有事,走得急。”想起袁天野那一吻,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都正撞上他望过来火热的目光。显然,袁天野也想起那一幕了。她不由得红了脸,将头转了个方向,却对上了不远处的余玉有些怨恨的目光。

这目光如一瓢冷水一下浇到了她的心上。林小竹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跟袁成打了声招呼,“袁成大叔,那你忙,我过去看看。”转身朝老孙头那边走去。

袁天野看着林小竹走远,转过头来,看了余玉一眼,沉声叫了一句:“余姑娘,你过来一下。”

跟来这么久,这还是袁天野第一次跟余玉说话。纵使他脸­色­­阴­沉,目光不悦,也不由得让她激动万分。她用那极悦耳的声音惊喜地唤了一声:“王爷。”抬起头先向袁天野嫣然一笑,这才袅袅亭亭地向这边走来。

“这是我的大管事,他明天会送你回京城去!”袁天野冷冰冰地说了一声,便转身进了驿站。

“王爷~”余玉委屈地叫了一声,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眶里滴了出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

可惜袁天野早已转身,只几步便消失在驿站门口,根本没看到她这凄婉动人的一幕。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衣服

袁成暗叹一声,劝道:“余姑娘,回去吧。你可能不知,王爷离京前,曾跟太后说了,不用再帮他张罗亲事。他的亲事,他自己作主。昨日王爷没让你回去,只是因为我们没到,不放心你一个人回京。”

余玉听得这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袁成,忘了哭泣。

那天晚宴,她的父亲在一旁听到袁天野跟太上皇说要离开京龘城去南海国,回到家后便劝她,让她跟了来,说否则这门亲事不保。本来这种事,哪里是一个名门淑女做的事?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她们侯府看着是勋贵人家,却因人口众多,又不善经营,不过是外面光鲜,内里早已连一般人家都不如了,这门亲事,至关重要。在父亲母亲的劝说下,她才乘了家中最好的马车,带了丫头和家中唯一的两个家丁,跑到城门口堵截袁天野。却不想守城的兵卒说王爷天未亮就出了城。她只得命人驾起车直追。直到了天黑,才在一个镇上的客找里找到了袁天野。

当时袁天野虽说冷着脸连瞧都没瞧她一眼,但好歹没赶她回去。当时她还暗喜,以为他其实是面冷心热,还是喜欢她的。却不想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等逸王府的大管事带了侍卫来,才送她回府。

想到这里,她又急又羞,满心的委曲与屈辱化作了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见自家小姐又哭上了,润儿在身后急得直跺脚。这个时候,应该跑进去,拉住王爷的手,苦苦哀求,或者正义辞严地驳斥他才对。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啊?

“里面应该分好了房间了,外面风大,余姑娘还是赶紧进屋吧。”袁成看余玉这样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略略劝慰了一句,便转身进了驿站。

“王爷。”他找到了正坐在厅里喝茶的袁天野,“您看,是不是派袁五娘和袁六娘去守着余姑娘?我看她那样子,真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反正小竹姑娘跟大家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也好。”袁天野点点头。

正说着话,听了润儿主意的余玉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一改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略带着些犟强道:“王爷,玉儿那日便说了,玉儿这次出来,是要到云城去看姑母,并不是来纠缠王爷的。既然王爷看着玉儿碍眼,玉儿自己去就是了。不劳贵王爷的大管事相送。”

说完,毅然转身而去,留下一个柔弱里略带坚强的背影,格外地动人心弦。

袁成望着余玉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转过头来请袁天野的示下:“王爷……”

袁天野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哼,还想以退为进。好罢,既然人家要去看姑母,这路又不是我筑的,自然不能不让人走。她走我们就留,她留我们就走。你派袁五娘和袁六娘暗中跟着她,别让她出事就行了。”

“是。”袁成应道。

虽然是驿站,却也有好几个院子。有些还分为外院和内院。袁天野和沈子翼等男人住了一个大院子。因袁五娘和袁六娘要跟着余玉,袁天野担心林小竹的安危,便让人安排林小竹和余玉等人住了一个院子,以便袁五娘两人一起照应。

林小竹分到的房间是靠东的一间正房。面积大,家俱也极为齐全,­干­­干­净净极为舒服,倒是她离京后这么多天来住得最好的地方。别人都有下人帮着整理房间,林小竹只有她一个人。虽然袁成说让袁五娘去伺候她,她还是拒绝了。她就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什么事情没做过?等哪天她自己买得起丫头,再说这话吧。

她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把身上的包袱放下,就算完事了。然后站在房间里四处打量,心里直感慨:看来,跟着袁天野和沈子翼,还是比较享福的,至少,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安全不用担心,吃住不用­操­心,还有人陪着玩。反正她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高兴了就去跟沈子翼下一盘棋;不高兴了,就坐在自己的马车里睡觉,倒也不错。

“林姑娘。”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

林小竹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总陪伴在余玉身边的那个婢女。

“林姑娘,我们姑娘见您没带什么衣服,便让奴婢送两套衣服过来给您。放心,这都是姑娘没有穿过的。”润儿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一个包袱放下。又打量了一下房间,笑道:“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大家都是女子,一路同行,也应该互相关照。”

林小竹将包袱推了回去,看着润儿:“多谢你家姑娘的好意,不过我有衣服穿,不敢接受余姑娘的馈赠。还请姑娘把东西拿回去吧。”

“不过是两件衣服,林姑娘就不要客气了。不是奴婢多嘴,林姑娘穿的这身衣服,要是不细看,人家还以为是马车夫呢。”润儿摇着嘴巴,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我这衣服虽然破旧,但好歹是我自己的。王爷和翼公子不嫌弃,我自己也不觉得有啥丢脸的。”林小竹淡谈道。

前世宅斗文看多了,这些女人间的各种争斗,她也不是不知道。那余玉,刚才还满眼怨恨地看着自己呢,她就不相信,只隔了一会儿余玉就会这么好心,让婢女把衣服拿来给她穿。这里面要是没什么­阴­谋诡计,打死她都不信。就算没有,她也不愿意跟她们走得太近。这些贵族小姐,她伺候不起。

见润儿还要再说,林小竹站了起来:“不知姑娘可还有别的事?要是没有,我想去看看我那马车夫是否安置妥当了。”

这是明摆着要逐客了!

润儿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心里把林小竹恨得牙痒痒。

她原想着林小竹既是下人出身,眼皮子肯定浅,心思也应该比较单纯。她只要送两趟衣服,说上几句好话,把她哄上一哄,姑娘再降贵纡尊地来跟她说说话,攀谈攀谈,她没理由不受宠若惊地把姑娘当成好朋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东西一送,到时候再让她去王爷面前求求情,她自然不会不卖力。如此姑娘就可以留在王爷身边,不用被赶出去了。当然,这只是她们的第一步,等这傻傻的林小竹把她家姑娘当成了毫不设防的好朋友,那还不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想怎么下套就怎么下套?

可没想到,只这两件衣服就没有送出去,林小竹的态度竟然还这么冷淡,看来这女人,能把王爷的心拢过去,不简单呐!

她不死心,把包袱打开来,拿起里面的衣料一抖,一条满绣的深红­色­缠枝花八瓣长裙便出现在林小竹面前。她笑道:“姑娘看看,这料子还是宫里赐下来的呢,云宝轩的绣娘用了两个月,­精­心绣出来的花,这料子、这绣工,都是极好的。姑娘就别嫌弃,收下吧。否则,回去我家姑娘该责骂我不会说话办事了。林姑娘就可怜可怜润儿,收下这衣服和裙子吧。”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道:“润儿姑娘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你家姑娘的东西,你自拿回去。我再穷,也是不会要别人的东西的。对不住,我还有事,请润儿姑娘回去吧。”

这话说得已极不客气了。饶是润儿一再告诫自己,为了姑娘的大龘事,再如何也要忍耐。可这会儿见林小竹油盐不进,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将脸一沉,道:“林姑娘,我家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却不想被姑娘当成了驴肝肺。我告诉你,再如何你也不过是个下人,我们姑娘看得起你,才送你东西,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说完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这些衣裙,还是太后赐下衣料来,姑娘才做了几身好衣服。要不是为了大计,她们才舍不得拿出来送给这林小竹呢。

见润儿气乎乎地出去了,林小竹笑了一笑,转身也出了房门,把门锁上,往袁天野他们住的院子走去。刚才说的话,倒也不完全是托辞,她还真惦记着老孙头。虽说袁天野和沈子翼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让下人欺负或冷落老孙头。但她作为雇主,前几天一直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自然要去问问老孙头安置得如何。

老孙头见林小竹亲自来过问,感动得红了眼晴,一个劲儿地道:“阿竹姑娘,这地方可比那客找的上房还好呢。他们也接照顾我老汉,专门给了老汉一个单独的房间,他们自己却得两人一间,倒叫老汉过意不去。”

林小竹抿嘴笑道:“让您住,您就住呗。他们年轻,怎么都行。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惊醒。又累了一天,不体息好可不行。行了,一会儿他们会叫吃饭,您多吃两碗。”

“哎哎。”老孙头连声应着,又感慨,“我这一趟啊,跟着姑娘算是享福了啰。您不知道,那王爷十分客气,刚才来看那些哥儿的时候,还给老汉打了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给林小竹看。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九章 ­鸡­汤

“孙叔,吃饭了。”门外进来一个人,看到林小竹,颇为意外,“小竹姑娘,您在这里呢?开饭了呢。王爷吩咐,各自在房里吃。您的饭可能送到您房里去了。”

“哦,好,我这就回去。”林小竹忙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看到一个婆子拿盒食,站在她的门口,正东张西望。一见了她,很是欢喜:“可是林姑娘?”

“正是,劳烦婶子了。”林小竹接过食盒,“给我吧,吃完饭后我自己送到厨房去,你就不用再收了。”

“哪能劳烦姑娘?一会儿我来收就好。”那婆子偷偷打量了林小竹两眼,这才离去。

这驿站整日迎来送往,也养成了她们只看衣服不看人的习惯。有钱的人,打赏大方,自然得伺候得尽心一些;遇上那些穷官,她们可没那么好的脸­色­。可见到这位林姑娘,明明穿得跟个穷苦人家的小男孩儿似的,怎么倒住了这院子最好的房间,还吃上了头等吃食,地位似乎比隔壁那位穿着华丽、带着一大群奴仆的姑娘还要高,这真是咄咄怪事,让她想不明白。

林小竹把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有一盘龙眼珊瑚鹿­肉­,一盘糖醋松酥鱼,一盘一品豆腐,一份素炒空心菜,一份火腿冬瓜汤,再加一碗米饭。

也真难为驿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些菜来,林小竹感慨着。看着那些菜的份量,又直摇头。这些菜的份量很足如果大家合在一起吃,便不用做这么多菜了。现在这样,真是浪费啊!不过转而想起不用跟余玉在一桌吃饭,看她那个作派,感觉又好了起来。

她端起碗正要吃饭却听到外面传来袁十的声音:“小竹姑娘。”

林小竹赶紧把碗筷放下,将门打开,笑道:“袁十大哥你怎么来了?吃了饭没有?”

“一会儿就吃。王爷让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吃上饭。”袁十也不进门,只在门口向里溜了一眼,看到桌上的饭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道,“行了,你赶紧吃吧。王爷说了只要在房里叫一声,袁五娘就会出来,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她去做就是了。”

“嗯,好,我知道了。”林小竹笑着应了一声。她当然不会去麻烦袁五娘和袁六娘。她们这些做暗卫的,平时就够辛苦的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什么都不会做,哪用得着去麻烦别人?

送了袁十,她想了想轻唤了一声:“袁五娘。”

“姑娘。”袁五娘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林小竹看着她,叹息一声,道:“你让袁六娘也下来,咱们一起吃饭吧。”

袁五娘没想到林小竹叫她下来,是为了这事,微微一愣之后,很是感动摇头道:“不用了。我们一会儿会分头去吃饭,姑娘不用记挂我们。”看到林小竹的目光,又笑道“姑娘不用这样看着我,其实,能跟着王爷,为他做这些事,是我的福份,我们都不觉得辛苦。真的!”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们只做半年,另外半年就是歇着的。在钱财方面,王爷也极大方。所以不光是我和我夫君,便是儿子、女儿都在王爷手下做事。”

林小竹听得这话,倒是一怔,笑道:“五娘为何要跟我解释这些?”这些,可都是袁天野的秘密,何必要告诉她呢?

袁五娘看着林小竹:“姑娘,我也算跟了您一段时间,所以有句话要跟姑娘说,或许是我多嘴,姑娘莫怪。我们王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最难得的是,他对你一片真心。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他对别人你对姑娘这般好过。”

林小竹没有接这个话,指着饭菜笑道:“来吧,不用客气,坐下吃饭。”又转身,“我去厨房再拿两副碗筷和一些米饭。”说完没等袁五娘再说什么,开了门出去。

袁五娘看着林小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林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就吩咐老婆子去做就好。”那送饭来的婆子见林小竹亲自找到厨房来了,态度亲热得不得了。

“我那里还有两位嬷嬷,麻烦婶子再给我一钵子饭,两副碗筷。”林小竹道。

“哎,好,您稍等。”婆子抹净了手,赶紧将东西收拾好,用食盒装了,又添了两道菜进去,道,“姑娘那里添了人,想必菜不够吃,这两道菜本是王爷叫人赏给我的,姑娘拿去吃去,别跟老婆子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林小竹笑道她知道这婆子对她好,必然是得了袁天野的吩咐和赏钱铡也不再推辞,接过了食盒。又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来,道:“知道这点钱不够什么,不过是我一点心意,还请婶子不要嫌弃。”

二十文钱不算多,却也不少,够得买一只­鸡­了,难得的是林小竹这话还说得让人舒服,那婆子极高兴地收了,又道:“一会儿姑娘可要沐浴?我给姑娘送热水去。”

“那麻烦婶子了。”林小竹笑道,正要告辞,却听得门口有动静,转过头去,则见一个婢女一脸嫌弃地避着地上的水渍,小心地提着裙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趾高气扬地道:“兀那婆子,你们送去那饭菜,我们姑娘吃不下。你给我再做一道­鸡­汤来,放些玉兰片和香菇,慢火炖了,再把浮油给撇了,动作快些。”

转脸看到林小竹,眼珠一转,换上一个笑脸来,道:“这不是林姑娘吗?还真是巧了。我们姑娘刚才还在房里夸口称赞,说林姑娘厨艺极好呢。润儿姐姐偏是不信,还跟姑娘争了几句。不知今儿能不能麻烦林姑娘帮着做一道­鸡­汤,好让奴婢去堵润儿姐姐那张嘴?”

林小竹哑然失笑。这余玉果然是大家出身,身边的婢女还真个个都是人才。这位婢女看穿着打扮远不如那润儿,这宅斗的技能却也使用得炉火纯青,实在了得。她要应了做这道­鸡­汤,那明摆着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下人,随余玉使唤。刚才那衣服她都没有收,那么这丫头又怎么就觉得她会做这种自甘下贱的事呢?她长得有那么傻吗?

其实要是她刚才收了那身衣裙,润儿早跑到她房里去叫她做菜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这小丫头不过是碰巧遇上她,便想试一试。如果试成了,没准姑娘一高兴,就能把她提到一等丫头也说不定,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对不住,我累了,也没心情。”林小竹懒得跟这些内宅女子们斗心眼,拿了食盒,转身就走。

那丫头知道林小竹能住东屋,全靠王爷青眼。听得这话,心里气极,却不敢大骂,只得转身瞪了那婆子一眼,拿她出气:“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杀­鸡­!”又用力地踢了脚边的木盆一下。

林小竹在门口听得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告诫自己:无论袁天野的行为再感人,沈子翼的态度再真挚,如果他们都是娶了正妃要纳侧妃的人,都绝不是她的良人。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只这一天,她就受够了。虽然以前也知道是绝不能去嫁那种妻妾成群的人。但这一天的感受,却让她有了更为直接的认识。

回到房里,袁五娘仍在那里等着。袁五娘跟了林小竹这么久,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的人,既然她都已去厨房拿了碗筷,必是要自己跟她一起吃饭的,便也不推脱,只是道:“余姑娘是昨天晚上才追到镇上的。王爷急着来追您,又怕赶她回去路上发生意外,这才默许了她跟来,一面又派人回京去叫袁成管事急马过来。刚才王爷已跟余姑娘说了,让她跟袁成管事回京去。这余姑娘也是个不省事的,在厅里就哭闹了一场。王爷不放心,怕她寻短见,便让我跟六娘看着她。所以我跟姑娘先吃饭,一会儿吃完再去换六娘下来吃。”

“寻短见?她才不会呢。”林小竹笑了起来。有心思寻短见的人,就不会去想着怎么算计别人了。这余玉,现在斗志正昂扬着呢。

不过小心些总没有错,她也没再邀请袁六娘,拿盘子拔了一些菜留出来,这才跟袁五娘一起吃了饭。

袁六娘吃过饭,那婆子便送了热水过来。

林小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刚把水倒掉,将房间收拾­干­净,便听得不远处的西屋有人跑出跑进,还有一些哭啼的声音。

莫不是真寻了短见?林小竹大为好奇。不一会儿,院门处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进了院子。紧接着,便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传来,其中好像就有袁天野和沈子翼的声音。

看来真是出事了,林小竹想。不过她坐在房里,丝毫没有出门去看热闹的意思。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无她无关。

正猜想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得那些脚步声往这边走来,紧接着便有人敲门:“林小竹。”却是袁天野的声音。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章 看病

“王爷,何事?”林小竹打开了房闪。

“你没什么事吧?”袁天野和沈子翼都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事,却不放心,还是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林小竹笑道。抬眼扫了一下,见袁天野和沈子翼身后除了袁十、沈贵和袁成,厨房那个婆子和润儿也站在那里。润儿眼睛红红的,一副悲切而焦急的模样。

见得袁天野似乎还要再跟林小竹说话,润儿跑过来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头:“王爷,王爷,麻烦您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难受得很,都快要病死了。求求您,求求您……”

袁天野没理她,抬起头看着林小竹:“走吧,跟我去看个病人。”

“我?”林小竹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对,你是女的,有什么事也好帮做一做。”

“好吧。”林小竹只得依从。余玉有那么多的婢女,她不知道自己跟了袁天野去要做什么。但袁天野的要求并不过份,余玉虽然讨厌,却也罪不至死,她既然病了,自己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一行人走到了西屋前,沈子翼停住了脚步,对袁天野道:“好了,我陪你到这里,已已是很够意思的了。你既已请了林小竹,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袁天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道:“林小竹,丁大婶袁成、袁十,一起跟我进来吧。”

“王爷。”润儿却从身后跑了出来,拦在了屋子门口,满眼哀怨地看着袁天野,“我们姑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让男子进入卧房?王爷是看病的大夫不要紧,这两位大叔和大哥,能不能就留在外面?”

袁天野一皱眉,淡淡道:“如此,就请姑娘去请别的大夫吧。”说完看了管理驿站的驿将一眼。

这驿站哪里能长期养着大夫在此?要请大夫,自然得去前面的镇子去请,来回起码两盏茶的功夫。不过很显然,袁天野的意思并不是要请大夫,而是要讲条件带那两个男子进房间。这管理驿站的驿将也算是有眼­色­的人自然明白袁天野的意思,当下道:“王爷请稍等,小人马上去镇上请大夫来。”

“这……”润儿没想到王爷对姑娘如此铁石心肠,只得抹了抹眼泪,让开了路,“那还是请王爷给姑娘瞧病吧。那镇上离这里如此远,请得大夫来,奴婢恐怕姑娘……”说完,忍不住掩面低泣。

袁天野平时是极有医德的,再如何不会如此拖拉但余玉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她既想接近他,并留在这车队里一起去南海,还有比生病更适合的法子吗?所以他对于余玉的病,是抱着极大的怀疑的,这才做了各种防犯。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说他毁了她的清白他再如何能够运筹帷幄,英雄了得,这种事也说不清楚。

见润儿让开路他看了林小竹一眼,直接进了屋子。

“王爷,里面请。”润儿这时不哭了,见袁天野进了屋子,又往里让。

这是一个套间,余玉的卧房在里间。袁天野却直接在外间坐了下来,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可以了。”而袁成和袁十则站在了门口,并未进房。

“啊?王爷不用诊脉?”润儿一愣。

袁天野却不理润儿,对林小竹和丁婆子道:“你们进去看看她的脸­色­和症状。”一面又高声问道:“余姑娘,你哪里难受,告诉我就行了。”

“我……我肚子痛,哎哟,痛死我了。”里间传来余玉带着哭腔的声音。

“姑娘,林姑娘进去看你了。”润儿见林小竹往里闯,也不好拦着,只得出声提醒。

林小竹和丁婆子进了里间,见帐子并没有放下来,而余玉躺在床上,去厨房要­鸡­汤的那丫头则正手忙脚乱地给她盖被子。林小竹眼尖,看到她只穿了一身玫红­色­的小衣,身材玲珑起伏,一面盖上被子,一面不停地呻吟。

林小竹见余玉连­色­诱都用上了,心里颇有些看不起,恶作剧地问道:“余姑娘,哪里不舒服,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转告给王爷听。”知道余玉不喜欢她,她说这话,自然是故意膈应她。

“呜,让我疼死了算了。”余玉侧身朝着里面,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哭泣着。

她倒也不是完全装假,生怕袁天野来给她诊脉摸出她没病,倒也在­鸡­汤里给自己下了点药。本来这­鸡­汤如果是林小竹做的话,她是要栽到林小竹头上的,结果林小竹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她怕弄巧成拙会引起袁天野的怒火,只得放过林小竹,想着只要王爷能怜香惜玉,亲自为她看病,吁寒问暖一番,明日再为她留下来,或是带着她走,那她这场病也是病得值得。却不想袁天野根本没买她的账。不但直接叫了林小竹过来,还防她如防洪水猛兽。不但带了小厮、管事来作证,连脉都不给她诊。一下子悲从心来,不由得大哭了起来。

林小竹仲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额上还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手捂着肚子,一面哭泣,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便知道她还真肚子痛。

她走了出去,把症状跟袁天野说了。袁天野又问了丁婆子余玉晚饭时吃了什么东西,这才对林小竹道:“我要进去给她诊脉,你去里面整理一下。”

林小竹忍住笑意,悄悄地吩咐了丁婆子几句,进到房间里,不由分说地把帐子放了下来,又在她枕边寻了一块帕子,将她的手拉出一截露在帐子外面,再用帕子盖了,叫道:“王爷,请进来吧。”自己则坐到床边,预防余玉爬起来扑向袁天野。而丁婆子则半拦半劝地把那两个丫头都给拦住了。

听得袁天野的脚步声,余玉早已不哭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不想被林小竹死命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由袁天野在她那盖着手帕的手腕上诊了脉。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分离

袁天野不过是在那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儿,便起身,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中医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他既然已经进来把了脉,余玉便期望着他问一问她的病情,或是看一看她的脸容。却没想到袁天野进来不过一息的功夫就离开,心里不由大急,出声道:“王爷……”

这一声叫唤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而又无尽凄怨,无论是怎样铁石心肠的男人,都应该会触动恻隐之心吧?然而袁天野像是没听见似的,置若妄闻地走了出去。

还是润儿机灵,急急地跟了出去,问道:“王爷,我家姑娘病情如何?”

袁天野头也不回:“无事。”到了外间,见桌上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笔写了一个药方,出门递给袁二:“抓上三付药。”

“是。”袁二接过药方,自去牵马到镇上抓药不提。

见自己生病,袁天野仍是这样的态度,丝毫不见一点怜惜和柔情,余玉顿时心灰意冷,见林小竹放开自己,欲要起身跟着袁天野往外面去,这几天心里的委曲和恼恨顿时如火山一般暴发出来。她从头上拔下簪子,举手就要往林小竹身上刺去。

林小竹好歹练过几年武功,又是感官极为敏锐之人,余玉这一番动作刚起,便被她觉察到了。她一把抓住余玉的手腕,满含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轻声道:“余姑娘,伤人又伤已何必呢?”她是真心觉得这姑娘可怜又可悲。

林小竹的手如铁钳一般有力,让余玉动弹不得。打也打不过,陷害人家也不上当。最重要的是,逸王爷眼里只看得到她,却视自己如厌物以至于连这贱奴都来怜悯自己。余玉一下悲从心来一把扔下簪子,扯了被子,蒙面大哭起来。

林小竹叹息一声,对丁婆子道:“走吧,出去。”

出到外面,袁天野和沈子翼已在那里说话了,见林小竹出来,袁天野对她一笑,道:“辛苦了回去早些歇着吧。”

袁天野既被称为神医,一点小小的肠胃不适,自然能药到病除。对于这一点,林小竹丝毫不担心,问了丁婆子井的位置,回去洗了衣服晾好,便睡下了。非常文学那一晚,余玉不知是真的没了别的想法还是折腾累了,倒也没再出什么妖娥子。

“小竹姑娘,小竹姑娘。”睡梦中林小竹恍惚听得有人在她耳边轻唤。

因跟着袁天野他们,又有袁五娘和袁六娘看着,林小竹并未像头两天单独跟着老孙头那般,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的,唯恐有人摸进房来偷东西或是对她欲行不轨,这一夜,她睡得极放心极香甜。所以听得有人叫她好半天才睁开眼,迷糊地道:“袁五娘,何事啊?”

袁五娘道:“天快亮了姑娘赶紧起身吧,一会儿就要上路了。”

“什么?”林小竹坐起身来,掀开帐子,瞧了瞧窗外,打了个哈欠道:“天都还没亮呢,怎么这么早?”她去南海国,什么时候到就算什么时候,根本就不急着赶路。所以这一路行来,都是悠悠闲闲的,从来没有这么早出发。

“公子说,早些走,别让余姑娘知道。”

林小竹诧异地看了袁五娘一眼,继而挑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袁五娘瞅了瞅她,搞不清梦她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生怕她误解了袁天野,开口解释道:“王爷不想让余姑娘跟着,却又不想做得太过绝情,让人难堪。毕竟这余姑娘想要嫁个好夫婿,本身并没什么大错,错就错在太后乱点了鸳鸯谱,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绮念。王爷这两天对她冷淡,而且想要悄悄离开,也是要断了她这念头之意。姑娘,你不会误会了王爷是个冷血的人或是跟余姑娘有什么情谊吧?”

“五娘真会说笑,我­干­嘛要误会?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了,你去忙吧,我要起身了。再耽搁恐怕误了王爷的计划。”林小竹推了推袁五娘。

袁五娘叹了一口气,闪身离开了。

既然跟袁天野他们上路,不会再有安全上的问题,林小竹便不再作那不伦不类的打扮,换上了她的细布衣裙,再绾了一个简单的髻,用一根银簪固定住,便算是打扮好了。出门舀了水洗漱好,收拾了昨晚晾的衣服,拿了包袱便悄悄地开了院门,到了袁天野他们住的院子门。

“小竹姑娘,你动作倒挺快。”迎面遇上袁成从院子里出来,笑道,“公子他们都在门口等着了,你赶紧去吧。”

“好,袁成大叔,再见。”林小竹知道袁成是要护送余玉回京的再相见也不知什么时候。

“哦,对了,我离京前,已去帮你消了奴籍,你大可放心。”袁成又在背后说了一句。

“真的?太好了,谢谢。”林小竹高兴起来。这算是离京后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到了驿站的大门口,林小竹果然看到袁天野、沈子翼和自己的那辆马车都已在外面等着了。袁天野和沈子翼正站在马车旁边,不知道在聊什么。见了她来,彼此问候了一句,又递给她一些点心和一个装水的皮囊,便上了各自的马车。

见得马车离驿站越来越远,而天­色­也越来越亮,林小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清晨的空气真是清新。

这么跑了一段路,前面的车停了下来,老孙头只得也勒住马,停了下来。林小竹正想仲出头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袁十骑着马过来了,道:“小竹姑娘,王爷说他的马车不像你的那么颠簸,让你让他的车里去。”

林小竹不想跟袁天野单独呆着,摆摆手:“不用了,我坐在这儿就行了。

“翼公子也去了,说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时间过得快。”袁十又道。

明明可以一次说清楚的话,愣是要分两次说,这分明是试探她嘛!林小竹瞥了袁十一眼,仍摇头道:“不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袁十本想帮王爷试探一下林小竹的心意,反被她将了一军,当下苦着脸,作出一副可怜状:“姑­奶­­奶­,我求求你行不?请不动你,王爷非得拿我发火不可。你就看在咱们一起共事的份上,帮帮我行不行?”

林小竹睨他一眼:“发火便发火呗,王爷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好姑娘,我下回一定一次把话说完,成不?”

“那好吧,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林小竹知道自己要是不去,袁十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只得换乘到了袁天野的马车,上得车来,见沈子翼果然在车上。

袁天野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林小竹,出来三天了,一路看了过来,你有什么感想?”

想起以前见面,总是袁天野坐着,她站着;袁天野喝茶,她仍傻站着看着他喝。这一会儿,终于可以跟他坐在一起喝茶了,而且,还是这位爷亲自给她倒茶。林小竹心里无限感慨,道:“最大的感慨,就是自由真好。”

沈子翼见袁天野那脸一下黑了下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天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明示:“你沿途看了这路上的田野,有何感想?”

“很美啊!能出来走走,真是舒服。”林小竹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袁天野。她其实明白袁天野想问的是什么,不过忽然就想逗逗他。这家伙,从小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忧国忧民,便是出来玩,他都放心不下国事,脑子里想的仍是如何发展北燕的径济。

她转眸看了沈子翼一眼。这沈子翼,大概因为是南海国皇帝第五个儿子、也没受过什么苦难的缘故,跟他聊天,所谈的无非都是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似乎国家政治也好,经济发展也罢,都跟他无关。他只管拿着国家的钱,任意挥霍,游山玩水,享受着安逸的生活。

却不想袁天野点了点头,冲着她一笑,将身体往后一靠,很放松地道:“是啊,能出来走走,确实不错。”

他的五官本就生得英俊,但平常也少见他这样笑。现在这么轻松的灿然一笑,倒把林小竹看得愣了一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转移了视线,道:“没想到,王爷也会有同感,我还以为王爷觉得这样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袁天野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天生的就喜欢做那些事呢?我以前是没办法,如果不能认祖归宗,就犹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无家可归。所以一直背着一副枷锁,不能自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自然不一样了。”

林小竹看他一眼:“可­操­心惯了,你还是不能彻底放下,所以这一路行来,你脑子里仍想着国家大事,哀民生之多艰。”

袁天野听得这话,忽然深深动容。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意识到沈子翼在旁边,他转过头去,看着车外,低声道:“啊,哀民生之多艰。”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改变

沈子翼在一旁“嗤”了一声,道:“什么哀民生之多艰。我看啊,你这是还没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看看我,四处东游西逛,吃喝玩乐;不争权,不夺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日子过得不知有多逍遥,也没人会猜忌我。这叫各得其所,安天乐命。”

林小竹见袁天野只是笑罢,并不反驳沈子翼,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的情况,跟翼公子您,又是不同。”

“还能有何不同?”沈子翼转过头来。

“身不由已。”林小竹看了袁天野一眼,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袁天野身体一震,看向林小竹,眼睛一瞬不瞬,目不转睛。

他确实身不由已!可他不知道,林小竹竟然也明白他的处境。

他不愿意坐那个位置,他不想受那份羁绊。可他却又不能就这么撒手放权。盖因为在跟端王夺权时,他手下用了不少的人。这些人是因为他而聚在了一起,因为他而出了那份力,对他忠心耿耿。现在大齤事得成,他便应该给他们一份富贵。可如果他放了权,他的父兄怎么可能还让这些人留在那些位置上?必然会找出各种理由,贬官的贬官,打杀的打杀。便是他自己,­性­命也堪忧。

沈子翼看看袁天野,再看看林小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气有些酸溜溜地道:“林小竹,还是你了解他。”

林小竹被袁天野看得十分的不自在,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道:“好歹做过王爷几年下人。要是一点也不了解,岂不是不尽职尽责。”

说完,她又转移话题道:“王爷,您不是问我这一路行来有什么感慨吗?我觉得,北燕要做的第一就是吏治。其他情况我不了解但前有刘四公子之跋扈,后有刘业之强抢民女。我觉得,对于每个官员,其家人的表现,应当加在每年的考评里,影响到他的升迁。唯有如此,才能遏制衙内特权的滋生。其二,就是这些土地。”她伸手指了指窗外,“北燕多丘陵地少山多,土地贫瘠。如果光靠种植,必多穷困。不如因地制宜,由朝庭选派农官,对每一个地方进行考查,选出当地最适合种植的经济作物或最适宜饲养的牲畜来。比如有些地方山高多雾,雨量充沛,便可以种植茶树;有些地方适宜长牧草,便可饲养牛羊;有些地方山林多,便可种植经济林木……”

不但袁天野听得出神,便是沈子翼也听进去了。见得她停了下来,袁天野急问:“那又应该如何说服那些农户照农官的命令去做呢?如果强制,便是扰民,怕是不妥。”

林小竹微微一笑:“农户之忧,必是怕按照农官的方法去作了,种养不成功,不但要亏本还要填进去劳力;就算种养成功了,如何把这些东西卖成钱,也是一个问题。所以朝庭就要解决这两个问题。

一是农官要有把握使农户能种养成活;二是根据市场需求来决定种养项目再想办法找到销路,将东西卖出去。所以自始之初,可以选一两个地方为试点,采取朝廷出种苗钱,农人自愿的原则,选一些农户进行试种试养。只要这些农户赚了钱,其他人便会纷纷效仿,从而形成以点带面的格局。与此同时,朝庭可以把每一地的经济发展纳入当时官员的政绩考核里,甚至在其下设一个商官,职责就是搞活当地经济。”

古代以农为本,重农轻商。林小竹说的这些,都是古人很少去想的,无疑为袁天野打开了一扇窗,使得他茅塞顿开。他拧着眉,细想着林小竹所说的这些话,再根据北燕的情况,越想越远,越想思路越开阔。

到最后,他一展眉头,看着林小竹,感慨道:“林小竹,拘你在我身边做厨子,我越发觉得是我错了。以前我总恼你要赎身,觉得你便是有几分聪慧,有几分见识,也不过是个女子,理当安于后宅,做那相夫教子之事。直到昨晚看你下棋,我才知道我大错特错了!你不过才出来几日,便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想出别人所不能想的,拿出这样一份不凡的见识出来,便是男子也不承多让。”他站起身来,郑重地对林小竹作了一揖,“我为北燕百姓,多谢林姑娘刚才那一番话语。”

林小竹不过是根据她前世的一点见识,随意说说,自己都感觉有点胡乱指点的意思,却不想袁天野竟然有这样的反应,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回了一礼,道:“我也就随口说说,实在当不得王爷如此大礼。”

沈子翼看着两人,直摇头叹道:“无趣,无趣。”也不知他说的是两人谈论的话题无趣,还是这番客套的举动无趣。

袁天野也不理他,把自己刚才所想到的东西跟林小竹说了一遍,林小竹直感慨袁天野的脑子好使。自己只不过随意提了一提,他便能想得这么深这么全面。于是也根据自己前世的认知,跟他作了一番探讨,把这套方案作了一些完善和补充,两人越谈越来劲,待得马车停下时,两人这才发现两个时辰都已过去了,而沈子翼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似乎是已睡着了。

在沈园时,林小竹跟沈子翼相处时,颇喜欢开玩笑,刚才跟袁天野讨论了一番,心情十分的好。见沈子翼这样,玩心一起,凑到沈子翼面前,大喊一声。“翼公子,到了。”见沈子翼吓得倏地睁开眼睛,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坏。”沈子翼伸出手,打了她一下脑袋。

袁天野见了,刚才还飞扬得像是长了翅膀的心情,一下子就从云端上落了下来。

因离京城越来越远,相应的村镇也隔得越来越稀。停车的这个地方,不过是一个大的村落,住了几十户人家。而袁十早已快马过来,找了一家还算殷实­干­净的人家,亲自看着他们刷锅洗盆煮碗筷,作了两桌子菜,袁天野、沈子翼和林小竹在厅堂里一桌,其他人在院子里一桌。

这家虽然殷实,也不过是家里多有几亩田地,仍是农户人家,置办出来的饭菜,都是一些农家寻常菜肴,炖了一只大肥­鸡­,炒了几样瓜菜。

林小竹在袁府时,一向是跟下人们吃饭的。不过她本来就没什么尊卑观念,以前不过是恪守规矩而已。现在既有了自由身,以前在沈园时又是跟沈子翼同桌吃饭惯的,现在被安排在了上席,跟袁天野同桌吃饭,她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不过嫌那只­鸡­太过油腻,只伸筷夹面前的素炒丝瓜吃。

“吃­鸡­。”一双筷子仲了过来,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她的碗里。

林小竹没想到一向需要她伺候的袁天野,会主动帮她夹菜。她惊讶地抬起头,正碰上袁天野那有些不自然地目光。

“谢谢王爷。”她看了看碗里的那块全是­肉­的­鸡­块,夹起来,放进了嘴里。人家一番好意,放下王爷的身段为她夹菜,再如何她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呐,多吃点。”沈子翼见状,也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她的碗里。

“谢谢翼公子。”林小竹看着那­鸡­­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鸡­炖得火候不够,又甚是肥腻,她不喜欢好不好?

袁天野看了沈子翼一眼,又夹了一块­肉­­鸡­放到林小竹碗里,这回却不说话了。

沈子翼见状,也不服气地再夹了一块­肉­­鸡­过来。

林小竹看这两人较上劲了。见袁天野似乎又准备动筷子,连忙叫道:“停,停停!”瞧着两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道,“多谢二位殿下,但我实在吃不下了,不用再夹了。

袁天野和沈子翼这才狠狠地互瞪了一眼,低头去吃饭。

林小竹无奈地看着碗里的三块­鸡­­肉­,又看了看袁天野和沈子翼,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不喜欢吃?不喜欢就给我吧。”袁天野听得她的叹息,伸筷过来,把那三块­鸡­­肉­全都夹到了他的碗里。

林小竹舒畅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就见得一筷子丝瓜夹到了她的碗里,沈子翼道:“你喜欢吃这个是吧?那多吃点。”

“那个……我以后还是跟袁十他们一桌吃饭吧。”林小竹无奈道。

“别别!”沈子翼把丝瓜又夹了回去,“那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吧,我们就不添乱了。”

袁十匆匆进了门:“王爷,看样子,似乎快要下雨了。前面再走半个时辰,便到了渡口,过了渡口,便是周家镇。您看是在此歇息一晚,还是冒雨赶去周家镇?”

袁天野略一思索,看向沈子翼:“咱们不急着赶路,要不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如何?”

沈子翼却嫌这农家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干­净,看了看天,道:“现在有风,这雨倒不一定马上就能下来。还是赶去周家镇吧。”

“小竹你觉得呢?”袁天野又看着林小竹。

“我?”林小竹愣了一下,她万没想到袁天野还会征求她的意见。抬眼看到袁天野认真的目光,笑了一下道:“我不熟悉路况,还是你们作主吧。”

袁天野点了一下头,转头对袁十道:“大家吃饭快些,尽量在下雨之前赶到周家镇。”

“是。”袁十看了沈子翼一眼,转身去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风雨交加

大家匆匆吃了饭,便启程上路。

林小竹欲要上老孙头的车,却被袁天野拦住了,道:“咱们得抢在下雨之前过完渡口,这一路非常赶,你那车太颠簸,又不大挡得住雨,还是坐我这边吧。”

袁天野那高大的身影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在天­色­黑压压随时准备有狂风暴雨这逼仄而又紧迫的时刻,没来由地让林小竹有一种安全的感觉。她不再犹豫,转身坐上了袁天野的马车。

“我也坐这边。”原本已上了自己的车的沈子翼,也跟在林小竹后面登了上来。

袁天野没功夫理会他,伸出头去,大喊一声:“启程。”紧接着,车厢一晃,马车便直奔向前。而袁二早已骑着马跑出了老远,他要先到渡口去找船。

天­色­越来越沉,黑压压地压在众人的心头上,让大家都喘不过气来。马车又跑得飞快,饶是袁天野这辆车设计­精­巧,也免得不颠簸。大家都没心情说话,只希望这一路驶得更快些,好早些到达渡口。

“王爷,前面就是渡口了。”袁十在外面喊道。

车里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过了渡,再驾车没两盏茶功夫,就到周家镇了。即便这一路风雨再大,到了那里,洗澡换衣,再吃上一顿好的,任这雨再如何下,他们要做的事也只有悠闲赏雨了。

不一会儿,车果然停了下来。袁十已翻身下马,到了车前禀道:“袁二已找好了渡船,二位殿下和小竹姑娘赶紧先上船吧。我们在后面把车和马一样一样渡过去。”

袁天野没等他说完,便已跃下了车,然后将手伸了过来,示意林小竹扶着他的手跳下来。事急从权,林小竹也不好解释自己并非弱不经风,伸出手去握住袁天野的手,跃下了马车。这时沈子翼的小厮已过来了,扶着他下了马车。

几人忙忙地到了渡口前。见那里果然停了一艘船,一个四十来岁的艄公立在船头,正仰着头,担忧地看着天。转脸见了袁天野等人来,大大地喝了个肥喏,道:“几位贵人,小人看这天­色­不对,估计很快就有一场大雨下来。这风雨之中渡船,怕是不妥当。不如等这场雨下过了再过渡如何?”

大家这一路忙忙地赶来,便是要在大雨来临之前过渡,这眼看渡船就在眼前,而且要等雨过了再行,这里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家可避雨的,沈子翼便万般地不乐意,道:“这雨应该不会那么快下来,少说几句话,没准咱们就全过了渡口了。赶紧地吧,上船。”说完便往跳板上走去。

袁天野皱着眉看了看天,一把拉住沈子翼:“翼公子,不如听艄公的话吧。他们整日在这里做事,什么样的天气能行船,他们心里最是有数。既然他这样说,必是有一定的道理。不如咱们就在车里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车里避雨终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冒雨过去,早早地到客栈里换衣沐浴,再喝碗姜汤。”沈子翼抬起眼,看着袁天野,表情很是执拗。

两人都是一样的身份,而且这里还是北燕,袁天野作为东道主,有什么事自然不好不征求沈子翼的意见,刚才见天­色­没那么暗,觉得或许还可侥幸过渡,便同意了他的话。此时天­色­不对,眼看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即便他们这一船能过去,后面的车、马过渡时免不了遇上大雨。

淋些雨倒没关系,怕就怕狂风暴雨会把船打翻。但看沈子翼这样子,很显然说不通了。

袁天野回头看了大家一眼,挥了一下手:“上船。”

他的几位下属倒不用担心,武功厉害,又会游水,即便是船翻了也不会丧命,沈府的下人水平如何,袁天野便是不清楚了。不过沈子翼既然坚持要过渡,想来他的下人应该都会游泳。

那条船不大不小,也就刚刚能装得下一辆马车或两匹马的模样。其他人都要赶马车、牵马,再腾不出人手跟着,便只有袁天野、沈子翼和林小竹上了船。艄公见劝不住,袁十给的钱也多,只得收起跳板,驾船朝江中驶去。

船驶到江心,风越发的大了起来,吹得船只摇晃不停。好在里面的桌椅都被固定住了,林小竹使劲地抓住所坐的椅子背,这才没被船晃得要到地上去。

原本林小竹坐在一边,袁天野和沈子翼坐在一起。袁天野见情况不妙,趁着风浪稍歇的功夫,站起来对林小竹伸出手:“过来,小竹,快坐过来。”

这可不是讲什么男女大防的时候。林小竹站起来,欲要抓住袁天野的手,却不想船一摇晃,她便向前猛地一扑,正好扑进**来的袁天野的怀里,一股阳刚之气扑鼻而来。他的肩膀是那样的宽厚,他的胳膊是那么的有力,林小竹忽然觉得,在他的怀里,外面的狂风暴雨都不足惧了。

“赶紧坐下吧。”沈子翼见袁天野紧紧地抱着林小竹似乎舍不得放手,心情极为不爽地开了口。

林小竹顿时红了脸,欲要从袁天野怀里挣扎出来,却听袁天野道:“别急,站稳了。”说完,慢慢松开了胳膊,扶着林小竹走到了这边位置上。

“来,坐这里。”沈子翼指着他身边,欲要林小竹坐在他跟袁天野的中间。袁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先自保,再说救人!”不由分说地让林小竹坐下,他自己又坐到了两人中间,叮嘱道:“一会儿风浪来了,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他自己的两只手,要牢牢地抓坐椅,根本腾不出空。

林小竹点点头:“好。”

沈子翼回瞪了袁天野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得外面一声“轰隆”雷响,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吹得一个大浪把船只抛向了空中,刹那间大雨倾盆。

“快,抓紧我。”袁天野吼道。

林小竹一把抱住了袁天野的胳膊,然而却感觉袁天野的身体正往前扑,连带着她也滚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就听得袁天野的吼声:“沈子翼,快抓紧我。”抬头一看,只见沈子翼不知何时,身体已滚落到了舱外。

还没等她的脑子再想别的,“哗”地一声,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将她卷进了水里。恍惚间,一只大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让她被水漫天漫地的席卷的恐慌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我是会游泳的!

这个意识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定了定神,身体正要划行,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拉着她往上浮。

袁天野,原来他也会游泳。

想到这里,林小竹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有他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哗啦”一声,头终于冒出了水面。一股清新的,说不出有多可爱、可亲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小竹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感受着这每日都存在却永远都忽视的气体的味道。

“小竹,你没事吧?”耳畔传来了熟悉的雄浑的声音。

这个声音如此悦耳,林小竹觉得,没有比这声音更让人安定让人温暖的声音了。她不顾大雨是否打在脸上,仰起脸来,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没事。”又看了看旁边:“沈子翼呢?”

袁天野脸­色­一黯:“我没拉住他。”

林小竹的心猛地一沉,张皇道:“找找看,他在海边长大,应该会游泳吧。”至于艄公,以在江边摆渡为生,必然是个深谙水­性­的人,袁天野既然能从水底上来,他也不会有问题。

此时大雨迷蒙,一丈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张望了几眼,一无所获,袁天野一拉林小竹:“走,我们到那边看看。”

“我会游泳,你不必太顾着我。”林小竹仰起头。

袁天野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轻叹一声道:“我的小竹,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能­干­。”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林小竹忽然觉得心里堵堵的,酸酸的,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天知道,孑然一身、孤单影只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像这样把她拥在怀里,疼着她,护着她。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袁天野的衣襟,道:“我们走吧。”

大浪来时,林小竹被水打得晕头晕脑,但袁天野那时仍是异常的清醒,还记得船倾覆的方位。他拉着林小竹,朝一个方向游去。

“看,快看,沈子翼。”此时雨小了些,不再像原来那样看不远。林小竹眼尖,一眼看到左前方的江面上,恍惚有一个绛红­色­的身影在水上扑腾。沈子翼今日穿的,正是一件绛红­色­的锦袍。

“走,过去。”袁天野一推林小牛。

林小竹却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赶紧过去救他。我看他像是支撑不住了。”看到袁天野望过来的担忧的目光,她坚定地道:“我真不会有事。”

沈子翼所在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十来米远,袁天野带着她,碍手碍脚,根本游不快。到得迟了,如果沈子翼支撑不住沉了下去,又得再重新寻找。万一再也找不到,便失去了救治的机会,两人终生后悔莫及。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河中的暧昧

袁天野自然也知道这些,只不过沈子翼要救,林小竹也不能有一丝闪失,否则他才真正叫做追悔莫及。不过他知道林小竹素来稳重,她既这样说,眼神是那么的坚定,他便相信她一定会坚持等他回来。他凑过来,往林小竹额上轻轻一吻,道:“小竹,一定等我。”说完,一个转身,便往那边游去。

林小竹见袁天野如水中蛟龙,动作优美而敏捷,不一会儿功夫便游到了几丈开外,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袁天野吻过的额头,心里就像开了闸门放了水进去一般,一阵漪荡。

几次三番的亲密接触,她对于袁天野的示爱,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原来一直觉得袁天野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会妻妾成群,他不是她的良人。所以她一直压抑着这份心动。可这几天,袁天野似乎改变了许多,他开始把她放在平等的平台上,学着尊重她,关爱她,似乎正朝着她渴望的理想的良人方向发展。想着他曾问她,如果他只娶她一个,她会怎样。她的心,便慢慢地融化。

如果他真的愿意一生只娶她一个,或许,她可以试着把心打开,让他走进来。

此时的雨虽然小了一些,风却仍是不住。一阵风吹过,风浪便高高卷起,朝着林小竹所在的方向打来,把她一下推到了几米之外。林小竹知道如果沈子翼在水里支撑不住,那么袁天野救了他,也只能带着他游。这里是江心,河面又宽,如果她不能自己游到岸边,到时候饶是袁天野武功再深,在这大风大浪面前,也不可能一个带两个地游上岸去。所以,当务之急,是保持体力。因此她只是用脚踏水,让自己浮在水面上,任由风浪将她推远。不过眼睛却一直朝着袁天野所在的方向。但此时雨又大了起来,雨点打在江面上,激起一层水雾,让人根本就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小竹,林小竹。”一个焦急而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在这里,在这里。”林小竹运起功力,大声喊道,然后将手脚并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

“小竹……”那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在这里。”

两人一喊一答,终于在中间汇合。

“你这臭丫头,答应我在那里等我的呢。”一见林小竹,袁天野就恼火的吼道。然后抬起手,抹了一下脸。

见得袁天野左手抱了一个人,林小竹的心松了下来。听见他这貌似恼怒实则担心的吼声,转眼看到他微微发红的眼,她的心柔软成了一团,游过去,伸手环住袁天野的腰,偎进他的怀里,柔声道:“我没事,风浪太大,游过去又被推过来,白费了力气。咱们还要留着力气游到岸上去呢。”

“我以为,刚才我以为……”袁天野伸出右手,紧紧地抱住林小竹,声音暗哑。

“对不起。”

风雨交加,虽然两人都心情激荡,却仍保持着理智。默默地相拥一会儿,便放了开来。林小竹伸头看了沈子翼一眼,见他紧闭着眼睛,像是晕迷不醒的样子,大惊,问道:“沈子翼他怎么了?”

“他刚才挣扎,我便把他打晕了,没事。”袁天野不在意地道。

林小竹松了一口气,很是庆幸袁天野的当机立断。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强的,水中被溺的人,一旦抓住一样东西,便会紧紧地抱住不放,导致来救他的人反被他束缚住手脚,从而两人一起丧命。像现在这样直接把他打晕,倒还轻松一些。

“赶紧走吧,你拉住我的衣服。”袁天野道。

“不用,我能跟得上你。”林小竹摇摇头,四处望了一望,“咱们应该朝哪里游?”这河面甚宽,在这里根本看不见河岸。风浪又很大,水流的方向也不容易辨得清楚。要是游的方向不对,游到后面没力气,那就完蛋了。

“这边。”袁天野见林小竹如此说,便不再坚持,朝着一个方向游去。一边游,还不时地回头看着林小竹。见她果然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遂放下心来,专心地朝前游去。

“啊,前面就是,我看到岸边了。”游了有小半个时辰,小竹指着前方,惊喜地大喊。

“你还能坚持不?”袁天野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林小竹。

“一定能。”林小竹坚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她的力气已差不多用尽了。如果能够停下来,她绝对是一动也不能动了。但­性­命攸关,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这几十丈的距离,她相信她一定能坚持下来。

袁天野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在山庄时,林小竹为了练臂力,那一下一下提水的瘦小身影。柔柔地看了林小竹一眼,大声地打气道:“好,一鼓作气地游到岸边去。”说完,一划水朝前游去。

“加油。”林小竹给自己打着气,深吸一口气,朝岸边游去。

二十丈,十丈,五丈,一丈……当手摸到岸边的草木时,林小竹几乎要瘫软下去。

“来,我推你上去。”袁天野把手中的沈子翼推上岸,转过来扶住了林小竹的腰。本来他可以先上去,再拉林小竹的,但他看得出林小竹此时已没有半分力气了。他担心在他爬上岸的功夫,一个浪头打来,林小竹便不见了踪影。

“好,你推我。”林小竹用力揪着岸边的植物,咬着牙道。

“来,上!”袁天野将手放在她的臀部上,用力一托,林小竹便爬到了岸上。

很不雅观地趴在岸边,摸着让人踏实的土地,林小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向后望了一望,却见袁天野仍在水里,神情有些呆滞。

“袁天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林小竹急了起来,转过身,伸出手,“赶紧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呃,不用。我自己上就好。”袁天野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朝旁边游了几下,然后抓住岸上的植物,一跃而起,便上了岸。

看着袁天野那红红的脸,林小竹这才反应过来,继而也禁不住红了脸。

咳咳,刚才,袁天野用他的手掌,推了她的臀部!

好吧,她是现代女­性­,男女间的这种肢体接触,实在算不得什么,对吧?刚才她可什么都没想。可袁天野,却明明放到心里去了,这个家伙,太不纯洁。

袁天野不自在归不自在,手下却丝毫没有含糊。一上了岸,便在沈子翼的身上拍拍掐掐的,不一会儿,沈子翼便醒了过来,还“哇”地一声,吐了一大滩水。

见林小竹看他们,袁天野头也不抬地解释道:“我救他之前,他已差不多陷入晕迷了,喝了一些水。”

“他应该会游泳吧?否则也不会坚持到你去救他。但怎么就被溺了呢?”林小竹奇怪地问。

见林小竹一脸的若无其事,袁天野也自在了许多,道:“他贵为一国皇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风大浪?再加上体力不支,所以就这样了。”

“咳咳,袁天野,这一次,谢谢你了。”沈子翼虚弱地道。

雨仍在不停地下,打在沈子翼的脸上,让他极为难受。林小竹见了,抓住他的外袍,用力地一扯,便扯下了一大片,挡在了沈子翼的头上,四处张望道:“不知哪里有地方可以避避雨。”

袁天野站起来,抬起手遮住额头,挡住雨水,四处张望,然后蹲下来道:“这里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又看着林小竹,“你现在可还有力气?咱们走一段路看看,或许会遇上人家。”

林小竹浑身打颤,哪里还有力气,但她一咬牙,站了起来,道:“走吧。”现在已是深秋,天气极凉,沈子翼养尊处优的,怕是从来没有这样,又被水泡,又被雨淋。如果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没准他就得大病一场。还是赶紧找到地方避雨才行。

“等一下。”袁天野走到一边,用力地往一棵小孩儿手臂一般粗细的树木上一劈,便劈下一截来。他把树枝扯掉,将木棍递到林小竹面前:“喏,柱着它,会好一些。”

“谢谢。”林小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袁天野,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袁天野转过身去,背起沈子翼,道:“走吧。”说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往岸边游的时候,虽然一直朝着右边方向游,但被水一带,便变成了往右下方游了。所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不再是离周家镇很近的那个渡口,而应该是河的下游。

三人蹒跚着一路前进,走走歇歇,这么走了半个时辰,竟然没有见到一处人家。四野都是山,树木野草繁茂,除了一些受惊的小动物,竟然看不到一个活物。

不过好在雨已慢慢地停了。

“我们坐下来,生了火先把衣服烤­干­吧。”林小竹建议道。饶是袁天野的武功再高,体力再好,先是在水里救人,带着一个人游了那么远,上了岸又背着一个一百四十来斤的人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早已­精­疲力尽了,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五章 烤衣

林小竹是这么想,袁天野却想着她上岸时就没了力气,现在又走了这么久,想必是极累了,便也不坚持,将沈子翼从背上放了下来,一ρi股坐到地上,然后看看四处都是湿辘辘的草木,叹了一口气道:“哪里能寻得出­干­柴来烤火?”

“湿柴也能烧燃,只不过烟比较大。”林小竹道。以前在深山舅舅家时,有时被舅母打出去,躲在山上,便是下雨天她也要烧火烤野味吃的。想起那段日子,她便一阵唏嘘。要不是遇上袁天野,她很有可能就被卖到深山里去给人做童养媳了。饶是她再机灵,遇上力气大的,她根本都跑不了。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袁天野从她这话,显然也想起了她在舅舅家的生活。虽然他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她那舅母的表现和村里人的反应,当时他都看在眼里的,知道她过得一定不好,否则她也不会自卖自身了。从她一直想要赎身就知道,她要不是走投无路,是绝不会把自己给卖了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林小竹的目光不由带了些许怜惜。

林小竹却没看到他的目光,说完那句话,她便四处张望,终于看到远处有一棵大树。下雨时有大树挡着,树下不会像外面那么湿,再加上上面有枯叶覆盖,下面应该会有一些半­干­的树枝。她走过去,用树枝把地上的树叶扒开后,果然找到一些半­干­的树枝。

“我来吧,你回去歇着。”袁天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小竹回过头去,对他笑了一下,道:“一起吧。”要是以前,她虽然赎了身,在他们眼里仍是下人,这些事自然应该由她去做,袁天野只管坐在那里等着烤火就是了。可现在,袁天野却没有坐在那里等,也不是过来帮忙,而是心疼她,想要替代她做事。这种变化,虽然是一点一滴极小的事,却也能看得出,她在他心目中,地位发生了变化。他们之间不再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而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她对于袁天野的这种变化,自然乐见其成。所以并不推辞,两人动手,一起把枯枝捡了出来。

“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干­爽,你把翼公子背过来吧。”捡够树枝,林小竹道。

“好。”袁天野起身过去,把沈子翼背了过来。

林小竹自从到了这古代,因为没有家,所以没有什么安全感,一直喜欢把全付家当都带在身上,能生火做饭活命的火石自然也不例外。她往身上一摸,从怀里拿出火石时,忽然打了个愣,这才想起,原先在往岸上游的时候,她当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而腰上的银两让她感觉越来越重。为了活命,她一咬牙便把腰带解开,将银两全都扔到了河水里。刚才­精­疲力尽没有时间想这个。现在想起,她这心啊,真叫一个疼。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年的一百多两银子啊。

想到这里,她赶紧去摸了摸衣角。摸到一张稍硬的纸质还在衣角里,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依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原则,沈子翼给她的那张一千两银票,她密密地缝在了衣角里,并没有跟那些银子放在一起。幸亏那银票的纸质特殊,被水浸了,还好好地在衣角里,否则,她真要欲哭无泪了。

还好还好,去了小头,大头还在。

林小竹舒了一口气,就着枯枝,打着火石,好半天才把火生起来。而袁天野也扶着沈子翼到了这边坐下。他看了林小竹一眼,把外袍脱了下来,捡了一根树枝,把衣服摊开晾到上面,凑到火堆旁。

虽然在现代在游泳池看多了只穿一条­内­裤的男人,但到古代几年了,林小竹或多或少受了一些礼教的影响,知道即便是像袁天野这样穿着包得极严实的亵衣,也不是她这个女人能看的。当下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站起来道:“我去那边再升一堆火。”

“你先别走,我运功帮他把寒气逼出来,你就呆在这里吧。否则要有什么事,我一下顾及不到你。”袁天野却道。

林小竹看沈子翼闭着眼睛,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潮红,知道一定是他刚才受了凉,发烧了,点点头道:“好,你运功吧,我在旁边守着,不会乱跑的。”

袁天野不再废话,将沈子翼转过来,背对着他坐着,开始运功帮他治病。不一会儿,沈子翼的身上开始冒出雾气来。

林小竹开始还觉得很是神奇,看得极有趣。但她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是湿的。原来忙着还不觉得,现在坐下来被秋天的凉风这么一吹,凉飕飕的、湿漉漉的,甚是难受!不一会儿,便觉得鼻子痒痒想打喷嚏,为了不影响袁天野,她拼命的呼气,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打出来。

她看着袁天野他们,暗叹一口气。有他们在这里,她是不可能将衣服脱下来烤­干­的了。只能乞求上天,不要让她在这个时候受凉感冒。有个沈子翼已够让人­操­心的了,她要是也病了,袁天野一个人,怎么办呐?

想了想,她转了一个方向,背朝着火堆坐着。

在深山里时,她见过有孩子受了凉,家里的大人便烧一堆稻草,用火烘孩子的背。慢慢地把那堆稻草烧完,把背烘暖了,那孩子的风寒就好了。

背对着火堆,林小竹慢慢感觉身体暖和起来。便是前胸穿着湿湿的衣服,也不觉得冷。她伸出手,把袁天野的长袍翻了翻,让火烤到那还没­干­的地方。这袍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极其柔软,还很容易­干­。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是半­干­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袁天野放开了贴在沈子翼后背的手,作了个收势,缓缓地睁开了眼。

看着林小竹背对着火堆坐着,抬着头看着远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什么。湿湿的头发披散在背上,乌油油地,越发地衬得她肤如凝脂,肌如白玉。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道优美曲线。

想起她嘴里那甜美的味道和河中的那一个拥抱,袁天野只觉得一阵心曳神摇,口­干­舌燥。他赶紧移开眼睛,作了几次深呼吸,把心里的那股躁动压下去,这才走到她身边,道:“来,我帮你驱驱寒气。”

“你们好了?”林小竹惊喜地转过头来,见袁天野坐到她的背后,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用驱寒。”袁天野累了那么久,又帮沈子翼驱了寒气,应该早已累惨了。如果再帮她运功,她担心他吃不消。而且刚才,她烤了后背,身上的寒意已消退了。

袁天野不放心,拉过林小竹的手,给她把了个脉,见她果然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却舍不得把她的手放下,慢慢地用他的大掌把她的小手包裹起来,轻唤一声:“小竹。”

感觉到那只大手有力而坚定,林小竹心如撞鹿,她低下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袁天野正要说话,却听得沈子翼那里传来声响。转头一看,见他原本坐着的身体动了一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眼了。只得恋恋不舍地把林小竹的手放开,仲手去摸了摸架在火旁的袍子,轻声道:“你找个地方,把我的外袍换上,将湿衣服脱下来烤­干­。”

“嗯,好。”林小竹脸有些微红地站了起来,拿起那件袍子,走到大树的另一边升了一堆火。然后踌躇了一会儿,见袁天野已走到沈子翼身边,跟他说起话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坐着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她,她赶紧跑到一处灌木丛旁边,手脚麻利地将湿衣服换了下来,穿上了袁天野的那袍子。

虽然袁天野冲动之下吻了她两次,刚才的举动也挺暧昧,但她相信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必不会趁此机会强要了她。此时保住身体不生病才是最重要的,忸怩害羞什么的,就顾不得了。

袁天野身材高大,他的袍子自然又长又大,林小竹穿在身上,空荡荡地,还拖到了地上。她把多余的地方折了几折,用腰带扎紧了,这才将自己的衣服挑在树枝上,架到了她这一堆火旁烤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衣服烤­干­,再换了回来,伸头见袁天野他们已将身上的亵衣都烤­干­穿好了,她这才放心的回到那里,欢喜道:“翼公子,你可好了?”

“好了。”沈子翼转过头来一笑,“这一次,多亏了逸王爷。”又道,“林小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你从小没吃过苦,自然跟我们不一样。”林小竹笑道,把袍子递给了袁天野。

“唉……”沈子翼叹了一口气,很受打击的样子。

“好了,我们走吧。希望天黑之前能找到人家。”袁天野接过袍子穿上,站了起来。

沈子翼也跟着站起来,看他的脸­色­和动作,便知道他是彻底好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八月瓜

荒野之中,根本就没有路。袁天野在前面拿着一根树枝,一边敲打着草木,一边前进。“七月黄蜂八月蛇”,此时正值八月中旬,正是蛇最多的时候,这行走之前,便得“打草惊蛇”,才能不出现一个不慎便踩在蛇身反遭蛇咬的情况。沈子翼自出生以来,就没走过这样的山路,加上又没有武功,走在中间,林小竹则断后。

这样走了一个时辰,沈子翼终于坚持不住了,道:“歇一下吧。”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不知哪里有可以喝的水。”

“你们在这里歇着,我去摘些野果过来。”林小竹道,说完便跑开了去。

秋天野果极多,这一路上她就看到了不少的野果。只是要赶路找人家,她也没心情去摘。此时见沈子翼说口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挂着几个八月瓜,她自然不肯放过。

“哎,你等等。”袁天野却不放心林小竹,见林小竹转身就跑,赶紧在后面跟上。

沈子翼却累的不行了,也管不得脏不脏,一ρi股坐到了草地上。

“就在这里,我不会走远。”林小竹跑到树旁,小心地把炸开了的八月瓜摘了下来,递给袁天野,“你先帮拿着。”

袁天野只得伸出大掌,把八月瓜接过来。这八月瓜,他在山庄时,也吃过几回,自然知道这是能吃的野果。

不一会儿,林小竹便把树上炸开的五个八月瓜摘了个­干­净,道:“走吧,回去。”

两人往回走,离沈子翼不远时,袁天野忽然变了脸­色­,把八月瓜往林小竹怀里一放,拿起手里的树枝,就往沈子翼身上­射­去。

“你­干­什么?”林小竹吓了一跳。转而看到沈子翼身后,有一样东西正在剧烈地蠕动,她顿时捂住了嘴:“蛇!”

那树枝从沈子翼的耳边飞过,更是把他吓得不浅,他竖起眉毛正要对袁天野怒骂时,听到林小竹的这一声叫,脸­色­骤变,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当看到离他身后不到一尺远的不停扭动的蛇的时候,吓得差不多快要瘫倒在地上。

“不怕,已经死了。”林小竹忙安慰道。

沈子翼定睛一看,可不是吗?袁天野那树枝,极为有力,正扎中了蛇的七寸,把它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他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气,对袁天野深深作了个揖:“多谢逸王爷第二次救命之恩。”

“行了。”袁天野一摆手,“遇上这种情况,有能力你也会救我的。”

沈子翼见状,也不矫情,直起腰来,不再说客套之话。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有机会就报答,不必老是挂在嘴上。

林小竹将手里八月瓜举到沈子翼的面前:“来,吃瓜。”

“这是何物?”沈子翼拿起一个八月瓜,看到这果已从中间裂开了,露出白中带紫的果­肉­,有些疑惑地看着林小竹,“这能吃吗?”

“我小时候住在深山的舅舅家,经常没饭吃就以野果为生。这山里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我最清楚不过,放心吧。”林小竹说着,递了一个八月瓜给袁天野,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吃起果来。

“你小时候,过得很苦?”沈子翼听了,抬起头来,看着林小竹,“所以才被人卖给了逸王爷?”

林小竹抬起头来,看了袁天野一眼:“嗯,是啊!否则我现在,就成了深山里的一名童养媳了。”

沈子翼感情复杂地看了袁天野一眼,不再说话,拿起八月瓜,吃了起来。

“嗯,还真好吃。”吃了一口,他叫道。

“是吧?”林小竹得意洋洋,“这八月瓜,又叫八月炸,要到八月才成熟,一成熟就自动炸裂,炸的越开,就说明越成熟,味道也越好。甘甜、清润、芬芳,香­嫩­得入口即化,这味道,妙不可言。”说完又去问袁天野,“王爷可曾吃过?”

袁天野却看着她,半晌才道:“我记得,什么时候你叫过我袁天野?”

“呃。”林小竹想起他推自己上岸的发愣,自己一着急便叫了他一声名字,感觉脸上又发烧了。她有些恼怒地嗔了袁天野一眼,道:“那一定是您听错了,奴婢怎么敢叫王爷大名?”

“哼,你就耍赖吧。”袁天野也不逼她,转换话题道,“这八月瓜。在山庄时,袁十摘给我吃过。”

“哦。”林小竹恍然。

林小竹脸上那一瞬间的娇羞,没能逃得过沈子翼的眼睛。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又甜又糯的八月瓜,变得有些苦涩起来。三口两口把瓜吃完,他站起来道:“走吧。”

“瓜还有呢,你刚才发了烧,难免口渴,再多吃一个吧。”林小竹又递了一个瓜过来。

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关切,沈子翼心里的那点­阴­霾一下就消散了,伸手接过八月瓜,又吃了起来。

八月瓜一共五个,沈子翼这一吃,便还剩下最后一个了。林小竹见袁天野吃完,将那个递了过去:“呐,还有一个。”

“不用了。”袁天野摆了摆手,“这东西我一向不大爱吃,你吃吧。”

“真的假的?”林小竹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不渴也不饿。”

“赶紧吃吧,哪儿那么话?”袁天野柔柔地瞪了她一眼。

一股暖流涌上林小竹的心头,她的嘴角禁不住翘了翘,将八月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一股甜蜜蜜的味道直入心底。

沈子翼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只八月瓜,忽然感觉自己一口也吃不下去。他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被父母和一群下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去照顾别人。就算他喜欢林小竹,但他觉得林小既是厨娘出身,做惯了事,照顾惯了别人,而且又是女人,那么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应该是林小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不是他去呵护、照顾林小竹。直到现在……

他忽然很想问问袁天野,他们两人明明是一个主子,一个下人,为何现在袁天野能反过来去照顾林小竹的?难道他不是一直习惯着林小竹的伺候吗?

“翼公子,你怎么了?”林小竹吃完手里的八月瓜,见沈子翼还拿着大半个,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奇怪地问。

“啊,没事。”沈子翼赶紧埋下头去,食不知味地把那八月瓜吃完,便站了起来。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小竹在旁边摘了几张大大的树叶,走到死蛇旁边,对袁天野道:“来,把蛇弄到这树叶上来。”

“这是­干­什么?”袁天野皱起了眉头。

“秋风起,三蛇肥。这条蛇就是三蛇中的金环蛇。虽然牙齿有剧毒,但­肉­质鲜美。一会儿如果找不到人家,咱们就把这蛇拿来当晚餐了。”林小竹笑道。

沈子翼却道:“还是不要了吧,看着就恶心。”他其实更多的是害怕,感觉这蛇还有可能猛地抬起头来,咬他一口。

“我把它包好,你就看不见了。”林小竹道。她在深山里呆那半年,看到村里人有不少吃蛇的,她自己也跟着吃过两回,感觉味道确实好。面且老爷子那菜谱里,就有一道三蛇羹,她一直想试着做一做,却一直没有遇上那三种蛇。现在既然遇上了,自然要试一试。

袁天野小时候跟死士们一起训练的时候,有时候趴在坑里一天也不动弹,蛇从身上爬过去的经历,他也不是没遇上过,自然不怕蛇。见林小竹执意要把这蛇带走,他只得帮着林小竹,把蛇弄到树叶上,然后一层一层地用草扎紧。

无论情况如何,至少晚饭有了着落,林小竹很高兴,把包着蛇的树叶包串到一根树枝上,再把树枝放到了肩头扛着,道:“走吧。”

“我来拿吧。”袁天野伸手过来。

“不用,你还要在前面打蛇。而且你这样扛着走在前面,翼公子就不好走路了。”林小竹知道沈子翼被吓着了,自然不会让蛇在他面前晃荡。

袁天野也想到了这一点,便不好再坚持,重新折了一根树枝,一路敲打着前进。

这样一路行来,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正当太阳渐渐西沉,大家都差不多绝望之际,林小竹忽然指着远处道:“大家看,那是什么?”

袁天野一看,也面露惊喜:“是稻田。”

“那又如何?”沈子翼一脸的迷茫,“又不是人家。”

林小竹在后面用手里的树枝一拂沈子翼:“阿笨,有稻田,那自然意味着这附近就有人家了。”

“哦,原来如此。”沈子翼恍然,­精­神也振奋起来,“那咱们快走吧,我这肚子都饿扁了。”那两个八月瓜,早已被他消化完了。

袁天野却忽然停了下来。

沈子翼一下没注意,脑门直接撞上了袁天野脑袋。他摸着头,抬起头问:“怎么了?”

袁天野伸手在身上四处摸了摸,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虽然有了人家,但我没带银子。”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七章 蛇羹

沈子翼一愣,忽然想起他的小厮护卫可没有跟过来,没人帮他付账,伸出手在身上乱摸了一气,也面露尴尬:“我也没带,银子都在沈贵身上。”然后又看了一下腰间,“玉佩也不见了,估计刚才被河水冲走了。”

两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林小竹。林小竹既然是独自离开燕京的,身边又没带丫头婆子,她的银子,自然带在身上。只是……沈子翼看到林小竹原来背在背上的包袱不见了,不由得有些绝望。袁天野却直接把眼光盯在了林小竹的腰带上。他可还记得,四年前他从深山里把林小竹带出来时,林小竹的钱就放在腰带里的。

看着这两道充满希翼的目光,林小竹顿时感觉压力很大。她苦笑一下,道:“往岸边游的时候,我没力气了,银子又很重,我便把它们全扔进水里了。”看得两道目光一下黯谈下来,她又道,“不过!翼公子借我的一千两银票,被我缝在了衣角里!想必应该是没有烂掉。”

沈子翼的眼睛又恢复了光亮,舒了一口气:“那便好了。一千两银子,还怕不够花吗?”又安慰林小竹,“你别担心,找到沈贵我让他再给你一千两。”

袁天野和林小竹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沈子翼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袁天野挑挑眉:“一千两银票,哪里有银庄兑散?难道在农家吃一顿饭,住一夜,你就把一千两银票给别人?明日要是再走不出这地方,找不到袁十他们,咱们就不要花钱吃饭了?”

“……”沈子翼被袁天野说得不服气,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总不能将那银票扯一个角给人家吧?

“其实,老百姓都很纯朴的,吃一餐吃,住一晚!不会要咱们给钱的。”林小竹道,“如果你们过意不去,以后派人来给他们钱就行了。”

袁天野却摇摇头:“白吃不妥当。而且这地方看上去比较偏僻,很是难找。为了几两银子,让下属跑上一趟,花大力气寻找,也不妥当。”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总不能因为这些迂腐的理由,咱们就在这里忍饥受冻了吧?”沈子翼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他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有人家了,袁天野却还计较这儿计较那儿的。他是这个国家堂堂逸王爷,吃哪家的饭,那是那个家里的荣幸才对。要是搁在南海国,花大钱请他去吃饭,那还得看他有没有心情呢。

林小竹却是能理解袁天野不扰民的心理。她穿越到这里,也是过了半年穷苦生活的。她最是知道,老百姓穷,却很好客,必然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今天他们三人吃了别人一顿两顿白米饭,没准那个家到后面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得有半个月没粮食吃,还得靠借贷或吃野菜过日子。

她眼晴一亮,从头上拔下一样东西,道:“差点忘了,我这还有一根银簪子。”

沈子翼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袁天野却深深地看了林小竹一眼,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打几只野味来。”说完,转身就要走。两个出身显赫的大男人,却要靠女人的首饰度过难关,他实在是抹不下面子。再说,那些穷苦老百姓家里的饭菜,他吃过两回。他和林小竹倒也罢了,估计沈子翼根本无法下咽。

林小竹急了,上前一把拉住袁天野:“别,别走。现在虽然困难一些,但好歹大家都在一起,平安无事。可你这么一走,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是啊,还是别去了,一会儿有什么吃什么吧。”本来沈子翼还觉得有野味吃不错,但听得林小竹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当,开口劝道。

“小竹放手,真不会有事,相信我。”见得林小竹一脸的焦急,袁天野的眼里异常温柔。

“不行,我不放你走。”林小竹发起了小孩儿脾气,死死地拽着袁天野的衣角。她相信他的武功高强,打几只野味不会有事。但万一呢?如果真的有事,那怎么办?一想到他这一去,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这心里,就堵得难受。

看到林小竹像小孩儿似的嘟着嘴,大眼睛全是担忧,袁天野心里涌上一股甜蜜的柔情。他禁不住伸出手来,抚了一下林小竹的脸,柔声道:“傻丫头。”

林小竹没想到袁天野会当着沈子翼的面,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来,不由得一下红了脸,放开他的衣服,后退了几步。

旁边的沈子翼见状,顿时咆哮起来:“袁天野,你­干­什么!”说完走上来,用力地打落袁天野的手,然后揪起他的前襟,“明明说好的要公平竞争,你却在这里趁人之危。袁天野,我告诉你,虽然你救了我两回,我不会武功,还得靠着你才能走出这里,但我绝不会放任你这么占林小竹的便宜。”

“沈子翼,你发什么疯?”袁天野也怒了,将自己的衣服一把扯了回来,道,“什么叫做趁人之危?林小竹她喜欢的人是我!不信你问问她。”

沈子翼转过头去,看着林小竹:“是不是真的?”

自己对袁天野动心是事实,而且也应该把这件事跟沈子翼说清楚。但林小竹知道,那些话,绝不应该是现在说。袁十找到他们不知会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他们三人应该同心协力,一起走出这困境。沈子翼虽然养尊处优,这一路上未免显得有些无能,但他骨子里也是极骄傲的人。她这么一说,要是他受不了打击,独自一人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当下她看着这两人,也吼道:“你们两人还有完没完?这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吗?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走出山坳,如何找到找车队,却为一个女人争吵打架,你们还是男人吗?”说完,她转过身,气呼呼地就往前面走去。

袁天野和沈子翼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一个心里笃定林小竹心里只有他,刚才不否认只是不想让沈子翼出状况;一个想着林小竹不否认,那自己就应该还有希望。这么各自怀揣着心思,一路往前走着。翻过一个山坡,三个人眼睛俱都一亮。

山坡下面,果然有几户人家。此时正是晚饭时分,每家都炊烟袅袅,农人荷锄晚归,­鸡­犬之声相闻,好一幅宁静恬然的田园风光。

“走吧。”林小竹道,带头下了山坡,朝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院门大开着,林小竹却还是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大娘,我们在前面江中翻了船,走了一个下午!才看到人家,现在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

请问,我们能在你们这里借住一宿吗?”林小竹露出笑容,甜甜地问。

“哎哟,可是遭了罪哟。”老太太一听,就叹息着,看到林小竹三人男的俊,女的俏,身上的衣服虽然沾了些泥,看料子却是不一般,赶紧招呼道,“来,快进屋,赶紧进屋。”又高声叫道,“花儿她娘,来客人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应声出来,招呼着大家坐了,又从屋里拿出一瓢枣子来,道,“自家种的东西,尝尝。”

“谢谢婶子。”林小竹笑着,抓起一个,“咔嚓”一声,将枣子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又脆又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老太太笑眯了眼,转头对她儿媳道,“花儿她娘,你去把那芦花­鸡­给杀了。”

“哎。”­妇­人站了起来,便要往厨房去。

“大娘,婶子,不用了。我们在路上打了一条蛇,我做蛇羹给你们吃吧。”林小竹站了起来。

“蛇?”老太太一愣。

林小竹把树叶包解开,露出里面的蛇来。

“呀,还挺大一条蛇。”花儿她娘看到那蛇足有小孩儿手臂那么粗,顿时惊叹道。他们山里人,自然不怕蛇,吃蛇也是常事。所以听得林小竹要把这蛇吃了,并不奇怪。

“走吧,婶子,我跟你一起去厨房。”林小竹用树叶再包了蛇,拿在手里,跟着花儿她娘去了厨房。

累了一天了,这会儿还要去做事。袁天野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林小竹,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当着主人家的面,这话还真不好说。

半个时辰之后,林小竹和花儿她娘抬着一个小桌子过来,道:“开饭了。”

“哇,真香。”沈子翼本来就饥肠辘辘,此时闻到一股异香从桌上的一个锅里冒出来,不由得耸了耸鼻子。

依照山里的规矩,女人和孩子是不上桌吃饭的。但林小竹是客人,自然不在此列。几个男人推来推去,坐了下来。林小竹帮着每人舀了一碗三蛇羹。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老太太的丈夫,一个姓陈的老头看着碗里汤上飘浮着的白­色­的如丝状的东西,疑惑道:“这是用蛇做的?”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八章 艰难

“对,你们尝尝。”林小竹笑道。

袁天野和沈子翼哪里还顾得说话?端起碗吹了吹,便将一勺蛇羹吸入了嘴里。

这蛇羹是将蛇去骨撕成­肉­丝,再加生姜、陈皮、桂圆­肉­、竹蔗水、绍酒等配料煨熟,最后以马蹄粉调芡。入口就是一股滑糯的口感,紧接着,蛇­肉­的鲜,调味料的咸,甘蔗的甜,马蹄粉的清香爽滑,一齐的舌尖上荡漾开来,融合成了一种妙可不言的美味。这美味让大家都沉浸其中,除了一阵阵的吸吮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这么美味的羹汤,吃了这一次,也不知是否还有第二回。屋里的人也顾不得讲究什么主客了,自己一碗喝尽,看到罐子里还有羹汤,便直接舀满自己的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沉浸到了美味里。直到那一大罐子羹汤都见了底,这才遗憾地放下碗,感叹道:“实在太好吃了。”

林小竹见状,很是庆幸自己留了一罐蛇羹在厨房里。否则老太太婆媳几人帮着忙乎了半天,都没能尝到一口,她可就内疚了。

“我这一辈子也吃过不少的蛇,却没有哪一次能吃出这样的味道来。”陈老汉感慨道。

“我已将做法教给婶子了。以后捕到蛇,想吃就让婶子给您老做。”林小竹笑道。

“哎哎,那就太谢谢姑娘了。”

花儿她娘见大家都喝完了羹汤,便给袁天野和沈子翼、林小竹各盛了一碗米饭。陈老汉爷儿几个,则拿起桌上的窝窝头慢慢地吃起来。筷子也不往桌上林小竹炒的醋炒­嫩­南瓜和­干­煸豆角里夹,只夹着旁边的咸菜。

“大爷你……”沈子翼见袁天野只是沉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而林小竹也垂着头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怎么不吃米饭,还有这桌上的菜?”

陈老汉咽下一口窝窝头,笑呵呵地道:“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吃惯这东西了,没事。”

沈子翼虽然养尊处优,却也是个聪明人,又加上还没进村时林小竹和袁天野的对话,他也敏感地知道大概这白米饭对于这家人来说,是奢侈的吃食。那桌上的高粱窝窝头,里面便掺了一半的米糠和­干­菜,看上去就极为粗粝,估计很是难吃。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将碗里的米饭吃了下去。

沈子翼一碗饭还没吃完,却听得陈老汉的儿子道:“公子,那东西不是你能吃的,快放下。”他抬起头来,却看到袁天野拿了一个窝窝头,正掰开了放嘴里放。

“没事,我喜欢吃。”袁天野笑道,可话还没说完,一哽脖子,脸­色­涨得通红,看样子是被噎着了。

“快喝点水。”林小竹一见他拿窝头,便早已有准备了,赶紧将一碗水递给他。

袁天野“咕嘟咕嘟”地把那碗水喝了下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公子,说了这东西你们吃不惯。”陈老汉一把将袁天野手上的窝头抢了去,又一板脸,对花儿她娘喝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客人盛饭去。”

“哎哎。”花儿她娘连忙拿过袁天野面前的空碗,盛了一大碗米饭过来。

袁天野接过那碗饭,满脸的羞愧。

沈子翼却伸手去桌上拿了一个窝窝头,道:“我尝尝。”

陈老汉阻止不及,只得由他。

好在沈子翼知道自己连袁天野都不如,袁天野吃不下的东西,他指定也吃不下,只是心里好奇而已,掰了一小块,放入嘴里,嚼了嚼,只觉得嘴里的东西不咸不淡的,有一股米糠和­干­菜混和在一起令人作呕的气味,粗粝而难吃,根本无法下咽。

“呵呵,公子,你是吃不惯这个的,赶紧吐出来吧,不要硬撑。”陈老汉笑道。

沈子翼听得这话,涨红了脸,本想争点气把它咽下去,怎耐喉咙根本不听他指挥,一往下咽就感觉恶心。只得跑到门口外,吐了出来。

回到屋里,便听得袁天野正跟陈老汉在说收成的事。原来这北燕国基本上都是山区丘陵,田少山多,土地贫瘠,这一家七、八口人,只有两亩地。便是想要佃田来种,都没有田佃,只能常年靠着这些野菜米糠度日。要是遇上荒年,那就更加艰难。

“没有米,多种些菜也可以啊饭少菜来补嘛。”沈子翼道。桌上的那两盘醋炒­嫩­南瓜和­干­煸豆角,他倒是吃得满口清香。

林小竹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可知道,我炒这两盘菜,就用去他们家半个月的油?”

“啊?”沈子翼看着自己碗里的菜,忽然感觉没了胃口。

而林小竹却专心地听着袁天野和陈老汉的谈话,Сhā嘴道:“我记得从夏家村出来时,给我们吃的不是玉米饼吗?那玉米比较适合山区种植。还有红薯,也是个好种植、而且能作粮食的东西,完全可以在全国推广。”

袁天野眼睛一亮,看着林小竹:“真的?”

“怎么?这作物没有推广到这里吗?”林小竹皱起了眉。

袁天野叹了一口气:“原来的朝庭,根本无心做这种事。”他看了林小竹一眼,又低声道,“所以我做的事,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

林小竹点点头。原来的端王,只顾得争权夺利;袁执更不是个东西。如果北燕落在这父子俩手里,老百姓的日子会过得更为艰难。

经过这一餐饭,沈子翼在睡觉时看到那黑乎乎、散发着异味的房间和床上不大­干­净的铺盖,便没有再多话,默默地跟着袁天野合衣躺了下去。

第二日离开的时候,林小竹倒是为了那根银簪子,跟老太太推了许久。最后还是袁天野硬塞到那家七岁的重孙子身上,又拉着林小竹和沈子翼走得飞快,这才结束了这场争执。

“逸王爷,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了。”走了好长一段路,沈子翼道,“百姓的这种艰难的生活,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又怎么能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安逸享受呢?”

袁天野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走之前,三人已问过路了。往南走两个时辰,便可到一个叫做杨林的小镇。昨日走了那么远的路,沈子翼已吃不消了,脚下涨了几个大水泡,还是袁天野昨晚给他挑了,这才好一些。今天又要走两个时辰,更是苦不堪言。但见林小竹一点不知疲倦的样子,他也只得咬牙跟着,没有叫苦叫累。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三人踏进了那个小镇。

看着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街市,沈子翼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道:“咱们就在这里住下来,等着他们来找就行了。”

袁天野的脸­色­却没有放松:“这镇子太小,也不知有没有钱庄,能不能兑换一千两银票。”

沈子翼一听,哀叹道:“不是吧?如果没有,咱们身无分文,不得饿死在这里?”

林小竹睨了他一眼:“你这一身衣服拿去当,或许能换得两个钱。”

沈子翼一听,低头看了看他身上有些脏了的锦袍,疑惑道:“衣服还能换钱?”

林小竹摇摇头,都懒得再跟他解释。

这镇子还真不大,也就三条街。三人在镇上转了一圈,又找人问了,发现这里果然没有钱庄。便是当铺都没有。如果想要兑换银子或是当衣服,还得到四十里外的易州县城去。三人站在街头,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沮丧。

“怎么办?”沈子翼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道。早上起来就吃了一个高粱饼,喝了一碗稀饭,早已饿扁了,不要说四十里,便是四里路,他也走不动了。

林小竹看了看袁天野,又看了看沈子翼,挑了一下眉,道:“难道他们找不到咱们,咱们就这样被饿死了吗?”

“那倒不至于。我好歹有一身医术,去给人家看看病,还是能赚得几个钱的。”袁天野道,说完一转身,“走吧,我们一路看看,有什么人要治病的。”

林小竹心里早已有了赚钱大计。刚才那样问,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两个大男人,是不是没有了原来的身份地位,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此时见沈子翼能放下架子,愿意走街串巷地去做铃医,心里安慰许多,道:“这病人不是那么一下子就能遇上的。咱们还是先吃饭要紧。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说完,朝一个地方走去。

“喂喂,没钱吃什么饭?”沈子翼一把拉住林小竹。

林小竹白了他一眼:“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你要去给人家做厨子?人家酒楼原就请了厨子,你又只做那么一天两天,总不能哄得别人辞了那厨子来请你吧?”沈子翼道。

“我不做厨子,我只卖菜谱。”

“卖菜谱?”沈子翼的眼睛亮了起来。

刚才在镇上转了一圈,大家对这镇上的铺子经营什么都已熟悉了。朝着前面走了一段路,便到了这小镇上最好的酒楼——临风居。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酒楼里客人不少。见林小竹三人进来,小二忙迎了上来:“客官,可是要吃饭?里面请。”

“我找你们掌柜的,要跟他谈一笔生意。”林小竹道。

小二打量了三人一下,见袁天野和沈子翼的穿着光鲜,倒也不敢怠慢,把三人请到了里间坐好,道:“请三位稍等。”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人早已饥肠辘辘,闻到酒楼的香味,一个个面露苦笑。其是沈子翼,哪里受过这等看别人吃、自己挨饿的罪?便是袁天野,虽说曾留落在外,也不曾缺过银子,少过吃食。两人一下落到如此窘境,而且还得靠林小竹来赚银子吃饭,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袁天野不断地抬起头,去观察大厅里吃饭的众人,不厚道的盼着有一两个客人忽然急病发作,好让他出手诊治。可看了半天,无不是红光满面的,根本没有发病的迹象。

那掌柜也不知是故意怠慢,还是真有事耽搁了,半天没出来,沈子翼坐着无聊,问道:“林小竹,一会儿你打算卖什么菜谱?”

林小竹摸摸鼻子,苦笑一下:“我还真不知卖什么菜谱好。”

“不知道?”沈子翼古怪地看着林小竹,“你怎么不作打算就来了?”

“本来卖菜谱,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先扮作食客,点了他们的招牌菜尝尝,对这里大厨的手艺和本地人的口味了解了之后,再来谈这事的。但是你看看咱们,哪里能先点菜后谈生意?”林小竹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沈子翼敲了敲自己的头:“以后出门,一定要自己带些银两了。”

两人正聊着,却听那边有客人在高谈阔论:“……照我说,易州城里的厨子有什么了不起?那里最有名的一品楼里做的鸭子,我又不是没吃过?跟咱们临风居伍大厨的手艺可差远了。”

旁边有人却道:“伍大厨的手艺,确实没得说。但你要说一品楼的厨子的手艺比不过他,那我可不同意。估计你去吃的那一次,是出了什么状况,让他们大失水准了。我去一品楼不止吃过一次,它那里做的鸭子,味道可真是绝了!绝不比余大厨做的差。”

前头那个反驳道:“你知道什么?这伍大厨可是御厨,听说以前在皇宫里,最拿手的菜就是做鸭子。难道那一品楼的厨子的手艺还能比得过御厨?这次厨艺大赛啊,一定是临风居拿第一了。”

厨艺大赛?林小竹眼睛一亮。

袁天野一见林小竹这表情,便知她对这厨艺大赛感兴趣了。站起来便走过去,对那几位书生模样的客人拱手道:“几位兄台,有礼了。”

几位书生见袁天野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赶紧站起来回礼:“有礼有礼。”

“刚才在下听得几位兄台说这厨艺大赛一事,不知可否跟在下详细说说?在下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吃。”

“呵呵……”大家听得袁天野这么说,都笑了起来,道,“巧了,我们县尊大人也喜欢美食,所以每一年都会选一个节令,在县里举办厨艺大赛。今年正好选在八月,兄台也知道,八月桂花鸭,这八月份,最适合吃鸭子。所以县尊大人便准备于后日在易州县城内举办厨艺大赛。因这临风居的大厨做得好鸭子,便也准备参加。”

“哦,原是这么回事。”袁天野笑着点点头,又问,“那这参赛可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只要报名就可参赛?”

一个书生摇着头道:“非也非也。这参赛的,必须是县里酒楼的大厨,以酒楼的名义报名方可参加。”

袁天野恍然:“原来如此。”又拱拱手,跟他们寒暄几句,这才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歉意地看着林小竹。

“呵,想也应该想得到会这样。”林小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何出此言?”沈子翼奇怪地问。

袁天野开始还有些疑惑,可细想一想,便也明白了。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小竹,想知道她会说出怎样一番话来。

“酒楼想要参赛,必要花一笔不菲的报名费。而这些钱,除了租场地、请评委、发奖品,必然还有一大笔剩下来。一场大赛下来,县里不光不要出银子,反而会有一笔收入。如果再来个暗箱­操­作,人为地定名次,收入就更不得了了。如此一来,县太爷既敛了财,又得了政绩,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而酒楼呢?有了这些比赛,只要有水平,肯使银子,便可以得到名次,领到一个县里颁发的匾额。这可是金字招牌,能让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花出去那点银子,跟将来赚回来的一比,也就不算什么了。老百姓们跟着欢腾一场,老饕们平白得了一场盛宴,做小生意趁人多发了一笔小财。这么一次大赛下来,无论是县里、酒楼还是百姓,都皆大欢喜。”

沈子翼听得这话,惊讶张大了嘴。良久方转问袁天野:“不过是一场厨艺大赛,真的如林小竹所说的这样能作敛财之用?”

袁天野点点头:“林小竹之言,一语中的,一针见血。”说完,深深地看了林小竹一眼。他感觉越深入了解林小竹,就越看不懂她。她就像一汪碧波,刚开始以为是一处浅而窄的小水潭,虽然清澈,却作不得大用。然而待得扑进去,才发现这水域如此广袤,如此深邃,让人沉溺进去,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林小竹此时想的却不是这些了,她想着刚才那些人说的这临风居的厨子是御厨,看向了袁天野,问道:“王爷,我这手艺,跟皇宫里的御厨比,差距很大吗?”

御厨,她倒是在沈园跟他们比过做点心,那一次,她虽然赢了,却也不过是赢在了吃食的新颖和心思灵巧上。要说做点心的水平,那两位御厨经验丰富,不是她一个只学了三年厨艺的人能赶得上的。后来进过一次皇宫,本是要尝尝御厨们的手艺的,偏皇后和太后又借机发作,她根本就没能坐下好生尝上一口菜,对御厨的水平并不清楚。

袁天野的嘴角一勾,道:“放心吧,你的手艺比他们强。”

“真的?”林小竹挑了一下眉毛,明显有些不大相信。

袁天野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有人走到这边拱手道:“三位客官,让你们久等了。”

三人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瘦小老头儿。而刚才进去的那位小二也跟了出来,介绍道:“这是我们余掌柜。”

“余掌柜。”林小竹站了起来,施了个礼。

袁天野和沈子翼却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不笑不说话,仿佛没看到余掌柜来似的。以他们的身份,为了点银子就给一个酒楼里的掌柜起身行礼,此事传扬出去,非被人耻笑不可。再说,越是端着架子,越是能彰显身份,卖菜谱这事,或许便越好谈。

余掌柜虽是一介商贾,却也因酒楼的关系,结交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还算有几分见识。此时见袁天野和沈子翼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衣着也不普通,大剌剌地坐在那里,ρi股都不抬一下,只由穿着布衣裙、明显是下人的小姑娘上前行礼搭话,本不大愿意理会的这三人的,此时倒也不敢怠慢,对林小竹拱拱手道:“不知姑娘找老朽有何事?”

三人又累又饿,林小竹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余掌柜,我师从名厨学艺多年,手里也有几个世人并未见过的新颖菜式,不知余掌柜有没有兴趣将做法买下来?”

“嗯?”余掌柜眼睛一眯,看向了林小竹。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见她不过是十五、六岁,微皱着眉头问:“既然是名厨所传的手艺,姑娘何故要卖啊?”

“唉,不瞒余掌柜,昨日我跟我家两位公子在玉溪河过渡时,正遇上狂风暴雨,把船给打翻了,财物尽失,走了一天半才到这杨林镇,没办法了才想着要卖菜谱。”林小竹知道如果实话实说,这菜谱必然卖不上价钱。但要是不说实话,这位掌柜估计连买都不会买。

余掌柜点了点头,又问:“不知姑娘想要卖给老朽什么样的菜式?”

“听说您这酒楼过几日准备要去参加桂花鸭的大赛,不知余掌柜对鸭子的做法有没有兴趣?”

“鸭子?”余掌柜看了林小竹一眼,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抚着胡子道,“不瞒姑娘说,我们这临风居之所以有名,正是因为做得一手好鸭子的缘故。我们这大厨,从前可是伺候先皇的。只是后来先皇病重,不能吃鸭子,这才求着放了出来。如今姑娘却到我临风居来说卖鸭子的做法,岂不是……”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林小竹刚才说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班门弄斧?”林小竹接嘴道。

余掌柜不置可否,只拱手道:“不好意思,姑娘这鸭子的做法,如果老朽买了,岂不是对伍大厨不信任?我们好不容易请得伍大厨到这小镇上来,实在不能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儿来。”

这回不光是沈子翼,便是袁天野也想不明白林小竹为何偏偏要卖鸭子的做法了。她那些点心,随便拿出一样来,便可卖上几十两银子,够大家呆在这里等人来接应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章 文思豆腐(上)

林小竹不卖别的菜谱而卖鸭子,就是因为他们不得已把自己的窘境说出来了。这小镇就只有这么一家酒楼稍微上档次的,其他的都是小饭馆。这菜谱不卖给他,那就意味着他们三人挨饥受饿。商人趋利,这位掌柜绝不会因为同情他们而给她高价的;恰恰相反,他一定会狠狠地把价钱压得低低的,谁让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了呢?

可他们运气好,正好听到了这临风居要去参加厨艺大赛、而且还有比临风居更强的对手的消息。虽说这厨艺大赛可以花银子进行暗箱­操­作,但在大家都使银子的情况下,厨艺上的高低也是名次的决定因素之一。如果她能做出比那御厨更好吃的鸭子来,就不怕这位掌柜不动心。如此一来,卖菜谱的主动权就回到了她的手里,价钱自然由她说了算。

那么,她哪来的信心做出来的烤鸭就一定比那位御厨强呢?这是因为学厨这么几年,她对于鸭子的做法甚有心得。其中研究得最多的便是北京烤鸭,挂炉和焖炉都试过。还有叉烧烤鸭,往鸭腹里填入丁香、上桂、葱、姜和卤水的,入挂炉用青冈炭烤制,烤成金黄|­色­,油润光泽,开片后鸭皮平展,酥脆不腻,吃后满嘴留香。除此之外,前世她吃过的南京的“盐水鸭”,安徽的“无为熏鸭”,苏州的“陆稿荐酱鸭”,湖南的“常德卤鸭”等这些酱鸭和卤鸭,她凭着前世吃过的留在记忆深处的口感,再运用自己所掌握的技艺,在学艺期间偷偷做过不少,误打误撞之下,也做出了不少可口的鸭子。如果让她办一个全鸭宴,也不是难事。而很多鸭子的做法,都是三位教习没有教、而老爷子菜谱里都没有提及的。

而之所以向袁天野询问她跟御厨哪个厉害,只不过是想认证一下她对这个世界的揣测是否跟现实一致而已。

所以听得余掌柜这么说,她倒也不慌不忙,道:“临风居想必是要参加易州城的厨艺大赛的吧?听说易州城一品楼所做的鸭子味道要比贵酒楼的好,不知是否属实?”

余掌柜的脸­色­一滞,随即不高兴地道:“道听途说!我临风居的伍大厨可是御厨出身,做的鸭子便是先皇也赞不绝口的,岂是他们一品楼所能比的?”

林小竹一看余掌柜的脸­色­,心里便更有数了,笑吟吟地道:“比不比得上,我想余掌柜心里是有数的。不过余掌柜的难处,我倒也能理解,毕竟你们要靠伍大厨撑门面,拿不到大赛第一名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生意能做得下去。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为难,你把余大厨叫过来,便说有一位京城来的厨子,想要向他讨教一下厨艺,顺便问问他对于鸭子的其他做法,有没有兴趣。”

“你要向伍大厨讨教厨艺?”余掌柜幡然变­色­。

所谓的讨教厨艺,不过是客气的说法;换一种说法,那就是挑战。像林小竹这样,直接上门讨教厨艺的,不亚于打上门来下战书。伍大厨如果不接招,这事传扬出去,他在厨艺界便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如果伍大厨输了,他又对我这鸭子的做法感兴趣,余掌柜你确定想要让我把鸭子的新做法卖给他?”林小竹看着余掌柜,似笑非笑。

余掌柜的脸­色­又是一变,额上慢慢地冒出汗来。

伍大厨是御厨,做的鸭子名声在外,所以他成了临风居第一号厨子,拿的工钱高,做的事情少,还得捧着哄着,生怕他被别的酒楼挖掉。这也养成了伍大厨的骄奢之气,其他厨子稍不顺着他,他就逼着把人辞去,根本不把他这个掌柜放在眼里。这使得有本事的其他厨子都不乐意在临风居呆着,自动请辞。所以这一年来,临风居的生意渐渐的不如以前那么红火了。毕竟再好吃的鸭子,也有吃腻味的时候。其他新菜式跟不上,来的客人就少了。

如果这位小姑娘真的有本事,做出的鸭子比伍大厨的还要好,一旦这做法被伍大厨买了去,那他不得更骄横、胃口更大?整个临风居,要不就得帮着伍大厨打工,他拿大头,东家拿小头;要不就得失去伍大厨这个顶粱柱。总而言之,临风居面临的都将是惨淡的下场。

但如果找一名卖身契在东家手里的灵机而有良心的下人向林小竹学习鸭子的做法,那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把这受制于人的局面给翻转过来,硬气的就是东家了。去了你伍大厨,又有什么打紧?我自有另一个顶梁给顶上;反之伍大厨如果不想失去这份差事,那就得老老实实做自己本份的事,听掌柜的差遣。

想到这里,余掌柜算是彻底的心动了。

袁天野和沈子翼在那里坐着,听得林小竹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余掌柜说得脸­色­变来变去,便已是惊异。再一细想通这其中的奥妙,对林小竹更是欣佩之极。沈子翼轻声叹道:“虽则不过是一笔小小的买卖,这其中所使用的计谋,丝毫不容人小窥啊!”

袁天野点点头,看向林小竹的目光如火一般炽热。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做的鸭子要比伍大厨做的好呢?再说,你们在此地呆的时间应该不长吧?就算你能做得一手好鸭子,又怎么有功夫把手艺尽数教给我的人?”余掌柜道。

他虽然心动了,却仍不大放心。测试林小竹的手艺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好,很简单,只要让她进厨房里做一道鸭子出来尝尝就行了。但余掌柜却不能这么­干­呀,因为这件事不能让伍大厨知道!所以他就得重新找个地方,叫人砌一个挂炉,准备好各种东西。

在此期间,他还得让林小竹三人吃好喝好。可林小竹到时做出来的鸭子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岂不是上当受骗了吗?到时候这两位公子的下人找到这儿来,他们拍拍ρi股走人了,自己不得吃哑巴亏?

林小竹自然知道余掌柜担忧的是什么,开口道:“我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拿出点真本事来让余掌柜瞧瞧。这样好了,我到厨房去,做一道别的菜给余掌柜尝尝,好叫余掌柜知道,我绝不是那等夸口之人。不过余掌柜请放心,你有心买我的鸭子做法,我是不会在伍大厨面前说我最拿手的菜是鸭子的。”

“姑娘能如此做,那就太好了。”余掌柜大喜。这时才想起还没请教这三人的名字,甚是失礼,不由得老脸一红,拱手问道:“敢问两位公子和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这是袁公子,这是沈公子。我姓林,余掌柜叫我林姑娘就好了。”林小竹道。谁也不知道袁拓是否派人来追杀袁天野,现在侍卫不在身边,还是低调些好。

“如此,林姑娘便跟老朽去厨房吧。”余掌柜道。见林小竹毫不犹豫就跟着他走,他对林小竹的话就相信了一大半,转过头去,招了一个小二过来,吩咐道:“给二位公子上壶好茶,再上些饭菜。”

“是。”小二应声,自去安排。

见余掌柜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进了厨房,正在忙碌的厨子们不由都好奇地抬起头来。余掌柜解释道:“这位林姑娘说她做得一手好菜,想应征厨子,我带她来试试菜。”

近来因伍大厨的缘故,走了好几位厨子,厨房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所以大家听得余掌柜的话,倒也不奇怪。只是觉得林小竹太年轻,又是个姑娘,都不大把她看在眼里。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而那位伍大厨,此时正在里面专门烤制鸭子的地方呆着,并不在这间厨房里。

“不知林姑娘要些什么食材?”余掌柜道。

林小竹环顾了厨房一眼,道:“­嫩­豆腐、香菇、冬笋、­鸡­脯­肉­、熟火腿、生菜叶,一些­鸡­汤。”

不过是些寻常食材。但越是简单的食材,就越能显示出一个厨子的本事。余掌柜此时对林小竹的话又信了一分,转头对一个帮厨道:“听见没有?赶紧把食材拿给林姑娘。”

林小竹此时已走到一个空着的灶台前,问明了旁边的厨子这里没人用,便把那里清理了一遍,将火升了起来,并在锅里放了些水,再放上一个蒸笼。待得那位帮厨拿了食材过来,一一洗净之后,开始切香菇丝。

以前有厨子来应征,余掌柜只把人带进来,转身就出去了,到外面等着厨子把菜做好了给他尝。可今天他生怕伍大厨出来,让林小竹跟他搭上话,便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林小竹做菜。

可这一看,他便大吃了一惊。只见林小竹的刀上下飞舞,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待得她的动作停下,那一朵朵的香菇竟然全都成了头发一般细小的丝状。更令人佩服的是,这些香菇丝每一根的粗细都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它原来的不匀整而出现大小不一的情况。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文思豆腐(下)

旁边的是一个年轻厨子,见得林小竹年轻美貌,虽然没有什么龌龊心思,但能跟一个漂亮姑娘共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因此他忙碌之余,很是关注林小竹做菜。此时见到林小竹让人眼花的快刀,也是大吃一惊。顾不得余掌柜会不会说他偷懒,伸过头往砧板上一瞧,看到那细如发丝的香菇,忍不住称赞起来:“好漂亮的刀功。”

其他厨子听了,都好奇地伸过头来张望。见得余掌柜伸手拎起的香菇丝,全都张大了嘴。

民间的这些厨子,都是跟着厨师当学徒,慢慢地从杂事做起,然后才开始动刀动勺,最后上灶。平时厨房里忙,杂事甚多,哪里能像林小竹她们这般,长时间练基本功的?再加上袁天野要培养的是能被豪门勋贵选中去做厨子的,厨艺自然得比民间的厨子要高出许多。林小竹又是一届厨艺班的佼佼者,功夫更在他人之上。因此她这刀功一出,自然晃花了这些民间厨子的眼。

林小竹在山庄经基本功时,时常要跟其他组的人比赛,被人关注惯了,此时虽然大家的目光都往她这边投来,她也丝毫不在意,看到锅里的水开了,便将­鸡­脯­肉­放到水煮熟,然后将香菇丝放入碗中,加了些­鸡­清汤,放到蒸笼里去蒸。紧接着,她又将冬笋和熟火腿、生菜切成了细丝。

这一回,那些原来没看到她切香菇的人,都大开了眼界。见她把冬笋和熟火腿、生菜叶跟香菇一样,眨眼之间也切成了匀整得如头发丝大小的丝,俱都喝起采来:“好刀法。”

其中有一个厨扫了一眼案台,奇道:“姑娘,你这所有的东西,都得切成细丝?”

林小竹抬起头来,一笑:“正是。”

“这­嫩­豆腐也要切成头发丝般大?”那厨子的声音都变了。

林小竹还没回答,便有厨子笑了起来,帮着她否认:“怎么可能呢?老罗你问话之前也不动动脑筋­嫩­豆腐想要切得跟头发丝一样,除非神仙下凡。”

林小竹把蒸好的香菇丝从蒸笼里拿了出来,将锅刷­干­净,舀了一些­鸡­清汤进去,添了一下柴,回头笑道:“确实要把豆腐切成细丝的。”

“什么?”大家都吃了一惊。

“不会……不会仍有这么细吧?”老罗结结巴巴地问。

林小竹正要说话,却听得一声怒喝:“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肥头大耳、膘肥体壮的,瞪着眼睛向这边看来。

有一个厨子连忙放下手里的事,跑了过去,点头哈腰的笑道:“伍大厨,您出来了?受累了受累了。来,歇歇,看小的特意给您煮了杏仁茶,热度刚刚好。”

那位伍大厨像是没看到余掌柜一般,在一个厨子搬过去的凳子上坐下来,拿起那杯杏仁茶,喝了一口,冷冷地高声喝道:“怎么都不好好做事,围在这里­干­什么?”

这位伍大厨,看到余掌柜像是没看见似的,说出来的话比掌柜还有威风。他这样做,将余掌柜置于何地?林小竹暗自叹息。抬头看了余掌柜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同情之余,心里又暗暗高兴。伍大厨恃才自傲,连掌柜都不放在眼里,而余掌柜又对他心生不满,她的鸭子菜谱才能卖出好价钱啊

见伍大厨不高兴,厨子们连忙解释:“这位小姑娘,刀功实在了得,我们这才过来瞧上一眼,不想竟然惊动了伍大厨,罪过罪过。还请伍大厨不要介意。”

“什么小姑娘?”伍大厨转过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林小竹赶紧福了一福,甜甜地笑了一下,道:“小林给伍大厨请安。方才吵着了伍大厨,都是小林的不是,还请伍大厨见谅。”

见这小姑娘­干­­干­净净,笑容很是甜美,两只眼睛跟那弯弯的月儿似的,很是招人喜欢;说出来的话也甚是让人熨贴。伍大厨那嘲讽的话,便又咽了下去,点点头道:“嗯,好好做事。”

“是,多谢伍大厨教诲。”林小竹又施了一礼,这才站了起来。转眼一瞥,余掌柜的脸­色­就更黑了。她装作没看见,把几样丝儿都下了锅,加盐和少许糖烧沸,勾了薄欠,盛入一个大碗中。

这伍大厨虽然讨厌,但如果跟他闹僵,最高兴的就数余掌柜了。因为无论出什么价,她都只能把菜谱卖给他。自己跟伍大厨置气,却被余掌柜得了渔翁之利,她才没那么傻呢。

既然伍大厨对林小竹和言悦­色­,这些厨子们在忙碌之余,便又往林小竹这边看来。大家实在太好奇了,那­嫩­­嫩­的豆腐,可是一撞就碎,便是片成均匀的薄片,都得要一定的刀功,普通人根本不成。现在这小姑娘要把它切成头发丝一般大小,还要碎不断,可能吗?

林小竹可不管这些厨子怎么想。她把豆腐拿起来,淋净,然后凝神静气,将一块豆腐分三层,一层只有一厘米高,再一层一层切,刀连续飞快地上下跳动,一鼓作气,从头到尾,这时豆腐成很细的薄片,再用刀刃平着将豆腐片铲起,将刀用右手握着,使刀面略为倾斜,用左手­操­清水浇灌豆腐片数次,使豆腐片片分离,再将豆腐片从刀面上轻推入砧板,再憋足了气,刀继续飞快地上下跳动直至切完,将豆腐丝轻入水碗,晃动,成千上万的、细如发丝的豆腐丝呈现出来。整个过程她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刀起刀落,运刀成风,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原本嘈杂的厨房,此时变得悄然无声,七、八个厨子个个都张大了嘴巴,望着林小竹,眼睛俱都睁得老大,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是那个拽拽的伍大厨,也不例外。

太震撼了。

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刀功

而且这样的刀功,竟然是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手

见到大家呆若木­鸡­的样子,林小竹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得意。她将豆腐丝放入烧沸的­鸡­清汤里,待豆腐丝都浮上了汤面,便用漏勺捞起盛入了原先盛着各种丝的大汤碗里。做完这些,她耸了耸鼻子,张望道:“什么味?”

“啊,我的菜。”一声惨叫,把大家从震撼中惊醒过来。一个厨子,把菜都烧焦了。

“好了,文思豆腐,余掌柜、伍大厨,你们尝尝。”林小竹把碗放到了案台中间。

此时余掌柜也顾不得跟伍大厨生气了,目光一直跟着林小竹的那个大汤碗走。只见那­精­致的汤碗里,上千缕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似沉似浮地飘荡在其中,轻盈、洁白、­精­致,其间还点缀着些许牙黄|­色­的冬笋丝、­鸡­脯丝、绿­色­的青菜丝、红­色­的火腿丝和黑­色­的香菇丝。五彩缤纷、美轮美奂。

林小竹拿了一迭小碗,用勺子舀了每碗都舀了一勺,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位,道:“大家别只顾着看,都尝尝。”

刀功都这么厉害,做出来的吃食不知该如何鲜美。大家都兴奋地想着,把碗接了过去,也顾不得烫,吹了两吹,便舀上一勺入嘴。首先入嘴的便是豆腐丝,这豆腐丝鲜­嫩­滑爽,入口即化,汤汁则清醇滋补,回味无穷。大家还未回过神来,它已舒坦地抵达胃里。回味之际,不由让人连连叫好。待想再去寻味,紧接着的各种丝便闪亮登场,香鲜、脆爽、清新,顿时充斥了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合着醇香的­鸡­汤,在嘴里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好,好啊我以前在皇宫,都不曾见得这样的刀功,品尝到如此鲜美的羹汤。”伍大厨禁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余掌柜此时也忘了跟伍大厨之间的恩怨,赞同地连连点头,道:“我吃了几十年的美食,每日才算是大开了眼界。”

一个老厨子颤抖着手,指着那大汤碗道:“姑娘,这豆腐一煮,都是沉入汤底的。你怎么能让它们都浮在汤面上呢?”

大家全都盯着林小竹,希望能从她的嘴里,知道这个秘诀。

林小竹轻轻地一笑,道:“抱歉,我不能说。”

其实这是一道淮扬菜,最讲究的就是刀功。没有刀功,便是知道做法,也是枉然。所以她刚才她做的时候,就没有避开大家。这道菜的做法,大家都看到眼里了。她是先用湿淀粉勾了芡,再放入豆腐丝,这样才能使豆腐丝均匀地分布在盛器中,似沉似浮地飘荡在其中。如果连这种脑筋都不肯动,只光顾着问别人,捡现成的,这样的厨子也没多大前途了。

“来,林姑娘,咱们外边谈。”余掌柜搓搓手,满脸的红光,跟刚进厨房时比起来,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他想来,连个豆腐都能做出如此品相、如此味道之人,想来那鸭子的做法,必然是­精­妙无比的。想要把伍大厨压下去,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还没谈价钱,他都准备把那道菜谱买下来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花几百两银子买菜谱,他就能赚出几千两来。这个账,他还是会算的。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烤鸭

领着林小竹出了厨房,余掌柜道:“林姑娘,我这酒楼有间静室,甚是僻静,您看咱们是不是去那里谈谈?还有您家的公子,要不要派人请他们一起过去?”

见得余掌柜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林小竹便知道这道菜谱能卖出好价钱了,心里一稳,停住脚步道:“余掌柜,不要着急。您先上一盘伍大厨做的鸭子,待我尝过之后再说。”

“这……”余掌柜有些犹豫。照理说,这件事理当如此。他们的鸭子就是这么敞开来卖的,又不是什么秘密。林小竹刚才展示了那么高的厨艺,他们拿出最好的这道菜来招待一下林小竹,让她心里对这道菜有个数,也是理所应当的。但私心里他又不大愿意在事情谈成前让林小竹品尝。一旦林小竹觉得自己做出的鸭子要比伍大厨的味道要好,那她岂不会漫天要价?

林小竹看出了余掌柜的心思,笑道:“想来余掌柜之所以要买我这菜谱,就是期望能超过伍大厨。说实话,我这里有好几种鸭子的做法,都是新颖而味道好的。但也得让我尝过伍大厨做的鸭子之后,才知道哪一种比较适合卖给余掌柜。否则费了半天功夫,把炉子造好,做出来的鸭子不如余掌柜的意,那岂不是耽误时间?到时候我家公子的侍卫找到这里,公子说一声要走,余掌柜就是出再高的价钱,我也没办法把菜谱卖给余掌柜了。”

一听这话,余掌柜就吓得把自己那点小九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赶紧笑道:“林姑娘说的甚有道理,我这就叫人上菜来给林姑娘尝尝。”

“如此,还是到大厅去吧。待我尝过鸭子,吃过饭后,再一起跟余掌柜到静室去谈。”

“好好好,林姑娘有请。”余掌柜对林小竹所说的话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吩咐了小二再上几道菜,又亲自领了林小竹到了大厅。

远远看到袁天野和沈子翼低着头在说话,而桌子上的饭菜根本没有动,林小竹很是意外,走到近前,问:“你们怎么不吃饭?”

“你回来了?”两人抬起头来,笑道,“想要等你出来一块吃。”

“等我­干­什么?”林小竹心里一暖,坐了下来,又招呼余掌柜,“余掌柜,要不要一块吃点?”

“不了不了,你们慢用。”余掌柜笑着对袁天野和沈子翼微微颔首,又转头看着林小竹,“林姑娘,等你吃完了饭,让小二领你们到静室去,我在那里等你们。”

“好。”林小竹点点头。

看着余掌柜离开,袁天野便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林小竹碗里:“辛苦了。”沈子翼不甘示弱,也夹了一筷子过来。

本来就饿着,刚才还到厨房去做了一道菜给别人吃,林小竹可真是难受坏了,也不罗嗦,端起碗就开吃。吃了几口,把心里的饥火都压了下去,这才道:“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这菜谱卖得怎么样了?”

“这还要问吗?就凭你的厨艺,一个小小乡下酒楼算什么?非把他们唬得一个个目瞪口呆不可。”袁天野道。

想起刚才厨房里的情景,林小竹就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我林小竹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沈子翼见她那得意的模样,正要开句玩笑,却见得一位小二端了菜来,道:“这是我们临风居最有名的招牌菜——御厨烤鸭,三位客官请尝尝。”接着又放下几盘菜,这才离去。

林小竹一看,那盘鸭子皮­色­金黄,应该是用叉叉起来在明火上翻转烤制的,旁边既没配酱碟,上面也没浇卤汁,看来是在鸭腹中填入了香料和调料。她夹了一块放入嘴中,入口便是酥脆的口感,葱姜及豆豉、胡椒等调味料的味道,也都渗入到了鸭­肉­里,酥脆的鸭皮和咸香的鸭­肉­合在一起,吃起来满口留香,味道果然相当不错。

“这位伍大厨说他曾是御厨,倒也不是说大话。”袁天野吃了一块鸭子,点了点头。

“不过,这位伍大厨既然是御厨,就算不在皇宫里­干­了,又何必跑到这小地方来呢?凭他的手艺,在京城或其他大地方做事,赚的钱不是更多吗?”沈子翼道。

他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小二听到了,小二知道这三位是余掌柜看重的客人,便笑着答道:“因为伍大厨祖籍就是咱们这杨林镇的,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呢。不作御厨了,自然要回到老家来承欢膝下。”

林小竹恍然。想必这位伍大厨也是怕麻烦之人,回到家乡之后,没有自己开店,而是跑到这临风居来做大厨。大概做了一段时间又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心里不平衡,于是就越发的骄横了。想到这里,林小竹对他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照她看来,伍大厨完全可以自己开一个烤鸭专卖店,或是跟酒楼合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每月只拿工钱的大厨。这样做他不舒服,东家也不高兴,何苦来哉。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林小竹对于自己因卖菜谱给余掌柜而损害了伍大厨的利益,一点也不内疚。照着伍大厨和酒楼的关系,就算没有她,他们的合作也不会长久。没准她的出现反倒让伍大厨早些醒悟过来,从来走上自己发展之路呢,这倒是杨林镇的平民大众的福音了。小老百姓跑到酒楼来消费一次,很难;但偶尔买只烤鸭回家打牙祭,倒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林小竹,我看这鸭子的味道已是极好的了,你能做得出比这更好的烤鸭吗?”沈子翼担忧地问。

林小竹看了袁天野一眼,见他似乎并不担心,不由得好奇地问:“公子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吗?”

袁天野望过来,微微一笑:“我见你脸上并没有丝毫忧虑的神­色­,必然是胸有成竹。所以,没什么好担忧的。”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有些时候,把关心的话说出来,比不说要好。”沈子翼挑衅地看了袁天野一眼,开口道。

本来林小竹觉得自己不说话袁天野便已明白她了,这就叫做懂你,这就叫做默契,这种感觉,非常好;可一听沈子翼这话,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两个人相处,哪怕是明明知道对方是什么状态,问一问、聊一聊,关心关心,比起虽然默契却一句话不说,更很让人感觉温暖。

见沈子翼说完那句话,很期盼地看着她,一副很渴望得到她的认同的样子,林小竹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吴镇是北燕到南海国的必经之路,那刘记的烤鸭你们都吃过吧?你们觉得那里的鸭子跟这伍大厨的比起来,哪个更加好吃?”

虽然没在语言上得到林小竹的认同,但她这一笑,极大地鼓舞了沈子翼。他想了想,道:“刘记的烤鸭,咸中带甜,隐隐有鲜苇和松针的香味,极为独特,但鸭­肉­却没有这么入味,也没有这么香酥。这两种鸭子比起来,各有特­色­,倒分不清孰优孰劣。”

林小竹点点头:“说得极对。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你们吃出来没有?”

“缺点?”沈子翼皱起了眉头。

袁天野却道:“缺点就是­肉­质不够­嫩­。”

沈子翼今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味地跟袁天野过不去,反驳道:“但它是烤制的啊?烤制的吃食,你又想让它香酥,又想让它­肉­­嫩­多汁,怕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很难办到吧?”见林小竹没作声,只夹了一块鸭子进嘴里,他好奇地问,“难道你真能做出既香酥又­肉­­嫩­的鸭子来?”

“试试吧。”林小竹眨巴一下眼睛。

袁天野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笑容,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慢慢吃了起来。

沈子翼看看林小竹,又看看袁天野,也夹起鸭­肉­放进了嘴里。

三人吃完饭,便让小二带到了酒楼的静室,果然见余掌柜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见三人进来,余掌柜忙介绍道:“这是我的东家,姓赵。”

几人寒喧一阵,分别落了座,赵老板便直入正题:“林姑娘刚才尝过伍大厨做的烤鸭,感觉味道如何?”

“不错,不愧是御厨做出来的烤鸭。”林小竹道。

赵老板没想到她会夸奖伍大厨的厨艺,而不是挑这鸭子的不好之处,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那姑娘能否做出比这更好吃的鸭子来?”

“我说好,不算好;赵老板和余掌柜说好才算好。”林小竹笑道,“这样吧,你们找一个地方,然后派两个泥水匠给我,我要砌炉子。然后我列一个清单,明日一早你们把我要的食材派人送过来。等我把鸭子做出来,你们尝了之后,咱们再谈别的。”

“好,就这么办。”赵老板对林小竹爽快的态度极满意,道:“我有座小院在小镇的西边,还算清幽­干­净,你们三位就住在那里,炉子也砌在那边的小厨房。一会儿我让人把三位送过去,生活上有什么缺的,你们尽管吩咐下人添了便是。”

林小竹没有马上应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袁天野和沈子翼。袁天野还说要去行医的,现在有地方吃住,他应该不用去行医了吧?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三章 铃医袁天野(上)

袁天野见她望过来,微点了点头。沈子翼也没有不同意见

林小竹见状,转头对赵老板道:“如此就多谢赵老板了。”

“马车就在下面,我现在就送三位过去吧。”赵老板站了起来。

三人跟余掌柜告辞,跟着赵老板一起出了酒楼,看到门口不远处果然停了两辆马车。赵老板让三人上了前面那一辆,自己单独坐了一辆,一齐往小镇西边驶去。

这镇子本来就不大,马车只走了一会儿,便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看上去久没人住,有些荒芜。大概是得了赵老板的吩咐,此时正有两三个下人在那里收拾。

“这院子,一共两进,每一进有六间屋子。三位看看,想要怎么住?我好叫下人收拾出房间来。”赵老板道。跟林小竹几人打交道,不过是一桩还未谈成的买卖。他自然不会尽心尽意地去招待。只不过是让人收拾出三间屋子,再一天做两顿饭罢了。

袁天野指着第二进的三间并排的屋子道:“就这三间吧。

沈子翼看着林小竹,目光里隐含着深意,道:“你看呢?”

如果照他们跟余掌柜所说的关系,林小竹原是他们两位公子的婢女,袁天野这样安排是对的。婢女嘛,总要近身伺候公子,不要说住在旁边的屋子里,便是住在同一间屋子的外间,也是应当应份的。

但现在林小竹已赎了身,她又是玉牌执有者。比起他和袁天野来,地位只高不低。那么像这样的身份,再安排她跟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就已经不妥当了。这事要传扬出去,就要影响林小竹的清誉的。

林小竹见到沈子翼的目光,颇有些不解。不过一会儿她便想明白了。但同时她也明白袁天野的意思——他只是不放心她跟他们分开住。毕竟这三人中,只有袁天野武功最高。要是分开了,她这里他完全顾不到,晚上发生点什么事那就糟糕了。

“就这三间吧。”她点点头同意了袁天野的意见。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安全最为重要。至于闺誉那东西,人家余玉千里追郎,为了提升身份地位都不在乎了她怕什么?

“赵二家的,你带人把这三间房间收拾出来。”赵老板对一个下人吩咐道,又转头道,“那么二位公子稍微在此等一会儿,等他们收拾好房间,就可以休息了。林姑娘跟我到厨房去看看告诉匠人们应该如何砌炉子,再来休息如何?”

“好,赵老板请。”林小竹道。

“我们也一起过去吧。”袁天野不放心林小竹一个人离开。

赵老板自然不会反对,带着三人到了一间小厨房,那里已有五个男人在等着了,砖头,泥土都已准备妥当。

“小安。”赵老板招了招手。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赵老板对林小竹道:“这是我家的家生子叫做小安,他老子、娘都是我家厨上的,他也学得了三分手艺,人也算灵巧。往后几日就请林姑娘多多教导了。”

林小竹便明白这应该就是赵家选来学习做鸭子的人了,笑着冲小安点了点头。那小安见林小竹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漂亮小姑娘,愣了一愣,随即红了脸。

见这边都安排妥当,赵老板就告辞离开了。林小竹开始指挥四个泥瓦匠砌炉子。

虽然远古时候的人类在最初,是用烤制的方法得到熟食,即是用铁叉、木叉把食物叉起来,放到明火上去烤,靠转动叉子来使食物均匀受热。但到了后期,中原人最常用的烹饪手法还是煮和蒸,而不是烤。比如同样以麦子为粮食,中国的北方人,所吃的馒头、包子、面条,不是蒸就是煮;而西方人吃的面包,用的方法则是烤。

正因如此,天天吃面包的西方人,却发现这样烤面包,不光容易烤糊烤硬,面包还会有烟味。于是他们就发明了炉子,即用石头或砖头砌炉子,在里面生火,先把炉子本身烤热,使炉壁吸收大量热量。然后再放进食物,靠炉壁散发的热量,把食物烤熟。这样可使食物受热的温度不高而均匀、长久。

而焖炉烤鸭正是源于这样的原理,它的特点是“鸭子不见明火”,即将秫秸等燃料放入炉内,点燃后将烤炉内壁烧热到一定温度后将火熄灭,然后将鸭子放入烤炉内,关闭炉门,全凭炉壁的热力将鸭子烘烤而熟。中间不打开炉门,不转动鸭身,一次放入一次出炉。用焖炉烤出来的鸭子,外皮油酥,­肉­鲜­嫩­,肥而不腻,并出­肉­多,不失水分。在林小竹以前呆的那个“前世”,最有名的焖炉烤鸭,就数北京便宜坊的鸭了。它在老北京,可是与全聚德的挂炉烤鸭齐名,一个­肉­­嫩­,一个皮脆,各有千秋,各具特­色­。

挂炉烤鸭这项绝技,林小竹自然要留在自己手里,成为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倚仗之一。今天她打算要卖的,则是焖炉烤鸭。

当下她指挥着那几名泥瓦匠把炉子砌起来。这种地炉,炉身是砖砌成,大小约一立方米。所以不一会儿便砌好了。

“这炉子要放一夜,等明日­干­了才能使用。”林小竹转头对小安道。

“是,林姑娘。”小安面对林小竹时开始还有些不自然,可后来发现她指挥大家做事,有条有理,指令明确,态度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比起赵家的小姐还要有上位者的气质,由不得人不心生敬意。他便自然而然地把她放到了师父的位置上,再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从厨房里出来,袁天野道:“你这砌炉子,是准备把鸭子放到里面去烤的吧?”

“那是自然。”林小竹点点头。

“那你现在把砌炉子的方法都说了,还有什么秘诀可言?赵家人现在根本不用买你的做法,直接把鸭子往里一放不就成了?”沈子翼也是一脸的不解。

林小竹笑了笑:“如果咱们这里没有逸王爷,那么这个炉子自然得咱们三人动手去砌,在赵家没有交银子之前,厨房门都不能让人进。但现在,咱们有逸王爷啊,有这么大个倚仗,那怕什么?他赵家要敢耍赖,逸王爷自然有一千种让他悔不当初的做法。”转过头去问袁天野,“对吧?王爷。”

袁天野用手敲了一下林小竹的脑袋:“没有我跟着,你还不照样把人家刘家父子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想起林小竹在刘家的所作所为,沈子翼禁不住笑出声来。

袁天野看看天­色­:“现在时日尚早,咱们去镇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些病人赚些银子吧。”

沈子翼也道:“是啊,去转转吧。我想来想去,我别的本事没有。如果这镇上有卖字画的地方,我画几幅画,写上几张字,想必还是能赚些钱的。”

现在虽然不愁吃住,解决了大问题,但两个男人不甘愿靠她活命,想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林小竹是极赞同这态度的。当下跟赵家的下人说了一声,三人安步当车,朝镇上走去。

从赵家小院出来的时候,袁天野手里便拿了一根竹竿。待得出了巷子,他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挑在了竹竿上。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摇了起来。

林小竹大奇,抬头一看,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专治疑难杂症”,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自然是刚才你忙着的时候,找赵家下人要的。”袁天野一本正经,一面摇着铜铃,一面大声吆喝起来,“专治疑难杂症。”

见袁天野丝毫没有张不开嘴,不好意思的样子,林小竹和沈子翼大为佩服,问:“你以前做过这行当?”

袁天野点点头:“以前小时候跟师父学医,就曾这样一起上街找医患练手。”

“那也不容易。”林小竹叹道。小时候跟着大人,凡事不用自己­操­心,做这种事自然不会难为情。但现在长大了,又位高权重,他还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让人佩服的了。

这么一路吆喝,治病的没有上门,倒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实在是因为袁天野和沈子翼相貌太过出­色­,再加上衣着不凡,气质高华,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的贵公子。林小竹虽然穿的是青衣布裙,气质容貌也同样出­色­。这三人往街上一走,便引来了无数的目光,更不用说袁天野还这么一路吆喝了。

“那个,咱们回去吧。”沈子翼觉得这样被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大为不爽。想他堂堂南海国五皇子,出门在外不是坐轿就是乘车,走在路上众人也是跪地磕首,不敢抬头偷窥的。想不到现在却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实在让他受不了。

袁天野不理他,继续面­色­如常地大喊:“专治疑难杂症。”

转了一条街了,仍然没有人来看病。倒是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正当林小竹都觉得不必这么被人当猴看,想要劝袁天野回去的时候,却有人急急从前面的一个大宅院里跑了出来,喊道:“摇铃的,可是大夫?我家有病人,快快随我来。”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四章 铃医袁天野(下)

一听,俱都大喜,连忙走上前去。

“你们三人,哪位是大夫?”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打量了三人一眼,脸上的喜­色­顿时落了下来。

这也难怪。面前的这两位男子,都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中医这一行,全靠主观诊断,讲究的是经验丰富,没有十年的浸­淫­,根本看不准病,更勿用说开药方了。更何况这两位男子,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不是凡品,气质更是惯于位居人上的,旁边还带着个丫环,这哪里像是游方大夫?分明是出来游玩的贵介公子。

“我就是大夫。”袁天野见老头打量他,肃然道,“老人家不必多疑,我虽年轻,行医却已十余载,治愈的病人无数。救人如救火,还请老人家带路吧。”

这小镇实在是太小了,也就一个药堂,堂里住着一位大夫带着一个徒弟。此时家中已有人快马去请那位大夫了,却不知那位大夫是否正在诊治病人,现在哪里。而大老爷病情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所以老头儿虽然不大相信袁天野的话,却也没办法,一面对旁边的人道:“快进去跟二老爷说,我请了一位大夫给大老爷看病。”一面把袁天野让进了门,“请跟我来。”

大家往里走,过了两道拱门,就有一位中年人迎了出来。他看了袁天野手里的幡子一眼,又往后看了看,满脸的焦急:“阿忠,大夫在哪儿?”

“二老爷,这位便是大夫。”老头儿指善袁天野道。

“你?”中年人打量了袁天野一眼,极为失望却又没法,对袁天野拱了拱手道,“有劳大夫了。”

沈子翼一见他们这种态度,满脸的不高兴起来,沉着脸道:“你们可知道面前这位是谁?他可是……”

“翼公子!”袁天野打断了他的话,对他摇了摇头转头对中年人道“病人在哪儿?”

中年人狐疑的看了沈子翼一眼,又看了一眼袁天野,皱起了眉头,转身往里走道:“跟我来吧。”

林小竹扯扯沈子翼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以已度人,请大夫自然要请自己熟悉的信得过的大夫。庸医害人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这家人不相信袁天野,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能让袁天野看病就足够了。到时自然事实胜于雄辩,完全没必要这个时候跟人争执。

沈子翼只不过是觉得堂堂一国王爷国医神手,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轻视和怀疑,一时气愤不过而已。不过看袁天野自己都不在意,林小竹又阻止,他只得闭上了嘴巴,绷着脸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急急往里走。此时内院的女眷丫头早已得了吩咐,避开了去一路通行无阻,到了内院正房。中年人道:“得病的是我大哥。刚才吃了饭他便忽然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大夫请帮忙瞧瞧。”说完带着袁天野到了床边,掀起了帐子。

病人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体胖脸圆,此时正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嘴­唇­肿胀,微张着嘴,口水正缓缓从嘴角流出来。

袁天野走上前去,凑近听了听气息,听得这病人呼吸缓慢,还不太规则;伸出手去拿了一会儿脉,发现他脉象无力,诊脉时,病人的手有轻微的抽动。

他转脸道:“把他的嘴撬开,我看看舌象。”

旁边赶紧过来一个下人,伸出手想把病的嘴掰开,却发现他牙关很紧,用了大力气,只掰开一条缝。

袁天野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急急走了进来,一人还喊道:“二老爷,我把周大夫请来了。”

二老爷大喜,也顾不得听袁天野说什么,连忙迎出门去,然后搀扶着一位白胡子老人走了进来,道:“周大夫,您快给我大哥看看,吃了饭只喝了一杯茶,他就倒地晕迷不醒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病人,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林小竹十分不快。这家人,明显信不过袁天野。现在这位老大夫一来,他们三人就只有被赶出门的下场了。

她凑近袁天野,轻声问:“怎么办?”

袁天野却不愠不怒,摆摆手道:“只要能治好病人,谁治都一样。”说完还拉了林小竹和沈子翼一把,让到了一旁。

林小竹看了袁天野的侧脸一眼,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光顾着想要赚诊金和跟人一争长短,却忘了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惭愧惭愧。

周大夫上前,看了看病人,又把了把脉,也跟袁天野一样,让人掰开病人的嘴想要看舌像,仍是不获。

“周大夫,我大哥这是怎么了?”二老爷见周大夫看完了,在那里兀自沉吟,焦急地问。

周大夫抚了抚胡子,皱着眉头道:“脉象无力,口噤不开,依老夫看,此为中风实证。”

“中风?怎么会中风?”二老爷大吃一惊。而房间里的屏风后,也是钗环之声乱响,一阵­骚­动。显然是有女眷避于屏风之后。

“我给你开几剂药,先吃着调理看看吧。”周大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袁天野本在旁边默不作严的,此时一听此话,眉头紧皱,上前一步拱拱手道:“老先生,此人明明是中毒,怎可能是中风?”

“中毒?”屋子的人听得这话,顿时脸­色­骤变。

周大夫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打量了袁天野一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幡子,脸­色­一沉,问二老爷道:“这位是谁?”

二老爷忙解释:“刚才生怕周大夫出诊去了,一时找不到,正巧在门口遇上这位铃医,情急之下便请了进来。”

“胡闹!”周大夫一瞪眼睛,“病岂是能胡乱看的?这要请的庸医,那不是救命,而是害命!”说完一挥手,“让他出去。”根本不把袁天野放在眼里,当他不存在一般,刚才袁天野所说的话,更是装着没听见。

这一下不要说沈子翼,便是林小竹也气不过了。袁天野既然能被燕京的人尊称为神医,医术自然毋庸置疑的。他既说这位病人是中毒,那一定就是中毒。而这位周大夫见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不要说反思一下自己的诊断是否正确,竟然连人都要赶出去,还直斥别人是庸医,简直是太可笑、太心胸狭隘了。

不过此地是病人的房间,实在不宜作口舌之争。而且林小竹也相信袁天野绝不是那等忍气吞声之人。当下站在那里,没有作声。

袁天野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过是尊敬这位白胡子同行的意思,给他些面子。却不想这位老大夫竟然是这种表现。见二老爷看他看来,似乎想要开口请他出去,他微微一笑,道:“二老爷,我也不跟这位老大夫作口舌之争。是不是中毒,一试便知。你让人拿一碗姜汁来,给大老爷灌下,他即刻便可苏醒过来。姜汁无毒,试试总没妨碍。但如果你让这位老大夫当成中风来治,请恕我直言,恐怕你家这位病人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周大夫听得他这话,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斥道:“黄口小儿,一派胡言!什么姜汁中毒,永远醒不过来,真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们这些铃医,尽是些江湖骗子,拿些大话唬人,好多骗些钱财,然后一走了之,你们可知道医者父母心?”

二老爷本来听了袁天野的话,已有些心动了。想着姜汁确实吃不死人,便是拿来试试也无妨。毕竟这位周大夫虽说是镇上唯一一位大夫,但他的医术确实不是特别高明。这么些年,镇上的病人,他也有过诊断错误的例子。再说,人总有避重就轻的心理。他想着如果大哥真如这位铃医所说的,实为中毒,喝些姜汁就能好,岂不是比中风要强?

但转而听到周大夫这一番喝斥,他又犹豫起来。铃医之所以成为铃医,就是因为医术不高明,没人请他当坐堂大夫,迫不得已才游走四方。再加之没有个固定的地方相寻,这万一真是骗子,骗些钱财是小,耽误了大哥的病情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唤旁边伺立的下人道:“阿忠,你拿五十文钱给这位大夫,请他出去吧。”虽然没有开药,但好歹诊治了一番,拿五十文钱打发,也算得仁至义尽了。说完,他又转头对周大夫道:“还请周大夫赶紧下方抓药吧。”

“嗯。”周大夫见二老爷如此给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袁天野此时再也不想理那位心胸狭窄的周大夫,转头问旁边的下人:“你们这位病人,中午可是吃了竹­鸡­?”

那下人还未说话,屏风后面的人便吃了一惊,也够不得避嫌,答道:“正是。大老爷中午正是吃了竹­鸡­。请问这位大夫,你如何知道?”

“你们厨下是否缺了姜,还未来得及去买,所以中午的竹­鸡­并未放姜?如是,那么现在赶紧派人去卖,动作要快。”袁天野凛然道。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五章 竹­鸡­与半夏

他这话一出,屏风后面便转出一个­妇­人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她先吩咐:“阿忠,赶紧去买姜回来,要多,要快。”又环顾了一下室内,“哪位是铃医?又怎么知道我家之事?老爷之病,跟那姜和竹­鸡­又有何关系?”

林小竹见这位­妇­人五十多岁年纪,穿罗着锻,满头珠翠,想必便是床上那位大老爷的妻子了。在这种大户人家里,她能清楚地知道丈夫中午吃了什么东西,又丝毫不避讳“中毒”二字,看来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夫人有所不知,竹­鸡­这种禽类,喜食半夏。但生半夏全草有毒,­鸡­吃半夏吃多了,便把半夏的毒富集在体内。人要是多吃了竹­鸡­,就容易引起中毒。而姜可解半夏之毒,在煮­鸡­时多放些姜,便可把这毒降下来。可我看大老爷这症状,想必平时也嗜好竹­鸡­,今日所做的竹­鸡­又正好没有放姜,不知可否属实?”袁天野道。

“原来是这样。”大夫人和二老爷恍然大悟。说实在的,刚才听得中毒两个字,他们这心里是打鼓的。虽然这李家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但家大业大,保不齐有什么人生了异心,给大老爷下毒。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李家历来被人称赞的孝悌名声就毁于一旦了。却不想,原来是吃竹­鸡­吃出的毛病。

“小大夫医术高明,所说之话犹如京眼所见,句句属实。我家老爷生平最喜欢的吃食就是竹­鸡­。让人捕得竹­鸡­送到府上,一年下来也要吃上百来只。而这两日我把厨房交予我家大儿媳­妇­掌管,她新掌家,未免手忙脚乱,着人采买时正好缺了姜。以至于今日的竹­鸡­没有放姜,造成了大祸。”大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频频向外张望,又殷求袁天野,“小大夫,下人未买姜回来之前,可有什么好办法救治?这拖延得时间久了,我家老爷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本来像这种情况,袁天野是可以先施针救治的。但他除了手里的幡和铜铃,什么都没有,只得安慰道:“夫人不用着急,这镇上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能把姜买来了。你家老爷此时并无大碍。”

周大大原来喝斥袁天野危言耸听、骗人钱财,还让主家把他赶出去。可没想到一下峰回路转,袁天野一句“竹­鸡­”的问话,便把大夫人从屏风后唤了出来。而且看大夫人这样子已是深信袁天野的话了。他这心里又气又恼,行医一辈子,像这样被人当众打脸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子里子都下不来,却又无可奈何。

当下他以退为进,将写到一半的药方“哗”地一声放下,幡然作变道:“二老爷,不知你这李家是大夫人当家,还是你二老爷当家?大老爷这病,是听你的还是听大夫人的?如果是大夫人当家,那么老夫就告辞了。”说完,抬脚就走。他本来还想说句狠话,让李家以后有病人,另请高明。但李家是这镇上有名的大户,他一年之中的收入有一小半是李家赏的,话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说这话,不过是想激二老爷一激,让他拿主意请自己治病,不要听­妇­人之言。却不想大夫人和二老爷一听这话,全都变了脸­色­。李家的老太爷老了,现在都不大管事,平时都是大老爷当家。可大老爷这一病,周大夫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明晃晃的挑拔离间?就好像二老爷巴不得大哥快点死,好自己当家似的。这要是传扬出去,二老爷岂不被人用唾沫淹死?二老爷丢脸事小,气着了老太爷,那就是大事了。

二老爷心里恼恨之极,看向周大夫的眼神­阴­沉沉的甚是怕人:“周大夫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今儿周大夫要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我李家。”

周大夫被二老爷这目光吓了一跳,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话?老夫说了什么了?老夫只不过是想问问给大老爷看病的事,是二老爷拿主意,还是大夫人拿主意?要是大夫人拿主意,用那小大夫的药,老夫自然要告辞了。”

“那谁当家这话又当如何解释?”

“谁当家……”周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犯了这家人的忌讳了。只得连连作揖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二老爷莫怪。人老了,糊涂了。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在这时阿忠从外面急步进来,手里小心地端着一个碗,道:“大夫人,姜汁来了。”

大夫人大喜:“快,快给大老爷服下。

二老爷哪里还有空理会周大夫,赶紧凑近床前,和大夫人配合着把姜汁给大老爷灌了下去。一碗姜汁喝完,三人紧紧地盯着大老爷的脸,可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大夫人转过头来,有些愠怒地看着袁天野:“怎么回事?不是说姜汁解什么半夏之毒吗?”

袁天野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会有那么快,且等两柱香的时间。你们再让人熬一碗绿豆汤,等大老爷醒来就给他服下。”又走向刚才周大夫写药方的桌子,“我再开一付药,吃了就没事了。”

大夫人转过头去,看着二老爷:“二弟,你看这……”一开始她听得袁天野说得完全跟事实相符,便相信他是医术高明的,一定能救真家老爷的命。可这会儿,姜汁也灌下去了,人却没有醒过来,这不由得让她动摇起来。

二老爷也没有主意。到底听袁天野的话,就这么等着呢,还是让周大夫出手救治?听袁天野的话,万一不对延误了病情怎么办?让周大夫出手,万一弄错了病症怎么办?哪一样,他们都输不起。

没有二老爷发话就不敢擅自离开的周大夫,一看这情形就乐了,感觉自己咸鱼翻身的时候到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马上离开,颇有些得意地道:“大夫人,可否需要老夫出手?”

大夫人犹豫了一会儿,道:“那点劳烦周大夫开个药方吧。”

林小竹一听就不愿意了,道:“大夫人,古人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用了我家公子的方子,自然就应该相信我家公子的话。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无论是什么食物,吃下去总要有一个消化的过程。现在大老爷不过是醒得慢一点,你就要换大夫。那么我想请问,大老爷把姜汁喝了下去,本来是要醒的。结果正好在把周大夫的药灌下去后就醒来了,那么,这个病,到底算是谁治好的?说实话,钱不钱的,我们不在乎,你看看我家公子身上的衣料,就知道了。彩云锦,可就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我只是不能忍受我们帮你们把病人治好了,还要被人骂是庸医。”

大夫人长叹一声,站起来对大家福了一福,道:“或许两位大夫对自己的医术都有信心,但我们只能相信一个。然而到底应该相信哪位大夫,我们不知道,我们也输不起。所以还请二位大夫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我们现在只能是两付药都备着。这抓药、煎药都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小大夫的诊断正确,待药煎来,没准老爷就醒了,到时自然用小大夫的药;如果没醒,那便得请周大夫出手治疗。”

说完,她抬头一看,见到袁天野早在她说话之前,就已把药方开好递给了阿忠;而周大夫听了她这话,这才开始提笔再接着写刚才的药方。这两人哪一个更为病人着想,倒是一目了然。

林小竹听了大夫人的话,又看到袁天野和周大夫的做法,脸上讪讪的。

“你做的也没错。咱们相信袁兄的医术,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家误入歧途。”沈子翼见了,轻声安慰她。

林小竹看着他感激一笑,心里感慨:沈子翼明明知道袁天野是他的情敌,却仍然极力维护着他,这个人,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袁天野的药方很简单,就是甘草、防风等几味药,而周大夫的却洋洋洒洒一大堆,他用药似又极讲究,想想写写,添添减减,好半天这才把药方写好,交给了阿忠,阿忠拿着两方药方,匆匆出了门。

袁天野凑近病人,看得他此时已不流涎水了,嘴巴也不如刚才那么僵硬,手也不再抖动,再摸摸脉像,发现脉博也比原来有力而有规律了,遂放下心来。

大夫人和二老爷见他此番举动,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期盼,问道:“可是比原来好些了?”

袁天野点头道:“大老爷的身体不错,恢复得比较快。大概再过两息功夫,就会醒过来了。”

周大夫已恢复了踌躇满志的脸,此时又慢慢沉了下去。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这位周大夫,或许以前不是这样不顾病人只顾名声的吧。但在一个位置上呆久了,便感觉自己成了权威,再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年轻后辈的意见。前世里那些各个单位里的老资格,都有这样的通病。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刺激

“老爷。”大夫人忽然叫了起来,急急地奔到床前。却是老爷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然而这一动过后,却又没有进展了,并没有如她所期盼的那般,睁开了双眼。大夫人只得抬起眼来,看着袁天野,哀求道:“小大夫,麻烦你再把一下脉看看。”

袁天野一直表现得不愠不怒,极为沉稳。听得大夫人这话,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夫人莫急,大老爷现在已慢慢在好转,这就是好事。且耐心等待。”

大夫人点点头,不再急躁。只是眼睛盯着床上的病人,一眨也不眨。

这一次终于没再辜负她的期盼,大老爷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爷,您醒了,您醒了?实在太好了。”大夫人悲喜交集,眼泪滚滚落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大老爷的手。

“夫人、二弟……”大老爷看着床着的两个亲人,声音微弱。

“老爷,老爷。”听得大老爷的声音,屏风后面忽然奔出两个女人来,挤到了床前,一个个梨花带雨,又哭又笑,“老爷,妾身好担心您呐。”

“好了,不哭……”大老爷声音仍是那么微弱,但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容,目光里尽是疼爱,从大夫人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去抹那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的眼泪。

大夫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用手帕抹了抹眼泪神­色­黯然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了床沿。待得走到袁天野面前时,她已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轻轻福了一福,道:“多谢大夫救了我家老爷。”

“救人是大夫的份内事,夫人不必多礼。”袁天野虚扶了她一下。

“周大夫,您也费心了。”大夫人又向周大夫行了一礼。

大老爷醒了,而且正是在袁天野所说的时间内,这就证明袁天野的诊断是对的。

周大夫此时是满脸的羞赧,连连摆手,嘴里嚅嚅地道:“老夫、老夫技不如人惭愧,惭愧。”

“抚儿,你拿一两银子,送周大夫出去吧。”大夫人又吩咐。

“是。”伺立在一旁的丫头应了一声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周大夫“周大夫请。”

“这……这怎么好意思?”周大夫为难地看看大夫人,还是把银子接了,拱拱手道,“多谢夫人赏赐。”拿起医箱,跟着抚儿出去了。

大夫人又歉意地对袁天野道:“还未请教大夫贵姓?”

“鄙姓袁。”

大夫人点点头:“袁大夫,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再帮我家老爷看看,诊金到时再一并奉上。”

袁天野淡然道:“不急。”

看看这边劳心劳力却黯然神伤的大夫人,再看看在大老爷病床前装娇弱、装关切的小妾,尤其是病床前满脸怜爱忙着安抚小妾的大老爷,林小竹忽然觉得这心里堵得极为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出笑容来,语调欢快地问道:“翼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老爷很是幸福?”

沈子翼浑然未觉林小竹情绪上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家有余财,兄弟友爱,妻子贤惠,侍妾娇美,在这世止,这位大老爷也算得是极幸福的了。”

林小竹的笑容淡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正在给大夫人交待注意事项的袁天野,点点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作如此想吧。”

沈子翼似是感觉到了林小竹的异样,忙又低声道:“可我有小竹一人,便已足矣。”

林小竹凝望着沈子翼的双眼,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翼公子抬爱,小竹深感荣幸。只是小竹怕是要辜负翼公子这一份心意了。”

沈子翼陡然一惊。他没想到林小竹会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拒绝的话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竹,咽喉上下动了好几下,这才焦急而难过的道:“小竹……”

林小竹打断了他的话:“刚才那句话,那天在马车上便要跟公子说的,一直拖到现在,真是对不起。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看,大老爷的药来了。待他喝了药,咱们也就可以回去了。”她指了指门口走进来的一个丫头。

沈子翼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什么大老爷、二老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终于还是忍不住,指了指袁天野,问道:“可是因为他?”

“不是。”林小竹回答得极快,“跟他无关。”

沈子翼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小竹:“那到底是为什么?”

林小竹一些无奈。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但谁让刚才沈子翼要向她表白呢?上一次在马车里,她没有把话说明白,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最后确定自己的心意。可这一次,在她明确知道沈子翼不适合自己之后,怎么还含含糊糊、拖泥带水?那岂不是害了沈子翼?

“我们不适合。”她言简意赅地道。

“不适合?”沈子翼回味着这三个字,满嘴的苦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问:“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我说了,我只你一个便满足了。你不喜欢我纳侧妃,我可以只有你一人。

林小竹摇了摇头,在心里嘲讽地笑了一下。纳侧妃,多熟悉的词。怎么自己遇上的这两个男子,都在为纳不纳侧妃纠结呢?

“我明白了。”沈子翼站直身体,看了袁天野一眼,“你还是喜欢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林小竹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看着正专注地看着大老爷喝药的袁天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吧,她有些喜欢袁天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最后就要嫁给他,拒绝沈子翼也跟这无关。

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不过,价值观念不同,人生态度不同,对生活的追求不一样,光只有喜欢,是远远不够的。硬要在一起生活,只能互相痛苦,彼此折磨。就算袁天野喜欢她,愿意只与她在一起,而她也有些许心动,但他与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需要很多时间,去看清对方,适应对方。

那边的袁天野给大老爷把了最后一次脉,接过了大夫人给他的一封银子,走了过来,道:“好了,我们走吧。”又四处找了找,“沈子翼呢?”

“他嫌屋里闷,在外面呢。”林小竹道。

袁天野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出了门,看到沈子翼站在院子里的一从掬花面前,似乎正在发呆。袁天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哦。”沈子翼抬起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

“今日多亏了袁大夫了。想不到袁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高明。”二老爷亲自送他们出去,一路对袁天野说着感谢的话。

见林小竹跟在后面,沈子翼急上来两步,走到她身边,忽然道:“我一定不会输给他的。”

林小竹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沈子翼。

沈子翼却不看她,眼睛望着前方,满脸的坚定。

“翼公子……”林小竹蹙起来眉头。她已经把话讲得够清楚了

沈子翼转过头来看她:“我们还是朋友不?”

林小竹点点头:“当然是。可是……”

“那就行了。”沈子翼打断了她的话。

林小竹无奈地看了沈子翼一眼,闭上了嘴巴。反正话她已说过了,沈子翼也听见了。他以后要怎么做,那纯粹是他自己的事了。

走到院门口,二老爷停住了脚步,感激地寒喧了几句,准备送他们上马车,沈子翼却道:“你们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要到街上看看。”说完,看了袁天野和林小竹一眼,转身就走。

袁天野愣了一愣,皱起眉看向林小竹:“他怎么了?”沈子翼想去卖书画他知道,可这态度有些怪。

林小竹摇了摇头,道:“走吧。”说完,追了上去。她知道袁天野绝不会丢下沈子翼跟她两人回赵老板那院子的。

见林小竹和袁天野都追了上来,沈子翼脸­色­缓了缓,忽然转过头去问袁天野:“刚才,得了多少钱?”

袁天野又是一怔,不解地道:“五十两。”之所以不解,是因为他知道,沈子翼跟他一样,是个不会在意银钱的人。

沈子翼点了点头,又不作声了。只是看着街铺两边,四处张望。

想起沈子翼原先说的话,林小竹便知他在找书画店了。看来沈子翼这是受了刺激,不甘心落在袁天野后面,一定要赚得比他多才高兴。于是也帮着找起书画店来。这个镇子虽小,在街上却也遇上不少的读书人,是书香味很浓郁的地方,光书店就有两个,想必街上会有一家书画店才对。

走了一段,袁天野眼睛一亮,指着左前方道:“那个铺子好像是卖书画的。”大家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沈子翼快步走到那家书画店门口,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眼睛愈发的明亮。

一个瘦瘦的老者迎了上来,笑道:“客官,是否要字画?我这里有云观、秦越明的字,还有张大立、于秋声等人的画,您看看喜欢什么风格,我给您讲讲,推荐推荐?”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卖画

老者所说的这些人名,沈子翼一个也没听过。他转身看了袁天野一眼,问:“那些人是谁?在你们北燕很有名吗?”

袁天野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忙着谋权篡位,对这书画界的事关心甚少。跟陈驸马齐名的几位国手、大师他还知道一些,但对于这些小名气的人,却是不清楚。

“连云观、秦越明、张大立、于秋声这些人二位公子不知道?”老者似乎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沈子翼和袁天野,见两人气质非凡,倒不敢轻视,道,“那老夫给二位介绍介绍吧。”说完就要开讲。

沈子翼却摆摆手:“不用介绍了,我先看看。”

“好,公子请慢慢看。”老者见沈子翼不耐烦,倒也不敢啰嗦,后退两步,任由三人慢慢在店里逛。

沈子翼在店里看了一转,最后指着一张画道:“这张画多少钱?”

画上却是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的披风,站立在瑟飒的秋风中,望着江面,愁绪万千。整幅画无论是人物、风景,还是意境,都是这一屋子画中最出­色­的。

老者一看那幅画,眼睛就一亮,莲:“这正是张秋声的画。张大师家境富裕,从不卖画,有朋友相求都不大愿意赠画。这一幅,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一亲戚手里高价收来的,当时就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我看这位公子也是爱画之人,一眼就看中了张大师这幅大作,这就叫做有缘。算了,我也不叫价了,您给我个辛苦钱,就二百五十两银子拿走吧。”

沈子翼嘴角一勾,指着一张案台道:“老丈也是在画画呢?我看了张秋声这幅画,忽然兴致大起,也想要画上一幅画。不知能否借用一下老丈的笔墨纸砚?放心,到时候结账时,这些花费我自然一并算进去。”

老者见这三人都气度不凡,穿着也极讲究,看样子绝对是有钱人。这有钱人有些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他整天跟字画打交道,在这里守着铺子也闷得慌。现在有人来这里当面作画,倒也是一件乐事和趣事。当下乐呵呵地道:“公子请便。”

沈子翼往砚台上倒了些水凝神想了片刻,提起笔来就挥毫泼墨。

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林小竹觉得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此时的沈子翼,身着一件玉白­色­隐纹锦袍,这袍子昨晚已被洗过,穿在身上­干­­干­净净。再加上他眉目清朗,长身玉立,卓然不群,本就是一个丰神俊秀风流到了极点的人物。此时画笔在手,凝神而思,挥毫之间如同蛟龙出海,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气质,如同是谪仙一般,有着说不出的飘逸。

林小竹低头向纸上看去,只见他只取左下一角,而且只用墨­色­,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名老翁,穿着蓑衣,坐在江边,独自垂钓。近处有石,有树,远处有山,然后中间部分,竟然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这片空白一留,使得整幅图画便有了一种萧瑟之气,此时再看那老翁,竟然觉得他有些缩手缩脚,似是畏冷;而那石,那树,那山,那水,在那片空白的映衬之下,更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效果极为奇妙。

“好,好画!”旁观的三人,全都禁不住赞叹起来。沈子翼这幅画,明显是受了刚才张秋声那幅画的影响,但无论是布局、笔法,还是整幅画的立意,以及那一大片空白的大胆运用,都比张秋声的那一幅强出太多。张秋声的那幅画,多少还有些匠气;而沈子翼的这一幅,却浑然天成,让人一看就置身于其中,不能自拔。

林小竹被这幅画的画意激得血脉贲张,见沈子翼换了一只笔,正站在画前凝思,似要在上面提字的样子,忙道:“翼公子,我来给您这幅画提一首诗。”

林小竹的文才和书法上的造诣,沈子翼都是见过的,这两点便是他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他刚才思索了一阵,发现所想出来的诗句皆不够出­色­,正苦恼着呢。所以一听林小竹这话,不由大喜,毫不犹豫地把笔递了过来。

“哎,我说,这么好一幅画,要是把字提坏了,那就大大地可惜了。”老者一看旁边穿青布衣裙,明显是小丫头的女子竟然开口说要提诗,也顾不得这三人会不会不高兴,大声地抗议起来。

“老丈可别小看这姑娘,她的文才和书法,都是我望其项背的。”沈子翼大笑起来。

“当真?”老者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见沈子翼肯定地点点头,犹是不信。

林小竹哪管那老者说什么?看了一眼画面,找了一个最适当的位置,便落了笔。

老者见状,连忙闭上了嘴,生怕影响到林小竹,令她把这一幅极为出­色­的画给写坏了。待得看到林小竹那笔字写将出来,有如行云流水,遒劲有力而又不失飘逸灵动,竟是从未见过的好字,不禁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喊道:“好字,好字啊!”此时,他才方信了沈子翼的话。

由此他对于林小竹写的诗,也更期盼起来。看着林小竹落在纸上的字,嘴里轻轻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立翁,独钓寒江雪。”念完呆呆地看着将笔搁在笔架上的林小竹,良久才道:“好诗啊,好诗!”说完,竟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落下两滴泪来。

“献丑了。”林小竹学着男子模样,对着沈子翼和袁天野拱了拱手,又看着沈子翼,有些调皮地道,“翼公子,我没把你这幅画写坏吧?”

“坏了,大坏特坏!这画挂出去,来一个人就看呆一个,岂不是大坏特坏?”沈子翼笑道。

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袁天野和沈子翼的目光又落到了画上,默默地吟咏着这首诗,看向林小竹的眼神越发的明亮。

老者站在画前,又是欢笑,又是落泪,点点头,嘴里喃喃道:“是啊是啊,这诗、这字落在这样一幅画上,简直是绝了。字绝,诗绝,画绝,妙啊!”

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着沈子翼和林小竹,各自深深地作了个揖。

“老丈,您这是作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沈子要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和姑娘应允。”老者极为诚恳地道。

沈子翼隐隐猜到这老者想要说什么,强压住脸上的欢喜,一本正经地道:“老丈请说。”

“老夫是想……是想请二位把这幅画卖给老夫,老夫愿意出二百,不不,三百两银子。”老者结结巴巴说完这话,老脸慢慢红了起来,低着头半天不敢看沈子翼和林小竹。在他看来,光是沈子翼那一幅画,就比张秋声的那幅强了。再加上林小竹的诗和字,这幅画,上千两银子都值。但他这书画店本来本钱就小,再加上他自己还想赢些利,自然不能一开始就出高价。

一听三百两,就算分一半给林小竹,自己还能赚一百五十两,比袁天野所赚的强多了,沈子翼就高兴起来。正要开口答应,林小竹却在一旁道:“老丈,想来出这个价钱,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吧?光这幅画,就不止二百两了。

而我的诗和字,如果单独拿出来写到一张纸上卖,二百两银子总有吧?可这幅画配上这诗、这字,互相映衬,相得益彰,无论是画、诗、字都更为出彩,又岂是简单的把两个二百两相加就能体现价值的?我看得出,老丈您也是个喜欢字画的人,否则刚才不会发自内心地那么夸我们了。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五百两,您把这幅画拿走。您只要把它装裱起来,拿到大城里去,让那些有钱的书画家看到,开价一千两银子绝对大家抢着要。”

“五百两?”沈子翼目瞪口呆,“林小竹,你还真敢开口要啊!”

林小竹瞪了他一眼。

“五百两?”老丈踌躇着,然后犹犹豫豫地伸出四只手指,赧然道,“四百两,不知姑娘卖不卖?”

“小竹,四百两也可以了。”沈子翼见那老者一脸的挣扎,忽然于心不忍,转头对林小竹道。

林小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闪一边去。”

“呃,好吧。”沈子翼摸摸鼻子,闪到一边不作声了。

林小竹见那幅画的墨汁­干­了,伸手便将它卷起来。

“姑娘,姑娘,您这样……”老者一看慌了神。

林小竹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老丈没办法出到五百两,这幅画我还是拿回去自己欣赏吧。那张秋声不过是家境富裕些,就不贱卖画。我家公子身份不凡,又岂能贱卖自己的画?”说完转身,对沈子翼一眨眼,“走吧,公子。”

本来沈子翼可怜这老者这么大年纪还要挣钱糊口,为着百十两银子在那里纠结,便觉得于心不忍。可一听林小竹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觉得大有道理,当下很­干­脆地转过身去,对袁天野一摆手:“走吧。”他堂堂一国皇子,林小竹更是玉牌的执有者,两人这么­精­妙的大作,卖出的价格还比不过一个名不经传的张秋声,这要传扬出去,他们就成了笑柄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八章 您是翼公子?

这幅五百两银子,老者是觉得值的。只不过是他本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原则,将价钱还到四百两。却不想林小竹竟然不跟他谈价,直接转身走人,这一下他慌了,连声喊道:“哎哎,公子、姑娘,五百两,五百两老夫要了。

林小竹缓缓地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沈子翼:“公子,如何?”

这一回就来问我了?刚才提意见,为何理都不理?沈子翼腹诽着,配合地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一挥手:“行了,卖吧。谁让你说出了口呢?咱们可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林小竹偷偷竖起了个大拇指,朝沈子翼晃了晃,表扬他孺子可教,然后转过身来,将画递给老者:“好吧,我听公子的。”

沈子翼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位老者,也不是不让人同情。但她自己也是一穷二白的人,现在都还负债累累,比面前这位老者还要可怜呢。再说,在商言商,沈子翼现在身上连饭钱都还没有,就开始摆贵介公子的阔气了,对着一个想要从他身上多赚些利钱的商人同情心泛滥,实在是不应该。对于这种做法,她是不赞同的。

“谢谢,谢谢公子,谢谢姑娘。”想着这幅画差点从自己手里溜掉,现在终于失而复得,老者热泪盈眶。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接了过来,然后冲着里面大喊:“立儿,出来看一下铺子。”

“来了。”里间出来个戴着秀才头巾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

老者转头对三人道:“三位请跟老夫到里间拿钱。”

林小竹暗自点头。这铺子门口大开,路上人来人往,如果在铺子里交易,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一拿出来,必然引起别人的觊觎。虽然袁天野的武功不弱,一般宵小都不放在眼里,但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好这位老者办事妥当,知道带他们到里间交易。

里面是一个小院子,穿过院子,到了正厅。老者请他们入座,又让一个老婆子出来上了茶,道:“因杨林镇太小,这里没有钱庄,所以一般都是现金交易。五百两银子甚重,不如金子容易携带,老夫便想以金子交易,不知三位客官意下如何?”

林小竹看看袁天野和沈子翼,见他们都颔首同意,便笑道:“如此甚好,多谢老丈为我们着想。”如果这老者真付五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老者点点头,告退一声,进到旁边的一间房里。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打开来,里面是五十锭金子。他道:“这是五十两金子,正好折合银子五百两,请三位客官查收。”

林小竹转过头来:“二位公子,你们看看吧。”到了这古代,她就得过一锭金子,还是在山庄时袁知柏赏的。所以对于金子,她实在不知如何识别。

沈子翼从一生下来,都是下人替他管着银钱。说得夸张一点,金、银、铜钱长什么样他都不大在意。所以这金子是真是假,他也分辨不出。

袁天野走上前去,用手掂了掂,手指上又稍微用力,那锭元宝就成了一个饼。

老者吃了一惊,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刚才一直忽视的这位客人,赞叹道:“这位客官好大的力气。”

袁天野又数了数数量,然后把包袱包了起来,点头道:“五十两金子,没有错。”打了个结,直接背到了背上。五十两金子挺沉的,给沈子翼和林小竹拿,未必拿得动。

“如此,我们就告辞了。”林小竹站了起来。

“客官慢着。”老者忙道,转过身来,对着沈子翼和林小竹深深作了个揖,“小老儿有个请求,还请这位公子和姑娘应允。”

“何事?”

他把画打开,放到桌上,又拿出文房四宝,道:“这幅画虽极出­色­,却美中不足,没有落款。小老儿想请二位把款给落上,不知可否?”

沈子翼和林小竹对视一眼。

当时沈子翼画完,还没题字,便被林小竹抢了去。而林小竹虽然提了诗,却也不好留自己的名字,又考虑到沈子翼身为南海国皇子,这名字题了上去,不知对他的声誉有没有影响,便没提这茬,于是这画便留了空白。这件事,老者并没有拿来成为压价的筹码,而是等付了钱,才把要求提出来,也算是给足了诚意。

沈子翼想了想,提起笔,落了他和林小竹的款,写上了日期。放下笔,他又对老者歉意道:“印章未带在身上,还请老丈谅。”

老者却恍若未闻,看着画上的名,兀自沉思,嘴里念叨道:“沈子翼,沈子翼,怎么老夫像是在哪听说过?”

轩辕朝四公子之名,在上层社会流传得比较广,一般老百姓倒不一定知道。沈子翼一笑,对袁天野和林小竹道:“走吧。”

三人穿过院子,一直走出了铺子的门,却听得老者在里面大喊:“天哪,翼公子,竟然是南海国的翼公子……”

“他怎么知道?”沈子翼愕然,停住了脚步。

袁天野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咱们离开这里之前,名字还是不宜宣扬的好。”

刚才他们三人在街上一走,就被围观了一圈。要是知道其中有一个竟然是临国的皇子,不光来看热闹的人增多,而且赵老板、李大老爷等人,怕就得对他们战战竞竞了。到时硬要无故奉上几百两银子,那就太没意思了。现在这普通人,他们正做得过瘾着呢。

沈子翼这时也想通了这一点,转身就往里面走。

“翼公子,您竟然是翼公子。老夫……不不,小人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翼公子恕罪。”老者一见沈子翼进来,就九磕三拜地趴到了地上。

“老丈快快请起。”沈子翼只得上前扶起老者,“我这还有一个请求,还请老丈帮个忙呢。”

老者万般激动之下,本还想继续忏悔,听得沈子翼要他帮忙,赶紧连连摆手:“帮忙一词,万不敢当。翼公子有何吩咐,尽管直说。”

沈子翼眼睛盯着老者,严肃地道:“在我们三人离开杨林镇之前,还请老丈不要对别人说出我们的身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者万没想到沈子翼会对他提这样一个要求,愣愣地看着沈子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赌咒发誓地作了一番保证。

三人告辞出来,想着刚才赚钱的情形,沈子翼就满心兴奋,道:“没想到,赚钱是这么好玩的事。”他这辈子都没赚过钱,现在才知道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尤其想到自己一出手,就赚到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足足比袁天野刚才赚的多出二百两,他就浑身亢奋。

他意犹未尽地道:“我提议,就算他们找到我们,我们也仍然像现在这般去赚钱。到了海京城,就比一比谁赚的钱多,如何?”

“好啊好啊!”林小竹对这个提议最拥戴不过。她可还欠着沈子翼一大笔钱呢。这一路上一面赚钱一面赶路,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尤其是今天她发现自己还能靠写诗和字卖钱,兴奋程度不亚于沈子翼。卖菜谱总不是个事儿,好的菜谱她还想留给自己以后办酒楼呢。但卖诗词字画就没有什么顾虑了,这简直是一座金矿啊,随便她怎么挖掘都无所谓。

两人转头看向袁天野。

“我自然没意见。”袁天野道。他这次出行,自己给自己下了个任务,就是体察一下民情,看看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而沈子翼的这个提议,正好让他体验一下老百姓赚钱的艰辛。

三人正兴奋地商量着准备怎么赚钱,迎面跑来个四十来岁、衣着陈旧、脸上有些悲苦的­妇­人。她看看三人,又看看袁天野手上的幡,犹疑着问:“大夫,您可是姓袁?”

“正是。”袁天野停住了脚步。

“大夫,袁大夫,我可找着您了。”那­妇­人一哽咽,双膝就跪了下去,“听说您把周大夫都看不好的病都治好了。

我儿子……我儿子被砸伤了,周大夫说……没治了,让我准备后事。大夫,您是神仙,您是菩萨,能不能救救我儿子?”话说到一半,就泣不成声。

她的哭声,顿时引来了许多人,那些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议论道:“哎呀,这不是后街的土根他娘吗?”

“是啊是啊,土根这伤啊,周大夫说没治了。可怜土根她娘只有这一个儿子。唉……”

“没事没事,这回土根一定有救了。李家的事你听说了吧?这位小大夫好生了得,一碗姜汁,就把大老爷的中风给治好了。”

“此话当真?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我嫂子就在李家做事,这件事,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瞎说,中风怎么能那么快好?还只用姜汁?听错了吧您?”

“……”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付周大夫的招

这杨林镇小,镇上的人总免不了沾亲带故的。街上随便发生点什么芝麻绿豆大小的事,眨眼功夫就能从街头传到街尾。更不要说李家发生的这么大的事了。而刚好这土根家有亲戚在李家做事,见得袁天野医术高明,赶紧请了假跑回去跟土根他娘说了,土根他娘这才一路打听过来,找到了袁天野等人。

“大婶,赶紧起来,前头带路吧。”袁天野道。

“袁大夫请跟我来。”­妇­人抹了一把眼睛,站起来匆匆地往回走。

袁天野转头看了看林小竹和沈子翼。

“我们当然跟你一道去。”林小竹道。沈子翼也点点头。

三人跟那­妇­人往前走了一阵,沈子翼便皱起了眉头。他们原来走的都是正街,以青石块铺成,还算­干­净整洁。可这­妇­人住的后街都是穷人住的地方,房屋低矮,巷子窄小,污水横流,蚊子苍蝇乱飞,路上有时候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贵为一国皇子的沈子翼哪里见过这等情景?

“我们这里路上脏乱,污了几位的鞋袜了。”土根娘歉意道。

“无妨。”袁天野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脚下的脏污,跟在土根娘后面大步往前走着。沈子翼见状,想起自己此前在心里发过的誓,也咬牙跟了上去。

林小竹在后面见状,抿着嘴笑了起来。她前世出身草根,穿越过来之后在那穷山村呆过半年,这样的情景,在她眼里并不稀奇,她自然不会金贵到受不了的地步。

走了一阵,土根娘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屋子前面停了下来,推开门,转脸道:“袁大夫请,公子、姑娘请。”

三人跟着进了门,迎面是一个窄小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杂物,还横七竖八地晾着些衣物。

林小竹见土根娘在一间房屋前面停下,便知道病人住在里面了,伸手给袁天野:“你手上的东西都给我吧。”

此时袁天野背上背着刚才赚到的那包金子,手里还拿着幡和铜铃,医治病人自然很不方便。他把东西都给了林小竹,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沈子翼刚才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无论哪个方向都不输给袁天野,闻言便道:“没关系,我们跟你一块进去。”

此时土根娘已进了屋子了,袁天野也没空跟他们解释,一躬身进了那间低矮的房子。沈子翼和林小竹也相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夹杂着药味、霉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便扑面而来。沈子翼一时没设防,被这股气息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袁天野听到身后沈子翼的动静,赶紧道:“你们到院子里等着吧。”

沈子翼二话不说,转头就跑,生怕跑慢些他就要吐出来了。

林小竹侧过身子,让沈子翼出去。

自己却站在那里没动。不是她对于这股气味无动于衷,而是她想着袁天野或许一会儿需要帮手。袁天野作为一国王爷都能到这种地方来给人看病,忍受这样的环境,她作为一名跟土根娘一样地位的草根,对他这种行为应该给予最大的支持与崇敬。而这种支持,莫过于陪伴在他身边。

袁天野见林小竹站在那里不动,也没有开口劝她离开,只是用异常温柔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看向床上的病人。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脸上一片死灰,身上盖着一床看不见本­色­的被子,躺在床上早已晕迷不醒。土根娘一面把帐子挂起来,一面流着眼泪道:“我家土根,三天前给别人建房子,一堆砖头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送回来时就晕迷不醒,到了晚上就发起烧来。吃了周大夫两天药,一点也没见好,一直高烧不退。昨儿晚上,周大大说……周大夫说,让我准备后事……”说到这里,她又呜咽起来。

袁天野伸出手去,给他把了把脉,又让土根娘把被子掀起来,看土根身上的伤势。

林小竹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她终于知道这屋子里那股腥臭气从半儿来了。这土根的大腿上被砖头砸得血­肉­模糊,周大夫倒也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但不知是处理不当还是医疗条件有限,里面已化脓了。

“我要给他处理伤口,需要一些药物和­干­净的纱布。”袁天野道。

土根娘盯着袁天野,表情呆呆地,好半天这才惊喜道:“大大夫,您是说,我儿子,还有救?”

“他不会有事的。”袁天野点点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家土根总算有救了。”土根娘一下跪到地上,泣不成声,“多谢大夫,多谢袁大夫,您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林小竹连忙上前扶起她:“婶子你起来,快别哭了。你没听我家公子说吗?要纱布,­干­净的纱布。你找些不用的衣服出来,洗­干­净用沸水煮过。”

“哎哎,好,纱布,­干­净的纱布。”土根娘一听林小竹的话,连忙忍住了哭声,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件衣服,又走了出去。

林小竹见土根娘这样子,也感觉有些心酸。她转过头,对袁天野道:“公子,你把药名说一遍,我去抓药。”他们刚才没有想到那么快就遇上病人,所以文房四宝都还来不及准备。这个时候,只得靠林小竹把药方背下来了。

袁天野知道林小竹聪明,便把药方和用量叙述了一遍。听得林小竹复述了一遍,丝毫不差,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我也只能跑跑腿。”

她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沈子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俗话说:“等人见久,等吃见丑。”这沈子翼在外面呆着,大概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却不想走到这儿发现踩了一脚泥,走到那儿发现差点撞上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表情尴尬,样子极为好笑。

沈子翼听到笑声,转过头来,忙喜地道:“看完了?”

“哪有那么快?我要去抓药,你要不要跟我去?”

沈子翼想想外面那条难走的巷子,又看看这满是杂物的院子,一咬牙大无畏地道:“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出了巷子,问了路人,走了半条街,才找到了周大夫开的药堂。

彼时周大夫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拿着一本医书看着,余光瞥见林小竹和沈子翼进来,勃然作­色­道:“你们来­干­什么?”

要不是这小镇只有周大夫这一个药堂,林小竹才不来这里抓药呢。这一会儿没办法,只得道:“周大夫,我们抓几付药。”

“我这药堂的药不适合姑娘。走吧,你的药我不抓。”周大大道,然后愤然拿起书,低下头去。

沈子翼肺都气炸了,气道:“有你这样做大大的么?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自己治不好的病让别人治好了,不说好好反省,好好学习,反而把别人给恨上。这种人,简直不配当大夫。”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周大夫把书一扔,又往柜台上吼道,“凌志,不许给他们抓药。”

“是,师父。”

这个小镇就只有这么一间药堂,他不卖药,自己这边还真没办法。沈子翼气极,还要再跟他争论,林小竹扯了扯他的衣袖,抬高嗓子道:“周大夫,你真不卖药?”

“不卖!”周大夫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小竹二话不说就出了药堂,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我想请大家伙儿评评理,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做大夫的应该有一付慈悲心肠,却不想这周大夫……”

“我的姑­奶­­奶­,快快别说了,我卖给你。”周大夫一听吓了一大跳,赶紧走出门去,将林小竹往里扯。

“男女有别,你别拉拉扯扯的。”林小竹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

“是是,得罪了。”周大夫道,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凌志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他们抓药?”

“姑娘,药方。”凌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要真让那姑娘在门口吼上一通,他跟师父一家,到明儿就得收拾东西灰溜溜离开这杨林镇了,否则镇上的人唾沫就能把他们给淹死。

沈子翼偷偷竖起大拇指,在林小竹面前晃了晃。

林小竹将外敷的药和内服的药方各报了出来,抓了几付,又问:“可有银针卖?”

凌志偷偷看了师父一眼,点头道:“有的。”

“再要一付银针。”

凌志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给林小竹看了一眼,拔了一下算盘,道:“一共一两二钱银子。”

林小竹掏出银子付了账,拿起药跟沈子翼离开了周家药堂。

回到土根家,林小竹发现病人房里的空气已新鲜了不少,显然已开过窗通了气了。而袁天野正坐在床前,用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剜土根腿上的腐­肉­。

见得脚步声,袁天野道:“沈子翼过来帮忙,林小竹去帮婶子煎药。”

土根虽病着,但一个大小伙子露着大腿,自己看了总不是那么一回事。林小竹转头冲着沈子翼作了一个鬼脸,转身去了厨房。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章 十文钱的奥妙

待她们把药煎好,房里已收拾­干­净了。土根的腿被重新放了药,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沈子翼苍白着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林小竹把药递给袁天野,然后将沈子翼推出了门:“出去透透气吧。”

沈子翼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前面那一片灰蒙蒙的瓦砾,道:“林小竹,我是不是很没用?”

“也不是啊!”林小竹安慰道,“你生活的环境不同,对这些事,自然不习惯。再说,你擅长的也不是这些方面嘛,你看,到现在为止,你赚的钱是最多的呢。”

“那幅画的钱,有一半是你的,你赚的才最多。要不是你,我们现在没准还没吃上饭呢。”沈子翼摇摇头,“再说,袁天野赚的钱虽然最少,但他做的事却最有意义,看看那些人,对他多感激!”

林小竹知道沈子翼钻了牛角尖了,再劝也没用。不过她觉得,钻钻这样的牛角尖,对他而言是一件大好事。原先的沈子翼,虽然心­性­纯良,­性­格温和,也颇有才华,却总让人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而现在,在接触到民间生活、有这样一段阅历之后,他或许会蜕变成一名对国家、对民众有责任心的男子汉。

“走吧,进去看看。”沈子翼站直身体,转身进了屋子。

林小竹微笑地抬眼看了看天,也跟着进了屋。

一进去,就听得袁天野在耐心地交待土根娘:“……伤口不要沾生水,要按时给他换药、吃药。我们就住在找老板镇西的一座小院里,晚上有什么事,你可以去那里寻我。明儿我还会再来看看的,你尽管放心。”

“多谢袁大夫,劳您费心了。”土根娘听得儿子不会有事,情绪已稳定下来了,“这个,不知这医药费,是多少钱?”说完,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不过布包是掏出来了,她却是一脸的为难,盯着布包的眼­色­也有些暗淡。

袁天野看了那布包一眼,道:“十文钱。”

“啊?”土根娘抬起头来,看着袁天野,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如释重负地打开布包,把里面的铜板数了又数,留出两枚,将剩下的那十枚递到袁天野面前,“谢谢袁大夫。”眼睛里恢复了原先的神采。

袁天野将那十枚铜板收到手掌里,拱拱手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土根不会有事的。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沈子翼看着袁天野,又看了看土根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土根家的院子,他才道:“刚才咱们已赚了那么多钱了,你明明看到土根家住在这种地方,家里又穷成那样,而且孤儿寡母的,怎么还收他们的钱?再说,要收钱也不应该只收十文钱。你开的药可都是贵重药,没一两银子根本抓不来。”

袁天野拍拍他的肩膀,问:“那你说咱们是应该收钱呢?还是不应该收?”

“当然不应该收。”沈子翼不假思索地道。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又心虚地看了林小竹一眼。

林小竹被他气笑了:“你这样看我一眼,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哼,我跟你说,刚才那位卖画的老丈是商人。他出那个价钱,主要是想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贱卖自己的东西让别人得利,那叫傻子,不叫慈悲。咱们卖他五百两,他转手卖上一千两或是一千五百两,赚的比咱们还多。这样的人和事,很值得你同情吗?”她瞪了沈子翼一眼,“好,再来说土根家的事。照理说,收她个三两、五两银子,一点也不为过。咱们收她的钱是正常,不收她的钱,那叫做慈悲。”

“那为什么要收十文呢?如果是真慈悲,还不如不收。”沈子翼反驳道。

林小竹摇摇头道:“人再穷,也是有自尊心的。如果不收她的钱,那叫施舍,那叫怜悯。无论是谁,被人怜悯,心里都不好受。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咱们收她十文钱,即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又让她心安理得,觉得你帮我看病,我付你钱财,钱货两清,互不相欠。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这其二,就是间接告诉这杨林镇的人,咱们不是白白帮人看病,无偿施舍药材的。这世上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多了,真要传出这样的话,今晚咱们就不要睡觉了,赵家小院门口一定会排满了人,不管有病没病,都让你治。治好了,你还不能收钱。收了就是没良心,就是厚此薄彼。如此一来,那些真有疑难杂症之人,就轮不到看病。咱们这样做,就叫做好心办坏事!”

沈子翼看着林小竹,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到不过是区区十文钱的事,能让林小竹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这丫头的脑袋,不知是怎么长的。

他转过头去,问袁天野:“你刚才收那十文钱,可有想到这么多?”

袁天野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差不多。”

沈子翼很受打击,看着这两人,叹道:“你们这弯弯肠子,真多。”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小伙子,好好学着吧。”林小竹也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听得这句诗,沈子翼喃喃念了一遍,眼睛一亮,:好诗句,好诗句。”

“呃。”林小竹无语望天。这些话,都是后世人们经常引用的好不好?她顺嘴就说出来了,全然忘了它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

“这首诗,全诗是什么样的?你把它作全了,写下来送给我吧。”沈子翼越想越觉得这句诗妙,两眼晶亮地盯着林小竹。

“没了,就这两句。随口乱说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林小竹摆摆手,吐了吐舌头。

偶得佳句,却做不成全诗,这是才子们经常遇到的事情,沈子翼见林小竹如此说,也不再追究全诗了,道:“这两句也得把它写出来。话说回来,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还没送我墨宝呢。”

“林小竹……”袁天野提高声音唤了他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他可做了林小竹三、四年主子,怎么能够越过他送墨宝给沈子翼呢?要送也得先送给他啊!

林小竹看看沈子翼,再看看袁天野,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道:“可二位准备送些什么给我呢?二位殿下总不能只问我要礼物而不还礼吧?”

她心里面想,最好每人送她两千两银子,那就爽了。她这书法可是陈驸马大为称赞过的,这诗更是千古绝唱,写一首就少一首的,不可再生稀有资源啊!每幅字两千两银子,不算多要吧?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把债还清,还有剩余作本钱了。

她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两位殿下,根本就没把她那债务当回事。早在离开燕京之前,袁天野就把她欠的银子还给沈子翼了。他是万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欠别的男人银子的,要欠也得欠他的。而沈子翼呢,当时死活不要那银子。他觉得那是他跟林小竹两个人之间的事,关袁天野什么事啊?袁天野把自己当成林小竹什么人了?于是最后,两人争执不下,随手把银子分散给了蹲在皇城根上乞讨的乞丐了,算是帮林小竹做了善事。

所以,沈子翼殿下此时便想,这书画间的事,那可是天底下大雅之事,怎么能拿铜臭来侮辱林小竹呢?考虑来考虑去,他最后决定投桃报李,林小竹送他诗字,他就送林小竹一幅画,当然,还得在上面提一首最得意的诗,再盖上他最好的印章。

而袁天野则在想,如何去弄一块这世上最好的玉佩,来送给林小竹。这也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的定情礼物了。或者­干­脆就当作聘礼,以后成了亲,还可以当成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但这诗画还没影子,万一画不出最满意的画作,写不出能与林小竹那首“千山鸟飞绝”相媲美的诗句,可怎么办?玉佩还不知去哪里寻找。要送就一定要送这世上最好的玉。可好玉不容易寻,万一要寻个一年两年,岂不叫林小竹失望?

所以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眼,道:“礼物是一定会有的,不过到底是什么礼物,暂时保密。”

林小竹看他们俩一眼,一挑眉:“好吧。”写一幅字,不过举手之劳。却能让两位殿下欠她一个礼物,或是一份人情,多么的划算,何乐而不为?

在土根家耽误时间太久,此时太阳已偏西了。林小竹惊觉时候不早,急道:“糟了,不知这会儿成衣铺子还开门不?咱们还得去买两身换洗衣服才行。”

林小竹不说,两个从未­操­心过衣食住行的大男人根本没想起这茬。经她一提起,两人便觉得身上不舒服起来。明儿晚上住在农家,大家都没办法洗澡,看着外衣太脏,林小竹便把脏的地方刷了刷,今天一早便又穿上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洗个澡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月光下的幽会(上)

这镇上逛了几圈了,哪里有什么铺子三人已是一清二楚。当下直奔成衣铺子。庆幸的是,正遇上铺子的伙计关门上板。三人把来意一说,伙计连忙把门板卸下来,请他们进去挑选。

这小镇上,实在没什么好衣服。面料差,做工粗糙。但事急从权,三人只得各自挑了一身衣服。

回到镇西的赵宅,天已快要黑了。赵家本来只留下了两个仆人听他们差遣,一个老头儿,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丫头。但袁天野这一下午诊治好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病人李家大老爷,正好是赵家的亲家,那位管家犯错的儿媳­妇­,就是赵老板的大女儿。所以三人回到赵宅时,发现赵家那个小院已重新布置了一番,而且赵老板带着儿子坐在厅里已等候多时了。见三人回来,他特地叫人从酒楼送了一桌高级席面来,亲自作陪陪着三人吃了饭,吩咐带来的四个机灵小厮和两个丫头好好伺候客人,这才离开。

吃过饭,林小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头、洗了个澡,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吩咐丫环把水倒了、把衣服洗了,自己拿了一把梳子,坐在窗台前慢慢地梳着头,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出神。

“哚哚哚。”窗子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声音。她转眸一看,却是袁天野站在窗前。他也换上了从成衣铺子买来的藏青­色­的绸缎长衫,虽然这衣服和料子都不怎么样,但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也没有妨碍,丝毫遮盖不了他的气宇轩昂,丰神俊秀。而在这深­色­衣服和灯光、月光的映衬之下,他的眼睛更显得幽黑与深邃。

“有事?”林小竹有些诧异地问。

袁天野点点头,也不说话,只这么看着林小竹。

林小竹回头见丫头们已把屋子收拾­干­净,都退出去了,便站了起来打开门出去。然而这时窗外的袁天野已不见了踪影。转头去找,却发现他正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林小竹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走到离屋子较远的僻静的地方,袁天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林小竹。

“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林小竹亦停住脚步,仰起头问。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好怀抱里。

在这秋风瑟飒的时节,这个怀抱,是如此温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这个怀抱,是多么的有力,给人以极度的安全感。

林小竹贪恋地让自己在那怀抱里停留了一息功夫,便用力推开他,站直了身体。

“小竹,你……”袁天野愕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胸怀,满脸的失落。在河中间,他明明感受到了林小竹对他感情的回应。他以为林小竹终于肯敞开心扉接纳他了,只是这两天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他只得压制着自己的情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今晚终于有了时间,他又隐隐感觉到了沈子翼那明显的针对,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这份情感。然而林小竹,却推开了他。

“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了。”林小竹低着头道,转身就想离开此地。

“别走。”袁天野一把拉住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说清楚?”林小竹抬起头来,看着他,两眼在月光上熠熠生光。

袁天野想起林小竹并没有答应他什么,气焰不由得矮了下来,柔声道:“小竹,在河中间时,我明明感觉到了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林小竹转过脸去,避开他火热的目光,看着远处在月光下如黑影一般的树影,道:“感情的事,我想在京城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是啊,那时我问你,如果我这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你当如何?当时你说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决定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呢?”

林小竹看着他,嘲讽地笑了一笑,道:“只娶我一个?那么余姑娘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吗?再说,在太后看来,能给我一个侧妃的份位,便已是莫大的恩赐了,更何况正妃,更何况只娶我一个,那可能吗?”

袁天野想起还没给她解释自己的情况,声音和缓下来,温声道:“母亲给我安排的亲事,我是犹豫过,我是想过要顺从母亲的意愿,娶你之外,再娶两名他们给我指定的女人。因为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想要用宠大的妻族­性­命来要挟我,压制我。娶了那两个一女人,他们就对我放心了。而且,因为你跟轩辕圣上有关系,他们担心我会顺着你这条线,得到轩辕圣上的帮助,所以一直想借别人的手除掉你,除不掉也不愿意我娶你。”

林小竹不知道袁天野的婚事还有这么多隐情。她抬眼看着袁天野,道:“你的情况,很令人同情。但我不会把自己陷入到这其中去。我曾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希望找一个我喜欢而又喜欢我的人,两相厮守,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所以,我们并不适合……”

袁天野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林小竹闭上了嘴。

“可后来,你离开了京城,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那院子里,到处有你的身影;老王做的菜,永远不是我想要的味道;我到了你住的院子,看着那空荡荡的院子,看到床上放着那日你进宫时穿的衣饰,我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没着没落。我忽然发现我的顺从是多么的可笑。为了那并不把我放在心里的父母兄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的手上溜掉,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所以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告诉母亲,我不可能按照她的安排成亲,我要娶你。第二天就来追赶你了。至于余玉,那不过是她父亲舍不得放弃这唯一的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强迫他的女儿追过来,希望能在路上发生点什么,让我不得不娶她为妻。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只不过是看你不理我,说的气话而已。”说完他手上一用力,便把林小竹又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唤道,“小竹,我喜欢你。我答应你,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你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袁天野的这番话,像是一声狂风,瞬间吹乱了林小竹的心,让她的心湖翻起了滔天大浪。

在沈园她偷会沈子翼,他担心她的安危,四处相寻;知道她被派进端王府,他狂奔千里,独闯虎|­茓­,告诉她他一定会保护她;政变之际,他明知道沈子翼是个英俊男人,两人之间或许会发生感情,却仍把她的安危放到了第一位,将她托付给了沈子翼;在河中,找寻不到她的身影,担心她不测,他的叫喊之乒,撕心裂肺……

这些情景,不知怎么的,竟然如同放电影一般,自动一幕幕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将她最后剩余的一点理智击得粉碎。面前的这个男人,睿智、果决、能文能武,优秀到近乎完美。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对她一往情深,许诺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推开他,她去哪里再寻找这样一份沉甸甸没有带着任何功利的感情?

她慢慢伸出手,环住了袁天野的腰。

感觉到林小竹的回应,袁天野欣喜若狂,他用力地收紧了有力的双臂,似乎想要把她镶嵌到他心里去。然而这样却又感觉不够,他抬起她的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不要。”林小竹一转头,避开了他的­唇­。然后推开他,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袁天野快要抓狂了。

林小竹盯着他的眼:“你哪儿学会的这种招数?”

自打他十五岁,她就认识了他。他身边除了袁十,就没出现过任何女人。即使是京城的袁府里,他跟他的贴身丫环听雨,似乎也不是那种关系。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就那样毫不留情的惩罚她。那么,他何以知道男女之间的这和情事?还动不动地就吻将上来,相当的不纯洁。这可不是后世,有电视电影甚至岛国出产的小电影的影响,热恋男女之间发生肢体接触很正常。这是古代,男女大防极为讲究的古代。丫的这家伙如此不纯洁,不会是逛过妓院吧?

“我……”袁天野一下红了脸。

林小竹的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就走。她虽然没有处男情节,规定自己必须是丈夫的第一个女人。但如果袁天野真是有别的女人,或是逛妓院的,那么他就是个问题男人,这种男人,趁着还没深陷下去,还是远离的好。

“小竹!”一见林小竹竟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袁天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林小竹衡也不挣扎,只是看看他抓在胳膊上的手,再看看袁天野,那表情再明白不过,就是让他放手。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月光下的幽会(下)

袁天野看她那样,似乎嫌弃他脏,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手上一用力,把林小竹拉近他,吼道:“你到底要怎样?想我袁天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于,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了一点小事情,转身就走,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要不愿意,趁早说出来,我转身就走,绝不纠缠于你。”

“小事情?”林小竹也火了,抬起头,怒视着袁天野,“我要告诉你我跟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么是不是也是小问题,你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

袁天野一下哑然,却又强辩道:“那怎么一样?男人和女人怎么一样?”

林小竹气笑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觉得不一样,那是你的事。反正在我看来,都是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逸王爷,请吧,你可以转身走了。”

“出了什么事?”远处传来沈子翼的声音,紧接着,他就跑到了近前。看着袁天野和林小竹都是满脸怒容,剑拔弩张的样子,问道:“你们怎么了?”

虽然沈子翼是好意,但这种问题,怎么好跟人讲?更何况自己白天还拒绝了他。林小竹转手一指,指着袁天野,气呼呼地道:“你问他!”转身就走。

袁天野被林小竹一句“你可以转身走了”的话气着了,明明前一刻还环住了他的腰,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女人善变,果然不假。他哪里还有心情搭理沈子翼?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子翼看看相邻的林小竹和袁天野紧闭的房门,苦笑了一下,慢慢地也回了房。

皎洁的月光默默地倾撒在大地上,照得赵家小院一片通明。里院的三间房间里,三个人各自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

虽然那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一大早林小竹仍按时醒来了。起来自已到了井里打了水,洗漱之后,便去了小厨房。这小厨房就在第二进院子,离他们住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此时正值秋季,气候­干­躁,再加上秋风一吹,昨天砌好的炉子基本上已­干­了。她点燃秫秸,扔进了炉子里,准备把炉子再烘上一道,让它更为­干­爽。

坐在炉门前正烧着火,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袁公子,您看到林姑娘了吗?奴婢给她打了洗脸水,却发现她不在屋里,门是虚掩着的。”

“不在屋里?”袁天野的声音似乎变了变,“她会去哪儿了?大家分头找找看。”紧接着,又去拍沈子翼的门,“沈子翼,你可起来了?你看到林小竹没有?”

“怎么了?”沈子翼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惊叫起来,“你说什么,林小竹不见了?”

坐在炉门前的林小竹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这袁天野,平时见他还挺沉稳,什么时候变得咋咋呼呼了?摇着头,又往炉子里添了一把秫秸。

“林小竹,你一大早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门口传来袁天野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责怪和愠怒。

林小竹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了门口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脸来,往炉子里再加了一把秫秸。其实炉膛里火已经很旺了,可她就不想跟袁天野说话。

袁天野站在门口,呼吸声有些粗。

“袁天野,找着林小竹没?”院子外面传来了沈子翼的声音。

“在这里。”袁天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沈子翼衣冠不整地跑了过来,看着坐在炉子前悠然自得的林小竹,有气无力地道:“林小竹,你跟袁天野到底在闹什么?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林小竹转过头去,打量了沈子翼一眼,见他外衣都穿反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看看你的衣服。”

沈子翼低头一看,宝蓝­色­的长衫缝边果然露在外面。他抬起头来,瞪了林小竹一眼:“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是,让殿下担心了,还扰了您的好梦,对不住了!”林小竹拉长了声音道。

“没诚意。”沈子翼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施施然转身,回了房间。

沈子翼刚走,一个丫环又进来了,听声音,正是刚才向袁天野询问她去向的那一个名叫环儿的。她站在门口,施了一礼道:“林姑娘,不知您洗漱了没有?如没有,奴婢给您打洗脸水去。”

林小竹看了她一眼,见果然有几分姿­色­,淡淡道:“不用了,你多去伺候伺候袁公子吧。”

一早起来,要是不见她,直接找就是了。这院子又不大,猜都能猜得出她在小厨房里。这丫头却偏偏要去问袁天野,原因无他,不过是想引起他注意罢了。昨儿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那眼睛就一勾一勾地往袁天野那里瞟,这一大清早的,又按捺不住了。

袁天野就是一朵长在牛粪上的花,到处招蜂引蝶,还招苍蝇。林小竹狠狠地想。

环儿被说中了心思,瞬间红了脸。不过林小竹只是赵家的过客,这丫环却是不怕她,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直视着林小竹,道:“虽然林姑娘是客人,我们是伺候人的奴婢,但有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还请林姑娘自重。”

“咦,我让你去伺候袁公子而已,这话都不能说?说这话就是不自重了?哈。”林小竹气笑了,“得,一会儿你家主子来,我当面问问他能不能说,再请教他,在你们赵家,什么叫做自重。”

“林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环儿瞪着眼睛,看着林小竹,眼睛里充满着嫉恨,“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丫环,却枉想着攀高枝,昨儿晚上,也不知是谁勾引袁公子,在院子里大吵大闹的。不错,我是看上了袁公子英俊潇洒,希望能侍奉他左右。可我至少还知道廉耻,不会在大晚上的勾引男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可还没走两步,就惊呼一声:“啊!”伸手在丰满的胸脯上拍了两拍,然后娇羞地低下头去,唤了一声,“袁公子。”似是想起了刚才自己的话,举起袖子,半掩着面便匆匆而逃,脚步踉踉跄跄,在与袁天野错身的时候,脚步一个不稳,就朝着袁天野身上扑了过去。

袁天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这环儿扶起来了;或是站在那里不动,也可以来一个香艳满怀。可偏偏人家袁公子是武林好手,在环儿差不多要摔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忽然往旁边一闪,“扑通”一声,环儿便摔了个狗啃泥。

林小竹睁大着眼睛,看着这欢乐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袁公子,人家都投怀送抱了,你怎么不接着?对了,昨晚上我勾引你了吗?麻烦你给这位环儿姑娘说清楚。骂我不顾廉耻事小;让人家误会了你,那就糟糕了。”

“林小竹。”袁天野咬着牙道,“你闹够了没有?”

“是我闹吗?”林小竹无故被人骂不顾廉耻,正一肚子的气,此时见袁天野不帮她讨回公道,还怪她胡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将手里的秫秸往袁天野头上一扔,转身就走了出去。

袁天野从头上扯下秫秸,一把扔在了正从地上坐起来的环儿脸上,转身也走了出去。

“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沈子翼在盘子里夹起一根油条,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看看板着脸的袁天野,又看看同样板着脸埋头喝粥的林小竹,摇了摇头。

林小竹喝完最后一口粥,睨了沈子翼一眼:“赶紧吃,吃完陪我上街买原料。”烤制的鸭子是早已叫赵家准备好的了,但有些配料,因为保密的缘故,她还得自己去买。

“哦。”沈子翼三口两口把油条吃完,又喝­干­净碗里的粥,站了起来:“走吧。”

林小竹又睨了他一眼:“拿钱。”说完也不等沈子翼,率先走了出去。走到院门口,就见沈子翼出来了,后面还跟着袁天野。她也没作声,直接出了院子,往街上走去。

这一日,大概是杨林镇的市集,一大早街上就摆了许多摊子,林小竹穿梭在人群中,灵巧得如游在水里的鱼。她只管选购东西,称好包好,便叫一声:“付钱。”又往下一个地方去。害得沈子翼和袁天野只得紧紧跟着她,生怕被挤散。好不容易把东西买齐,两个大男人竟然出了一身的汗,回到赵家院子,坐下来喝了两大杯茶,这才缓过气来。

林小竹也不理他们,把早已等在这里的赵老板和小安扔给袁天野和沈子翼去应酬,自己一个人抱起买的东西,独自进了小厨房。

焖烤鸭子前,先要用秫秸秆将炉膛焖烤到一定的温度,然后再熄了明火,放进鸭子,利用秫秸炭火的暗火,把鸭子烤熟。这就需要掌炉人掌握好炉内的温度。如炉火大了,炉内温度过高,鸭子就会烤焦烤坏;炉火小了,温度过低,鸭子就烤不熟。

所以林小竹进了厨房,从里面栓了门栓,便开始升起火来。趁着烧火的功夫,她把两只鸭子都进行了处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三章 焖炉烤鸭

中国烤鸭有一个伟大的发明,就是不给鸭子开膛。只在鸭子身上开个小洞,把内脏拿出来,然后往鸭肚子里面灌开水,然后再把小洞系上,用打气的方法,把鸭子吹鼓绷起来,然后挂在火上烤。这方法的好处有若­干­个,第一是不让鸭子因被烤而失水。第二是让水把鸭肚子胀着,这样鸭子的皮就被胀开,而不会被烤软,这样鸭子皮就很薄很脆。鸭子皮就成了烤鸭的最好吃的部分。

但林小竹并不想把这一秘笈拿出来跟赵家人一起分享;鸭子不放调料只到最后蘸甜面酱包荷叶饼吃,她决定也不告诉赵家人。她的任务只需要把鸭子烤的比伍大厨的好吃,那就行了。

所以趁着将炉膛烧热的功夫,她往鸭腹里填入了优等芽菜、豆豉、豆瓣酱、胡椒、葱、姜、丁香、上桂等香料及调味料,再将鸭身淋涂蜂蜜,见炉膛的温度适中了,便将明火熄了。把鸭子放入焖炉里,再将炉门关上。

等了一段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打开炉门,把鸭子拿了出来,将鸭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投到了炉膛里,这才把鸭子放到盘子里,端起来出了小厨房。

“林姑娘,鸭子做好了?”林小竹一进厅堂,赵老板和余掌柜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大家稍等。”林小竹将盘子放下,拿起一把刀,刀光一闪,鸭子片片翻飞,不一会儿功夫鸭子被片成了薄片,整整齐齐地码回到了盘子里。她这才将鸭子放到了桌子上,道:“大家请慢用。”

“林姑娘神技。”赵老板看到那被片好的鸭子就跟没被片过一样,仍是那么的齐整,不由的大为赞叹,转过头吩咐道:“小安,看到没有,用心跟林大厨学习。”

林小竹摆摆手:“赵老板,我不收徒,刀工没办法教。”

“是是。”赵老板尴尬地点点头。

“老板,快尝尝。”余掌柜已等不及了。但赵老板不动手,他也不好动手。

赵老板不再说话,夹起一块枣红­色­的鸭皮和一些鸭­肉­,放入了嘴里。

“怎么样?”余掌柜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赵老板牙齿一咬,“咔嚓”一声微响,却是酥脆的鸭皮在嘴里发出的响声,除了这脆响之外,牙齿竟然感觉不到丝毫来自­肉­质的阻碍,极其入味的鸭­肉­的香味伴随着酥香,却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口腔。

“外皮酥脆,鸭­肉­鲜­嫩­多汁,味道醇香,回味无穷。好,好!”赵老板睁开双眼,大声赞叹。见大家都看着他,却没有动筷,赶紧道:“请请,各位请品尝。”

余掌柜赶紧拿起筷子,夹起鸭子放入了嘴里。小安也顾不得礼让在先,也神快夹了一块尝了起来。

倒是袁天野和沈子翼两人对林小竹的厨艺极有信心,此时倒也不慌不忙,等大家都尝过了,这才尝了起来。

放下筷子,沈子翼转头看向袁天野:“有一件事我感觉很好奇。”

“什么事?”

“我很好奇教师父林小竹厨艺的到底有多厉害。算一算,就算林小竹从能拿菜刀开始学习厨艺,也不过只学了五、六年。到底是怎样厉害的师父,才能教的出这么厉害的学生?”

袁天野看了他一眼:“你不明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吗?”

“沈子翼点点头,拍拍袁天野的肩膀:“我很羡慕你,能先遇上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袁天野望了望正在跟赵老板、余掌柜说话的林小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姑娘,这鸭子的做法我要了,你开个价吧。”那边的赵老板很­干­脆地道。

林小竹比他还要­干­脆,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八百两,不讲价。”

赵老板和余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价钱,实在太高了。找他们估算,最多五百两就可以将这菜谱拿下来了。

“林姑娘,你这样说,没有诚意啊!”赵老板摇着头。

“赵老板说这话,那就没意思了。”林小竹站了起来,“你们把这两天的食宿费算一算吧,既然价格谈不拢,我们也不好意思住在这里了。”

虽然炉子砌在了赵家的小厨房,但炉温的把握,鸭子肚里香料的配制,许多的关键诀窍,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研制出来的?而对于赵老板和余掌柜来说,伍大厨一人独大的局面,他们一天也忍不下去了。一下拿八百两银子,他们肯定会­肉­疼;然而让他们放弃这道菜谱,那又是绝对做不到的。

见林小竹咬定一口价,一副要是不愿就拉倒的架势,赵老板很是无奈。李家的事没有传出来,但是袁天野在李家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诊金,他是知道的。林小竹三人,现在根本不愁吃穿,昨天要靠着他们才不沦落街头的劣势已经不在。

想到这里,赵老板只能一改­干­脆利索的风格,慢慢磨道:“林姑娘,你也知道,我们这镇子小,吃饭的人少。我这一年下来,根本转不了什么钱。八百两银子,实在拿不出。这样吧,五百两,不能再多了。如果你答应,我便可以先付二百两银子给你。等你把小安教会了,再把余款付清。”

“我给您说吧,您只在杨林卖烤鸭,只在酒楼里卖烤鸭,是完全局限了。您可以再选两个人来学这道鸭子。学会之后,到易州城,还有更大更多地方,开一家烤鸭专卖店,就只卖鸭子。这鸭子味道好,无论富户、小老百姓,还是那些大酒楼,都有可能到您这里来订制鸭子。光这一项,您算算,一个店一年就能赚多少钱?您要是开十个店呢?又是多少钱?”林小竹道。

赵老板一听这话,茅塞顿开,细想一想两下子说的这方法,越想越觉得好。如此一来,本钱少,用人也不多,可每日卖出的鸭子却能以几百只计算,如果能跟那些大酒楼合作,一天上千只都有可能。这么一算下来,一个店一年下来,赚的钱要比杨林这个酒楼强多了!要是再多开几家店呢?那岂不是发大财?

见赵老板沉吟着没有作声,林小竹又道:“说实话,如果这一次过河时不是遇上翻船,导致身无分文,这菜谱我是不会卖的。那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鸭子啊,我自己完全可以用它开店。到时候,不要说八百两,就是八千、八万两,也完全可以赚得到。”

林小竹说这话极为在理,赵老板也不再犹豫,道:“好,八百两就八百两,我先预付你二百两,等你把小安他们教会,我再把余下的付给你。不过我有个请求,你这道鸭子菜谱,既然卖给了我们,就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如此就说定了。赵老板是讲信用的人,并没有因我砌好了炉子就把我们赶出去,还要买我这菜谱,为人够仁义。而我林小竹虽是一介女子,却也不是见财忘义的人。在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林小竹发誓,除了赵老板之人,绝不再将这一道香料鸭子在卖与他人。”林小竹道。

听得林小竹如此说,赵老板站了起来,对林小竹深深地作了个揖:“多谢姑娘。”

林小竹赶紧回了个礼。

生意谈成,虽然不是原来预计的五百两而是八百两,但赵老板却比花五百两买这道菜谱还要高兴,吩咐余掌柜道:“你跟林姑娘把合约签了,再拿二百两银子给林姑娘。”又问:“林姑娘,你看哪时开始教他们制作鸭子?”

“就今天吧。”

“好,我再回家挑两个妥当的人,和小安一起跟你学烤鸭子。”赵老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又对余掌柜道,“你今天就不要回酒楼去了,就在这照应着,林姑娘需要什么东西,你就派人去买。”

“是。”余掌柜应道。

见赵老板站了起来,袁天野却开口了:“赵老板且慢,你跟林姑娘的大事虽然谈完了,但我还有一点异议,连带的有一件小事,想要请教一下赵老板。”

赵老板听得袁天野说有异议,心里一紧,连忙道:“何事?袁公子请说。”

袁天野端起茶杯,从容饮了一口,方才缓缓道:“昨晚我跟林姑娘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你这里便有丫头当面骂她不顾廉耻,勾引男人。我不知是杨林镇的风俗如此,还是你赵老板家中的风俗如此?如果你们这里的风俗是不许男女之间说话,否则就是不顾廉耻,那么恐怕我不能答应让林姑娘教小安等人厨艺了。小安等人也是男人,这要是坏了林姑娘的闺誉,那可不得了,为了区区点银子,得不偿失。”

赵老板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子翼就气不打一处来,环顾屋里一周,怒喝道:“大胆!是何贱奴,胆敢如此说话?”又转脸往赵老板处一瞧,冷冷道:“我道赵老板是个讲理数之人,却不想竟然养出如此无礼的下人来。如此人家,林小竹你还卖什么菜谱给他?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此地吧。”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处理

沈子翼虽然是个闲散皇子,但自幼位居人上,自有一股一般小老百姓所没有的威严之气,这冷冷的目光一扫,使得赵老板心里一凛,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怔怔地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见向来为人机敏的赵老板竟然坐在那里发愣,余掌柜忙道:“三位息怒。只因赵府家中近日出了一点事,使得奴仆骤减。而新买的十来个下人,还没来得及调教。昨日派来的下人中,便有两个丫环是新来的。她们不知规矩,胡乱说话,冲撞了三位,我们赵老板必然会把人找出来,对她严加惩治。”

“对对对,一定对她严加惩罚。”赵老板此时也回过神来了,附和道。他知道袁天野等着林小竹正事谈完之后才把这件事提出来,用意只是想惩罚那个下人,当下也不啰嗦,向袁天野问道,“不知袁公子可知道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袁天野哪里知道那丫头叫什么?他望了林小竹一眼,没有作声。

“叫环儿。”林小竹补充道。袁天野要为她出气,她再如何生气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拆他的台。

“老吴,老吴。”赵老板冲着外面叫道。因谈合约之事,是一件不宜让人知道的事。所以在此之前,他便把下人们都赶出了屋子。

“老爷。”老吴从外面进来。

“去,把环儿给我叫进来。”

“是。”

不一会儿,环儿便被带了进来。一进来她便望了袁天野一眼,脸上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期盼,大概还盼着袁天野看上她,跟赵老板提了欲要带她走。

赵老板见袁天野和林小竹都默不作声,就知道确实就是这丫头得罪了林小竹。他也不问罪,直接道:“来啊,给我把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环儿大惊失­色­,叫道:“老爷,奴婢犯了什么错?”

“你信口雌黄,辱骂贵客!”赵老板怒道,“赶紧拉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老吴早已叫了另一个小厮进来,两人拉了环儿便往外走。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老爷……”环儿的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儿,便有惨叫声从外院传来。

“在下御下不严,倒叫三位见笑了。”赵老板向袁天野拱手道,“袁公子,您看……”

袁天野不过看不得有人欺负林小竹,此时见环儿受到了惩罚,自然不再多事,道:“那便请余掌柜把合约签了吧。”

赵老板这回没敢再忙着回家去挑人,留在屋里看余掌柜把合约写好,看了一眼之后,把合约递给了林小竹:“林姑娘,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本来这个合约,他是想递给袁天野或沈子翼的。因为在他看来,林小竹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婢女,一是作不了主,二是不识字。可刚才谈判,两位公子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全由林小竹自己作主。而林小竹也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事情给拍板决定下来了。这让他看出了些不寻常。这位林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婢女。

林小竹看了一眼,见上面不过是个简单的合同,只把事情和交涉的金额说清楚便罢了,并没有后世的合同那么繁琐和周到,连违约责任都没有。不过在她想来,这余掌柜也有五十来岁了,照他刚才一挥而就就把合约写好的熟练程度,这古代的合约就是这么写的。古人重诚信,如果她标新立意把后世合同的那一套拿出来,必然会引得大家不自在。当下她把合约递给了袁天野,道:“你看看。”袁天野不是沈子翼那等不谙世事的人,想必对于合约,应该是清楚的。

袁天野接过合约,仔细地看了一遍,点点头道:“没什么问题。”说完顺手递给了沈子翼。虽然沈子翼或许都没见过合约,但至少这是一种尊重。

沈子翼以前还真没见过合约,此时也不过是看个新鲜罢了。他看完之后,又递回给了林小竹,林小竹拿起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余掌柜拿了赵老板的印章,在上面盖了印,再将合约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林小竹,又问:“不知那二百两银子,林姑娘是要银子还是金子,抑或是银票?”

“有银票?那是最好的了。”林小竹道。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现在更喜欢银票。

昨日赵老板特意叫人去易州城里取了五十两金子,又兑换了些银票,这一会儿便拿出了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林小竹。

林小竹把银票放好,拿过文房四宝,道:“我写一些香料,余掌柜你派人去买。”

赵老板又寒暄了几句,见已没什么事,便要站起来回去挑人。却听得有下人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听说袁公子医术高明,想请他去替家中病人看病。”

袁天野听得这话,看了林小竹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林小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道:“我呆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忙完的。你们有事且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赵老板听出言外之意,忙笑道:“林姑娘不会有事的。袁公子要不放心,我再派两个家丁来守着这院子好了。放心,环儿之事,决不会再发生,一会儿我就叫人把她卖掉。”

袁天野不过是关心则乱。他们又不是被人追杀,日子自然不用过得那么惶惶不安。听得赵老板的保证,他便拱了拱手:“如此,林姑娘的安危我就托付给赵老板了。”

“放心吧,咱们这杨林镇治安还是不错的。”赵老板笑道。

于是接下来那一天,林小竹便忙着教小安他们烤鸭子,而袁天野则出去诊治了两个病人,顺便去了一转土根家,见他已退了烧,人也清醒过来了,遂放下心来,给他换了药。而沈子翼虽然还是嫌那些穷人家不­干­净,但凭着一股要跟袁天野比试的决心,还是坚持着跟在袁天野后面去行医,而没有百无聊赖地等在家里。

至于环儿的事,不过是一段小Сhā曲,早已被他们忘到了九霄云外。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至于赵老板要如何惩罚她,那便是赵家的事,与他们无关了。

袁天野那一天出去又回来几趟,每次见林小竹都好端端地在小厨房里忙乎,便放下心来,尽心地给杨林镇的人看病。他医术高明,又仁心仁术,收费并不高;遇上家中贫困的,便只象征­性­的收一点钱。所以只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就名声雀起,镇上那些有老病的人,都纷纷来找他医治,他跟沈子翼两人就一直忙个不停。

到得第二天上午,小安烤出了一只鸭子,林小竹尝了之后,竖起大拇指道:“不错,跟我烤的味道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小安听了,兴奋得涨红了脸。

“烤制的方法,要注意的事项,你都掌握了。那么之后他们两人的烤制,便由你来指导,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林小竹道。教什么都要有一个放手的过程。她相信小安在指导另两名学徒烤制的过程中,技术会越来越成熟。

“林姑娘,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袁公子派来找您的。”一个丫环在外面道。自从发生了环儿之事,再没人把林小竹当成普通的丫头来看待,伺候她时再也不敢有轻慢的表现。林小竹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十分的舒服。

“哦,来了。”林小竹应了一声,交待了小安一句,便出了门。

出到院子,便看到一个­妇­人,三、四十岁年纪,正站在院子时东张西望。

“这位婶子,有什么事?”林小竹走过去,问道。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进了这些宅子,总免不了要张望一下,这很正常。

那­妇­人似是被林小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这才笑道:“我是大刘庄的刘嫂子。袁公子此时正在诊治我家邻居,因她是女病人,袁公子不大方便,便让我来叫你去帮忙。”

“叫我去帮忙?”林小竹有些疑惑地看了这­妇­人一眼。虽然这昨天一天因生气两人不大说话,但袁天野向来是个很细心也很体贴之人。知道她这两天也忙,应该不会叫她去帮他才对。怎么这会儿

刘嫂子看出了林小竹的疑惑,连忙解经道:“我那邻居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家中只有一个老爹。而我笨手笨脚的,袁公子嫌我做不好。他说他交待的事,除了林姑娘,谁也做不来,便让我叫你去帮忙。”

林小竹想想,便又觉得有道理。袁天野要做的,估计是按摩|­茓­位或者用针灸,稍微偏差就会出大事,让她去帮个忙,也极有可能。

不过……

她狐疑地看着刘嫂子:“袁公子去诊病,身边可还带着什么人?”

“你是说,那个长得极俊、斯斯文文的沈公子?”刘嫂子反问道。

“对。袁公子怎么不让他来通知我,却让你来跑一趟?”

刘嫂子一笑,道:“嗨,说起那位沈公子,实在是让人好笑。他今早上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肚子不舒服,便要上茅厕,偏又上不惯我们那茅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现在正在我家洗澡换衣,满肚子的不自在呢。”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环儿(上)

“啊?”林小竹大吃一惊。不过这古代农村的茅厕,也就搭着两块板子,便是连她上厕所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沈子翼本来就有洁癖,再加上各种讲究各种笨拙,发生这种事,也极有可能。

问了这么多话,刘嫂子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所有的事都能自圆其说。再加上惦记着沈子翼,林小竹便不再疑神疑鬼。到院子里把沈子翼晾­干­的衣服收了下来,问丫鬟要了一个包袱皮包了,又交代了一声,便对刘嫂子道:“走吧。”

本来她想叫赵家的一个家丁陪她一起去的。但转念一想,赵家的家丁不过长得壮一些,却都是不会武功的。如果真有事,帮不上忙没准还成为她的拖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嫂子见状,脸上露出笑容来,道:“姑娘认不得路,跟着我走就是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林小竹跟着她走了一阵,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小镇她也转了不下三回了,然而这次走的路,却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她停下脚步,犹疑地问:“刘嫂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病人家啊!”刘嫂子诧异道。

“那这是……”林小竹指了指路,“好像是要出镇子的样子。”

刘嫂子一拍手掌,笑道:“都怪我,心里记挂着我那邻家的侄女,没把情况跟林姑娘说清楚。病人家住在镇东的小村子里,不过快了,再往前走一段路,再过个渡口,就到了。”

“还要过渡口?”林小竹皱起了眉头。

刘嫂子似乎没有看到林小竹的脸­色­似的,抬头看了看天,着急道:“林姑娘快走吧,我这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知我那侄女现在怎么样了。唉,救人如救火,本来我应该跑着过来的,但人老了,走走路还行,跑就跑不动了。”说完一面唉声叹气,一面继续往前走。

林小竹细细地把事情想了一想,觉得昨日谈合约,再加上赵老板给她金子这件事,除了赵老板和余掌柜,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和看见。赵老板和余掌柜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以她看人的眼光来看,他们俩应该不是坏人,绝不会为了二十两黄金,就伙同别人把她骗到郊外,谋财害命。再说他们两人也不是笨蛋,应该想得到袁天野要找不到她,第一个不饶的就是他们。而袁天野和沈子翼这两天表现出来的气度,只要有眼睛,就不难看出他们不是普通人。

这么一想,她又心安了,继续跟着刘嫂子往前走去。不过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趁刘嫂子不注意,捡了一块白白的小石头,在转弯处画了一个记号。这记号还是前两天袁天野在沿途画的,好让袁十等人能轻易地寻到他们。刚才在街上,有好些人看到她跟着刘嫂子走了,现在再在拐角处画上这样的记号,万一刘嫂子是坏人,想要诱拐她,至少让袁天野来救她。

就这样走走画画,又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巷口,果然如刘嫂子所说的那般,那里出现了一条河流。此时河口处停着一艘船,船头蹲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四十来岁的男人,正百无聊赖的在那里吸烟。

“老魏,我们要过渡。”刘嫂子径直走了过去,跳上了船。

“哎,原来是刘嫂子啊,这么快就请到大夫了?”老魏显然也认识这­妇­人,一面把烟磕掉,一面站了起来。

“说了不是请大夫,而是大夫让我去叫个人来帮忙。喏,这位林姑娘,就是我要请的人。”刘嫂子道。

见得他们跟老街坊一般聊了起来,显然是知根知底的,林小竹稍稍放了心。不过稳妥起见,她还是看了看周围,问道:“怎么这里都没见有人过渡?”

刘嫂子不在意的摆手:“这大上午的,大家都到田里去了,哪里有空东走西串?要不是我那邻家侄女她娘在世的时候,跟我要好,我也不会放下田里的活,帮忙跑这一趟。”

也不知是技术问题,还是气候原因,这里的人只种一季稻子。此时正值秋季,大家都忙着收割稻子,确实没空东走西走。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林小竹尽管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待想转身回去,又担心真是袁天野找她帮忙,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见刘嫂子满脸焦虑地催她上船,她一咬牙,最后还是跟着刘嫂子上了船。

“坐稳了,走咯。”老魏把岸上的绳索解开,竹篙一撑,吆喝一声,船便离开了河岸。

河面并不宽,不过是十来丈,这竹篙应该没撑几下,就能到对岸。可林小竹却发现没有往对岸划,二十往下游撑去。虽然上次翻船的渡船,就是在下游划的,为的是对面的岸点正好比较平坦,上岸后好跑马车。但林小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越发的不踏实起来。不过她脸上不动声­色­,坐在那里好奇地问:“怎么不往对岸划?”

刘嫂子“咯咯”地笑了两声,道:“因为对岸不是我们村嘛,我们村在那头呢。”她指了指下游的对岸,“这过渡,总得两头方便才好,否则过了河,又要走那么几里路,岂不是累死人。”

反正船已经上来了,不管事情是好是坏,都得去面对了。林小竹只得安下心来,任由船只离杨林镇越来越远。

可再坐了一会儿,船仍没有到岸,她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问道:“怎么还没到?这要坐多久的船?”

“看,沈公子在那里。”刘嫂子指着对岸道。

林小竹赶紧转过头去,想看看对岸是不是等着沈子翼。然而这时,耳边却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像是什么东西往她头上扑来。她这几年的功夫,却也不是白练的,头一偏手一抬,就把一个麻袋抓到可手里。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被人骗了!刚才那刘嫂子,明明就想把她装到麻袋里。她手下未停,反手往刘嫂子脖子上抓去。不管怎么样,这两人是一伙的。只要掐住刘嫂子的脖子,把她控制在手里,就能逼老魏把船划回杨林镇去。

打算是很好,如果这两人是普通人,她这计划也极完善。但这两人能做出这种绑架的勾当,自然不是善茬,颇有功夫在身。林小竹往刘嫂子身上扑去之际,老魏就把竹篙一扫,便往林小竹头上敲来。林小竹只能放弃刘嫂子,避到了一边。

“哟嗬,这小姑娘还有些功夫在身哦。”刘嫂子语调极不正经地叫道。

“哼,任她功夫再好,在我老魏的船上,就只能任我收拾。”老魏怪叫着,两脚在船头上来回跳了起来。那艘船本就不大,被他这一跳,顿时激烈的东摇西摆起来,让人根本坐不稳。

林小竹想着,这两人有功夫,又是在他们熟悉的船上。自己被这么一晃,连坐都坐不稳,哪里打得过他们?就只能等着被人收拾的份了。不如直接跳入水里,游上岸去,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一想,她便当机立断,假装再往刘嫂子那里一扑,还未扑到之时,一个翻身便跳入了水里。

“不好,老头子,她要跑了。”刘嫂子叫道。

“哼,想跑,哪儿有那么容易?”老魏手里拿着竹篙,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待得林小竹憋不住气,从水里冒出头来的那一瞬间,“砰”的一声,竹篙便敲在了林小竹的头上,顿时把她敲昏过去。

林小竹在晕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听到刘嫂子最后一句话:“行了,下水去,把她捞上岸来,咱们接闺女去。”

等她重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木板上,手都被反绑在背后,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眼睛也被不蒙着,而耳边传来“哗哗”的划船声,显然还是在船上。她苦笑一下: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却不想还是这么笨,竟然着了道,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不过,她实在想不起为什么这刘嫂子和老魏要绑架她。难道,是……

正思忖间,船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娘,等把她卖到了青楼,赚了钱,你可要给我买我看中的那一套纯金的头面。”

她心里一惊:这不是那环儿的声音吗?

“哼,你还说。这一次,好不容易把你卖进那赵家,盼着你摸到赵家的钱财放在哪里,到时来个一窝端,咱们也不用这么辛辛苦苦到处演仙人跳了。却不想你为了一个男人,被人打了二十板子卖了出来,坏了老娘的好事。你还想要纯金头面?老娘我不打你就算好的了。”这是那刘嫂子的声音。

环儿气急败坏地道:“我还不是看那袁公子气度上不是一般人,没准是一个落难的贵公子。勾上了他,不要说不愁吃穿,就是想要封个诰命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没看到他那衣料,咱们走了这么多地方,见过无数的有钱公子,他那衣料硬是我没见过的,所以我才想着勾上他。却不想他竟然只看重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帮她出气,还让赵老板打我板子,真是气死我了。瞎了他的狗眼,连哪个漂亮都看不清楚。现在好了,把这女人抓来,卖到青楼去,我看他伤心去,哼!”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环儿(下)

她说到这里,又换了个语调,娇滴滴地道:“娘,您也别气。你看,这女人虽然比不上我,却也有几分姿­色­,尤其是笑起来,迷死个人了。她又懂厨艺,听说在酒楼里露了一手,把那些厨师都震呆了,连赵老爷都要跟她买烤鸭子的秘方。这样的货­色­,怕不得卖上几百两银子?娘,你就知足吧。”

“事到如今,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反正我是看出来了,指着你享福,怕是不能了。算了,几百两就几百两吧,好歹能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日子。你呢,也别东想西想的了,赶明儿找个男人,就嫁了吧。”

环儿撇撇嘴:“要嫁我也要嫁到大户人家作妾,才不嫁那些没钱的受穷呢。娘,咱们去大地方看看吧,先摸清了情况,选一家有年轻少爷、家里又有钱、少­奶­­奶­软弱好欺的。这一回咱们不光要钱,还要人财两得才好。”

刘嫂和环儿的话说到这里,许久没出声的老魏咳嗽一声,闷声闷气地道:“你们娘俩别老顾着说话,去看看那丫头醒了没有?要是醒过来了在那儿偷听,你们什么底子都漏给别人了。到时候卖到了青楼,等她混得风声水起的时候,起了寻仇的心,那就麻烦了。”

这话一出,吓得那母女俩顿时噤了声。林小竹听了,连忙把呼吸调整成绵长而均匀的样子,心跳也尽量让它平缓下来。

环儿走过来,听了听林小竹的呼吸声,又用力地踢了她一脚,见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松了一口气,道:“没醒呢。”

“为了稳妥起来,到青楼之前,还是给她灌上哑药吧。”老魏狠厉地道。

“哑药?”刘嫂子很是犹豫,“灌了哑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老魏狠狠地瞪了刘嫂子一眼:“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刘嫂子显然很怕老魏,见他如此说,便不作声了。倒是环儿道:“爹说的对,把她灌哑了最好,这样最安全。不过娘您也别担心,她的厨艺好,没准价钱也不比前儿那个吴丽娘差。”

一家三口聊了一阵,便不说话了,只听得竹篙撑船“哗哗”的声音。

林小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却飞速的转着,极力想着如何逃走。她本来就打不过那老魏,现在又被五花大绑着,想要脱,谈何容易?但她不能坐等袁天野来救她。现在才是下午,而昨天袁天野就很晚才回到赵家院子,今天估计也不会早。再加上一到河边就没有了她的线索,想要袁天野在老魏一家给她灌哑药前赶来将她救下,可能­性­太小。

“小玉,你去看看那丫头醒了没有。”老魏忽然道。

听得这话,林小竹灵机一动,调整了两下呼吸,便让自己进入龟息状态。这是老爷子曾经教过她的一种方法,专门在关键时刻保命用的。目的就是让身体进入假死状态,好在没有粮食给养的情况下,多活几日。不过现在,她可以让老魏一家认为她死了。一来可以拖延去青楼的时间,二来如果他们真的相信她死了,或许会把她扔下水里。毕竟一个死人,是不能卖钱的,尸体被人发现反倒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扔到河里。而她的手虽然被绑着,脚却是自由的。凭她的水­性­,下到水里先闭气一段时间,等船离开了,她便可以凭借脚的力量,让自己浮上水面来。到时候再想办法把绳子解开,如此就逃出升天了。

“咦,怎么没有了呼吸?”环儿的声音在林小竹耳边响起。很显然,这环儿真实的名字,应该叫做小玉。

“什么?怎么会?摸摸她的脉搏。”刘嫂子道。

林小竹的手被绑着,实在不好摸脉博。不过小玉的经验十分丰富,她伸手到了林小竹的颈部,去摸她的大动脉。

这个地方,是一个人的死门。作为练武功之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是不会让人轻易去摸自己的大动脉的,毕竟只需要手指稍微用力,就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毙命。所以这也是小玉故意试探林小竹的,防止她装死。

而林小竹本来就要装死,那自然要装得彻底一点。现在不让小玉摸她的大动脉,只有死得更快。所以她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的龟息状态更深入一些。

因为她的努力,小玉在摸她的大动脉时,便吓了一大跳,飞快地收回了手,对她母亲道:“娘,她死了,她死了。”

“胡说。”刘嫂子还没说话,老魏就吼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死了。”说完,把竹篙一放,走到林小竹面前,就摸她的大动脉。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脉博?”小玉急着证明自己,追着问道。

“奇怪了,还真没有脉博。不过,身体还是温软的,不是这小丫头装假死吧?”老魏自言自语。

“前不久我来看她时还好好的,虽然呼吸有些慢,但至少还能听到呼吸声。所以她就是死,也才死了一会儿,怎么可能马上就变硬变冷呢?”小玉嘟哝道。

老魏对小玉使了个眼­色­,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绑块石头,把她沉了河底吧。”

而那边的刘嫂子没看到丈夫的眼­色­,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大声地啐了一口:“还以为能弄俩钱花花,却不想这么倒霉,竟然死了,真他娘的晦气。”又瞪着女儿,“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小玉很不高兴地看了老魏一眼:“刚才被爹用竹篙敲了一下脑袋,又被水淹了一会儿,这么穿着湿衣服躺在这里吹冷风,能活下来才怪呢。这些大户人家的丫环,比一般的小姐还金贵呢。容易死一些,也很正常。”

说着话的功夫,猛地仲出手去,摸住了林小竹的大动脉。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大动脉在她出其不意的偷袭下,仍然没有丝毫的跳动。更糟糕的是,林小竹的身体比刚才凉了不少,肤­色­也显现出不一般的白。

饶是小玉跟着父母做惯了骗人的勾当,却终究是十六、七岁的丫头,面对着死人,总是有些害怕。她站起来,慢慢地退到刘嫂子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这才对老魏道:“爹,她真的死了,身体都凉了。”

花了那么多的钱和心思,做了一个局,想把赵家的钱财弄到手,却不想最后成了这个样子,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刘嫂子越想越气,指着小玉就大骂了一通。

小玉却不是个好惹的,也还嘴对骂起来:“……我到那大户人家里面,战战竞竞,生怕露出一点马脚,整日担惊受怕的。你们倒好,坐在那里等着我把钱赚回来,还稍不如意非打即骂。哪个老子娘像你们这样?我真怀疑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再说,这女人死了,能怪我吗?还不是爹一竹篙给敲死的?这会子却怪到我头上,那我不如自己死了算了,也省得落埋怨。”说完就哭了起来。

“好了,这事不怪小玉。再说,就是怪又怎么样?还有什么用?”老魏见闹得不可开交,解围道,“去,搜搜她的身,看看有没有钱。”

小玉坐在那里不动,兀自在那里生气。刘嫂子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到林小竹身边,仲手到她怀里乱摸一阵,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和一些铜板。这些钱,却是昨日林小竹买香料时,问袁天野要的钱。而赵老板给她的银票,她又照着老办法,缝在了腰带里。

刘嫂子把那钱数了一数,叹了一口气道:“只有七两二钱零五十三文。”

老魏道:“再搜。”

刘嫂子又搜了林小竹的两个袖袋,两个袖袋却是什么都没有。她狠狠地瞪了小玉一眼,道:“没有了。”古人身上,基本上就两个地方装东西,一个是胸口的口袋,一个是袖子里的袖袋。这两个地方都搜过来,自然就不会再有了。

一个丫头,身上有七两多银子,也算得是多的了。就算她要卖烤鸭子的秘方,照老魏的观念看,那钱且不说目前还没付,就算付了,也只会交给她的主子保管,而不会让她带在身上。既然两个地方都搜过了,他便没要求妻子再搜身,径自把船划到了岸边,道:“你去搬一块石头上来。”

“照我说,直接把她扔下去得了。”刘嫂子道,“到时浮到水面让人发现,以为她是失足掉到水里的,倒省了他们到处追查。否则他们这么追查下来,咱们就还得东躲西藏一阵子。这一趟本来就没挣到钱,再还得吃惊吓,躲着什么事都不能做,真是亏老本了。”

老魏沉吟片刻:“如此一来,绳索就要解开了。”

刘嫂子仲出手来,摸了摸林小竹的身体,道:“人早就没气了,身子也冰冷的了,就是解开绳子,你还怕她活过来不成?”说完手里的匕首一划,便把林小竹身上的绳索割断了,然后用脚将她一踢,“扑通”一声,林小竹就掉到了水里。

“好了,赶紧走吧。”看着林小竹沉了下去,刘嫂子道。

老魏也不耽搁,撑起船像箭一般向下游划去。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七章 捡媳­妇­

慢慢地任由身体下沉,听着竹篙划着船只渐渐的远去,直到不见,林小竹这才心神一松,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血液正常流通。慢慢地,手脚没有那么僵硬了,她使尽全身力量,用仍有些僵直的双脚往上一蹬,直接往水面上浮去。

“哗啦”,她终于浮出了水面。­精­疲力尽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抹苦笑在她的嘴角荡漾开来。

穿越到古代,比古人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积淀,再加上这身体原就聪明,又有几招三脚猫功夫傍身,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干­,什么事情都能应付,这世界哪里她都去得。所以她才背着个行囊,雇了一辆马车,带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就这么上了路。然而才出了京城,她就在吴镇遇上了流氓,虽然那一次她反过来把刘家父子吓了一大跳,可凭借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狐假虎威,借了袁天野的力量。这一次呢?不过是一家惯常玩仙人跳的骗子,便把她骗到这里来,还差点要了她的命,需要装死来脱身,还得等着袁天野来救她。如果不借助袁天野的力量,她想要在这苍苍人海中把那一家骗子找到,报今日之仇,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真是笨啊,她真是无能啊!离开了袁天野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渺小得如路上的沙砾.,随便任意一个能力比她强的人都能把她踩在脚下。

林小竹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仰望着天空,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如果说接下来她注定要跟袁天野在感情上发生纠葛,甚至携手一生,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跟他有一样的能力,与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渺小而无能,需要依附于他的力量才能存活,需要借着他的光源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身体渐渐地在恢复,慢慢地变得灵活起来。林小竹一抹眼泪,起身朝岸边游去。她原来一直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于是就应该过平凡的日子。她只想靠自己的本事,赚一些钱,做一个酒楼老板,然后找一个平凡的男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可经过这一次的事,她发现她错了。这世上坏人无处不在,他们或许有­精­湛的骗术,或许有比她强的武功,或许手里握着能左右她生意甚至生命生死的大权。她便是凭自己的力量想要从北燕平安走到南海,都不可能。又怎么能赙毫无阻碍的办起酒楼,平安的赚钱,而不被人觊觎、被人欺骗、被人陷害、被人打压呢?一个平凡而渺小的人,注定是要艰难度日,在夹缝中生存的。

所以她决定了,既然她的出身没办法改变,她就要自己向上拼搏,用她的厨艺,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赚很多很多的钱。没有权不要紧,砸钱就能让那些官员为她办事;武功不强不要紧,有钱就能请顶尖高手作保镖。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她在像太阳一样自己发光发热,而不是如月亮一般,只能借助别人的光源去照亮自己。

河水并不湍急,游了不一会儿,林小竹的手便碰到了岸边的树木。她揪住一丛野草,用力一提,上半身便伏到了岸上。再借助野草的力量,身体慢慢地地往上挪,最后脚下一蹬,终于爬上了岸。

北燕多丘陵山地,林小竹站在岸边,沮丧的发现,自己又站在了一处山坳里,前面就是一个山坡,山坡之下,不知是否有人烟。

林小竹抬脚便想往山坡上走去。然而举手抬足之间,却感觉浑身酸痛;被老魏敲了一竹篙的后脑上,更是一阵一阵的发疼,动一动就使得她眼前发黑;湿漉漉的身体被冰凉的秋风一吹,更是一阵阵的发

生病了!林小竹摸了摸肿了一个大包的脑袋,又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不由得又苦笑起来。脑袋上的伤就不必说了;穿着湿衣服躺在船上那么久,后来又用了龟息大法,使得身体机能瞬间下降,再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必然引得寒邪入侵,不生病才怪了。

但穿着湿衣服在这里坐等,也不是个事儿,谁知道袁天野何时才会找到她呢?林小竹只得强撑着身体,慢慢地,走几步就站在那里喘几口气,一点一点地往山坡上挪。凭借着那股不服输的坚毅,终于爬上了山坡。

“救命。”看见山坡下竟然是一片稻田,而在离山脚不远处,有三个人正在田里收割稻谷,她不由大喜,冲着下面大喊起来。

“爹,我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田里的一个二、三十岁男

一个老头儿咳着嗽,从田间直起腰来,喘息道:“大年啊,女人咱就别想了啊!咱家本来就穷,你娘在时就没给你说上媳­妇­。这回你娘又病了一场,把家底都掏空了,便是丧事都还是借遍了村里人办的,背了一ρi股债,哪里还有人看上你?娃儿啊,认命吧!咱们这三个光棍汉啊,就这么混着过了吧。”

“救命。”隐隐有一个女声从远处传来。

“爹,真是女人耶。”后面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山坡上,惊喜地指着那里大喊起来:“在那儿!”

大年和他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浅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那里。只是离得比较远,面容却不大看得清。

“爹,是女人,真的是女人。”大年兴奋起来,“我刚才就听到她叫救命。”

“对,我也听到了。”二年附和道。

“我去救她。”大年把镰刀一扔,抬脚就往山坡上跑去。前年有逃荒的女子到村里来,正好给老光棍江老蔫捡到了,带回了家,作了媳­妇­。这件事对大年触动很大,家里没钱给他娶媳­妇­,他就整天想着要捡一个媳­妇­。老天不负有心人,这回没准真被他捡到了。

二年犹豫了一下,也想跟着他哥跑,却被他爹一把拉住了,安抚他道:“二年啊,这事就让你哥去吧。如果你哥真捡个媳­妇­,等咱家有钱了,就该到你了。否则你哥的事没解决,娶媳­妇­也轮不上你。”

二年只好耷拉下脑袋,埋下头去拼命­干­活。

大年跑到山坡上,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站在那里。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饱满的嘴­唇­,雪白的肌肤,比村里任何一个大姑娘、小媳­妇­都要好看,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一般。最让人口­干­舌燥的,是这姑娘身上的衣服全被水浸湿了,紧紧地裹在身上,那鼓鼓的胸脯像是要把衣服撑破了一般,格外的丰满。

大年“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身体里升起一股异样的躁动,让他觉得浑身发热。

“这位大哥,我被人劫了,顺着河水逃到这儿的。你能不能救救我?等到我家人找来,自会报答你。”林小竹只觉得头越来越疼,疼得视线都模糊起来。她紧紧地抓住身边的那棵小树,不让自己倒下去,咬着牙把话说清楚。

“姑、姑娘……你……我、我背你去我们家吧。”大年见她似乎支撑不住了,结结巴巴道。

“好,谢谢大哥。”林小竹礼貌地笑了一下。

看到这甜美的笑容,大年呆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林小竹,有一种欲望似乎要从他的身体里冲破出来。

林小竹此时的身体机能已很迟钝了,她越来越觉得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才吃过的亏,提醒她这世上的农民并不都是纯朴的,面前的这位“大哥”,并不一定能信任。她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道:“我、我家就是前面的杨林镇的,那里有个大户人家,姓李,你知道吧?我们李家,宅子比你们这田还要宽,我爹,就是在易州城里当县令的。他手下,好多捕快,这些捕快可能­干­了,过没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害我的人,我爹一定要让他去坐牢,还要……”她歪歪斜斜地比划了一下脖子,“杀头!还要……杀他全家……”

大年是个没甚见识的庄家汉子,最远的也就去过邻村。不过,这附近有一个镇子叫杨林镇,他还是知道的。而且县令,可是他知道的最大的官了。去年到村里来抓犯人的捕快,也是他见过的最让人害怕的人物。所以听得林小竹的话,他身体的邪念被吓得马上灭了下去。

他看了看左右,四周都没有人。再回头往田里看去,却看见二弟正站起来,朝这边张望。他晃了晃脑袋,蹲下身体,道:“姑娘你病了,我背你回我家歇歇吧。放心,我不会害你。”

“谢……谢谢。”林小竹摇摇晃晃地用手里的树枝,在那棵小树上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这才身体一软,倒在了大年的背上。

温软带着少女馨香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大年的背上,没有任何距离。这使得大年刚压下去的欲望,又“腾”一声,如着火的­干­稻草一般,瞬间燃烧了起来。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他来了

方家村不大,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姓方。只有二年家姓吴,是二十多年前逃荒来到方家村的。方家村人见他们可怜,大年爹也是个老实人,这才把他们留了下来。所以吴家只在村子外面的坡地上建了一座矮小的泥草房,也没有田,全靠佃几亩薄田来种。

此时正是农忙季节,二年家住的又不在村里,二年把林小竹背回家,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想到一会儿就要结束二十几年来的光棍生涯,还能成为县令的女婿,二年便感觉浑身的血液翻腾起来。他快步走到家中,一脚踢开门,把林小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着林小竹的漂亮的脸蛋和诱人的身材,他想都不想就直扑上去。

却不想躺的床上原本晕迷的林小竹,却他扑将上来的时候,膝盖一弯就顶在了他血脉贲张的跨部,直把他撞得疼得死去活来。

“你……你……”二年疼得一身冷汗,捂着裆部不可置信的看着床睁开眼睛望着他的林小竹。

原来林小竹在倒在大年背上的时候,虽然头晕得厉害,却仍不敢放松警惕,时不时地掐自己一下,以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二年自告奋勇地要背她回来,她就感觉到他不怀好意。所以刚才见他意图不轨,这才使尽了全身力气,给了他至命的一击。

“你要是敢玷辱我,我爹绝不会放过你的,要杀你全家。可……可你如果好好待我,等我爹找到我,我让他给你打赏……许多银两。”林小竹用尽全身力量,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面威胁利诱二年,一面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

二年却不相信林小竹的利诱。他刚才已是冒犯了林小竹了,到时她爹一来,她要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要被砍头了吗?还是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更保障。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女人,总不能刚嫁了人就让自己成为寡­妇­吧?

奈何刚才林小竹的那一膝盖太过有力,让他疼得根本直不起身来,更不要说去拦林小竹了。不过看到林小竹那迟缓的动作,他又安下心来。就凭林小竹现在这样子,根本走不了多远,等他缓过劲来,再去将她捉回来好了。反正他家离村子还有一定的距离,林小竹就是出了门,也不会遇上村里人的。

林小竹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远,但她是个不愿意轻易放弃的人。二年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头儿狼似的,她可不能留在此处,等着这男人发善心放过她。她举起胳膊,豪不犹豫地就咬了下去,胳膊上传来的一阵巨痛,让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艰难地迈着步伐,朝刚才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她记得大年爹说让五婶照顾她,那么这吴家,应该是有个女邻居的,而且现在就在家里。希望她运气好,能遇上那位女邻居。

“站住,别跑。”二年终于缓过劲来了,出门见林小竹往东边跑,他心里大喜,赶紧追了上去。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小竹发现前面并没有什么房子,反倒是一处极陡极陡的如悬崖一样的山坡。她绝望地转过身来,看向越来越近的二年,抬起胳膊,面无表情地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缓缓开口道:“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你可想好了。我在逃走的时候,一路留了……许多记号。凭着记号,我爹他们很快就到了这儿来。如果……他知道我在此丧生,一定会把你全家抓去,一点一点的折磨,才让你去死。”

“你……”见林小竹如此狠厉地把自己的胳膊咬得血淋淋的,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二年一阵惊悚,停住脚步,看着林小竹,不敢再动弹。

林小竹站在那里,看着二年,视线越来越模糊,头也越来越晕,她动作迟缓地抬起胳膊,正要再咬自己一口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小竹……”

是袁天野!

“我在这里……”林小竹用尽全身力气,应了一声,眼泪一滴滴滚了下来。

二年听到远处袁天野那陌生的声音,脸­色­猛的一变。思考着是否把林小竹推到山崖之下,来个死无对证,还是留她一条­性­命,把自己的生死放到她的手里。此时听得林小竹应声回答,但因力气不足,声音甚小,应该传不到对方耳里。他不再犹豫,上前几步便想将林小竹往崖下推。

林小竹站在那里,本就摇摇欲坠,见得二年的身影朝这边扑来,她一咬舌头,抬起一条腿便往他身上踢去。这一脚踢倒是踢中二年了,然而这一脚用尽了她剩余的最后一点力量,身体不由控制地往后倒

“小竹……”身体往山崖下滚落的最后那一刻,她听到了袁天野撕心裂肺的声音。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温暖的感觉

“小竹,小竹……”恍惚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在身边,案接着她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林小竹觉得特别安心。她的头很痛,她很累,她很想沉沉睡去。他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扔下她离开;有他在身边守候,她再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对她不利……

“小竹,你醒醒,你这样穿着湿衣服不行;还有,我得给你运气把寒气逼出来,你配合一下;你背上和头上的伤,也得上药……”耳畔却一直传来袁天野喋喋不休的声音。

“你好吵……”她嘟哝一声,转了转头,想要把耳边的魔音避开,却感觉有人把自己扶了起来,一样清凉的东西敷到了她的后脑上,让火辣辣的伤口顿时舒服了许多。紧接着“唰”的一声,背后一凉,袁天野似乎把她背上的衣服撕开了。

她骤然惊醒,转过头去,口齿不清地问:“你……你要­干­嘛?”

“你从山坡滚下来的时候,后背被石头刮伤了,我给你上点药。”袁天野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粗粝的手掌划过她的背,清凉的药随即敷到了伤口上。

“哦。”林小竹安心了,头晕沉沉的又想倒下去。

“别睡,再忍忍,你还得把布条缠好,再把我的衣服换上。”袁天野在身后道,“小竹,小竹,听见没有?”

现在不用拼命,林小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头沉甸甸的,身体也沉甸甸的,虽然听懂了袁天野的话,却根本没办法动弹一根指头。

袁天野叹了一声气,半闭上眼睛,一把将她从背后撕裂的湿漉漉的衣裙扯开。

“你……你想­干­什么?”林小竹忽然觉得身体一凉,一个激灵让她顿时清醒不少。

“包扎伤口,换衣服。你放心,我会娶你的。”袁天野道,动作迅速地把布条从她的前胸绕了一圈缠上,把背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再将他的外袍给她穿上。

“谁……谁要嫁给你……”林小竹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且不一会儿­干­爽的衣服便穿到了她的身上,顿时放下心来,含糊的嘟哝着。

“我给你把寒气逼出来,你坐着别动。”袁天野道。伸手扶在她的背上,开始运功。

林小竹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袁天野的手掌传到她的身体,一直流进四肢百骸,顿时把寒冷驱赶出了体外,全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恍惚之间,她不由自主地有意识地引导着那股气流,从丹田流过,跟她的真气融汇在一起,然后再一起游走于身体各处。此时如果她能看见自己的全身,就会发现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在她的身体周围弥漫开来,而坐在她身后的袁天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正当林小竹觉得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头也没那么沉那么痛了的时候,耳畔传来了袁天野低沉的声音:“好了,睡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此时身体正舒服,什么病痛都消失了,可疲倦却仍在头脑里挥之不动。听到这句话,她像是听到了特赦令似的,身体软软一歪,欲要倒到地上,却被一把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她极安心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一张床上,蓝­色­的粗布帐子被补丁遮盖得看不见原来的花­色­,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沉又硬,粗糙的布质划得她的皮肤生疼。

“这是哪儿?”她欲要起身,却发现后脑和背上传来一阵疼痛。看不见帐子外面的情景,她还是缓缓坐了起来。

在她昏睡之前,她记得袁天野到了她的身边。可现在,她却明显躺在农家人的床上。难道之前的情形是她在做梦?

掀开被子,把帐子拉开,将腿从床上挪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色­长袍,这袍子,她早上还在袁天野的身上见过。

看来,昏睡之前的情景,不是作梦了。

“公子,还是我来吧。你做不惯这种事,看把你身上弄脏了。”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没事,这煎药有讲究,半点错不得。我自己煎就行了。”这是袁天野的声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小竹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永远忘不了在她遇难的时刻,听到这个声音时那种安稳放心的感觉,如闻纶音,如听天籁。

她慢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所住的这间屋子,门是敞开的,走到门口,便见袁天野穿着一身洁白的亵衣,正蹲在灶前,笨拙地往灶里添柴。土灶似乎被他添得太满,浓浓的烟从灶里冒了出来,把他呛得直咳嗽。

“你抽两根柴出来,这样太满,烧不燃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对着大门的亮光摘菜,听到袁天野的咳嗽声,转过头来。

“哦。”袁天野赶紧从灶里抽出了两根柴,却见灶里仍然没有燃起火红的亮光,他只得伏下身去,查看灶里的情况。弄了半天,终于让火正常燃烧了起来,他拿了一根筷子,掀开黑乎乎的锅盖,把一样草药放了进去。这个男人,虽然只是穿着亵衣,做的是家务事,举手抬足之间,仍是那般气势不凡,高贵而优雅。

袁天野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朝林小竹这边望了一眼,见她站在门口,站起来惊喜道:“你醒了?”

林小竹站在那里,晶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认识他,差不多四年了,从他十五岁,到他十八、九岁。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他虽然流落民间,却仍是袁知柏派人­精­心培育而成的皇子,在他身边,从来不缺下人。这么多年来,便是一杯茶水,都有人泡好递到他的手上。他何曾做过现在这样的事?蹲在一个破旧、油腻的厨房里,专心看着一个黑乎乎的锅,伏下身去烧火。

“怎么了,傻愣愣的?”见她这样,袁天野面露焦急之­色­,一把扯下林小竹的手,给她把起脉来。

“我没事。”林小竹道,却没有把手抽回来,任由袁天野把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六十章 体质的改变

见脉象正常,袁天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看着林小竹,见她眼睛仍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动,上前一步把她拥进怀里,轻唤一声:“小竹。”

林小竹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感受着隔着衣衫透过来的温暖,听着那让她安心的心跳,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你不知道,知道你有危险,我这心里,有多害怕。我真害怕再也看不到你。要是就这样让你出危险,我一定会悔恨一辈子。”袁天野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呢喃。他紧紧地搂住林小竹,似是要把她镶嵌到他的身体里去:“答应我,以后再也别离开我。”

林小竹眼眶里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落到了衣襟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攀上了袁天野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小竹……”袁天野欣喜若狂。他捧着林小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热烈地回应着林小竹这一次的主动。

“唔。”林小竹却在他沉迷其中时,迅速地离开了他的­唇­。

“又怎么了?”袁天野失落地看着林小竹,皱起了眉头。

“有人在外面。”林小竹微红着脸,睫毛轻颤,轻声道。

“这时才记起呢?”袁天野笑了起来,震动的胸膛连带着林小竹也跟着震动。

林小竹锤了他一下,伏在他胸前舍不得离开。这样的感觉如此美好,让她宁愿什么都不想,就这么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袁天野的感觉跟她一样,自然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开她,两人静静依偎好一会儿,袁天野心疼林小竹身体还受着伤,轻轻推开她道:“你身上有伤,回床上躺着吧。”

林小竹听话的任由他扶着上床侧躺下来。躺下之后,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咬着嘴­唇­只等他问话。

袁天野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说吧,怎么回事?”

再不好意思,也得把事情说清楚。林小竹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袁天野听了仲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谁能想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人行骗呢?而且有心算无心,那个环儿这么了解咱们,你上当也在所难免。再说,这件事也怪我,我就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赵家自己去行医,还一去就那么久。放心,我会让人把他们绳之以法的。至于背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我已经打了他一顿,让赵家的人送他去坐牢了。”

林小竹点了点头。她知道袁天野的能耐,只要他出手,环儿一家绝对是跑不了的。至于想在欺负她的那个男人,她就更不担心了。那人害自己的时候袁天野就在现场,他还能让那人跑掉吗?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沈子翼应该会很担心吧?他一个人在赵家,不知会不会有事?”想到她自己都差点被人骗了,被人过度照顾又不懂武功的沈子翼就更让人担心了。

“不会的,我来找你的时候,带着赵家的家丁。刚才他们已回去了,会跟沈子翼把情况说清楚的。而且出了这样的事,赵老板难脱其究,必然会让人保护沈子翼的,你放心吧。现在外面天已快要黑了,这里离杨林镇有那么远的距离,路也不好走,你又受着伤。咱们在这里呆上一晚,等你的伤口好一些,明天咱们再回镇上去。算算日子,袁十他们也应该到了。”

见林小竹仍想说什么,袁天野柔声道:“好了,你就别­操­心了,一会儿把药喝了……”说到这里,他跳了起来,“我的药。”

看见袁天野跟兔子一般跑了出去,林小竹禁不住笑了起来。袁天野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淡定自如的,却不想还能看到他这种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袁天野才端了一碗药进来,道:“喝药了。”见林小竹想要自己撑起身来,忙道,“别动,等我扶你。”

被人呵护的感觉如此好,林小竹倒也不逞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袁天野把她扶起来。

袁天野让林小竹坐好,端起碗舀起一勺,轻轻地吹凉,递到林小竹嘴边。林小竹喝了一口,只觉得从舌头一直苦到了心底。见袁天野还要再舀药,她抓住他的前臂,摇摇头,正要说话,却看到袁天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林小竹看向他的手臂,看到他袖子明显有一个缝印,显然是被撕开又重新缝上了。

“没事。”袁天野笑了一下,还想再舀药给她喝,林小竹却抓住了他的手:“把药放到桌上去,待晾凉一些我再一口气喝下去。这样一口一口的,太苦了。”

“也好。”袁天野将药放在桌上,走过来欲要扶林小竹躺下,“你躺下,我去给你煮点粥。”

“等等。”林小竹哪里肯这样放过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

“这是怎么了?”看着那手臂胡乱缠着些布条,一直从小臂缠到胳膊上,布条里渗出的血仍然鲜红,显然才受伤没多久。而且看这伤势,似乎比林小竹后背上的伤还要重。林小竹看着袁天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天野收回手,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上山采药时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你上山采药了?”林小竹又心疼又生气,“我这伤又不打紧,趁着我睡着的功夫,直接把我背回到镇上去不就行了,何必要自己上山采药?这要遇上狼啊虎啊的,你让我怎么办?”

袁天野眼神柔柔地看着林小竹,嘴­唇­越翘越高:“你在心疼我?”

林小竹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他的手臂:“包了药没有?”

“包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小伤。”袁天野把袖子放下,又看着林小竹,敛起脸上的笑容,道,“你别以为你的伤不要紧。你的头,被人用力敲了一下,本来就有淤血,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后来滚落山坡时又撞了一下,伤势还是挺严重的。要不是你昏睡之前运了一回功,把淤血逼散了许多,搞不好现在就失明或有别的症状出现。”

林小竹被他说得吓了一大跳。头上有淤血压迫神经导致失明的例子,她在现代时听说过不少,没想到自也差点遇上这种倒霉事。真要失明,那比断手断脚还要让人难受。

幸亏袁天野及时赶到,幸亏他是神医,他还懂武功。否则,她现在就得生活在黑暗中了。

“对了,小竹,我问你,这些年,你是不是练了什么武功?或是有人给你调理了身体?”袁天野凝望着她的眼睛。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林小竹坦然道:“我师父,哦,就是轩辕圣上,曾教给了我一套运气的方法,说能改变一些我的体质,这几年没事我就练练,但见效特别慢。对了,还有你的药丸,小时候你送给我几次药丸,我吃了之后感觉身体也有过改变,否则那年我也不会力气增长得那么快,能顺利通过颠勺考试了。不过后来再吃,就没什么效果了。”

袁天野点点头:“这就对了。”

“怎么了?”听袁天野这样问,林小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期盼。莫非,她的体质有所改变?否则袁天野何以如此问?

袁天野抬起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你,你的体质,现在已经改变,完全可以练武了。”

“真的?”林小竹高兴地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小心些。”袁天野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的身体移好,免得压到背上和后脑上的伤。

他又感慨道:“这也是机缘巧合。像这样的武功,练起来作用不大,看不出明显的效果,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再坚持练下去。你却一直坚持不断的练了三、四年,又碰巧之下得了我那几枚­精­气丸,及时运功把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竟然慢慢把你的体质改变过来了。小竹,这世上的人多是急功近利,能有毅力、一心一意把这功夫练到这程度的,实在不多了。没想到,你却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令人佩服。”

林小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也就是没事瞎练。”

自家的事,自己最清楚。她有毅力不假,那也得看是什么事。能急功近利的,她绝不走艰难路。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么多年,她就只得了老爷子传的这一套功法,又除了学习厨艺正好无聊得要命,所以就练下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至于­精­气丸,那纯粹就是运气,碰巧遇上了袁天野这样好说话又有神药的主子,这样的好东西不讹上几枚,那岂不是资源浪费?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然改变了体质。

“这么说,我能跟苏小舒她们一样,可以练武了?”她高兴道,可还没等她把这句话说完,便想到同期的学员里,似乎谁也没有成为武功高手,她就把脸耷拉了下来,“体质变了又有什么用?苏小舒她们体质不错,还不是三脚猫功夫?再说,我现在都差不多十六岁了,练功的最佳年龄,应该早就过了吧?”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六十一章 解释

看到林小竹可爱的变脸,袁天野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脸颊,笑道:“术业有专攻,当时培养她们并不是往武功那一个方向去的,她们自然不能成为武功高手。你现在练功年龄确实是大了一些,但你这几年的功并不是白练的,它在改变你的体质的同时,也积淀了许多功力在你的体内,只要很好的引发,就能把它们激发出来。你现在把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到了晚上子时,我帮你运一次功,把你体内的这些功力都引发出来,再教一套比较适合你现在练的功法给你。相信以你的毅力和悟­性­,过上一两年,便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

“什么叫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跟你相比,能比得上你几成功力?”林小竹满脸兴奋地追问道。

袁天野想了想:“两成吧。”

“才两成?”林小竹马上变成了个苦瓜脸。

袁天野看了她一眼,道:“要不就算了,别练了。只要跟着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那不行。”林小竹一摆手,“两成就两成,总比一成都没有好。”她见袁天野的脸­色­变了一变,忙又道,“你功夫再强,总有看不到的时候,万一又像今天这样,我岂不是又让你担心了?”

袁天野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良久,才点点头,道:“你别小看这两成。有我两成武功,面对像袁十那样的人,你也有了能逃命的机会了。”

“真的?”林小竹又高兴起来。袁十的武功是怎么样的,她自然不知道。但袁十能被挑出来跟在袁天野身边,那绝对是武林高手。能在他的手下逃出­性­命,那岂不意味着她这两成功夫已很厉害了?

看来,袁天野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见药凉了,袁天野拿过来扶着林小竹喝了,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煮粥。”

“让外面那位大婶煮就好了。”林小竹道。虽然袁天野给她煎药煮粥她感觉很温馨感动,但他能对她好,在关键时刻能给她依靠就行了。这些他不会做、平时也不屑做的事,还是不要勉强他做的好。毕竟这是封建社会,她面对的是出身高贵的王爷,要把他培养成现代的模范丈夫,那太难了,而且也没有必要。有那么多的下人在,却要一个王爷整日洗衣做饭,做这种让人笑话的事,她岂不是有毛病?

袁天野却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现在你受伤了,我也想给你煮一次粥。”

林小竹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看来受伤还是很好的。”

“胡说八道。”袁天野绷着脸瞪了林小竹一眼,却伏下身去,亲了她一下。然后凝望着她,轻声道:“除了你,我再没亲过别的女人。”

林小竹愣了一下,这才知道他是在解释那天晚上她生气时的问话。

“我……”袁天野坐直身体,将目光移开了去,极不自然地道:“我十六岁那年,袁成说我成|人了,带我去了一趟青楼。”

“去了青楼?”林小竹眼睛瞪得老大,上身不方便起身,她伸腿就踢了袁天野一脚,“那你还说没亲过别的女人?你都跟人家……那个了……亲嘴算什么?”

本来觉得只要他心里有她,愿意跟她两厢厮守,她就不去纠结他以前的事了。但一想起他十六岁时,他们都已经认识了,他还要去跟别的女人亲热,林小竹一下就受不了了。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真的。她们一近我的身,我就感觉特别脏,我根本就没碰过她们。”袁天野慌忙解释,“是袁成教我说,要先跟她们亲嘴……我喜欢上你,就一直想亲你,只是你一直都在摇绝我。所以后来,才会情不自禁……”

林小竹瞪着眼睛看着满脸不自在的变得特别可爱的袁天野,咬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傻瓜。”

听到林小竹的笑声,袁天野松了一大口气,转过脸来看着林小竹:“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林小竹努力把脸绷了起来,嘟着嘴道:“袁天野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原因,以后你只要敢跟别的女人亲热,我就不会原谅你。”

袁天野苦笑一下:“反正我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你不愿意啊?”林小竹不满道。

袁天野马上声明:“愿意,愿意。我甘之如饴。”

“这还差不多。”林小竹笑了起来。

“好了,你睡吧。”袁天野给她掖了掖被角,又亲了她一眼,这才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

林小竹这一觉睡撰极沉。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帐子外面透着昏暗的灯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投到了帐子上。秋虫“啾啾”的叫声透过窗子,传进了屋子里,让这宁静的夜,更显得静谧。

林小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帐子上那个身影,听着秋虫的鸣叫,心底里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在流淌,让她觉得特别的安宁和幸福。她低低唤了一声:“天野。”

“你醒了?”袁天野掀开帐子。

望着那张英俊的脸,林小竹缓缓绽开了一个笑颜:“嗯。”

“来,起来吃粥。”袁天野伸出胳膊,把她扶起来坐好,走出了屋子。

过了良久,他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从外面进来,坐到床边,把粥吹凉,递到林小竹嘴边。

林小竹张开嘴,把粥含在嘴里,慢慢的抿着。这勺粳米粥,不冷也不热,水放得不多也不少,软糯粘稠,有着大米本身的微甜。盐味也放得正好,粥里还有青菜,显然是刚刚才放进去的,透着一股子清香,与米香的甜糯合在一起,清新可口。

“怎么样?”袁天野如深潭一般幽黑的星眸紧紧地盯着林小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读出答案来。

“很好,很好吃。”林小竹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袁天野顿时觉得心情为之一松,嘴角也禁不住翘了起来:“好吃就多吃点。”

虽然很好奇这粥到底是不是袁天野所做的,但林小竹自然不会去追问,以免伤了袁天野的心。吃过粥,袁天野扶林小竹躺到床上休息,自己拿了碗出去放好,便又返回来,坐到了桌子前。

“你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事的。”林小竹道。她知道袁天野这是不放心她,准备守她一夜;也知道凭袁天野的功力,一夜未睡也不打紧,更何况子时还要给帮她运功引发功力。但此时时候尚早,袁天野本就累了一天了,再这么坐两三个时辰,她于心不忍。

“没事,你睡吧,我在桌上趴一下就行了。”袁天野说完,见她仍一脸的坚持,笑道:“这农家本就没几间屋子,让我们借住一间,已是不容易了。除了这里,我可没有去处。你总不是想让我睡到露天去吧?”

林小竹一怔,看了他一眼,道:“好吧,那就辛苦你一晚上了。”她不知道这农家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再也腾不出一间屋子,在她想来多半还是袁天野放心不下他。但她也不会邀请袁天野跟她同睡一张床。虽然她心里已慢慢接受了他,然而女子的矜持仍是要的。否则,对方就会轻看了她。

有袁天野守着,林小竹很快进入了梦乡,等袁天野把她摇醒时,已是半夜子时了。

袁天野把她扶了起来坐好,自己也上了床,盘腿坐到了她的后面,用手抵在她的后背上,把功力缓缓传入她的体内。林小竹根据他的指示,把丹田的气引起来,与他输送进来的气汇合在一起,然后沿着大周天缓缓在体内运行。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袁天野这才停下手来,又指导林小竹如何引导这些气体在身体里游走,如何把它引导到手上,然后挥掌打出来。这股气一下增大了许多,而且能够任由自己的意识而动,林小竹如同得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兴奋的勤练不缀。等她睁开眼睛时,窗外已透了晨曦进来。

她只觉得头脑异常清醒,身体说不出的神清气爽,浑身更是充满了力量,忍不住起身下了床,却异外的发现自己后脑和背上的伤似乎不疼了。

林小竹不由大喜,转头看着袁天野:“我的伤好了!”

袁天野仲出手来,拿了一下她的脉象,点头道:“已无大碍。”

见得林小竹露出极欢喜的笑容,他笑着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出去一下。”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昨天在厨房里见过的那个­妇­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道:“公子让我来伺候姑娘梳洗。”

林小竹昨天掉到水里,然后又在山坡上滚了下去,头上和背上都包着药,自然想像得出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她没拒绝,洗漱之后任由­妇­人帮她梳头。

“那位公子,对姑娘你可真好。昨儿那粥,嫌自己煮得不好吃,愣是做了三、四遍,到最后尝到味道对了,才端进来给姑娘。”­妇­人跟林小竹聊了几句,见她极为平易近人,忍不住开口道。

“那粥真是他自己做的?”林小竹一愣。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离开

“可不就是袁公子做的?”­妇­人满脸的笑,“姑娘可是好福气。”

林小竹被她打趣得不自在起来。

小心地避过她头上的伤,把头发梳好,­妇­人打开了带进来的一个包袱:“我们这里,实在太穷,这是小­妇­人的一身衣服,姑娘凑合着穿吧。”

­妇­人就是不说,林小竹也是要提出这个要求的。她身上还穿着袁天野的外袍呢。袁天野本来身材就高大,他的外袍穿在林小竹身上,虽然有腰带系着不至于太过空荡,但实在太长,走起路来一不小心就要踩到衣襟上。

­妇­人端着水盆出去,林小竹将门拴紧,把袁天野的外袍脱下来,换上了­妇­人的衣服。摸着胸前的玉牌,她无比庆幸。幸亏老爷子给她的这块玉牌不大,大概想着她是丫环,身上不会佩带金银玉饰,那天环儿的娘也只是掏了她胸前的衣袋和袖袋,并没有扒开她胸前的衣服来看,让她这块玉牌脱过一劫。而昨日袁天野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大概也是闭着眼睛的,又是坐在她的身后,根本没办法看到她胸前的这块玉牌。虽说她的心已渐渐接纳了袁天野,但玉牌这件事,她还是不愿意袁天野知道。她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渗杂进一些别的东西。

换好衣服,林小竹正想打开门出去,忽然听到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脸­色­一变,担心袁天野在外面有什么事,赶紧打开门,出去看个究竟。

只出了房门,就听得一个熟悉的说话声传来,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袁十、袁二和袁三?袁二正一脸悔恨地站在院门处跟袁天野说话:“……那日可急死属下了,下河去寻公子,水急雨大,哪里寻得到?要不是知道公子深谙水­性­,属下们真要以死谢罪了。明知道翼公子和林姑娘不懂武功,属下们就不应该让公子跟他们先走……”

带出来的下属,都是同生共死过来的,袁天野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忠心?当下拍拍他们的肩膀,道:“行了,大家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又不是谁的错。”

袁十正要问林小竹的情况,一抬头去看到她正站在门口,头上还缠着布条,他脸­色­顿变,急上两步,问:“小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叫林姑娘。”袁天野听得这称呼,微微沉下脸来。

虽然不过是一个称呼,一是“小竹姑娘”,一是“林姑娘”,但含义却大不相同。古代有身份地位的女子,闺名是不能让人随便叫的。被人直呼名字的,即便在后面加上“姑娘”二字,也昭示着她的身份并不高。林小竹既已是他认定的未来逸王妃,她的名字又岂能是这些人能胡乱叫的?

袁十愣了一愣,深深看了林小竹一眼,弯下腰去深深作了个揖:“林姑娘。”

“袁十大哥,别……”袁十这含有深意的一眼,看得林小竹浑身不自在。她嗔怪地看了袁天野一眼,张嘴欲要说话,却不想她这声“袁十大哥”一出,袁天野就打断了她的话:“叫他袁十就行了。”又指着另两人道,“袁二、袁三。”

这一下,不光是袁十明白过来了,便是袁二和袁三也醒悟过来了,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唤道:“林姑娘。”

这下林小竹终于也明白了袁天野的意思。她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袁十、袁二、袁三,又看了袁天野一眼,冲着袁十一笑:“受了一点小伤。”聪明地转换了话题,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杨林镇的?可有见到了翼公子?孙大叔也跟你们在一起吗?”

“回禀姑娘,属下们是昨儿半夜到了的杨林镇,见到了翼公子,翼公子的护卫此时正跟他在一起。您的车夫孙大叔也跟我们一起到了杨林镇,不过他年纪大了,属下们便把他留在了杨林镇,没让他跟着来。”袁二恭敬地答道。

见得袁二这种态度,林小竹颇有些无奈。袁十不要说了,袁二、袁三一路来对她也颇为照顾,她把他们当成哥哥一样对待。却不想袁天野一句话,就把彼此之间分出了主仆来,这让她颇不自在。

“袁十,你给十两银子给那位大嫂,然后我们回杨林镇去。”袁天野道。

“哎呀,袁公子,昨天您已给了我十两银子了,这这……给得太多了”站在一旁的­妇­人见袁十果然掏出十两银子递过来,连连推辞。

“拿着吧,多谢关照。”袁天野朝她点了点头。

二十两银子,完全可以让这家人直接过上小地主的生活了。那­妇­人不再推辞,喜滋滋地接过银子,又热情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不了,大嫂。”林小竹朝她笑了笑,转身进房去拿起袁天野的袍子,又检查一下没落下什么东西,跟着袁天野他们离开了此地。

知道林小竹受伤,袁十等人早已有准备,在镇上雇了一乘轿子,林小竹昨晚练了一晚上的功,早上起来已觉得自己大好了,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坐轿子。但袁天野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扶上了轿,让轿夫把她抬到河边,渡了河上了岸后,又一直把她抬到了赵家小院。

到了赵家小院,袁天野也没让人用各种问题来烦她,只见了沈子翼一面,便让人送了早餐到她房里,看着她吃了,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出去跟沈子翼和赵家人解释了一通,又亲自去煎了药。

这样在袁天野­精­心照料下,林小竹的伤很快就痊愈了,只过了三天,便可以上路了。离开杨林镇时,她看了一眼车队,却没看到老孙头的车和身影,转头问袁十:“你不是说孙大叔跟你一起来了的吗?怎么不见他?”

“我把他打发走了。他那辆车,你坐着不舒服。”袁天野走了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孙大叔打发走?”林小竹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着袁天野。

“我给了他四倍的车钱。”袁天野觉得自己一心好意,却换来林小竹一脸的不满,当即也有些不高兴。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三章 飞龙

林小竹看着他,放缓了声音:“我知道这是你为我好,但以后有关我的事,你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再作决定?我希望自己的事情能自己作主。”

这三天来袁天野对她关怀倍至,衣食住行无不过问,她能感受到他的一片心。但有些问题,却是不能退让的。他是个强势的男人,以前发号施令惯了,所以在感情上,他大概也希望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不让她受到任何风雨的侵害。但她却不能让他这么做。她不能躲在他的羽翼下,慢慢失去自我。两个人以后的路还很长,从一开始,她就不能偏离方向。

看着林小竹温柔却又不失坚定的目光,袁天野那一点点不高兴也不见了。相处几年,他是知道林小竹的­性­格的。她不是柔弱的小花,一直希望做参天的大树。即使在做奴仆的时候,她顺从里也常带着自己的主见——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地方。

“好。”他温柔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林小竹冲着他笑了一下,趁人不注意,用袖子遮掩着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们前几句话说得比较大声,让前来送别的赵老板听到了。他忙上前几步,走到林小竹前面笑道:“林姑娘,你那辆车实在太破旧了,坐着不舒服。袁公子特地让我在易州城为您订制了一辆新马车,呐,您看,那辆就是。”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后面,一辆新马车缓缓驶到了前面来。

林小竹转过头来对袁天野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跟赵老板道谢:“有劳赵老板费心了。”

“呵呵,应该的。林姑娘教了我们赵家那么好的烤鸭法子,让我们赵家的昌盛指日可待。现在为姑娘做这么一点点小事,又何足挂齿?”赵老板万分热情地笑道。

自从见到袁二等随从及他们的高头大马、豪华大车,赵老板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慢待袁天野一行人。那些随从一看就是有高深武功在身的,而且行止有度,谈吐不俗,比一般的有钱人都气派;那八、九匹骏马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两辆大车更是低调的奢华,里面所铺的一块地毯都比自己家的一座酒楼值钱。这个排扬把赵老板吓了一大跳。他极为悔恨因自己的疏忽而让环儿一家钻了空子,使得林小竹有了一劫。所以这几天他用尽了赵家的全部人脉,借助官府的力量派人四处去追捕环儿一家。还好,环儿一家被人捉住送到了官府里,让他对袁天野一行人有了个交待。

“林小竹,上车,我们下一盘棋。”沈子翼一从赵家院子出来,就冲林小竹嚷道。一边嚷,一边还挑衅地看了袁天野一眼。

看着沈子翼这孩子气的举动,林小竹有些无奈地挑了一下眉,道:“今天谁的车我都不上,我要坐我的新车。”说完,直接向自己的车走去。

“来来来,沈兄,我来跟你下一盘棋。”袁天野一把扯住沈子翼的胳膊,万分热情地把他拉上了车。

“喂喂喂,我不要跟你下……”沈子翼挣扎着,被袁天野拉上了车。

袁十前后看了一转,见都准备好了,高喝一声:“启程。”由袁二的一匹马在前面开路,车队缓缓向前驶去。

赵老板连忙也上了自家的车,跟在了车队后面,一直把他们送出了十里之外,又饯行了一回,这才往易州城去。他还得去“关照”被关在大牢里的环儿一家。不管怎么样,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袁公子和沈公子是一定会知道的。

接下来的几日路程,倒还顺利。只是北燕国通往南海国的道路,并不是一直向南。两国之间被一条大山脉堵住了去路,只得拐往西边的西陵国边境。不过这三国交界的地方,也要爬过一座叫做越陵岭的大山。这座越陵岭海拔挺高,越往上走天气也就越冷,道路也越发的不好走,走了半天都没见有人烟。眼看到了中午时分了,还是没遇上人家,大家都觉得肌肠辘辘。好在袁天野和沈子翼对这条路都比较熟悉,早已有所准备,车上备了锅碗和粮食蔬菜。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车马,派了袁二、袁三和沈子翼的两名护卫上山去打猎,其余的人都烧了火堆,坐下来休息。

“我来做饭吧。”林小竹见袁十、沈贵等人把家什从车里拿了下来,站起身来。

这一路走来,有时遇不上人家也会这样在野地里吃饭,但袁天野和沈子翼这两个挑嘴的人,宁愿吃袁十和沈贵做的饭,也从来没有叫过她做饭,对她的尊重和爱护之情十分明显。林小竹原也想试探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也从来不主动去帮着做饭。现在试探结果令她十分满意,她就不会再把自己当成娇矜的千金小姐了,做一顿好吃的犒劳大家,也是对大家关心的回报。

“不用不用,林姑娘您去休息吧,我们来就行了。”袁十和沈贵哪里敢让林小竹做事?没看那边的两位公子眼睛都瞪得老大么?

“你去歇着吧,让他们忙就行了。”袁天野见林小竹还想坚持,走过来道。

“是啊,小竹,你还是过来歇着吧。”沈子翼也在不远处道。说完他又望了望山上:“不知袁二他们能不能猎到飞龙。要是能猎到,那咱们今天就有口福了。”

“飞龙?”林小竹眼睛一亮,转向袁天野,“这飞龙,是不是又叫榛­鸡­?”

作为了一个吃货,在前世她就听说过飞龙的大名。那是产于黑龙江大兴安岭的一种留鸟,听说体形很像鸽子,老饕们嘴里说的“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中的“龙­肉­”,就是指飞龙­肉­。听说这飞龙­肉­是世界上罕见的珍馐,因明清时代每年都要进贡给皇帝享用,所以也叫“岁贡鸟”。只是到了现代,这种鸟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大家就再也没能尝到这种美味。

莫非,这越陵岭里也有飞龙?

看着林小竹亮晶晶的眼睛和满脸的期待,袁天野忍不住想要伸手刮她一下鼻子,不过众人面前,还是忍住了,笑道:“对,正是叫榛­鸡­,你吃过?”

“没有,我没吃过。不过听说过它的大名。”林小竹激动起来。美味珍馐就在眼前,她这个吃货能不激动么?

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抢袁十手里的活了,回到火堆前坐下来,道:“袁二他们身手不凡,一定能猎到飞龙的吧?”

“一定能。”袁天野道。认识林小竹差不多四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林小竹这么期待和激动。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后悔没在袁二等人上山前多叮嘱两句。

“冬天才是猎飞龙的好季节呢,这个时候,难说。”沈子翼却道。他这几天特别喜欢跟袁天野抬扛,袁天野说一定能,他就想要反驳。不过看到林小竹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忙又道:“不过凭袁二他们的本事,一定能猎到的,你放心吧。”

林小竹自然知道他们是在安慰她。这飞龙如果真是她知道的那种榛­鸡­,味道如此美味,利益驱动下,平时必然有猎人专门猎这东西的。袁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季节又不对,想要猎到这种鸟,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她把这份心淡了下来,不再期盼。不过看着袁十他们作饭,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时不时往山上望去。

袁天野看她那模样,有些坐不住了,道:“要不你等着,我带着袁十去给你猎飞龙。”

“不要。”林小竹一把将他拉住,“不许去。如果袁二他们猎不到,你们也不一定能猎到。为了口腹之欲让你们进山去冒险,你以为我能安心?”

“是啊是啊,袁天野你可不许去。”沈子翼因为林小竹的关系,这几天左右看袁天野不顺眼。但毕竟同生共死过,袁天野还救过他的命,情谊早已不一般。此时见袁天野要进山,连忙劝道,“其实要吃这飞龙不难,再往前走几十里,山上便有人家了,没准到时在那里就能吃上飞龙。实在没有,大不了咱们在那里多住一天,让山里的猎人带着袁二他们进山一趟,绝对能猎到飞龙。”

“其实我不一定在吃这东西的?只不过没吃过,好奇罢了。”林小竹死死地揪着袁天野的袖子。

“行了,放心吧,我不去了。”袁天野知道她心里不安,只得道。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袁二等人倒也没让大家等多久,袁十这边刚把饭做好,他们便下了山来。

“怎么受伤了?”袁天野一见沈子翼的一个护卫手臂上缠着布带,上面渗出了血来,赶紧上前去检查他的伤势。

“别说了,今天真是太气人了。”袁三气愤地嚷嚷起来,“知道两位公子都喜欢吃飞龙,我们往山里寻了好一阵,不好容易看到两只飞龙在前面,一箭过去得了手,大家正高兴地去捡猎物,却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人来,非说那两只飞龙是他们­射­死的。原来在我们­射­箭的同时,他们也­射­了箭,那两只鸟上,每一只身上都中了两只箭。只是他们的箭都­射­中了头部,便愣说是他们­射­死的,又说他们的箭是在我们之前­射­出的,死活不分给我们一只。沈大卫一时没忍住,跟他们打了起来。被他们其中一个一脚踢到石头上,这才受了伤。”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四章 西陵国故旧

“不过我们也没让他们好过,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被打断了,还让我们抢了一只飞龙回来。”袁二见袁天野的脸­色­沉了下去,连忙在一旁补充道。

他跟袁天野的日子最长,最是知道袁天野的脾气。为了一点小利就意气用事,跟人争吵斗殴,这在王爷的治下是不允许的。但一旦受了对方的欺辱,就要想办法掰回一局,否则就是无能。既冲动又无能,这样的属下,是王爷最不喜的。今天虽然是沈子翼的手下冲动,然而他们要是不护着沈大卫,一致对外抗敌,也算是失职的表现,王爷必然要找机会惩罚他们。

“是啊,今天幸亏袁二、袁三两位兄弟相帮,否则今天算是丢大人了。”沈大卫也闷声闷气地道。他在南海国也是排名前十的好手,今天竟然被人打伤,还得袁二、袁三帮他找回场子,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让他既恼火又羞愧。

听得袁二的话,袁天野的脸­色­好了很多。而且事涉沈子翼的手下,袁二、袁三也没做错事,他便不好责怪什么。一面把沈大卫的伤口清洗­干­净,敷上金创药包扎好,一面问:“依你们看,遇上的这些是什么人?”沈大卫是南海国的顶尖好手,能打伤他的人,身份绝不简单。

袁二和袁三这些年­干­的就是侦察之事,遇上那些人时就已仔细观察过,此时见问,禀道:“对方也是四人,年纪俱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一口的西陵京城口音,身上穿的衣料不凡;行事嚣张跋扈,看样子应该是西陵国大内的侍卫。他们的身手跟我们在仲伯之间,为免多生事端,我们便没有跟踪他们。不过看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的车马应该停在前面不远处。”

一直坐在火堆旁听他们说话的沈子翼忽然开口道:“袁天野,你看会不会是西陵国皇族的哪一位子弟?你被封为逸王的消息,可是才颁布不久。西陵国听闻这个消息。必要派人前往北燕恭贺。算算日子,也应该在此遇上才对。”

这也正是袁天野心里所想。他沉吟一会儿,对沈子翼道:“你看是不是叫袁二和沈子卫拿上我们的名贴,还有刚才抢得的那只飞龙,骑马往前行一段路,投帖相问看看?如真是西陵皇族。就让他们为刚才的行为陪个不是。”说完,歉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如此一来,林小竹今天就尝不到飞龙的美味了。

“这是应该的。”沈子翼道。又转脸看了看林小竹,“就是可惜了那只飞龙……”

林小竹忙道:“我没事。既然知道这山里有飞龙,以后总有机会吃的。不急于这一时,国与国之间的大事要紧。”

见林小竹如此识大体,袁天野心里很高兴,对袁二道:“去吧,就这么办。”

“是。”袁二和沈大卫拿了各自主子的名帖,骑马往前走驶去。

“我去给大家做好吃的。”林小竹捡起地上的东西,欢快地道。

袁二他们虽然没有猎得飞龙,但其他野味倒也收获了不少。其中有四只锦­鸡­,三只兔子,还采了一些蘑菇。袁十等人从山下带来的食物中,要好保留易带的,所以瓜类比较多,刚才袁十和沈贵就做了一个素炒冬瓜和焖南瓜,现在正好可以做一个锦­鸡­蘑菇汤,再把其余的两只­鸡­、两只兔子都烤了。

袁十和沈贵把名帖从行李中找出来给了袁二他们,便也过来帮忙。这两人经常跟着主子出门。不但为人机灵,武功高强,便是做饭洗衣,也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个大厨林小竹,很快两只锦­鸡­和两只兔子就被叉在树枝上,放到火上烤了;野­鸡­蘑菇汤也炖在了带来的锅里。不一会儿,空气里就弥漫起了浓浓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袁扬,你小子带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啊!光这份香味,就比我那边要强。”一个朗朗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袁天野一听这声音,惊喜地站了起来,往出声处急走,一面叫道:“萧文卓?”

“哈哈哈,算你小子有良心,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我了。”被树木遮挡住的道路上转出一个人来,一见到袁天野,就给了他一拳,“几年不见,你小子长这么高啊?快说,平时都吃什么了?”

这人头戴束发银冠,穿了一件石青­色­刺绣长袍,因为这山上比较冷的缘故,外面还披了一件镶领袖金­色­绣龙披风,个头比袁天野略矮一些,却也有一米七八左右,身材魁梧,眉目疏朗,气质跟沈子翼的文质彬彬、袁天野的从容优雅截然不同,颇有些雄赳赳的武夫气概。

“咱本质好,吃啥都长高,哈哈。”袁天野也一改平时的严肃从容姿态,极为兴奋的回击了萧文卓一拳。

“哥哥,你跑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路上又转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来,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大眼红­唇­,容貌俏丽,被那大红­色­盘锦镶花的披风一衬,整个人明艳得如同朝霞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看着站在萧文卓面前的袁天野,怔了一怔,继而兴奋地尖叫一声,如蝴蝶一般扑了过去,抓住袁天野的两只胳膊用力地摇晃,大叫道:“袁天野,你是袁天野!”

“你是萧潇?”袁天野也满眼惊喜地看着她。

“对呀,我就是萧潇。”那姑娘用力地点点头,又很得意地一歪头,斜睨着看着袁天野,嘴角快要翘到耳朵上去了,“怎么样?差点认不出本姑娘了吧?我母妃就整日感慨,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哈哈,自己夸自己,没羞没臊。”萧文卓在一旁大笑起来。

看着那边热烈的场面,尤其是袁天野那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惊喜与兴奋,林小竹慢慢地敛下眼眸来,随手把架在架子上的一只兔子翻了一面。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袁天野看了看萧潇,又看了看萧文卓,问道。

“还不是有人终于认祖归宗,当上了逸王爷,我们只好不远万里,不辞辛劳,专门去道贺。”萧潇对着袁天野耸了耸鼻子,样子极为可爱,“怎么样?感动吧?”

袁天野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去亲昵地揉了揉萧潇的头发:“辛苦文卓太子和萧潇公主了,袁扬真是太感动了。”

“喂,你弄乱我的头发了。”萧潇往后一跃,离开袁天野远了一些,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袁扬袁天野,你长大了还是这么坏,太讨厌了!”

看着这情景,坐在火堆旁的沈子翼转过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见她眼睛盯着火上的烤­鸡­,却对那快要冒烟的烤­鸡­视而不见,轻声提醒道:“野­鸡­快要烤糊了。”

“哦。”林小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把­鸡­都翻了一面,转过头来对沈子翼一笑,“还好,没焦。”

“这位是南海国大名鼎鼎的翼公子吧?”萧文卓走了过来,对沈子翼道。

沈子翼连忙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卓公子,有礼了!”

两人寒喧了两句,萧文卓又叫萧潇过来跟沈子翼见了礼,便转过头去,看着袁天野:“你不是才被封为逸王吗?怎么的?这是要去哪儿?”

袁天野眼眸里有一抹黯­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这么多年就想这样出来走走,过过闲散的生活,现在无事一身轻了,自然要到处溜达溜达。正好碰上子翼兄要回国,便跟他一路同行了。我听说你现在已帮着父皇办事,以为你不会来,所以也就没在京城等你。幸亏在这里遇上你们,否则我就更歉疚了。”

“这说明啥?说明咱们有缘份。”萧文卓用力地拍了拍袁天野的肩膀,“咱们兄弟俩,说什么歉疚不歉疚的话?”

“什么你们兄弟俩?还有我呢!”萧潇不高兴地Сhā了句嘴。

“哦,对,还有咱们小妹。”萧文卓哈哈大笑起来。

袁天野笑容微敛:“既然咱们是兄弟,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冒昧地问一句,不知文卓兄接下来意欲何往?”

袁天野这样问,就意味着他不打算回转燕京,而要继续去南海国了。萧文卓凝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咱们几年不见,自然要聚上一聚。正好小妹闹着要四处游玩,那便让礼官带着贺礼去燕京,我和小妹转头跟你和翼公子去南海国。”他转过头去,看着沈子翼,“不知翼公子欢不欢迎我们?”

“卓公子相临,南海国荣幸之至,夹道相迎。”沈子翼笑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萧文卓豪迈地一挥手,转头看着跟着他来的随从,“义延,还不赶紧给翼公子和扬公子道歉?你这鲁莽­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那随从忙把手里拿着的两只如鸽子大小的鸟儿放下,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道:“小人前番与翼公子和扬公子的手下争抢飞龙,多有失礼,还请两位公子责罚!”

“哎,我们这侍卫也有错,这事就不提了。来,大家坐。让他们把飞龙处理了,一会儿咱们一块吃饭。”袁天野道。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小竹,这飞龙也不必如何烹煮,只要把它切块放入滚水里炖一小会儿,再放一点盐,就异常美味了。”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未婚妻

见跟袁天野同等地位的青梅竹马一来,自己就成了个煮饭婆,连个介绍都没有,林小竹心里很不高兴。不过她刚才也想明白了,如果一切都平平顺顺,便是心里没有爱的两个人也可以浑浑沌沌地过一辈子;现在有机会能看清楚袁天野在人前的另一面,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反正她现在不过是仅仅接受了袁天野的感情,完全没有到痴迷深陷、不能自拔的地步。如果袁天野真不是她的良人,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这么想着,她垂着眼眸,正要顺从地答应时,袁天野却走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指着萧家兄妹道:“这是西陵国太子萧文卓和西陵国的和瑞公主萧潇,我小时候被父亲送到西陵国去,曾隐姓埋名做过文卓兄的伴读,跟着他们一块长大。文卓兄视我如兄弟,你唤他一声萧大哥吧;至于萧潇,我一直把她当小妹。不过她比你大,你称她一声萧姐姐就是了。”

她微凉的手被袁天野宽大温暖的手掌毫不掩饰地紧紧握着,再听得他的这番介绍,尤其专门指出他把萧潇当作小妹,林小竹心里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她把手从袁天的手掌里抽出来,分别向萧文卓和萧潇施了一礼,唤道:“萧大哥,萧姐姐。”

萧家兄妹原来的注意力只在袁天野和沈子翼身上,后来见袁天野吩咐林小竹做飞龙,也丝毫没有在意。林小竹虽然身上穿的浅绿­色­丝绸衣裙,相貌清丽,气质也极出众。但他们自己的侍女也都是穿绫着缎、钗金带银的,容貌比林小竹更为出众的也有不少。林小竹又坐在火堆前烟熏火燎地烤着­鸡­兔,他们自然而然地把她当作了一名侍女。待见得袁天野走过去,当着他们的面毫不遮掩地握住她的手,举止亲密,话语里更是把他们当成了平等地位的人介绍给了林小竹,不由对这个姑娘的身份好奇起来。

萧文卓隐晦地打量了一下林小竹,脸上似笑非笑地对袁天野道:“这位姑娘是谁?袁扬你就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林小竹,我的未婚妻。”袁天野大大方方地介绍,又转头对林小竹道,“文卓兄和潇儿妹妹对我有大恩,今儿虽然条件简陋,但表示的也就是一番心意,你帮我亲手做几样好菜,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这是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家夫人来招待有恩的兄弟了。林小竹对袁天野这亲疏分明的态度十分满意,抬起头对他温柔一笑,便转过头去对萧文卓和萧潇笑道:“招待贵客吃饭,还要贵客拿食材过来,这该是天底下最占便宜的一顿宴请了,还请萧大哥和萧姐姐不要见笑才是。”

萧文卓见袁天野并不介绍林小竹的出身,正猜想她的身份地位是不是不高时,听得她这俏皮的一句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林姑娘言重了。飞龙本是你们这边所猎,我们可不敢抢功。但能吃到林姑娘亲手烹煮的食物,何其荣幸?又岂来见笑一说?有劳姑娘才是。”

萧文卓的话说得十分客气,而站在他身边的萧潇则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小竹,目光里并没有恶意,林小竹对他们的印象好了很多,又说了两句客气话,这才道:“几位到翼公子那边坐吧,这边又是油又是水的,小心脏了衣衫。”

“走吧,文卓,潇儿,我们到那边坐。”袁天野道。

萧文卓点点头满含深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抬脚准备跟着袁天野朝沈子翼那边走去。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看林姑娘做菜,你们去吧。”萧潇却道。

萧文卓也不在意,嘱咐一声:“那你别捣乱。”又对林小竹抱歉道,“林姑娘,如果她不听话,你就把她赶过去。”

林小竹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萧姐姐是姐姐,岂有听妹妹话的理?萧大哥说笑了。”

“哈哈,说得有道理,倒是我这兄长当惯了,永远把她当作小孩子,都没想到她一下成了大姑娘了。”萧文卓笑道,对林小竹拱了拱手,转身朝那边走去。

林小竹见萧文卓离开,转过头来看了萧潇一眼,见她眼睛正望着那烤­鸡­兔的架子,好奇地仲出手去,摇了一摇,见架子上的那只兔子也跟着手上的动作在火上转动起来,感觉十分有趣,笑声如银铃般响了起来,叫道:“好有意思啊,竟然会转动。”又转过头来对林小竹道,“以前我看大哥的随从在野外烤­鸡­兔,都是叉在树枝或竹子上,用手拿着在火上烤,没想到竟然还可以用架子,实在有趣。这是谁想出来的?”

林小竹笑吟吟地转过头去:“皆因我嘴馋,喜欢烤东西吃;可又不想老把食物拿在手上在火上翻转,那样实在累得慌,所以想出了这么一个偷懒的法子。”

“为什么会累呢?叫下人烤不就行了吗?”萧潇貌似天真地问。

皇家出来的孩子,岂能真的是一片天真烂漫?林小竹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有下人,所以只能自己烤。”

萧家兄妹如果真要有心想要打听她的事,总会知道她是什么人的,林小竹觉得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至于他们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想法,看不看得起她,萧潇对袁天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这些她都没兴趣知道。她只在乎袁天野的态度。如果袁天野因为她的身份而在萧家兄妹面前感觉到丢脸,或是因为萧潇对他有意而变心,那她转身离开就是。对这样的男人,她还看不上呢。

“没有下人?林姑娘以前家里很穷吗?”萧潇睁着大眼睛问。

“是啊,很穷。”

萧潇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指着烤架道:“我可以摇摇它吗?”

“当然。那就劳烦萧姐姐你轮流着慢慢转动这两只兔子。”林小竹递过一根竹签,“如果看到上面滴油了,就用竹签扎一下,那油滴就会缩回去。”两只锦­鸡­早已烤好放了起来,而兔子比较大,火候还不够,所以还在用火堆里剩下的热灰在继续烤。这样的暗火,林小竹倒不担心萧潇会把兔子烤焦。

“为什么不让油滴下来呢?”萧潇像是好奇宝宝,满嘴的十万个为什么。

“兔子本身就没什么油脂,如果再让它把油滴下来,­肉­质就会变柴,吃进嘴里就会感觉­干­­干­的,失去了鲜­嫩­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萧潇恍然大悟,赞道,“林姑娘,你真能­干­,连这个也知道。”

林小竹笑了笑,道:“萧姐姐您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跟袁十去找一点东西。”

“哦,好。”萧潇此时正看到一只兔子滴油了,聚­精­会神地用竹签去扎兔­肉­,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林小竹转过头来,对袁十道:“你跟袁二、袁三跟我走,咱们再去弄一样菜回来。”又轻声吩咐沈贵,“你好生伺候和瑞公主。”

“是。”沈贵道。他知道林小竹是自家主子极为看重的姑娘,一路行来,对林小竹恭敬的程度绝不低于袁天野,所以对于她的安排无不依从。

袁十、袁二、袁三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听得林小竹如此说,拿起武器便跟着林小竹往林子里走。

她们休息的这个地方,正是一片林竹,林小竹在袁二等人去打猎时就进过这个竹林。她带着袁十等人进去不到两米远,便指了指几个地方,吩咐道:“把这些地方挖开。”

“是。”袁二也没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下来。没有工具不要紧,他用匕首削了一根如胳膊一般粗细的树枝,把一头削尖,拿着它就如铲子一般往地上扎去,直到没入地面一尺来深,这才把树枝一歪,把泥土从地底下挑起来。

袁三、袁十也照着他的做法行动起来。

“咦,笋子。”袁二挖了两下,就惊喜地叫道。只见他挖开的地方,露出了一根还没长出地面的黄灿灿的冬笋。本来竹林里挖出竹笋并不稀奇,可这时可是深秋时节,刚才他们进林子里打猎,本想也挖两根笋子回去,可没想到转遍了整片竹林,愣是没找到一根可以吃的笋。没想到它们竟然深埋在了地下。

“我这里也有竹笋。”袁三也叫道。

紧接着袁十也叫了起来:“我这里也有。”

大家都抬头看着林小竹:“林姑娘,你太厉害了吧?你怎么知道这些地方有竹笋?”他们刚才挖的地方,可是离竹丛根部有些距离,只能看到泥土,根本一点竹笋的迹象都看不到。林小竹却一找一个准,难道她还有透视眼不成?

这里离路边极近,袁二、袁三等人的叫声,一下把大家都吸引了进来。

最先跑进来的就是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面跑萧潇还一面叫道:“什么什么,竹笋?在哪里?我看看。”

紧接着,袁天野和沈子翼、萧文卓也走了进来。萧文卓看到萧潇那东张西望的好奇模样,转头对袁天野笑道:“萧潇这丫头一直被母后关在后宫里,很少能出来玩。所以这一出来,看什么都新鲜,跟小孩儿似的。”

袁天野看萧潇那还跟小时候一般的活泼举动,不由也笑了起来,问道:“你母后既然把她管得那么严,那这一次为什么能够跟你出来?”

“还不是为了你!”萧文卓深深地看了袁天野一眼。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蚂蚁蛋

而那边的林小竹正跟袁二他们解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辩认的,比如可以根据老竹的方向走势判断,有谚语道:‘先看竹叶后挖鞭,碰到芽头尖,­嫩­鞭追后老鞭向前牵。’‘老鞭开叉追新鞭,追到十八步边。’或者仔细观察竹株周围是否有地表泥块松动或有裂缝,脚踏感到松软的地下,可能就有冬笋。”

这话被萧潇听到了,她把林小竹所说的谚语默念了几遍,指着一处道:“那林姑娘,你看这里是不是有冬笋?”

林小竹看了她指的地方一眼,笑道:“有没有的,挖一挖不就知道了?”

“萧义延,过来,给本公主把这里的土给翻了。”萧潇叫道。西陵国跟进来的那个侍卫忙上前来,学着袁二的样子削了树枝,往地上挖去。可挖了七、八下,把周围的泥土都翻遍了,却没看到竹笋的影子。

萧潇极不服气地看了林小竹一眼,又四处看了看,指着另一处道:“这里,再挖。”

此时袁二等人早已在林小竹的指挥下挖到了八、九个冬笋。林小竹看差不多了,正要叫袁十一起拿了冬笋去做菜,却听得萧潇指着一个地方叫:“看,那是什么?”

虽然相处没有多久,林小竹却已知道萧潇那咋咋呼呼的个­性­了,抬起头不经意地朝那边看了一眼,目光顿时定格在了那棵树上。她此时也顾不得脚下的冬笋了,扯了扯袁二的袖子,道:“袁二,你能不能帮我把树上的那个东西弄下来?不过需要很小心。否则会被那里的蚂蚁咬伤的。”

“蚂蚁?你是说那个东西里面装的是蚂蚁?”袁二指着树上如口袋一般的囊包,好奇地问。

“应该就是。”林小竹点点头,走过去,仔细地看着那个囊包,“这就是蚂蚁窝巢。”

“蚂蚁窝巢?”萧潇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又转过头去找她的冬笋。刚才她已指挥着萧义延挖到了两个冬笋。现在挖笋正挖到兴头上呢。

“你要这东西­干­嘛?”袁二皱着眉头问。

“嘿嘿。你不知道吧?这种蚂蚁叫做黄蚂蚁,它的蛋有筷子头那么大个,异常的美味。”林小竹道,“就不知道弄下来你们敢不敢吃。”

“真的?”袁二也是个吃货。闻言眼睛一亮,道,“没关系,我什么都敢吃。”说完就想往树上爬。

“你等等,我去找样东西。”林小竹拉住他,然后转身就往外跑。不一会儿。手里便拿了一件她的粗布旧衣来。递给袁二,“你上去。小心地用这衣服包住那个蚂蚁囊,扎紧了。然后再割断上面连接的地方。”

林小竹做事一向极有章法,袁二对她所说的话无不依从。照着她的吩咐,小心地爬上了树,用衣服包住囊口,再把连接树的那个部分割断,囊口便“咚”地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一番动静不光把萧潇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也惊动了一直站在竹林边说话的袁天野三人。他们走过来,看着地上的衣服包问:“这是什么?”

“呵,好东西。”林小竹只是笑,无意给他们解释。指挥袁二用树枝挑起衣服包,道:“去泉边。”

林小竹不解释,袁二自然不会多嘴,挑起衣服包来到泉水旁边。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停留,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汪泉水,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在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水潭之后,又往山谷流去。林小竹找了一个合适的水潭,道:“把它扔进这水潭里,再用树枝把衣服结挑开。”

袁二依言而做。

“啊,蚂蚁,好多蚂蚁!”好奇地跟着过来的萧潇大叫起来。

只见那潭泉水的水面上,慢慢地飘起了蚂蚁,这些蚂蚁在水面上翻滚着、挣扎着,很快抱成了一团,顺着水流朝下面飘去。而后面才浮上来的零散的蚂蚁,也慢慢被水冲走。

过了一柱香功夫,眼见水面上没有蚂蚁了,林小竹才跑向了水潭,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袁天野他们一眼,轻声对袁二道:“袁二大哥,麻烦你下去把那囊包捞起来。”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假于人手,这时要不是萧家兄妹在此,怕丢了袁天野的脸面,她一定会脱了鞋子自己下水去捞囊包。

袁二自然知道林小竹的顾忌。而且自那日袁天野要求他们叫林小竹“林姑娘”之后,他就把林小竹当成未来主母了,自然不会让林小竹亲自去面对那包不知是否有危险的东西。此时二话不说就照着林小竹的吩咐做。不过他自己也不下水,只伸长了手臂,用树枝用力地将沉在水里的囊包扒了过来,再伸手拿起来,放到林小竹面前。

“用刀把它砍开。”林小竹又道。

袁二拿出刀来,把囊包砍开,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让开身体让林小竹观望。

林小竹往里一瞧,只见里面的全是一粒粒洁白如玉、晶莹透亮的蚁蛋。

“里面有什么?”萧潇也挤了过来,伸出头朝里张望,嘴里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啊,真好看。”又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林小竹,“这到底是什么?”

“蚂蚁蛋。”林小竹说了一声,转身就走。她想起自己有一块粗麻布是用来做调料包的,可以当成筛子用。回车里取了来,用竹筒把里面的蚂蚁蛋取了出来,放到粗麻布里,再选了一潭­干­净的水,放到水里去荡洗。不一会儿,粗麻布里就只剩下了饱满­干­净的蚂蚁蛋了。

袁天野三人早已在她回车取麻布的时候,就已在萧潇的招呼下凑过来看了那些蚂蚁蛋,此时见林小竹这一动作,袁天野不由皱起眉问:“小竹,你要把这蚂蚁蛋做成菜肴?东西,能吃吗?很多蚂蚁可是有毒的。”

林小竹看看手里的麻布,有些犹豫了。

她是在前世到云南旅游的时候,见那地方的少数民族这样取过蚂蚁蛋,做出来的菜那真叫天下美味,因此对于这东西一直念念不忘。所以今天一见便心生欢喜,这才不怕费事的把蚂蚁蛋取了下来,用心淘净准备做菜。她相信自己的记忆,觉得刚才浮在水面的蚂蚁就是她见过的黄蚂蚁,这蛋以及囊包都跟她前世看见过的一样。

不过,眼前这四位,不是太子、王爷,就是公主。要是有一人吃出了毛病,她可承受不住这罪名。这蚂蚁蛋,要不要呢?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七章 对峙

这想法一出,她就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这么辛苦才弄得这蚂蚁蛋,岂有不要的道理?那四个地位尊贵的人,不让他们吃就是了。自己难道为了他们就扔掉天下美味不成?

想到这里,她把麻布收拢来,道:“我以前吃过这东西,没事。不过慎重起见,你们还是不要吃好了。”

袁天野知道林小竹向来有主见,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吃这东西,自己再说也是空的;而且她也是个稳重的人,既然说这东西能吃,应该就没问题。再说,萧文卓他们在这里呢,他总得给林小竹留点面子,再劝下去倒显得林小竹做事鲁莽不顾后果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等会儿自己先吃,待得确定没事了再让林小竹尝。便不再劝她了,由着她拿着蚂蚁蛋去烹饪。

沈子翼本身就有些轻微的洁癖,一听说是蚂蚁蛋,就感觉恶心;而萧潇更是养在深宫的女孩子,看见蚂蚁就感觉身上发痒发麻,听林小竹说叫她别吃,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倒是萧文卓的心思不在这蚂蚁蛋上。他见林小竹一坚持,强势的袁天野就不说话了,看向林小竹的目光越发的深邃。

林小竹吩咐袁十和袁二把冬笋的外壳洗净,自己拿着蚂蚁蛋回了火堆旁,开始忙了起来。饭是早已做好了的,萧文卓他们的车早已赶了过来,他们的主食也一起拿了过来,还带了一些做好的菜。林小竹只需要把飞龙、冬笋和蚂蚁蛋做好就行了。

她先把烤好的­鸡­兔切好放到萧文卓等人面前,道:“大家饿了吧?先吃点烤­鸡­和烤兔。”

萧潇刚才帮翻这些烤兔子,就已垂涎欲滴,此时见这些食物放到面前,欢呼一声,仲出手就要去拿烤­鸡­,不过看到萧文卓的眼睛瞪过来,赶紧缩回了手,吐了吐舌头。

萧文卓看向林小竹笑着点了点头,道:“林姑娘客气了,你这么辛苦,我们怎么好意思先吃?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吃吧。”

萧文卓这话说得极有礼但他的态度却让林小竹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疏离。林小竹看了袁天野一眼,把盘子放下,道:“那大家随意吧。我那边离不开,我去忙了。”说完,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袁天野看看林小竹离去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萧文卓一眼眼眸变得深邃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沈子翼却开口道:“文卓兄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见外了。小竹她不是讲客气的人,让咱们先吃,咱们就先吃好了。

反正我是饿了,你们不吃,我可先吃了。”说完,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烤兔­肉­就咬了一口,紧接着,便大叫道:“好真好吃。”又冲着离他们有十几米远的林小竹高声叫道,“林小竹,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平时做菜好吃就算了,烤个兔子,还能烤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林小竹远远地笑了起来,道:“翼公子喜欢吃,我以后再给你做。”

萧潇早就饿了,闻到沈子翼那里传来的香味,再也忍不住了看了她大哥一眼,拿起一块烤­鸡­也吃了起来。

“来吧,文卓,不要客气。”袁天野拿起一只兔腿递到萧文卓手里。

萧文卓只得接了过去,咬了一口。这兔­肉­刚一进嘴,他便惊诧的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望了林小竹一眼。他虽贵为太子,却也不是养尊处优、没吃过苦的,出远门风餐露宿是常事。这烤­鸡­烤兔,他也不知吃过多少,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样所吃的这般美味。因兔子全身都是瘦­肉­,缺少脂肪,烤过之后总感觉得吃起来­干­­干­的,而且还带有一股子膻味。但林小竹所炙烤的这兔子,­肉­质却异常的细­嫩­爽口,半点膻味都没有,咸鲜适口,嚼一嚼还散发出一种醇酒的馨香,味道令人叫绝,他不禁由衷赞道:“味道果然不错。”

“是吧?这兔子,我刚才还帮着林姑娘烤了呢。”萧潇见大哥吃得连连点头,不由得极为得意地邀起功来。

“小竹的厨艺,从未叫人失望。”沈子翼不爽萧文卓刚才对林小竹那有意疏远的态度,更不满萧文卓对林小竹那审视的目光。林小竹作为玉牌执有者,能亲手做食物给他们吃,对于他们来说已是万分荣幸。这萧文卓还用这种态度对待林小竹,真是不知好歹。

萧文卓却没有计较他这态度,含笑着问道:“翼公子跟林姑娘挺熟悉?”

“那是,我们是朋友。”沈子翼一昂头道。

萧文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沈子翼将­鸡­骨头一扔,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道:“我到小竹那边看看”说完也不等萧文卓和袁天野说话,抬脚就走。

袁天野看着沈子翼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问萧潇:“潇儿,你只比我小一岁吧?”

吃了一块­鸡­、又拿了一块兔子­肉­正啃得欢地萧潇抬起头来,露齿一笑:“是啊!”

“定了婆家没有?”袁天野又问。

“啊哎,天野哥,你怎么这么也跟我母后和那些夫人们似的,一天到晚只问这种问题?”萧潇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慢慢浮起了红晕。

“没有。”萧文卓却接口道。他慈爱的看了萧潇一眼:“你也看到了,这丫头被我母后保护得太好,纯真得跟个孩子似的。

作为兄长,我也希望她永远这么快活,不要长大。”他转过头来,看着袁天野,“所以我们都希望她能嫁给一个疼爱她的人,不让她受半点委曲……”

“我不跟你们说话了,我去看林姑娘做菜去。”萧潇害羞地打断萧文卓的话,站起来便往林小竹那边跑。

袁天野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淡,看着远处林小竹忙碌的身影,道:“那还不容易?直接在你们西陵国选一个品行端正的公候子弟不就成了?有你看着,谁敢让她受委曲?”

“哼,那些人,全都是声­色­犬马,溜­鸡­斗狗的,好不容易有一两个看着老实的,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母后这几年,挑来挑去都没挑到一个好人选。前几日,东越国的安王倒是来娶亲了,但我看他那样,怕也是个靠不住的。”萧文卓摇着头叹道。

“那可就难了。在你们的心目中,这天下怕是没一个人能让你们放心把潇儿嫁出去的吧?”

“有倒是有……”萧文卓抬起眼来,看着袁天野,欲言又止。

“看来那边饭做好了,我们过去吃吧。”袁天野却忽然站了起来,看向林小竹那边。说完也不等萧文卓再说话,弯腰端起装烤­鸡­兔的盘子,道:“走吧。”

萧文卓暗自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跟着袁天野朝那边走去。

“啊?你们这么眼尖?林姑娘刚把冬笋烤好,你们就过来了。”萧潇见袁天野和她大哥并肩走过来,同样的威武中不失优雅,同样的气宇轩昂,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如玫瑰般绽放,说话的语调极为欢快。

林小竹直起身来,看了袁天野一眼,道:“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吧。”说完转过身去,指挥袁十,“袁十,把笋都用刀划开,这样比较好剥。”

“是,林姑娘。”袁十脆声应道。

沈子翼两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站在一旁看着林小竹忙碌,眼神一刻不离她左右。

萧文卓见了,再一次深深打量林小竹。

林小竹的感官比一般人都要敏锐,感觉到萧文卓的目光,抬起头直直地向他看来。萧文卓的目光与她相撞,倒是被她看得愣了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的目光是如此的沉静,沉静里还带着一种坚毅,带着一种自信,带着一种不躲不闪的坦然。

这个女子,不简单!

他在心里得出如斯结论。想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表情,目光也不移开,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林小竹。他想知道,在这样的逼视下,这个女子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林小竹见状,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抹笑如此浅淡,浅淡得待萧文卓定睛去看时,已然不见。而他再把目光移向林小竹的眼睛时,林小竹已转过头去看袁十收拾东西了。

萧文卓心里一阵懊恼。没想到这一番对峙,他这堂堂太子竟然占了下风,被她那一抹笑容转移了注意力去。

萧文卓与林小竹的这一番对峙,别人不知道,袁天野和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林小竹身上的沈子翼却都看在了眼里。沈子翼恼恨地看了萧文卓一眼,正在上前去抚慰林小竹,袁天野却抢先一步,走到林小竹身边,也不嫌她的手刚才才摸过烤冬笋不­干­净,伸出大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累不累?”

林小竹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累啊。”又俏皮地一歪头,“怎么办呢?”

“那下次我做饭给你吃好了。”袁天野道。

“你会做饭?”沈子翼叫了起来。

袁天野一挑眉:“做饭还不简单?看看就会了。”又看着林小竹,“对吧?”

“对。”林小竹想起她受伤时袁天野给她做的粥,不知浪费了人家多少米,忍不住笑了。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八章 舌尖上的至味

看着站在一处郎才女貌、情意绵绵的两个人,再转头看看正叭唧着小嘴盯着菜肴的萧潇,萧文卓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你去招呼萧大哥他们入座吧,我还要忙一下。”林小竹见袁十从锅里端出蚂蚁蛋来,推了推袁天野。她得先在大家吃饭前偷偷尝一尝这蚂蚁蛋,看看它是否有毒。

袁天野顺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瞧,心里便有了数。不过他也不说话,看着林小竹走上前去,跟袁十说话,袁十便放下那碗蚂蚁蛋,转头去端别的菜。他这才走了上去,站到了林小竹身后。见林小竹拿了一个汤匙,舀了一勺蚂蚁蛋便要往嘴里送,赶紧伸出去手,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好啊,偏着我们偷吃。”说完夺过那汤匙,便要往嘴里送。

“喂,你­干­什么?”林小竹急了,伸手过来抢。然而她哪里是袁天野的对手?手伸过来时,袁天野手里的汤匙便已变空了——蚂蚁蛋全被他吃进了嘴里。

“你……”林小竹自然知道他抢自己的蚂蚁蛋吃,不是因为嘴馋,而是担心自己吃了有事,心里又感动又担心,望着袁天野那张俊颜和望着自己那温柔的目光,眼前慢慢浮

起了水雾。

“傻丫头。”袁天野伸起手,轻拂过她的眼。

想起周围还有人,林小竹难为情地眨巴眨巴眼,转过头去。紧接着又遮掩地转过来,盯着袁天野问:“好吃吗?”

袁天野咂叭咂叭嘴,眨了眨眼睛:“刚才吃得太快,没来得及咀嚼。”又很委曲地看着林小竹。“你这时候不担心我哪里有没有不舒服,反而问好不好吃,太没良心了。”

林小竹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去拧了他一下:“我自然知道这东西没毒,才敢拿它做菜的。刚才尝一尝,只不过是想安你们的心。”

“喂。林小竹。菜做好了没有?我饿了。”沈子翼看不得这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高声道。

“哦,好了。”林小竹忙离袁天野远一点。

袁天野也不理沈子翼,回过头见萧文卓一个人站在树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叫道:“文卓,吃饭了。”他虽然对萧文卓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快,但自己毕竟是主人,萧文卓对他也有恩,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最主要的是,萧文卓也没对林小竹做出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好。来了。”萧文卓调整了一下情绪。快步走了上去。

沈子翼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他既然千里迢迢地跑出来旅游,车上的装备自然是极­精­良的。这不。摆在草地上的一个方桌,几张凳子,便是从他车上搬下来的可折叠的东西。而桌上摆放着七、八个菜。刚才吃了林小竹所烤的兔子,萧文卓无端地对桌上的菜期待起来。

“来,文卓,坐。”袁天野拉着萧文卓坐到了主客的位置上。

大家依次坐好,有萧潇和沈子翼在,大家都不会讲客气,听得袁天野对萧文卓讲了一句客气话,便开动起来。

“来,大家先尝尝这烤冬笋。”林小竹道。

倒不是她想行使女主人的权利,而是因为这吃东西,先吃哪样,后吃哪样,颇为讲究。袁枚就在他的《随园食单》里说过上菜的顺序,应该是:“咸者宜先,淡者宜后;浓稠的先上,清爽的后上;无汤的应先上,有汤的后上。”

这主要是因为吃东西前,嘴是比较淡的,此时如果再吃清淡的东西,便感觉淡而无味。反之,先吃咸的,味道浓重的,待得越吃越咸时,忽然来个清淡的食物,或是来一碗汤,便是这食物或汤里没放盐,大家都会感觉很是清爽,滋味刚刚好。

这里的几道菜,都可谓是山珍,无论是飞龙,还是蚂蚁蛋,都是极至的美味。再加上刚才等待的过程中,大家都已饥肠辘辘。所以林小竹希望这一次由她手里做出来的野餐,能在大家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自然不愿意大家乱吃一气。先吃味道最浓重的烤­鸡­和烤兔,再吃烤冬笋,紧接着来一碗飞龙汤,最后在吃了饭、冬瓜、南瓜等食物之后,再以一场如烟花般璀璨的鲜美蚂蚁蛋收尾,那才是真正的完美。

这顿饭是林小竹做的,她既然极力推荐烤冬笋,大家自然要给面子。萧潇拿起一个冬笋,左右看看,抬起眼好奇地道:“这东西怎么吃?”

“剥开。”林小竹示范了一下。

这道烤冬笋,是极有山野风味的一道菜。因冬笋的外壳并没有毛,所以她只把壳上的泥洗掉,便放到了锅里去淖一道水,这样把笋里所含的草酸淖掉,笋里的那一点涩味就去掉了;然后把笋的根部砍掉,露出一点笋­肉­;再用箭头往中间一扎,笋中间那空心的部分就露出来了。她把一条尾指大小的火腿­肉­塞进空心部分里,再用竹叶把那个洞口塞住,然后放到火上去烤。这样火腿的咸香就慢慢渗到了笋子里,外壳再用火一烤,笋子便自然有了与煮出来的完全不同的烟火香味。

烤出来的香味,笋的清脆与清甜,火腿­肉­的咸香,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再加上需要用手剥着吃,剥了好几层笋壳,才能吃上那么几口,完全就是浅尝辄止,回味无穷。这让平时连菜都要人布到眼前来的几位皇子、公主兴趣大浓,把这道经常吃的笋吃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风味来。

见大家打抢似的把烤冬笋吃完,林小竹又给每人盛了一碗飞龙汤。这道飞龙就如袁天野所交待的那样,只将­肉­切成薄片,下入开水锅,加少许盐而成。汤­色­清澈见底,­肉­质雪白细­嫩­,一股异香沁人心脾。要不是大家都曾吃过飞龙,对这香味有了一定的免疫,最先抢光的就应该是这一锅飞龙汤。

拿到这碗汤,大家都不作声了。刚才吃笋的功夫,这道汤正好温度适中,不冷不烫。大家此时只顾拿着汤匙,低头喝汤。

林小竹先把碗放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气,把这股异香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这才拿起汤匙,缓缓放入口中,让汤流入嘴里,也不急着咽下,而是让汤停留在舌面上,让那异常鲜美的味道随着味觉传入了大脑里,这才徐徐咽下。

咽下之后,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难怪人们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难怪人们说这是世界上罕见的珍馐。原来,它就是这样的味道!自己穿越千年,莫非只为它来吗?这样鲜美到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的美好,就是她穿越到古代来的意义吗?她穿越千年,做下人几年,为了这一口鲜美的味道,想来也是值了。

“来,我给你盛一碗。”袁天野伸过手来,拿过林小竹手里空了的碗,给她又盛了一碗飞龙汤,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喜欢吃,以后我叫手下经常到此收一些,用冰镇着运回去给你做汤喝,我亲手给你做。”

“小竹,这飞龙我们以前都吃过了,就你没吃过。今天多尝尝。”沈子翼也道。他只喝了一碗汤,便让沈贵盛饭。这汤不是不鲜美,不是不好喝,他是想少喝一点,林小竹便可多喝一点。

“好。”林小竹点点头,却没有抬起眼来。她生怕自己抬起眼眸,满眼的雾气就会被人看到。

“林姑娘,你以前没吃过飞龙呀?以后你到我们西陵做客吧,我们西陵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请你吃。”萧潇连喝了两碗汤,满足地捂着嘴打了个饱嗝,欢快地道。

“好啊。”林小竹笑了笑,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抬起头来,看了萧文卓一眼,却正对上他那深邃的目光。

见林小竹向自己望来,萧文卓把汤匙伸向了蚂蚁蛋,看着她问:“这个,我能吃吗?”

“自然。”林小竹不明白他这是想要释放善意还是纯粹只是想吃那道菜,不过她也懒得费心思去猜测。有一些人,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他们对她的评价如何,观感是善是恶,她根本不必去在意。

此时大家已被美味征服,此时见萧文卓吃那道蚂蚁蛋,倒没有了当初那么反感,俱都好奇地停下筷子,看着他把一勺蚂蚁蛋放入口中,然后想知道他的感觉如何。

“哥,怎么样怎么样?”萧潇忍不住问。

萧文卓吃东西的动作十分优雅,慢慢地抿嘴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感觉到那弹牙的蚂蚁蛋在咬下去的瞬间,在舌尖­唇­齿间轻柔的爆裂,然后一种鲜美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口腔,这种鲜美便是跟刚才的飞龙也毫不逊­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由衷地赞道:“味道极为鲜美,大家都尝尝。”

萧潇听得一向很少有赞誉之辞的大哥都给了这样的评价,哪里还想着这是蚂蚁蛋?赶紧伸出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紧接着,嘴里就爆出了“啪啪啪”的爆裂声,她感觉到十分的有趣,一面吃一面不顾餐饮礼仪道:“好吃,真好吃!”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六十九章 劝解

吃过饭收拾好,大家便又各自上车前行。走了几十里山路到得天快要黑时,这才停下来找地方休息过夜。好在这山里并没有什么猛兽,山上也无山贼强人,再加上一行人里高手不少,倒也没有安全上的忧虑。

停车之后照旧是袁二、沈大卫和萧义延等人去打猎,袁十、沈安和萧家的侍从烧火做饭。看着袁十他们忙碌,林小竹则稳稳地坐在火堆前,只顾得听袁天野、萧文卓和沈子翼聊一些国家间近期发生的大事,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这话题林小竹听得津津有味,萧潇却颇不耐烦,好不容易见得袁二他们打猎回来,欢呼一声就迎了上去,然后回头对林小竹道:“林姑娘,他们打了一只獐子,还有一头小鹿,你赶紧来看看该怎么做菜呀。”

听得这话,袁天野皱起了眉头,朝萧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林小竹。

林小竹冲着萧潇礼貌地笑了笑,转过头叫道:“袁十。”

“是,林姑娘。”袁十把手里的獐子放下,跑到林小竹面前。

“把獐子剥了砍成块,一部分腌起来带走,一部分放调料红烧;鹿­肉­片下来烤着吃,骨头熬汤。”林小竹道。

“是,姑娘。”袁十恭敬地应了一声,见林小竹再没别的吩咐,转身退了下去。

袁天野赞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放下心来。他知道林小竹喜欢烹饪,尤其是有好的食材,她更愿意亲自动手。但萧文卓一直对她心存偏见,萧潇又极不懂事地把她当成丫头婆子一般使唤,如果她再这么做,容易让萧家兄妹看轻她。现在她这样,就很好。作为当家主母,安排膳食是职责,但没必要要去亲自动手。

中午吃的那顿饭,萧潇还记忆犹新,那鲜美的味道,她感觉现在都仍停留在她的舌尖上,挥之不去。所以此时见林小竹只是吩咐袁十怎么做菜,自己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禁有些着急,上前撒娇似的拉住林小竹的胳膊,道:“林姑娘,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菜。”

“对不住,萧姐姐,我今天有些累,改日吧。”林小竹道。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眼底里并没有什么温度。

“这样啊?”萧潇有些讪讪地,转头看了她哥哥一眼,噘了噘嘴。

袁天野停下了跟萧文卓的谈话,淡淡地开口道:“潇儿,小竹她不是厨娘。”

萧潇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她脸­色­涨得通红,看着林小竹,急急地开口解释:“对不起啊,林姑娘,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喜欢你做的菜,真的,我就只是喜欢你做的菜。我真没有把你当厨娘……”

看着萧潇急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了,林小竹心里的不快消散了许多,拉着她的手笑道:“没事,我知道你没那意思,别急。来,咱们坐着聊天吧。”

见得林小竹不但没责怪自己,还一改原来的疏离,肯跟自己聊天了,萧潇很是高兴。一ρi股坐到林小竹身边,便开始给她讲自己在宫里的生活。林小竹听得她说的内容无非是养了些什么小动物,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又跟哪位公候家的姑娘要好,大家一起斗草饮茶作诗玩游戏……尽是些小女儿家无忧无虑的生活。

林小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太过平顺的生活也不好,这位萧潇姑娘,再这么天真烂漫下去,嫁的人一如萧文卓这样呵护她还好;可一旦遇人不淑,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萧文卓此时也无心跟袁天野说话了,目光看着萧潇,既宠溺又担忧。

袁十等人做出来的晚膳,自然不如中午林小竹做的那么华美。大家也就混一个饱,便准备各自回车上休息。野地不光是冷,而且露水很重,还有蛇虫之类的隐患;车厢比较宽大,把腿缩起来也能躺下去。所以除了骑马的侍卫要在野地里过夜,主子们都会睡在自己的车里。

“袁扬,不困吧?再坐一会儿吧。”萧文卓叫住袁天野。

除了萧文卓对林小竹那微妙的态度,袁天野是极喜欢跟萧文卓交往的。萧文卓毕竟是一国太子,跟随父皇打理政事多年,眼界、思维、能力都不是沈子翼能比的。与他说话,袁天野感觉受益匪浅。

所以听得萧文卓的呼唤,袁天野便又坐了下来。

“一路来人多嘴杂,一直没能问你,你如今在国内,是怎样一个处境?”萧文卓问。

袁天野长叹一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种种跟他说了一遍。有些话,便是袁成和袁林他都没说,唐宁远也不能理解。倒是萧文卓,与他既无利益瓜葛,又见识过人,头脑敏锐,颇有政治眼光。自己所感受到的种种压力与无奈,他一定能理解。

果然,听了袁天野的话,萧文卓沉默了许久,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天野摇摇头,长叹一声:“除非我要去做这个皇帝,否则就只能这么斗下去。但这么多年来惮­精­竭虑,我真是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厌烦透了。想着让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整日地跟那些大臣们扯皮,盯着他们做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心生厌倦。其实袁拓他要好好做他的皇帝,我是可以完全放手的。但他对权利的欲望太强了,强到只要我一放松手里的权利,就会有生命之危。他绝不会让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毕竟那些人,这么多年跟我夺天下,对我更为忠心。只要我登高一呼,他就危险了。”

“如果让唐宁远来做这个皇帝呢?”

袁天野摇摇头:“唐宁远他很好,但他不是做皇帝的料。我不能为了一已私利,就把国家交付给一个行事没有魄力、用人没有眼光、管理能力也缺乏的人。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做皇帝。”

“那这么说,你就只能这么养着这只老虎,哪怕他随时都会转过头来咬你一口,置你于死地?”

袁天野沉默片刻,苦笑一下:“也只能如此。”

萧文卓看着他,良久,方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

袁天野听他这么一说,却不觉得如何惊喜。他凝望着萧文卓,很平静地道:“请说。”

萧文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把目光移开,看着身前跳动的火焰道:“只要你娶了别国公主,有了外援,袁拓就不敢动你了。毕竟咱们虽然不能开战,但一个国家,总养着那么一些武功高强之人,派上几个这样的人去给他捣乱,甚至取他项上人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心里有所忌惮,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萧文卓的话,袁天野听了一点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主意我也曾想过。”他转过头来看着萧文卓,“但是,如果连自己的个人幸福都无法保证,需要去拿自己去进行政治联姻,你觉得我追求的逍遥日子还有意义吗?那我还不如娶了我心爱的女人,直接去做皇帝呢。”

“林小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身份,值得你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架到火上去烤吗?”萧文卓“腾”地站起身来,盯着袁天野,十分生气地道,“就算你强势,这一辈子把袁拓压得死死的。可你的后代呢?你的后代也要跟袁拓的后代进行权势之争,稍微不济就会被他的后代所打倒,落得个凄惨的下场。你不能为了一时的快活而让子孙后代受折磨。袁扬,我所说的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把潇儿嫁给你,我是单纯地为你好。娶一国公主,生下的孩子也是那一国的外孙,借一国之力,再加上你国内的力量,等于内外夹击,把袁拓乃至他的后代都压得动弹不得,这才是上上之策!到那时,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行?”

“文卓,你不必再说了。”袁天野也提高声音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拿自己去做政治联姻。这一辈子,我非林小竹不娶。她虽然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但我喜欢她,这就够了。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萧文卓坐在那里盯着火焰良久良久,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接下来的几日,萧文卓没有再跟袁天野说什么,对林小竹的态度似乎善意了许多,但袁天野却知道他仍在纳闷林小竹到底有什么好,好到可让他放弃可以放下重压机会的程度。这一晚吃过晚饭后,他便有意聊起四周的经济状况,然后问林小竹:“你觉得,如何才能改变咱们轩辕朝的经济状况,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条件?”

这个问题,这一路走来,林小竹给了他许多的启发,说出来的见解便是他都自愧不如的,所以他想让林小竹把她的见解当着萧文卓说出来,让萧文卓知道知道他的林小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毕竟萧文卓跟他一直是好兄弟,他希望林小竹能得到这位兄长的认可。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章 到达南海国

萧文卓听得这句问题,大吃一惊,目光惊异地看向林小竹。这个问题,袁天野知道有多大吗?即便是那些能臣­干­吏,也说不出多少道道来。改变整个轩辕朝的经济状况,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条件,一直都是历代皇帝努力在做的事情,但四海升平到现在,四国都仍是这种状况,难道林小竹还有什么真知灼见不成?女人,对于政治经济不都是一无所知的吗?

这一路来,林小竹跟袁天野聊得最多的就是这一类的话题。袁天野在国家治理上有绝对的话语权,她很希望自己能用现代的一些经济理论来启发袁天野,从而间接地造福于百姓,所以心里想什么就会说出来,一点也不藏私,这让袁天野对她的见解很是惊异。此时见袁天野当着萧文卓的面把这样的问题提出来,她便知道了他的用心,笑了笑,道:“三位皇子面前,我一个小小女子,不过才走了半个北燕国,见识不广,哪里敢班门弄斧,大谈国事?扬公子您怎拿这话问我?”

在萧家兄妹面前,她不能直接唤袁天野的名字,叫他逸王爷又太见外、相比沈子翼的称呼也不对等。因他们都是轩辕四公子之一,­干­脆林小竹便在人前唤他扬公子。这也是到了南海国人们对袁天野的称呼。

沈子翼虽然对国家大事不感兴趣,但一路听得林小竹和袁天野的高谈阔论,最是知道林小竹的见解不凡。此时见她在萧文卓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不乐意了,道:“小竹你就别藏拙了。你一向见识不凡,文卓兄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林小竹却仍摇头:“我见识浅陋,翼公子您跟扬公子对我多有包容,自然不会笑话我。现在在萧大哥面前,我哪还敢乱说话?还是算了吧。”

如果袁天野那句问话一出,林小竹就马上把一堆大道理说出来,萧文卓绝对认为那是袁天野教给林小竹的,目的就是让她说出来,以便让自己对她刮目相看。可现在林小竹不断推脱,而沈子翼言语里对林小竹极为推崇,他心里便开始有一些相信林小竹或许有一点不一般的见解,心里对林小竹的好奇更盛,望着她道:“翼公子也是如此说了,相必林姑娘见解不凡。既然当着他们的面能说,在我面前又有何不能说的?莫不是林姑娘还把我兄妹俩当成外人?”

林小竹听得他这话,这才极不情愿地道:“萧大哥都这样说了,我要再不献丑几句,岂不被萧大哥责怪?如此,我就随便说说。”

她抬起头来,扫了大家一眼,道:“我感觉现在的四国,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循守旧,毫无活力。北燕国多丘陵、西陵国多戈壁滩和沙漠、南海国多海域,地土都不多,偏大家都愿意守着自己那片土地,过着看天吃饭的生活……”她把路上跟袁天野说过的话,又详细地说了一遍,提出“因地制宜,走特­色­农业的发展之路”,“大力发展商业,加强国与国之间的贸易”等观点,让萧文卓听得极为震惊。

震惊之余,便是沉思。把林小竹所说的观点好好地想了又想之后,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一声:“好”看着林小竹,眼睛冒光。

想了一想,他又道:“照你刚才所说的,我们这里最适宜种植瓜果,种植之后,可以通过大力发展商业,把瓜果卖出去,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瓜果不易保留,路途遥远,道路不畅,没等我们运到别的国家,就烂掉了。这又如何解决?”

“首先是进行深加工,把瓜果制成水果­干­,这样便于运输。”

萧文卓点头道:“我国的商人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林小竹反问:“那请问,你们在这方面做得好不好?国家有没有重视?有没有召集国内聪明的人去帮着想办法解决问题?”

萧文卓哑然。

林小竹接着道:“这正是我想要说的一个大问题。许多重大的发明,为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便利。比如这马车,有了车,我们行路方便快捷,而且在战场上,也可以用战车把骑兵和步兵结合起来,可以在车上布阵,战法灵活多样……”

“等等。”一听这话,袁天野两眼放光,“这战车是怎么回事,你再说说。”

“是啊是啊,如何灵活多样法?”萧文卓也兴奋得一改平时的稳重形象,像孩子似地嚷嚷起来。

林小竹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她现在讲的是经济好不好?怎么又扯到军事上了?不就是举个例子么?看来这轩辕国和平久了,连军事水平都退化了,这两个明显对军事极感兴趣的人,竟然连战车都不知道。

她只好把在秦始皇兵马佣那里学来的一点军事知识,跟这两人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看着这两人明显沉迷于军事里了,只得提醒道:“刚才我是举了个例子,说明这些重大发明,对于人类是极具意义的,我们都应该大力提倡,多进行奖例,甚至提拔重用,授予官职。比如如何使得那些瓜果保持得更长久,味道更好,百姓的智慧的无穷尽的,只要你去鼓励,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见萧文卓和袁天野把思路收回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要把那些瓜果运出去的第二个问题,那就是交通。要想富,先修路。而修路也不光是国家拿钱,可以通过多种形式去进行。比如哪位富商出钱修一段路或是架一座桥,就给予什么奖励;或是他出了钱,可以在多少年之内,在那个地方投一个路卡进行收费。就像我们来的时候那条大河,就可以想办法架桥,在我前面所说的那个发明的鼓励下,自然会有能工巧匠解决技术­性­问题,然后再有商人投钱,修好桥好允许他十年内对过桥的人进行收费,我想不能花国家一文钱,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而北燕国和南海国的物产流通就方便了许多。”

“好,好主意。”萧文卓拍案叫绝,看向林小竹的目光全是赞赏。然后目光转向袁天野,心里感慨:难怪袁天野非林小竹不娶。像这样有见识的奇女子,便是他先遇见也不会放弃。

听得萧文卓的夸赞,袁天野明显眼里极得意,在桌下偷偷伸手握住了林小竹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过了那个大山脉,便到了南海国境内。越往南走,天气便越温暖起来。而且从马车望出去,景­色­也越来越有海边风貌。而因萧文卓态度的改变,林小竹跟萧潇的关系也好了起来。萧潇是个纯真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子,跟她相处让林小竹感觉特别轻松。

这么行走了七天,马车终于停在了南海国京城的城门前。沈子翼离家已有半年了,看着熟悉的海京城,他显得尤为激动。

“我们就不跟你进宫了,在外面找个客栈住下,明儿再去看一所宅子,这样出进也方便些。”袁天野道。虽然北燕国和西陵国在海京也有驿馆,但他跟萧文卓都不愿意去那里住。

“那怎么行?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很不安全。我在宫外也有府坻,直接住到我那儿去就行了。”沈子翼自然没有让朋友住客栈的道理。

袁天野还没说话,萧文卓便道:“行,就住你府上吧。”

林小竹听了萧文卓的话,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那天晚上萧文卓劝袁天野娶萧潇的话,她正巧都听见了,自然知道萧文卓很是为自己的妹妹忧心。现在,萧文卓不会把主意打到沈子翼身上了吧?

既然萧文卓发话了,袁天野自然不再反对,几辆马车往城里沈子翼的府坻驶去。

南海国的皇子们必须要大婚才会封王,另开府居住,否则仍是住在宫里。这个府坻不过是沈子翼另外买的一所宅子,偶尔也会去住住,不过是四进院子,房屋二、三十间,十来个下人。

到了府坻,便有下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女子便领着一些下人迎了出来。

“这是我的侍妾抚琴,这座宅子都是她在打理。”沈子翼转头向大家介绍。

萧文卓顿时黑了脸。

林小竹则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感情倾向沈子翼。像这样的王子公孙,十五、六岁便有人给他开蒙,教他人道,沈子翼自然不会例外。像袁天野这种流落在外面的公子,不也差点被袁成教坏了么?

沈子翼自然没注意萧文卓的脸­色­,待抚琴向大家见了礼,便吩咐道:“赶紧着人打扫房间,安排大家住下;再到醉仙楼要一桌上等海鲜席。”

“是。”抚琴抬眼看了大家一眼,禀道,“林姑娘和萧姑娘住落雁居和沉鱼居;扬公子和卓公子住临风阁和听涛轩。公子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沈子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一章 海八珍

见抚琴把住处安排好,沈子翼又转过头来对大家道:“大家是先吃饭,还是到住处洗漱一番再吃?”

袁天野望了萧文卓一眼,道:“此时天­色­尚早,想必大家都还不饿。不如就先洗漱再来吃饭。”

大家都无异议。

“如此,那么和瑞公主和林姑娘请跟奴婢来。”抚琴笑道。

行李自然有两个丫头帮搬,主子无需­操­心,萧潇抬脚就跟着抚琴往里走。林小竹却没有下人,而且她只是一个包袱,里面装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具,刚才随手便拎下了车。此时见状,便接着拎着那个包袱跟在了抚琴和萧潇的后面。

沈子翼见状,皱了皱眉,唤住抚琴:“且等一等。”

抚琴停住脚步,向沈子翼看来:“公子还有何吩咐?”

沈子翼指了指林小竹肩上的包袱,冷冷道:“我叫你伺候好这两位姑娘,你就是这样做事的?让贵客自己拿行李,我养你们这些下人来有什么用?”

沈子翼的脾气很好,对下人一向宽和。抚琴跟了沈子翼两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疾声厉­色­地跟她说话。所以此时不由得有些懵,转头看了看林小竹,再看了沈子翼一眼,眼里慢慢升起了雾气,垂下眼眸极为委曲地应了一声:“奴婢错了。”赶紧上前两步,伸出纤纤玉手,“林姑娘,您的行李奴婢来拿吧。”

“那便劳烦抚琴姑娘。”林小竹把她的包袱取下来,递给抚琴,眼睛看着抚琴,闪过一抹深思。

抚琴后面就站着两个丫头,她不叫丫头做这事,而是亲自来做,很有些赌气的意思。当然,赌气的对象自然是沈子翼,她这是想引起沈天翼的怜爱——沈子翼此时叹上一口气,放缓声音来一句:“罢了,把包袱让她们拿吧。”抚琴眼里的泪珠就顺势滚了出来,看向沈子翼的眼角似喜似嗔,这场戏就齐活了。看来这抚琴,也是个颇有邀宠手段之人啊

此时,林小竹再一次庆幸自己选了袁天野而不是沈子翼。否则,现在自己的心情应该是伤心而气恼的吧?伤心和气恼自己识人不清,爱上了一个花心大萝卜。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来,看了袁天野一眼。她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不会有伤心气恼的那一天。

如果这一辈子没有遇上林小竹,沈子翼或许就会按照抚琴所期望的那样去做了。可他北燕一行,偏偏遇上了林小竹。如果林小竹答应嫁给他,说一声希望他再没有别的女人,他一定会把这府里和皇宫里的侍妾通通打发走。而现在,这些侍妾他会留着,但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一份心思,所以此时的抚琴注定要伤心。

沈子翼见抚琴亲自把包袱接了过去,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目光锐利地看了抚琴一眼:“好好伺候两位姑娘,如果有一点闪失,我会马上换一个人来管理这个家。”说完,转身朝袁天野和萧文卓走去,放缓语气道,“走吧,里面请。”

抚琴失神地看着沈子翼,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公子对她的态度有了巨大的变化。公子他不喜欢自己了。她抹了一下眼泪,转过身来,强颜欢笑道:“和瑞公主,林姑娘,请跟奴婢来。”

走了一小段路,慢慢平息了情绪之后,抚琴开始偷偷打量林小竹。原先她见林小竹身上穿的衣服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极普通,连这沈府里的小丫头都不如,而且她还是自己拿行李,显然没带下人;再一听沈子翼介绍她时,只称她林姑娘,并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说明是太子、王爷还是公主等身份。很显然她的身份并不显赫。故而她这才起了轻视之心,眼见得林小竹拿着包袱,也没示意丫头上前接一下。

可公子刚才发火,很明显是因为她。为了一个身份地位不高的女子对向来受宠的她发火,显然这很不对劲。

林小竹感觉到了抚琴探究的目光,不过她毫不在意。她不过是这沈府的过客,抚琴如何想,又关她什么事呢?

这沈府说是四进,其实占地颇大。里面的屋舍虽然不多,但有一半的面积就跟沈子翼在北燕国住的那样,都是假山流水树木小湖。沉鱼居和落雁居都在湖边,相隔不过十几米。抚琴安排两人住下,又给每个院子配了两个丫头两个粗使婆子,这才告辞离去。过了半个时辰,便使了丫头唤两人前去大厅用膳。

海鲜自然是吃货林小竹喜欢的美食,当晚的大餐极为丰盛,直把林小竹吃得连呼过瘾。不过她还知道不能在袁天野面前露馅,吃虾子螃蟹的时候不敢显得那么熟练,生怕被袁天野追问她何以知道这些吃法。

吃饱之后,她净了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抬起头问大家:“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了?”袁天野嘴角一勾,反问道。

林小竹一见袁天野这样子,就知道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嘿嘿”一笑,看向沈子翼:“沈子翼,把你们南海国最好的厨子找来,我要跟他学做海鲜。”

这一叫法,把伺立在一旁的抚琴吓了一大跳。这位林姑娘,竟然敢直呼她家公子的大名,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转过头去,想看看自己公子是什么反应。然后让她失望的是,公子不但不恼,反而极高兴地露出笑容,道:“没问题。”

“林姑娘,你不是说你不是厨娘吗?”萧潇疑惑地看着林小竹。

抚琴刚才震惊于林小竹对自家公子的称呼,并未听清楚林小竹说话的内容。此时听得萧潇所问的话,大吃了一惊。不是吧?厨娘,这林姑娘只是一个厨娘?

林小竹笑笑:“我是厨娘,但我不是任何人的厨娘,我只是喜欢烹饪而已。至于是否做饭,做给谁吃,那得看我的心情和喜好。”

“好,这话说得极好。”萧文卓赞赏地道。林小竹的身份,他曾向袁十打听过。袁十去请示了林小竹,便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想着她仅仅是一个厨娘,一个下人,没有开阔的眼界,没有受过­精­英教育,却能说出他们这些太子、王爷都说不出的真知灼见,这让萧文卓彻底服气。此时听得林小竹这话,更为她的坦然而倾倒。这世上,有几人升官发财、变得富贵了之后,还能坦然承认自己从前的低下职业或地位?林小竹却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而且说得如此大气磅礴。这让萧文卓不由得由衷拍案叫好。

袁天野望了林小竹一眼,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直接把自己剥得惨不忍睹的螃蟹­肉­放到林小竹的碟子里:“吃蟹。”

逸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自己服务,林小竹自然深感荣幸。虽然已经吃饱了,她仍极给面子地把那蟹吃了下去。

抚琴见了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再看看自家公子那黯然地神情,她垂下了眼眸,咬了咬嘴­唇­。

袁天野看向了萧文卓:“我到南海国是受子翼之邀为皇上、皇后调理身体的,所以这几日怕是要跟着子翼往皇宫里跑。小竹既然要学厨艺,那就只剩文卓和潇儿了。你们看看有什么打算?”

“我们就随便四处走走看看吧。”萧文卓道。这南海国他倒是来过好几次,没什么新鲜感了。

“我明日叫两个人陪着卓公子和萧姑娘逛一逛吧。我们这里的珍珠、珊瑚想必萧姑娘会喜欢。”沈子翼道。

萧潇眼睛一亮:“好啊好啊。”虽然这些东西她都不缺,但亲自到南海国来挑,那感觉肯定不一样。

于是接下来五人便分作了三下,沈子翼从皇宫里找了个御厨,教林小竹做海鲜。海鲜里最珍贵的“海八珍”,即燕窝、鱼翅、大乌参、鱼肚、鱼骨、鲍鱼、海豹、狗鱼八种中,最费功夫的燕窝、鱼翅、海参、鲍鱼林小竹都已­精­通了它们的做法,就是海豹、狗鱼因为原料的稀缺而没有练过手。她便花了一天功夫,把它们的做法学会了。至于其他的海鲜的吃法其实就跟飞龙一般,吃的就是那种原滋原味的鲜美,所以海边的人吃海鲜,大多是清蒸,并没有多少花哨的手段,林小竹又学了两三天,便再无可学了。

而袁天野早已进宫去给皇上、皇后把过脉了,袁天野也把离家半年所学到的东西都写成一个折子,递给了父皇。这一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厅里等着了。他笑呵呵地回到了府里,把手一挥,对林小竹道:“呐,这些都是你的。”

林小竹看到两个侍从手里捧着的一大盘的金元宝和珍珠,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望向沈子翼:“我的?这话怎么说的?”

沈子翼看了泄气:“看到这么多金银珠宝是你的,你就不能露出点惊喜之­色­吗?”

“惊倒是有了,喜却是没有。”林小竹笑嘻嘻地道,“无功不受禄,你看我穷想接济我,我也不要,咱们是有骨气的穷人。”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二章 灌肠黄鱼和油焖大虾

“胡说,有这样说自己的吗?”袁天野沉下脸,不悦地看林小竹。前几天抚琴慢待林小竹,他就很不高兴。他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被人看低。所以这几天给林小竹买了不少的衣服首饰,还想要再给她买两个丫头。但一来林小竹表示不喜欢有人进进出出都跟着她,二来袁天野也不愿意买这种不知底细的人放在林小竹身边,这才作罢。

袁天野的感受,林小竹也明白。但她不想通过袁天野来获得荣华富贵,她希望她是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取财富,提升自身的社会地位。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收下了作为袁天野心意的衣服首饰,拒绝了买两个丫头跟着的提议。她本来就是一穷二白,她不需要打肿脸充胖子,买两个丫头充门面。

见林小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子翼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出去游历,本来就想着去玩,但出去一番,没有些心得交给父皇,总说不过去。所以我便把从你那里听到的一些想法写在了折子上,呈了上去,父皇看了十分高兴,说能提出这种见解的人,便是国士也做得。他赐下了这许多金银珠宝给你,还叫我明日带你入宫觐见。”

“这个做法好。”萧文卓眼睛一亮,“回到西陵我也禀明父皇,让他召林姑娘往西陵走一转,感谢林姑娘为西陵国所做的提点。”

“子翼兄,文卓兄,请受天野一礼。”袁天野站了起来,向沈子翼和萧文卓深深作了个揖。

沈子翼瞪了袁天野一眼,避开他这一礼:“这是小竹见识不凡而应得的荣耀,关你什么事啊,要你行什么礼?”

“小竹马上就会成为我的逸王妃。夫代妻行礼,天经地义。”袁天野一本正经地道。

林小竹听得这些话,脸­色­微红地瞪了袁天野一眼。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沈子翼和萧文卓的用意。她一路来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任何私心,只希望能让这些皇子开拓思路,从而造福于百姓。却不想沈子翼并没有把这些话变成自己的政见,而是署上了她的名字。他的用意就是想为林小竹造势,想为她赢得一个贤能者的名声。这对出身并不高贵的她而言,是最能提升身份地位的捷径。

她抬头望着沈子翼和萧文卓,心里十分的感动。沈子翼这是怕她表面上的身份地位太低,嫁给袁天野时会受委曲吗?而萧文卓开始因私心对她有些看法,一旦抛开了那点私心,真心倾服在她的言论之下后,便也开始全心全意地维护自己。

她站起身来,真挚地向沈子翼和萧文卓施了一礼,道:“多谢沈大哥和萧大哥对小竹的爱护。只是小竹一路所言全凭推断和臆想,并没有作实地考察,而且见识浅陋,幼稚可笑。二位兄长忽有感悟,从中得出治国之策,那是二位兄长的本事,怎么能署上小竹的名字,把功劳让给小竹呢?这让小竹如何敢当?”

沈子翼正­色­道:“小竹莫要妄自菲薄。我虽然从小不喜欢政事,但受到的皇家教育、还有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些治国之道。你所说的那些,是几百年来治国者都没有想到的问题。我父皇看过你的建议之后,连呼茅塞顿开,大获裨益,说如果你愿意,南海国当以国士之礼待之。一国之君岂有戏言?小竹你再要自谦,岂不是说我父皇没有识人之明?”

“这……”林小竹抬起头来,无奈地看了沈子翼一眼,“既如此,赏赐我就厚颜收下来了;国士之礼,愧不敢当。”

她不是矫情,而是确实是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言论,不过根据前世的见识随便说说,她又不是经济学家,所说的这些就是泛泛而谈,三位皇子当成闲话听听就算了,哪里当得起这么高的评价和礼遇?这让她感觉自己颇有沽名钓誉之嫌。但沈子翼都说到南海国的皇帝的识人之明上来了,她便受些物质上的奖励好了。

沈子翼见林小竹接受了奖励,高兴地道:“记得啊,明日需得呆在家里,宫里自有人来传唤。不过你放心,我会去那儿陪你的。”

第二日,果然有人来传唤林小竹,林小竹坐了皇里派出来的辇车到了宫里,跟沈子翼的父亲、南海国的皇帝沈曦见了面,在他的问话中,进一步地提出了许多观点。沈曦惊诧于林小竹的从容气度和才气,对她越发的看重,又赐了一件一米多高的红珊瑚,这才着人送她回来。

“下午没什么事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袁天野道。

“谁?

袁天野笑笑:“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见袁天野卖关子,林小竹也不追问。不过她很好奇,袁天野既说见了面就知道了,那岂不是说明,那两人她是认识的?会是谁呢?

吃过饭,两人便上了马车,袁十驱车直奔闹市,最后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了下来。

林小竹下了车,抬头看着高达三层的酒楼,念道:“得月楼。”

“走吧,进去。”袁天野携了林小竹的手,直往里走。

“客官,里面请。”一个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给我个稍大点的包房。”袁天野吩咐。

“是,客官楼上请。”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到了三楼开了一间包房,给袁天野和林小竹上了茶,这才问:“不知客官想要吃些什么菜?我们这里有……”

袁天野打断他的话:“灌汤黄鱼,油焖大虾,就这两道,去吧。”

“是。”小二满脸郁闷地退了出去。这两人穿着讲究,还带着三个穿着同样不凡的随从,却只点这两个菜,当真是抠门。不过,这两人倒也会吃,专点咱得月楼的招牌菜。

菜很快便上来了,袁天野递了筷子给林小竹:“尝尝。”

听得袁天野点灌汤黄鱼,林小竹就怔了一怔。此时见这道菜上来,只见大黄鱼鱼身完好的躺在碗里,洋葱垫底、芥蓝心贴身。她抑住心里的激动,用筷子夹起一块鲜­嫩­雪白的鱼­肉­,鱼腹中的汤汁夹裹着热气与香味缓缓淌出,亦动亦静的美味在光彩氤氲间宛若一幅泼墨山水画,­精­致的美食趣味就在这汩汩流动中展露无遗。

“这……这是……”林小竹满眼激动地看着袁天野。这怎么不叫她激动,这道菜,是她前世在谭家菜馆吃过,后来在山庄偷偷练就而成。在偷练的时候,她只让同组的夏山、苏小舒、周玉春和杨羽吃过。他们也曾见过她做这道菜。现在袁天野说带她来见故人,此时又惊现这道菜,那必然是山庄里的这些伙伴。

而这道菜,最离奇与珍稀之处是在于它囊朗朗乾坤于腹中却周身滴水不漏,滴水不漏的关键就在于去肠取骨却肚腹不破的技术。这从鱼的嘴鳃之处划一小口,将腹中之物取出的技巧,她曾练过无数次,在失败了无数次后,夏山给了她一个建议,这才让她取物成功。

所以,十之八九她今天见到的将是夏山。

她拿起勺子,把鱼腹里流出来的浓汤舀了一勺入口,这汤极清,清如淡茶,能一眼望见汤碗的碗底花纹,味道却鲜美醇厚。

这种鲜美是那么的熟悉。她敢肯定,这里的汤汁,是用瑶柱、燕窝、鱼翅、裙边、鲍鱼、海参等名贵的八种海料加清­鸡­汤熬成。

“是不是夏山?”她抬起头来。

袁天野嘴角含笑,却不说话,伸过筷子夹起一只油焖大虾,放到林小竹的嘴前:“再尝尝这个。”

林小竹嗔了他一眼,张开嘴巴将那只大虾纳入嘴中,轻轻咀嚼。吃了几口,她看着袁天野:“还有一个是苏小舒。”

这道油焖大虾,林小竹曾教过苏小舒。

虾,是海里的大对虾,­肉­质鲜­嫩­且经煮后依旧丰满多汁。除对虾外,还用鲜活的小河虾入油炸制后提出­色­泽明艳营养丰富且鲜味盎然的虾油,再用这虾油去煎抽了虾线的大对虾,如此一来,对虾的鲜香和­色­泽就都有了保证。在煎虾的同时,再适当地放入酱油若­干­,黄豆的香气和虾的鲜美相互融合,相得益彰。上菜时,和对虾一起上席的还有一碟金灿灿的虾油和一小碗点着黑芝麻的米饭,小碟小碗一铺一倒,再拿筷子稍加搅拌,营养和美味便悉数入怀。

这些,都是她的做法。而把这些做法学了去的,正是苏小舒。

袁天野盯着她,眉毛一挑道:“见到夏山,你是不是很高兴?”

想到要见到两位好友,林小竹心情大好,顽皮地伸出手去揉揉他板着的俊颜,“吃吃”地笑了起来:“吃醋了?”袁天野黑着脸吃醋的样子,极为可爱。

袁天野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要吃醋,就不带你来看他了。他能让我吃醋么?他配让我吃醋么?哼!”

包间里除了他们俩,并没有别人。林小竹也不跟他辩驳,笑眯眯地凑过去,“叭唧”一声亲了他一口,转过头朝外面叫:“小二。”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夏山与苏小舒

推门进来的却是袁十:“林姑娘,小二不在,我去唤他。”

“你让他把他们的夏山和苏小舒大厨叫来,说有北燕国的故人来了,邀他相见。”林小竹道。

“是。”袁十应声而去。

在原来袁天野还没夺权的时候,因为涉及到机密问题,林小竹从没问夏山他们的情况。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路行来沈子翼都没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林小竹知道有些事不宜让沈子翼知道,便也没问。此时趁袁十去找夏山的功夫,林小竹忙问起这些人的情况。

却原来,夏山等人在林小竹离开山庄后,就被派到了北燕各要紧人员家里去做厨子,完成各自的任务。袁天野夺权之后,其他的人大部分仍留在原地,而夏山和苏小舒则被派到了南海来,开了这家酒楼。

“他们的家人都已接来了。而且这酒楼的收益,每年我都给他们每人两成的分红。”袁天野道。

“其他人也这样?”林小竹看着袁天野。

“答应他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在钱财上我从不亏待他们,而且也把那些做出成绩的人的家人接了出来,安置妥当。不过夏山因为曾经照顾过你,在分红上要比其他人都多。”

林小竹沉默了一下,问了一个一直想问却又感觉不该问的问题:“那吴彩云她们呢?”这些被派去做小妾的女孩子,下场如何,是她一直最想知道的。她不赞成袁天野的这种做法,但她又很能理解他不得不这样做。

袁天野也知道这是林小竹的心结,耐心地解释道:“当初派她们去做小妾时,都是问过她们,她们自愿的。夏山他们完成了任务,却还是我的手下他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但那些做小妾的女子,她们得了一笔比较丰厚的钱财,又接了他们的家人,送到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获得了下半生的自由和富庶生活。”

林小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何取舍,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袁天野至少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又妥善地安置了她们,也算不得太过份。至于她们,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袁天野仲出手摸摸林小竹的脸,“你舅舅他们,你打算怎么办?”

林小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麻烦你派个人,帮我带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吧。至于接出来,还是不要吧。其实在山里面物质上困难一些,但生活相对单纯很多,没那么多的烦恼。我舅舅好赌,我舅母又不安份。接他们出来,他们要是知道我要嫁给你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定期送些钱财进去,让他们在当地成为富户,也算是报了养育之恩了。”

袁天野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

“哒哒哒……”楼道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林小竹欲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袁天野握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

“喂,你­干­什么。”林小竹嗔道再用力抽手,却还是没抽出来。而此时门口已传来了袁十的声音:“公子林姑娘,夏山和苏小舒到。”

“让他们进来。”袁天野道。

袁十推开了门:“二位请进。”

进门的首先是夏山。一年多不见,他又长高了些,原来脸上仅有的一点稚气已完全消失不见面容更显得冷峻成熟。一进门,他的目光就盯在了林小竹身上看到林小竹出落得更为俏丽,他的目光顿时激起了涟漪继而慢慢炽热起来,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小竹。”早已忘了应该先参拜袁天野这个主子。

而紧跟着进来的苏小舒,眼里本来满是激动的,但看到夏山这模样,脸­色­渐渐的沉郁下去,咬着嘴­唇­,看向了林小竹。

“夏山,苏小舒。”骤然得见两位好友,林小竹自然十分高兴。她站了起来,想要跑到夏山和苏小舒身边,给苏小舒一个拥抱,却不想袁天野拉着的那只手把她拽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碰到了后面的椅子。幸亏袁天野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这才幸免于难。

“你啊,总是毛手毛脚。”袁天野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夏山看着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再看看扶在林小竹腰上的那只大手,袁天野那满眼的宠溺,而林小竹不但不反抗,还冲着袁天野笑了一下,他不由得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下巴骨咬得死紧。而苏小舒看着这情景,满脸的惊异,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怎么,见到我这个主子,连个礼都没有吗?”袁天野忽然冷下脸来。

夏山和苏小舒骤然一惊,连忙跪了下去,行了个磕首礼:“属下夏山(苏小舒)拜见王爷。”

林小竹见他们下跪的方向正是自己,连想往旁边躲闪,却不想袁天野的手极有力,牢牢地禁锢住她不让她动弹。这时候又不能跟袁天野争执,没奈何,只得跟袁天野一起受了夏山和苏小舒一个大礼。

“起来吧。”袁天野道,声音还是那么威严。

“是。”夏山和苏小舒爬了起来,却垂着头,肃手站立,再也不敢往林小竹这里张望。

“把你们这一阵经营的情况说一说吧。”袁天野冷然道,一面拽着林小竹坐下。

“是。”夏山应了一声,把这几个月的经营情况都说了一下。袁天野把他们俩派来管厨房,还派了一个掌柜搞管理,形式倒跟林小竹在燕京开的火锅店情况差不多。酒楼开始两三个月一直在“熬码头”,随着大家慢慢知道了他们的手艺­精­湛,来吃的人越来越多,现在生意已经做上去了,从上个月已开始有了盈利。

“嗯,好好­干­。”袁天野道。又问了问他们两人家人的情况,听得王爷还关心自己的家人,夏山和苏小舒倒很感动,把情况也说了。

“好了,公事谈完,坐下跟小竹说话吧。”袁天野站了起来,转头对林小竹柔声道:“我出去跟掌柜的谈谈,你们好好聊聊。”

袁天野在此,夏山和苏小舒一定拘谨,三人说话肯定没劲。林小竹很感谢袁天野这一贴心的行为,冲着他笑了一下:“好。”

袁天野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转身出去。

看到袁十也出去了,苏小舒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林小竹道:“小竹,你跟王爷这是……”

自己跟袁天野的经历,岂能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而且两人也没有成亲,这其中还有诸多变数。林小竹便不想解释太多,只含糊地点了点道:“就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夏山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小竹,你别糊涂,豪门贵胄家的小妾,岂是那么好当的?我在北燕做厨子时,就曾眼睁睁地看着当家主母把一个小妾给打死了。那种生活,看似花团锦簇,其实暗底里不知有多肮脏。”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吴彩云吧?她在端王府的时候,曾悄悄跟我诉过苦,说表面上有奴婢伺候,有漂亮衣服穿,有山珍海味吃,但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人算计了去,生怕若主母不高兴,生怕端王爷不高兴。说她以后一定找一个平民百姓好好过日子,再不要到富贵人家去做妾。我看她那种心里的累,哪里叫做过日子?纯粹是受罪!她那是没办法,但你不同。小竹,你完全可以嫁一个王爷的手下,过一夫一妻的生活。”苏小舒道。

林小竹感动地望着苏小舒。苏小舒为了夏山,大概是最渴望自己嫁人的吧?但还是出言劝告自己。她对自己的好,真是没得挑。

林小竹走上前去,握住苏小舒的手,笑道:“放心,我不是当小妾,王爷说要娶我作正妻。”

“正妻?”夏山和苏小舒都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林小竹,“真的?”

“真的。”林小竹用力地点点头。

“逸王妃?”苏小舒又问。

“是的,逸王妃。”林小竹道,“在他封王的时候,太后想让我当侧妃,王爷他拒绝了。”

“你……”苏小舒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竹,“小竹,你的家世不是有什么隐情吧?或是……谁认了你做­干­女儿?”

“呃,没有。”林小竹被苏小舒一问,忽然有些心乱。袁天野,他不会知道自己有玉牌吧?他不会是冲着玉牌才答应娶自己的吧?如果是这样,那……

苏小舒见林小竹有些发愣,担心地道:“小竹……”

“我没事,放心,他是真心对我好。”林小竹与其说安慰苏小舒,不如说在安慰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苏小舒想着林小竹有了归宿,夏山便再不会对她抱有幻想,这里心顿时高兴起来。

夏山神情黯然地看着林小竹,不再作声。

“你们现在怎么?家里人住在哪里?他们平时都­干­些什么?”林小竹问起了他们的近况。

苏小舒把两家的情况都说了,然后看了夏山一眼。其实夏山的父母也很希望两家能结成亲家。

三人聊了好一阵,袁天野才回来,道:“今天你们就聊到这儿吧。沈子翼派人来找了,说有急事。”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四章 消息

“急事?”林小竹一惊,看向袁天野,不过她在袁天野脸上也看不到什么异­色­。此时当着夏山和苏小舒的面,她也不好问,站了起来,对他们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小舒依依不舍地上前拉住林小竹的手:“保重。”她知道,大家天各一方,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林小竹本想劝劝夏山放开心思,接纳苏小舒;又想鼓励鼓励苏小舒大胆地追求夏山。但张了张口,还是闭了嘴。姻缘这东西,还要看缘分,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夏山真不喜欢苏小舒,勉强在一起苏小舒也不会幸福。

上了车,她问袁天野:“沈子翼派人来,说是什么急事吗?”

袁天野摇摇头:“只说有急事,让我们赶紧回去,却不说是什么事。”又握紧林小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经常一惊一乍的。”

林小竹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刚才苏小舒那无意的一句话引起的怀疑,仍萦绕在她的心头。不过此时静下心来细想一想,她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做事一向很小心,即便是跟她走得最近的苏小舒和周玉春,都不知道她胸前挂有玉牌。仅有的一次露馅,也就是在沈园里被沈子翼看见。而那时袁天野根本不在场,跟着她的袁五娘也离得远,根本看不见她的玉牌。除非前一阵她被玉儿一家掳走,他救了她后坐在她的身后,帮她换衣……但他明明在在山庄时就对她动了心,后来在皇宫里也说要娶她为妻,路上在马车里也明确说过这一世只娶她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是因为玉牌而想要娶她的呢?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望着袁天野的俊脸,心防松懈下来。

马车很快在沈子翼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林小竹透过车窗看到沈子翼竟然站在大门口,眉头紧皱;萧文卓和萧潇也在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看。而跟他们站在一起的,竟然还有袁林。她心下一惊,连忙跟着袁天野下了车。

见马车停稳,袁林便急急迎了上来,袁天野脚还没落地,他便道:“王爷,太上皇病重,召你回去。”

“什么?”袁天野眼眸一紧。看到袁林,他便猜想着国内应该发生了大事,却不想竟然是这么个消息。

“你确定?”他盯着袁林。

“属下亲自去给太上皇请过脉,太上皇确实是因为原来的病症加重,导致两腿血脉不畅。据内侍说,你离京后,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前一阵就感觉到了腿痛,慢慢就已下不了床了。”

袁天野望着北燕国的方向,心情极为复杂。他虽然因中毒流亡国外,跟父母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父亲对他一直是极牵挂的,常常派人去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关心他的学业;不管他遇上什么大事,都会收到父亲辗转几千公里的来信;后来他悄悄回国,父亲更是常常拖着肥胖的身躯,不辞辛苦地去看望他。多年流亡在外,他极渴望家庭的温暖,而父亲的这些举动,让他倍感温暖。所以,他对父亲的感情一直极深……

想起父亲帮着大哥夺权,对付他之事,袁天野晃了一下脑袋,将担心与牵挂放到了一边,问袁林:“是皇上派你来请我回去,还是太上皇?”

“是太后。”袁林答道,“她将属下召去,哭着问您在哪里,叫属下赶紧派人来找您回去。”

袁天野点点头:“收拾行李,马上走。”不管父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不管袁知柏之前如何对他,这一趟,身为儿子,身为大夫,他势必要回去的。不为天下人口中的孝道,也为自己的良心。

“王爷,您跟林姑娘的行李都已收拾好了,两辆马车也准备妥当。”袁十连忙从人后走出来,禀道。

袁天野微一点头,转过脸,正要对沈子翼和萧文卓说几句歉意的话,沈子翼却抢先道:“天野,实在对不住。邀你来南海为我父母诊治顽疾,却没想到耽误了你父亲的病情。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袁天野拍拍他的肩膀:“无需内疚,这是天意。”眼睛看向了萧文卓,“文卓,你是打算在此多玩一阵子,还是……”

萧文卓此次离国去找袁天野,便是想促使他跟萧潇的感情。此时既然知道他跟林小竹两情相悦,自己妹妹没了机会,而且北燕国政治形式复杂,他既为西陵国太子,身份敏感,此时不宜出现北燕国,便道:“我们再在这里玩几天,然后回西陵去。伯父吉人天相,你不必太过着急,一路多加保重。时间紧急,我们就不送你们了。”

袁天野对着他们拱了拱手,走到了林小竹身边,眼睛看着她,道:“父皇病情紧急,我要骑马先行一步。你是留在南海,还是乘车跟在后面与我一同回北燕?”话虽是这么问,但眼睛里全是期盼。

林小竹心里一暖。其实她是不愿意跟袁天野去北燕的,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在此买下一家酒楼,经营好了之后再逐渐扩张,从而形成一个美食王国。她想凭自己的力量去赚钱,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不是像一株没根的浮萍,跟着袁天野回北燕去。哪怕袁天野娶她为逸王妃,她没有自己的根基,心里也不踏实。

但此时袁知柏病重,作为袁天野的未婚妻,她理应跟着袁天野回北燕去看望未来的公公,否则,就太不懂事了。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不能凭喜好去作决定。袁天野此时能够问她一句,而不是理所刍然地带着她离开,于他而言已是极难得的了。°

她又怎么能把留下说出口呢?

她看着袁天野,坚定地道:“我自然是跟你回北燕。”

袁天野嘴角翘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袁十等人:“把林姑娘的行李搬上车。袁十、袁二跟我走,袁林和袁三跟着林姑娘。”又转头看着沈子翼,“可有会武功的仆­妇­?派两个送小竹一程。”

“没问题。”沈子翼忙传命下去,不一会儿,在北燕的沈园曾伺候过林小竹的庄嬷嬷和碧玉便拿着包袱出来了。因沈子翼离开北燕的时候是跟袁天野在一起,他怕带着丫头婆子让袁天野嫌弃,便吩咐她们跟在后面自己回国。她们是前天到的海京。庄嬷嬷和碧玉都有武功在身,在北燕的沈园也曾伺候过林小竹,此时正好护送林小竹到北燕去。

此时袁二、袁三等早已把马和马都车赶了出来,停在了大门口。袁十递给林小竹一个包袱:“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林小竹看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南海国皇帝赐给她的那些钱财,她已托沈子翼都换成了银票,除了还欠他的钱,其余的都放在了身上。衣服首饰袁十也让抚琴帮她收拾好,没什么东西落下的了。

“小竹,等伯父病好了,你跟袁扬去我们那里玩吧。”萧潇这一段时间跟林小竹感情渐深,见林小竹离开了,心里万分不舍,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叮嘱道。

“好。”林小竹笑着点点头,见袁天野跟沈子翼等人告辞,忙跟萧潇说了一声,带着庄嬷嬷和碧玉转身上了车。

袁天野翻身上马,对沈子翼和萧文卓拱了拱手:“告辞。”纵马前行。而袁三赶着马车,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到了城门口,出了城,袁天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林小竹和袁林、袁三几句,这才带着袁十和袁二纵马狂奔而去。

而此时,离海京城几千公里的轩辕界境内,一人风尘仆仆骑马到了皇宫,求见轩辕圣上。

“刘胜,有何事禀报?”此时龙椅上坐的,正是酷似林小竹爷爷的轩辕圣上,轩辕宇。

“圣上,北燕国皇帝袁拓,欲要借其父生病之机,对袁扬不利。”刘胜禀道。

“哦?”轩辕宇皱眉,“袁知柏不是真的有病?”

“袁知柏倒是真的病了,两腿疼痛,不能下床。”

轩辕宇冷哼一声,一拍龙椅:“袁拓不顾老父安危,竟然欲借老父重病对亲弟不利,真是岂有此理!”又问,“这段时间,他在北燕政绩如何?”

“他上台之后,实行机构改革,施行了官吏考核制度;又运用铁腕手段,抵制住了贵族阶层的反对,强制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如调整税收,改革人才选举制度等,北燕国如今一片欣欣向荣景象。所以袁拓便想趁此人心所向之机,把政权从袁扬手中抢夺过来,摆脱他的压制。”

轩辕宇把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眼睛眯了一眯:“有才能,有魄力,不甘于人下,这袁拓倒也是个人才。”

刘胜搞不懂轩辕宇对袁拓到底是赞赏还是憎恶,他据实解释道:“其实袁拓的很多想法,都是袁扬提出的。袁拓不过是施行者而已。”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故

轩辕宇“哈哈”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我知道。这其实也不是袁扬提出来的,倒是林小竹那小丫头想出来的。没想到那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见识。”

站在轩辕宇身后的李安也笑道:“当初圣上对小竹姑娘好,属下还纳闷: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值得圣上把玉牌给她吗?没想到,圣上果然慧眼如炬。”

轩辕宇心情极好的笑骂道:“李安,你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

李安道:“属下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

轩辕宇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当初把玉牌送给那丫头,是正好那丫头触动了我的心。不知怎么的,我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孙女一样。而且小小年纪,也没见过世面,却能侃侃而谈,说得出许多那些名家大儒也说不出的道理,所以便把玉牌送给了她。这几年我放任自流,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却不想她在饮食界没做出什么名堂,却在治国之道上说出了许多道道。这还真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李安道:“把小竹姑娘嫁给袁扬,再由袁扬接任您的位置,成为轩辕圣上,这不是最好的安排吗?”

轩辕宇摇了摇头:“袁扬不过是考察的人选之一。他历练尚浅,对民生疾苦了尚乏了解。更何况,他虽然放弃了北燕国的皇位,但仍控制着北燕国的大权。是否真的不留恋权势,还有待考证。而他放弃北燕国的皇位,是否还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愿意为百姓­操­劳;对待感情是否能始终如一。不被美­色­所诱。这些,都还要一一观察啊!”

说完,他沉吟一会儿,对刘胜道:“你去挑两个合适的人选,让他们想办法到袁拓身边,取得袁拓的信任。然后在袁扬回国为其父治病时。协助袁拓把袁扬拿下。”

李安大吃了一惊。对轩辕宇道:“圣上。您这是……您真要袁扬知道民生疾苦,历练历练,只需要不拦着袁拓便罢了,为何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哼。”轩辕宇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袁扬手里还有许多暗力,是袁拓不知道的。靠袁拓自己,根本没办法拿下袁扬。还是老夫助他一臂之力,让袁扬吃些苦头吧。”

“如此,也好。”李安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你过来。”轩辕宇向刘胜招了招手。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道。“去吧。”

“是,属下告退。”刘胜领命而去。

轩辕宇抚着胡子。笑眯眯地道:“袁扬,你小子就好自为知吧。”

李安摇了摇头,心里对袁扬无限同情。老爷子用这世上最顶级的力量,挖了一个大坑给袁扬跳。袁扬,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袁天野,正骑着马,日夜兼程,往北燕方向赶。从燕京到海京走了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让他八天就赶到了。进到十里亭,便看到袁成带着两个随从,在那里昂首眺望。见了他来,大喜,忙迎了上来。

“情况如何?”袁天野问。

“在太医的全力诊治下,太上皇的病情还算稳定。”袁成道。

“走吧,回府再谈。”袁天野也不下马,继续往前急奔。

袁成一听大喜。他之所以等在这十里亭,就担心王爷关心则乱,会因为太上皇的病,不管不顾地直接进宫。此时北燕国的情形与王爷离京时有所不同,他生怕王爷冒冒然往宫里去,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现在见王爷还如此冷静,他便放下心来,翻身上马,跟在袁天野后面进了城,直奔逸王府。

到了逸王府,袁天野把僵绳一扔,对袁十道:“在这里等着。”跟着袁成进了外院的书房,拿起袁成早已准备好的水洗了一把脸,坐下来道:“说吧。”

“是。”袁成便把这段时间的情形说了一遍,道,“虽然皇上的呼声很高,但国内高手尽控制在王爷手里。只要王爷在皇宫这段时间多加小心,皇上想要夺权却是不可能。”

袁天野沉吟了片刻,又问:“可听说他跟东越国有联系?”

袁成摇摇头:“不曾。”他看了袁天野一眼,“皇上身边,就前一阵封了东安王嫡次女为贵人,隋武候前两日送了两位舞女上去。其他的,没什么人员变动。王爷放心,属下已把所有的暗部势力都调动起来了,一旦有什么异动,御林军那里便会马上行动。”

袁天野点点头。袁成跟了他那么多年,做事一向谨慎,有他调度,自己便可放心的到宫里为父亲治病了。他吩咐了袁成几句,站起来道:“我进宫去了。”

“王爷一切小心。”袁成道。目送着袁天野离开,心里涌上一阵不安。不知怎么的,他这心里老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但细想想国内的形势和手上的力量,他又摇了摇头,暗叹自己老了,变得喜欢疑神疑鬼了。

袁天野到燕京时正是下午,那一个下午,袁成都在坐立不安地等待中度过。好在到了傍晚,便见有皇宫的轿子抬到了门前,他赶紧迎了出去,看到轿子里坐着脸­色­有些疲惫的袁天野,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真是他多疑了。

接下来的两日,袁天野都是早出晚归,不过每日都没事,这让袁成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一日一早,他便到了袁天野所住的院子,向正在吃早餐的袁天野问道:“王爷,太上皇病情如何了?”

“比我刚回来时略好了些。不过这个病,实在不易治,现在只能这么养着,防止它进一步恶化罢了,再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袁天野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碗,向袁十摆了摆手,示意他把碗筷收拾了。现在虽然搬了一个宽大而豪华的逸王府,他却仍习惯身边只要袁十一个人伺候。那些不知底细太后派给他的丫头,只能在二门外做些粗活。

“可有事?”他见袁成皱着眉头,问道。

“王爷,是这样。御林军的刘大纲十天前老爹去世,他回家奔丧了;而李玉伟昨儿晚上忽然得了急病,此时已卧床不起。队里虽然还有刘博宏在,但力量似乎单薄了些,怕是不妥。”

这三人都是御林军的头目,掌管着御林军。此时三人去了两人,确实不妥。袁天野皱起眉头,吩咐道:“把张忠和魏家谦派去,暗中看着些。李玉伟那里,晚上我去瞧瞧。”

“是。”袁成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安排完大事,袁天野道:“对了,林小竹大概会在今日或是明日回来。她现在身份不同,再住逸王府,怕得遭人非议。你在外面安排一个­精­致的宅子,再安置些听话的丫头婆子过去,让袁五娘和袁六娘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袁成应道。

“王爷,王爷……”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何事?”袁十赶紧出去。不一会儿便匆匆进来,禀道:“王爷,宫里来人,说是太上皇情况不太好,让您赶紧去看看。”

袁天野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情况不好?昨晚我离开的时候他的脉相还极平稳,怎么会不好?”转头吩咐袁十,“备马。”

袁十不待他吩咐,便已叫人去备马了。

袁天野匆匆出了门,上了马,朝皇宫急驰而去。到了皇宫,径直去了袁知柏的寝宫,见袁知柏肥胖的身体睡在碧纱帐里,面朝里面躺着;而太医和宫女都满脸愁容地伺立在一旁。一见他进来,太医便松了一口气,道:“王爷,您快来看看吧。刚才太上皇忽然脸­色­发黑,大口的喘气,臣等无用,查不出病因,还请王爷恕罪。”

袁天野一摆手,便掀开了帐子,伸头过去瞧。却不想里面躺着的人迅速转过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朝袁天野喷了一口黑气。袁天野只看清楚那个人并不是袁知柏,便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快,他功力深厚,快给他服散功丸,否则很快就醒了。”帐子后面冲出一个女子来,飞快地将一枚丸药塞进袁天野嘴里,一托下腭,让他咽了下去。

床上那人见袁天野服下散功丸,又拿了一根绳子,牢牢地把他绑了起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道:“幸亏他输了五年的功力给那林小竹,否则还真难制服于他。”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从帐子出来的那个女子反手又把屋里那些宫女和太医都点了|­茓­位,道:“好了,我去禀报皇上,大功告成。”转身出了门。如果袁成在场,便能认出,这两个女子,正是前两日隋武候送给袁拓的那两位舞女。

不一会儿,袁拓便走了进来,看着晕迷的袁天野,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其中一个舞女的脸蛋道:“妩儿,媚儿,你们真是立了大功了。放心,朕说的话一定算数,过几日便封你们为贵人。”

“谢皇上。”妩儿和媚儿大喜,盈盈拜了下去。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反击

听着屋顶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袁拓柔声问妩儿和媚儿:“你们的哥哥,拿下他们没问题吧?”

妩儿娇媚地走过来,拍了拍袁拓的手臂,笑道:“放心吧皇上,我哥哥们的武功虽然跟袁二、袁十只在伯仲之间,但他们善于用毒啊!便是­精­于制药的逸王爷都倒在了我们的手下,其他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皇上等着吧,一会儿那什么袁成就会被我大哥捉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袁拓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妩儿和媚儿的目光闪了一闪。虽然这两个女人来得蹊跷,她的哥哥们更是厉害得出乎意外,但能制住袁天野的这种特殊时机稍纵即逝,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事办妥之后,他自然会想办法控制住这两个女人,让她们的哥哥投鼠忌器,即便有再大的图谋他也不怕。

听得屋顶上的声音已停息,一个汉子从屋顶上纵身下来,斜睨了拦在他面前的护卫一眼,拱手禀道:“皇上,袁二、袁十已经抓获。”

袁拓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利:“杀了。”

“皇上,万万不可。”妩儿一听,大惊失­色­。

“为何?”袁拓看着妩儿,目光有些冷意。

妩儿轻轻抚着袁拓的肩,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皇上,您杀了他们,就不怕您这个弟弟以后有了机会翻身,再找您算帐吗?莫非,您想要把他也杀掉?他可是您的亲弟弟。”

“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妩儿对这句话,没有听说过吗?”袁拓把妩儿的手从肩头上拿下来,转身走回到座位前坐下。抬眼看着晕迷的被绳子五花大绑的袁天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对这个弟弟,他其实根本没有杀意。但他又忌惮袁天野的能力,担心他一旦得了机会,就会把形式翻转过来。该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让他再无翻身之力呢?

“这么说,皇上是想要把逸王爷杀掉了?”妩儿也不在意袁拓的态度,又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袁拓回过头来。伸手抬起妩儿小巧的下巴。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妩儿对朕的逸王爷似乎很关心啊!”

妩儿娇嗔地看他一眼:“妩儿不是关心逸王爷,妩儿是关心皇上。”

袁拓敛起笑容,逼视着妩儿,冷声道:“那就听朕的命令。把袁扬和他的手下都杀了。”他看得出,妩儿并不想让他把袁天野和他的手下杀掉。他如果不如此说,就逼不了妩儿等人现出原形。夺权固然重要,但他也不能放两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在身边。便何况,她们外面还有武功高强、善于用毒的三个兄长。

妩儿站了起来,看着袁拓。见他目光如铁。坚硬而冰冷。也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甜笑,道:“这件事。似乎由不得皇上。皇上要明白,您的手下,根本不是我们兄妹几人的对手。此时就是御林军来了,您也别忘了您现在在我的手里。”

袁拓骤然变了脸­色­。他看着妩儿,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妩儿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几分不屑:“我们是西陵国和瑞公主派来的。”她指着袁天野道,“这个逸王爷,竟然敢拒绝我家公主的提亲,眷恋一个贱婢出身的林小竹,真是有眼无珠。所以我们公主把我们派来,让我们协助皇上把他拿下,让他受一些苦。公主说了,只要不杀他和他手下的­性­命,皇上想怎么处置都行。”

和瑞公主的事情,袁拓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听到的却是和瑞公主是个极天真烂漫的人。但皇家出来的公主,真有那么纯真吗?他是不相信的。此时听了妩儿的话,他倒是相信了大半,沉吟一会儿,他问道:“你们为何不让杀他的手下?莫不是让他知道好歹后,和瑞公主还想再嫁给他?”

问话的同时,他的皱头紧皱起来。和瑞公主都能使唤得动像妩儿兄妹这样的高手,要是袁天野真娶了这个公主,岂不是如虎添翼?他要想拿回北燕的政权,简直是易如翻掌!

妩儿哼了一声:“就算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想转过头来求娶我家公主,那也没那么好的事情。我们皇后说了,公主最好是招附马,这样能就近看着公主,不让她受委曲。所以就算到时我家公主仍看得上这逸王爷,那也是把他招到西陵去,才不让他再继续做他的逸王爷呢。”

袁拓一听此话,大喜,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在他看来,和瑞公主这是极喜欢袁天野,所以才会气不过,想要折磨他一番。自己可以趁此机会,把政权收拢过来。到时即使和瑞公主消了气,再把把袁天野远远地送到西陵国去做驸马。自己既不用受良心的谴责,受父母的憎恨,亲手杀害帮着自己上位的亲弟弟;又可以独掌大权,消除袁天野这个隐患。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不知和瑞公主想要如何处置他?”袁拓目光炯炯地看着妩儿。

妩儿一笑:“只是夺了他手上的权,把他给幽禁起来,自然远远不够。如果能废去他的武功,毁去他的容貌,打断他的手脚,把他扔到乞丐堆里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袁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和瑞公主,心肠还真够歹毒。如此一来,他这个弟弟,怕是要毁了。

看来和瑞公主并不想再嫁给袁扬,否则她也不会做到如此份上。

“怎么?皇上不忍心了?刚才不是还说要把他杀掉的吗?”妩儿道。

袁拓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把他的手下杀掉,折断他的羽翼;再把他关起来,什么都不让他做。这对于他,便是最大的惩罚了。更何况,我父亲还得他出手医治,打残了扔到乞丐堆里去,哪里还能再用他?”

“真的?”

“自然。”

妩儿笑了起来:“皇上就不怕你这弟弟东山再起,把您从皇位上拉下来?您可别忘了,端王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袁拓垂下眼睑,淡淡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便是我命不好。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算有一天他东山再起,把我从皇位上拉下来,他也不会取我的­性­命。我们俩,是亲兄弟。”

妩儿笑吟吟地道:“皇上别忘了,您现在能制住逸王爷,全靠我们兄妹几人。所以应该如何做,还得听我们的。”

袁拓抬起眼来,看着她好一会儿,直到妩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这才站起身来,上前揽住妩儿的腰,低声呢喃:“如果妩儿能留下来陪朕,朕就什么都听你的。”

这两姐妹进宫来,他因心里记挂生病的父皇,而且对这不知底细的姐妹心生忌惮,一直没有要她们侍寝。现在如果能把这有本事的姐妹俩留下来成为他的嫔妃,即便是让他施展美男计他也不在乎。夺了她们的身,这心自然就留在了他这里。到时候叫她们怎么做还不是都随他?

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妩儿是和瑞公主的奴婢,执行完任务,是要回西陵去的。皇上这里,自然有你们北燕国的女人伺候。”

袁拓还要再说,忽然听得媚儿一声惊呼:“逸王爷。”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原来五花大绑的袁天野,不知怎么的竟然从绳子的束缚中脱离出来,此时正拿了一颗药丸,往嘴里塞。

妩儿变了脸­色­,对正发愣的媚儿道:“快,制住他。”说完,纵身向袁天野方向扑去。与此同时,媚儿也及时出招,击向了袁天野,欲要将他手中的药丸打落。

袁天野向后一滚,躲过了她们的攻击,迅速将药丸放入了嘴中,快速地咽了下去。他虽然被迫服了散功丸,身体却异常灵活,连连避开妩儿姐妹俩的攻击,而且看他移动的方向,正是站在殿中一脸惊骇、连呼“来人”的袁拓。

眼看侍卫未到,袁天野已向自己移来,袁拓急中生智,大声道:“袁扬,如今林小竹在我手里。如果你想要她活命,就束手就擒。”

袁天野功力尽失,全靠着步伐的­精­巧才躲过妩儿姐妹的频频攻击,本已捉襟见肘,勉强支撑。此时乍一听袁拓这话,心神不宁之际,被妩儿一掌击中,嘴里喷出一口血来,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被媚儿纵身擒住,连击几下点中了他的|­茓­位,再也动弹不得。

他吐出一口血沫,冷眼看向袁拓,沉声道:“袁拓,我败在你手下,无话可说。但你可别忘了林小竹是轩辕圣上的徒弟。伤了她,你这皇位也坐不稳了。”

他知道林小竹此时还在路上,而且身边又有袁林、袁三等人的护卫,袁拓应该不会这么快把她俘获。但他对这个哥哥,还是极了解的。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动手的。现在袁拓能够把他制住,自然还有后手对付袁成和林小竹。以有心算无心,林小竹终究会落到袁拓手上。他此时,便要想办法让林小竹离开此地。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七章 觐见

“哈哈哈。”袁拓笑了起来,“你可别吓唬我。我可是知道,林小竹不过是轩辕圣上的普通徒弟。这样的徒弟,老爷子一生不知收了多少,现在是否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都未可知。只要我不取她­性­命,便是无碍。”他将笑容一敛,“但是,派些男人伺候伺候她,还是可以的。”

“袁拓,你敢!”袁天野大喝一声,目眦欲裂。

袁拓冷笑一声:“你已在我手中,我有何不敢!”话是这样说,他的心里仍是惴惴的。他这弟弟的本事,深不可测。就像刚才明明已让他中了毒,将他绑了起来,又让他服了散功丸,他却仍能挣脱出来。而林小竹便是他的软肋,只有用林小竹威胁于他,才能让他臣服。只要他自愿交出兵权,那就好办了。

袁天野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拓:“你做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要我手中的权利。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权利,否则也不会让你坐上这个皇位。我不过是担心交了权之后,你要取我­性­命,弄得我又是有国回不了,这才没有放手。而且你也清楚,我手里绝对还有你不知道的暗部力量。今日你取了我的­性­命,明日必定人头落地,不信你试试便知。现在你赢了我一局,我也不会不服输,这便把权利交给你。不过,我有几个条件,须得你答应……”

且不说袁天野如何跟袁拓谈判,只说林小竹从南海回北燕,一路上有袁林细心打点,又有庄嬷嬷和碧玉伺候。虽然行程很紧,却并不觉得辛苦。离开南海国十二日之后,他们便到了燕京城。

刚一进城,袁林张目四望,在城门口并未看到来接应他们的人,正要让袁三驱马启行。一人骑着马便在后面叫道:“前面可是袁林?”

袁林回过头去。看着那人。脸上堆出笑来:“原是袁武大哥,袁武大哥在此可是有事?”话声未落,便看见袁武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却是听雨。

听雨驱马向前。到了袁林面前,在马上施了一礼,道:“袁林大哥。”

“听雨姑娘。”袁林回了一礼,笑道,“听雨姑娘可是到这儿来接人?”

“正是。”听雨抬起头来,看着马车的布帘。提高声音道。“听雨奉太后之命。来接林姑娘进宫。”

“什么?”袁林和坐在车厢里的林小竹都吃了一惊。

“你是说,太后让你来接林姑娘进宫?”袁林看着听雨。将话重复了一遍。

“正是。”听雨道。

袁林转过头去,看着车厢,沉吟片刻,道:“且容我跟林姑娘商量一下。”

听雨将脸一沉:“这可是太后懿旨,还商量什么?跟着走就是了。”却见袁林根本没有理她,径直往马车那边去,只得在后面嘱咐一声,“袁林大哥可不要耽搁太久。”

袁林也不说话,朝后面拱了拱手。对此事他倒是想得不多,因为太后对林小竹的不满,他是知道的。此次王爷回国,如果太上皇身体好转,王爷或许就要大婚了。此时太后想要召林小竹进宫,想要敲打敲打她,或是给她施压,让出正妃位置,都是很正常的事。太后是长辈,又下了懿旨。饶是明知她用意不善,林小竹也是不得不去的。

袁三也听到了听雨的话,知道袁林跟林小竹说话不方便让他们听见。所以把马车往前赶了几米远,这才停了下来。

“林姑娘,这事您看……不如跟着听雨进宫先去见见太后?”袁林凑近车厢,压低声音劝道。王爷的家事,他是不好出主意的,尤其不能劝林小竹跟太后对抗。一个孝字,就能把人压死。

林小竹却摇摇头:“回逸王府,先见了王爷再说。”

上次被环儿一家拐骗的事,让她得了一个极深刻的教训,那就是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这听雨虽然不是陌生人,但她对自己不怀好意,她的主子对自己也不怀好意,如果跟着她走了,到时发生点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袁天野想要救她都不来不及。她还是到逸王府见了袁天野再说。有什么事,他们呣子之间去谈,她只躲在袁天野后面便罢了。

袁林见林小竹态度坚决,而且他也感觉如果自己就这么让听雨把林小竹带走,到时见了王爷必然要受他一顿斥责,便把懿旨之事放到了脑后,回转马头去跟听雨解释:“林姑娘一路来急着赶路,此时姿容不整,风尘仆仆,如此去觐见太后恐有失礼数。还请听雨姑娘稍等,容林姑娘回家梳洗之后再行进宫。”说完,也不理听雨在那里不悦地喝斥,转身驱马跟着马车离去。

“真是气死我了。”听雨见无论自己怎么恐吓,袁林都装了聋子,气得用马鞭凌空朝袁林甩了一鞭。

“听雨姑娘,现在咱们怎么办?”袁武凑上前来。

“怎么办?跟着呗!既然她说要梳洗,那咱们就给她梳洗的时间。梳洗完之后,还是要跟着咱们进宫的。”听雨说道,两腿一夹,“走。”驱马跟上了林小竹的马车。

袁三驾着马车,直接到逸王府大门口停了下来。林小竹见逸王府门口大开,守门的人也在,但却不见有人在此迎接,不由得心里纳闷。下了车来,正要跟袁林进门,听雨却已翻身下了马,道:“逸王爷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给太上皇看病,此时并不在府里。林姑娘抓紧时间吧,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梳洗,便跟我进宫去。”

林小竹皱了皱眉,跟着袁林进了府。这逸王府,她还是第一次来。袁天野换宅子之前,她就已离开袁府了。

听雨催得急,袁林只得给林小竹安排了一个小院,又派人伺候烧水给她沐浴更衣,自己则直奔袁天野的书房。以往袁天野虽然不在府里,却总有一个袁成在此坐阵,处理各种事务。

然而到了书房,却见院门紧闭。不光是袁成,便是连跟着袁成的护卫及府里的几个暗卫都不见了踪影。整座宅子,除了太后派过来的一些丫头婆子,一个自己人都没见。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袁林暗忖,心里涌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正要找袁三商量事情,却听见转角冒出一个声音:“袁林管事。”紧接着,一个人从墙角处冒了出来。

“袁五娘。”袁林一看大喜,忙奔过去,问道:“府里出了什么事了?王爷呢?”

袁五娘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把将他拉到一间屋子里,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收起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一会儿你只要记得,让林姑娘独自进宫就是了,什么都不要对她说,只说一切正常。然后你……”她凑近几步,低语几句。

“是。”袁林嘴里应着,眼睛却看着袁五娘,满眼的震惊。虽然袁五娘没有明说,但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很有可能王爷已被幽禁宫中,否则这个令牌不会拿出来用。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林姑娘进宫?”他问道。

“你照着王爷的吩咐做就是了,不必问那么多。王爷的用意,岂是你能猜测的?”袁五娘道,“行了,赶紧出去吧。这府里有人监视着,没人找你你也别到处乱窜。”

“是。”袁林看着袁五娘纵身一跳,便隐到了暗处,深吸两口气,平息自己“嘭嘭”乱跳的心,这才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林小竹沐浴的院子门口等候。

林小竹在庄嬷嬷的伺候下匆匆沐了浴,便出了门,正好遇上袁林出来。她朝后面挥 了挥手,让庄嬷嬷和碧玉别跟上来,走到袁林跟前轻声问:“怎么样?找到袁成大叔问清楚情况没有?”

“问了,没事。”袁林脸上堆上笑来,“王爷这段时间都在皇宫里给太上皇治病,您进宫或许能见到王爷。”

见袁林如此说,林小竹放下心来,看着袁林道:“那我就跟着听雨进宫去了。”

“去吧,别让太后久等。否则还不知如何罚你呢。”袁林道。

林小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小院,朝大门外走去。听雨正在门房里喝着茶等着林小竹,此时见林小竹耽搁得还不算久,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不过看到跟在林小竹身后的庄嬷嬷和碧玉,她伸手拦住了她们:“你们不能跟着进宫去。”

林小竹也知道庄嬷嬷与碧玉作为临国人,是不宜跟着她进皇宫的,遂道:“你们也一路劳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袁林会安排你们的。”

“是。”庄嬷嬷和碧玉福了一福,目送林小竹上了袁三的马车。

林小竹见仍是袁三驾的那辆马车,放下心来,道:“走吧。”

“驾”,袁三驾起马车,直往皇宫而去。

到了皇宫,林小竹下了车,跟着听雨往里面去。这皇宫她来过一次,大致的方向还记得。此时见听雨带着她一直往太后居住的凤临殿方向走,心下更没了怀疑,思忖着一会儿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太后,听雨的脚步则停在了凤临殿偏殿门口。

第三部 南海之旅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离去(第三部完)

“在这等着。”听雨冷冰冰地看了林小竹一眼,便讲了门。

林小竹倒也不在意。这听雨一向跟她不对付,态度恶劣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她一改常态,对自己亲热起来,那才叫不正常呢。

过了一会儿,听雨出来了,对林小竹道:“进去吧。”

林小竹跟在她后面,进了殿门。

照着规矩低着头,眼睛盯着走在前面的听雨的裙摆,一直走到殿前。见她停下了脚步,林小竹也停了下来。

“皇上,林姑娘到。”听得听雨的禀报,林小竹蹙了一下眉头。这不是凤临殿吗?怎么不是太后在此,而变成了袁拓了呢?他跟袁天野一向不对付,现在让听雨把她带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

不过不容她多想,袁拓面前,即便是强势如袁天野,也是不能不遵守礼仪,要对他行大礼的。林小竹只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给袁拓行了一个大礼:“民女叩见皇上。”

“平身。”袁拓的声音倒还平和。

“谢皇上。”林小竹站了起来,顺势用余光快速地扫了殿上一眼。见袁拓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坐在高高的大殿上。而在他的下首,还坐了一个人,穿着湛蓝­色­长袍的,不正是袁天野吗?

林小竹大大松了一口气,把心放了下来。只要有袁天野在,她就不怕袁拓出什么妖蛾子。

袁拓抬起头,看了林小竹一眼,又斜了着目光扫视了一下袁天野,缓缓开口道:“本是太后宣你进宫,但太后忽感不适,回宫里歇息去了。有些话,便由寡人来跟你讲。”

“皇上请说。”林小竹道。

见林小竹自进了殿堂,就一直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慌张、怯懦的举动,袁拓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难怪弟弟会用他手里仅有的砝码来作交易,只为保她平安。这个女人,果然有着与众不同之处。

但愿一会儿听了他的话,这女人的选择不叫弟弟失望才是。想到这里,袁拓望向袁天野的目光充满了得意。哼,不管这女人如何选择,对于弟弟来说,都是痛苦的。这也是他答应弟弟到这里来说这些话的缘故。

他收回思绪,淡淡道:“林小竹听旨。封安远候嫡长女为逸王妃,大学士张倍安的嫡次女、民女林小竹为逸王侧妃,婚礼在半个月后举行。”

听得这话,林小竹愕然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袁天野。她不会听错了吧?这段话,怎么跟原来离京前太后的懿旨一模一样?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她把心都交给了袁天野,现在回来,事情又回到了原地?

袁天野却垂着眼眸,目光看着手里端着的一杯茶,并不与林小竹对视。

林小竹的心忽忽的沉了下去,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袁天野跟袁拓权力的争夺她是知道的。原来是袁天野强,袁拓弱,所以他们什么样的诡计,在袁天野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施展不出。现在,事隔两、三个月,袁拓已把局势扭转回来了吗?他已经能跟袁天野抗衡了了吗?是他逼着袁天野改变主意了吗?

她站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袁拓倒是很善解人意,也没逼林小竹跪下领旨谢恩,说完那段话,便站了起来,整了整龙袍,微笑着走了出去。随他而去的,是跟随他的两个侍卫。其余的人,仍留在了殿里。

林小竹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袁天野。尽管她猜到了原因,但她还是希望能听到袁天野的解释。因为她此时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她希望袁天野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是权宜之计。那场婚礼,是举行不了的。

袁天野此时已抬起头来,望向了林小竹,目光极为复杂,复杂得林小竹根本分辨不出他此时是什么情绪。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林小竹身边,眼睛紧紧地看着她,喉结在脖子上上下动着。

好半天,才低声道:“你……可愿意?”声音似是哽在喉咙里,吐出来极为艰难。

林小竹抬眼凝视着他,见他脸­色­略显苍白,眉宇之间似是有一种让人难言的痛苦,让人看了极为心痛。她禁不住抬起手来,抚了一下他的眉心。

“小竹。”袁天野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抹喜与痛;微有薄茧的手却不像以前那样温暖,竟然异常冰冷。

林小竹看着他,喉咙里似有一样东西堵着,让她迟迟张不开嘴。

她应该说什么?她该说愿意吗?与人共夫,沦为小妾,跟她的人生原则完全相悖。在她的思维里,如果哪位男人如此要求她,就是再爱也不行,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可是,她明知道袁天野爱她,她明知道他是被逼无奈,她明知道他也不想这样……

拒绝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那岂不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又划上一刀吗?

看着他痛苦的眼眸,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

“我们离开这里,把权利交给他,可好?”她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似乎想要把它给握热。

袁天野的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林小竹的手一僵:“为什么?你就这么舍不得这点权利?”

袁天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原来痛苦、希翼交集在一起的纠结,慢慢地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冷:“便是我放弃,他也不会放过我。你想让我再过那种四处流亡,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的日子吗?明明是北燕的逸王爷,明明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却如老鼠一般东逃西窜,走到哪里都受人嘲讽,你,就想让我过那样的生活?为了我,你就不能委屈一下?侧妃又如何?就算娶了她们,我最喜欢的依然是你。”

林小竹只觉得他那只手的凉意,从她的手上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她慢慢地放开他,将自己的手垂了下来,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人都是自私的。他想要呆在他的国家里,他想要掌控这个国家,他不觉得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能幸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呢?她愿意为了他,放弃自我,放弃尊严,过那种整日与人争宠夺爱、勾心斗角的生活吗?如果那样,她有何快乐可言?做他的小妾,让两个女人夹在他的中间,她真的能幸福吗?他既然有太多的无奈,他既然还那么在乎他的父母亲情,他的承诺,他此时的甜言蜜语,又如何能当真?那样的生活过上几年,她一定会变得面目可憎吧?到时候,他与她之间,岂还能有爱存在?如果育有子女,她还能潇洒地转身离去吗?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哑声道:“对不起,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滴出来,她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继续道,“既然你有你的路要走,那么,我们……分手吧。”

“小竹……”袁天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的痛楚如一把利剑,划得她的心鲜血淋漓,“你……你……”他的手越握越紧,弄得林小竹的胳膊生疼。嚅嗫半天,他终于还是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慢慢放松他的手掌,微不可闻的叹息落在寒意里,一片寥落:“那你……走吧。”

林小竹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两辈子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似乎想要把他的一言一笑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直到眼泪模糊住了双眼,滴滴顺着脸颊,落入衣襟,她这才缓缓转过身去,木然地朝门外走去。

她知道,她这一转身,就是离别,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她知道,他不是不爱她,他为政局所困,他身不由己。但她真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啊!如果心中无爱,为境况所逼,或许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心,任由男人花天酒地。可她爱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别的女人抱在怀里,与人亲热,转头来对她说,他是身不由己?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他有他的执着,她有她的方向,那便……一刀两断吧。

她不敢回头,直直地跨出了门槛,直直地往前去。直到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她才止住了脚步。

“那边,朝那边走,才是出宫的路。”身后有人用力地推了她一把,耳畔恍惚传来听雨的声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么不知好歹,我呸……”

听得这声谩骂,林小竹的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幅度,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宫外走去。

心,很疼,还伴着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堵堵地塞在心头,让她感觉喘不上气来。凭着一口硬气出了宫门,走到陌生的街道里,林小竹的泪水终于遏制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她蹲下身,把头埋在胳膊里,尽情呜咽。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理智,她一直以为自己爱得不深,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随时转身就走。可这一会儿,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呢?像被人用力地绞在一起,又像是被人生生地挖去一块,疼得让她只想流泪。

林小竹蹲在那个角落里,哭得唏沥哗啦。

在用才的那一刻,她不是没想过要把玉牌拿出来,帮着袁天野共渡难关。但这玉牌,真如沈子翼所说的那么厉害吗?便是老爷子本人,都没有资格参与到各国内政中来,她便是拿出玉牌来,又有何用?最多不过是逼着袁天野把她娶为正妻,而其他人做侧妃罢了。可这样做,有意义吗?既然袁天野愿意为了权势而放弃她,这样廉价的感情,她强抢过来又有何用?即便这块玉牌力量真的很大,帮他脱了困,她跟他的感情,也回不到原点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竹终于止住了泪,慢慢站了起来。她抬起眼来,深深吐了一口气。

既然认识得很透彻,很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于是做出了选择,再痛苦,再怨恨,又有什么用?不如……离开吧!

回头看了看,听雨并未跟来。在这陌生的街道里,只有她一人。林小竹摸摸腰带里的银票,辨了辨方向,趔趄着步伐,缓缓离去。她是不会再回逸王府了,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属于他的国家。她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陌生的街道,偶尔停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余冬天的北风吹拂过屋顶,从光枯的树上扫落几片落叶。头脑沉沉的走着,走着,林小竹因伤心疼痛的而有些麻木的身体,忽然停了下来。

她盯着在地上旋转的树叶,目光由茫然,到沉思,到渐渐明亮起来。

她回转身体,望向皇宫的方向,久久久久,直到双腿变得麻木,直到身体变得凉冷,她这才忽然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是的,她忽然懂了,她懂得他的意思了。

十二岁,她便认识了他。他是怎样一个人,他对她有着怎样的感情,她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是何等强势之人,想当初,在还没能确定她的感情时,他就能一排众难,当众宣布要娶她。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对她的感情那么深挚的一个人,怎么几日不见,就变了样呢?

一点一滴回想起今天的情形,她便明白了,她终于懂了。他是想让她离开,他是想让她暂时离开。因为她知道,她是他的软肋。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暂时的逼迫着袁拓放她走。想必,只有她离开了,他才能施展全部的力量,跟袁拓相争,相抗衡吧?

她一直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成长,成长成能与袁天野并肩的人。可到现在,她一事无成。遇上事情,她只能成为他的拖累。即便她身上有玉牌,即便沈子翼把玉牌的力量夸得那么大,但她知道,那是没用的。老爷子本人就不能Сhā手别国的政治,仅仅只是一个代表着他身份的玉牌,又有什么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能靠袁天野自己去拼。而她要做的,就是不要成为他的拖累。

那么,趁此机会,她去发展自己的事业,增强自己的力量吧!她要强大,她要赚很多的钱,如果她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即便没有高贵的出身,又有谁能轻视于她?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初到东越

一个月后,一身颇有些狼狈的林小竹,站在了东越国京城的大街上。

她本来是打算等那辆货车检查时,再下车租一辆车往前走的,却不想那商队大概这一路是走惯的,一路来那些守关卡的役卒跟王老板都挺熟,根本没有检查车辆,便是出北燕国境时都不曾。此时又是初冬,坐在棉花堆里暖和舒服得很,身上带的­干­粮也不怕馊,她自然乐得乘便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每次到了小镇,商队的人住下之后,她便也下车进店要个房间住着,洗个澡,补充点­干­粮和水,早上趁他们还没有起床,便又上了车。白天少喝点水,也不用上厕所,每天就这么在车上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睡不着就打坐练功,跟着商队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东越国的京城。

看着陌生的街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小竹戴着面具的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靠自己的本事创下一番事业,是她穿越以来最大的理想。前一次离开北燕她没能得以实施,现在什么羁绊都没有了,她将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施展拳脚,创造自己的未来。

见来来往往的人都避着自己走,林小竹哑然失笑,四处看了看,转身朝右边方向走去。那里便有一个成衣铺子,她得去买一身新衣服。这一路来,最让她不能忍受的便是没衣服换。大冬天的,洗了衣服也­干­不了。她只能忍受着,七、八天才换一次内衣。至于外面的这身棉袄,却是一直没有换过,闻闻身上都有味儿了,难免别人都避着自己走。

买了衣服,找了一家小客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叫了一桌子好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这才在暖暖和和的火炕上坐了下来,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在南海国沈子翼的父皇赐的珠宝,折合银票有五千两。她还了一千九两给沈子翼,身上还有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她原来卖烤鸭、以及跟沈子翼合伙卖字画所得,现在她的身上,足有四千多两银子。

她刚才买衣服的时候探听了一下物价,发现这东越国因土地肥沃。极为富庶,因而物价也很高。想来房价比较贵,铺子也绝不便宜。而她一个人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手下没有得用的人,乍一开始就开一家大酒楼,投入多,管理难,一旦引起一些人的觊觎,必然有大麻烦。

看来,还得从小馆子做起。

那做什么呢?最适合做的点心铺子和火锅店,还能再做吗?袁天野手下的人。会不会在到处找她?

林小竹看着眼前跳动的灯火,咬了咬嘴­唇­。早在听到那段对话的时候,她心里的感情就被冰水浇灭了。想起袁天野,再也没有了那种心痛的感觉。她现在考虑的,就是如何躲过他的追查。不过,他既对自己没有兴趣,应该不会再派人来跟她过不去了吧?

想起这事。她忽然没了心情。累了一天,她也不愿意再勉强自己,脱了衣服吹了灯,便躺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林小竹醒来洗漱之后,便穿着暖暖和和地出了门。虽然昨晚没有拿定主意,但此时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要出去考察一下这越京城的早餐情况。

冷冽的寒风吹拂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昨日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却是关门闭户,根本没有什么人行走。林小竹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转角的避风处,看到一个挑担子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嘴里喊着:“云吞,云吞哦……”见了林小竹。他停下脚步,问她道,“这位公子,来一碗云吞?”

“好。”林小竹点了点头。

那人迅速地把担子放下,把一头的折叠桌子和小板凳拿下来,安置好,请林小竹坐了。然后捅开另一头的炉子,锅里的水很水就滚了起来,下云吞,趁此时机,快速地往一个碗里加紫菜、盐、葱,然后再加上一舀熬好的汤;等煮云吞的水开了之后,再往里渗一次生水,等它再滚,便可把云吞捞起来了。放入碗里,便端到林小竹面前:“客官请慢用。”

“大叔,您这么一早卖云吞,可有人吃?”林小竹问。

那男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原先还好。近来天冷了,生意越发不好了。”

林小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稀稀拉拉的行人,皱了皱眉头。这轩辕朝的四个国家,北燕国里有一个北字,在地理位置上其实更像安徽江西一边;而这东越国则更像中原地区,天气倒比北燕还要寒冷,人们吃的是面食,睡的是火炕。在这寒冷的冬天,人们又不用像现代人那样要赶着去上班,自然是在家里做一些吃食,不愿意跑到外面花钱吃东西。

看来,做早餐这一行,没什么前途。

林小竹舀了一个云吞进嘴里,发现这云吞做得味道一般,大概是为了节省成本,馅料用的都不是好­肉­。做这么多年的厨子,她的嘴巴已给自己惯坏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勉强把云吞吃完,付了钱,便继续往前面溜达。

在街上转了一圈,果然见不到几家早餐店的。便是有,也是些卖包子馒头的店,顾客也寥寥无几。林小竹又走了两条街,转到正街之上时,看到两边的铺子仍然紧闭,正要往回转,回客栈去,却看见有几个下人模样的,手里提着一些纸包从前面步履匆匆地从那边走过来。看那纸包的样子,正是古代装糕点的包装。难道那边有一家糕点铺子,在这大冬天的早晨生意很好?她不得好奇心大起,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林小竹便看到一家店铺开着门,门头上写着“俞记点心铺子”,而这点心铺子门前,还有几个人正进进出出,出来的人手里拿的果然便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纸包,而这些人都是青衣小帽,正是下人打扮。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章 铺子

林小竹眉毛微微一动,走了过去,进了铺子。看到纱橱放的果然是一些玫瑰饼、马蹄糕等点心,外观都很­精­致,生意这么好,想必味道也不错。看来,这点心铺子跟她以前在北燕开的玉馔斋一样,做的都是有钱人的生意了。

这些点心小巧­精­致,她每样都要了一点,叫小二抱起来,拎着出了门,回了客栈。各样尝了一口,发现这些点心做得确实不错。但要跟她的手艺比,还是差一些。

她拍了拍手,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手艺比俞记好又如何?这点心铺子,她是别想再开了。想想玉馔斋的经营模式,就应该想象得到这俞记是有后台的;即便没有后台,也必是老牌子。她想要开一家点心铺子,跟俞记打擂台,实在没什么意思——何必去招惹一个强劲的对手呢?

小饭馆她是不想开的,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火锅店也不能开,如果生意火了,让袁天野知道,那就是招祸;现在,点心铺子也不能开。那么,开什么店呢?

点心吃得腻了,林小竹将它们推到一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然而这茶喝下去,她仍然感觉堵心。她就这点不好,早餐光吃甜的东西,她就会感觉心慌难受,肚子也没有饱意。嗯,此时如果有点酱菜压压就好了。想到这里,她端着茶杯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

对呀,她何不开一家酱菜坊?在这东越国,她没有信得过的人,做什么吃食就得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否则教会了徒弟,别人拍拍ρi股走了,自己去开一家店,那她不吃大亏?而一个人做,就算生意好,也能把她累得半死。但酱菜就不同了,买回来的食材可以叫人清净,再切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自己只要把配料调好,做好腌制这一关就行了。这东西又耐放。如果生意做得好,还可以在城里开两三家分店,还可以开到别的城镇去;甚至别的国家去。小生意也能赚大钱呢。前世的六必居,不就以酱菜出名的吗?

想到这里,林小竹放下茶碗,就出了门。说­干­就­干­,这会儿她就看铺子去。

此时时辰已不早了,街上原来关闭着的铺子大多开了门,街上的行人也多了一些。林小竹也不往别的地方去,只管往刚才看到的俞记点心铺子走去。以后她的酱菜,最大的客源还是那些有钱人家,如果能在点心铺子旁边或是这条街上开一家酱菜坊,借着他们的客源,想必生意能跟着火起来。

“这位大哥,你们这附近可有想要出租或出卖的铺子?”她进到点心铺子,像小二问道。

那位小二大量了一眼,便认出了是刚才买点心的客人。这不由得他印象不深。他们这点心铺子,因用料讲究,价钱也比一般的点心要贵一些。一般来买点心的,不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家境殷实的。而面前的这位小哥,身上穿着粗布棉袄。皮肤黝黑,看上去倒像是穷苦人,刚才却每样点心都要了一点,付钱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人平时倒没注意这街上铺子的情况。”他笑道。每日忙出忙进的,哪有闲心去管别的铺子的情况?

“哦。”林小竹有些失望,却还是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这位大哥。”说完,拱了拱手,转身便要出去。

“等一等。这位客官可是想要租铺子?”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随即听到身边的小二恭敬地叫了一声:“罗掌柜。”

林小竹一听这话,心里大喜,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面容沉稳的男子,站里间的房门处,正向她看来。她连忙做了个揖,道:“这位公子,可是知道哪里有铺子出租?”

那罗掌柜并未马上回答,走出来不慌不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打量着林小竹,道:“可是你要租铺子?能否告知在下,你租铺子作何用?”

林小竹皱了皱眉。这租铺子,还要打听是租来­干­什么的吗?

她抬起手,拱了一拱,道:“在下租铺子,就想卖些吃食。不过并不是点心,公子尽管放心。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告知在下哪里有铺子出租?”

罗掌柜沉吟一会儿,看向林小竹:“比我这铺子小三分之一的面积,地段一样,一年的租金五百两银子,先预付半年。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五百两?”林小竹被这个价钱吓了一跳。据她打听的行情,像这种位于热闹地段的铺子,租金虽然很高,但还没有到这个程度。面前的这位男子莫不是看她易容的样子像个小男孩,穿着又土气,欺负她不成?

她摇了摇头:“铺面大小倒是合适,只是这价钱太高,我最多只能出四百两。”

罗掌柜原看她这样子,像是个出不起房租的,所以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把条件说出来。这会儿见林小竹还价,倒像是个租得起房子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道:“四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

林小竹犹豫了一下,道:“能否让我先看看铺子再说?”在这样的地段,如果再挨近这家点心铺子,多出五十两银子她也觉得值。只要生意好,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把这五十两赚回来了。

罗掌柜听得她这样说,倒好像纠结起来。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这才下定决心似的道:“其实铺子就是隔壁的杂货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

听得罗掌柜这么一说,林小竹倒是奇怪了。听罗掌柜刚才那番话,隔壁的铺子应该是他的才对。否则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谈价钱,把铺子租出去呢?但是,先前小二明明说不知道哪里有铺子出租。如果隔壁这家要出租,又是他们掌柜的租子,他岂能会不知道呢?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一章 调查

不管怎么样,这铺子无论是地段还是位置,都是极合适的。如果能有希望租下来,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得试一试。当下她也不再多问,站起来拱了拱手:“那我便去隔壁看一看,不过也不知那铺子开门没有?”

“这时候,应该开了。”罗掌柜看看天­色­道。

林小竹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她这一出门,迎面差点碰上站在门口的一个人。她连忙后退两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女人,二十来岁年纪,眉眼极为艳丽,梳着­妇­人头,穿着一身玫红­色­小袄,整个人如一朵盛开的玫瑰,极为亮眼。她的目光一直盯着点心铺子门口,见林小竹从门里出来,她不经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便转过身去,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一面朝左边的铺子走去。

林小竹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在意,走出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铺子的两边。却一眼看到那女人正打开门的铺子,门头上正写着“秦记杂货铺”。

是这家?林小竹一愣,目光投向那女人。只见她开了锁,便把门板一一取下来,放置到一旁。铺子里叠放着的锅、碗、炉子、扫帚等物,可不就是杂货铺?

莫非这家杂货铺不做了,所以铺子准备出租?林小竹思忖着,朝那杂货铺走去。不管怎么样,既然罗掌柜说得有板有眼,应该不会骗他,她总该得去看看这铺子如何,再谈接下来的话。

她走进杂货铺,假装看了一下架子上的货物,不动声­色­之间,把铺子打量了一遍。见这铺子果然如罗掌柜所说的那样,小上三分之一的面积。她做酱菜坊,这样的面积正好合适,太大了倒还浪费。心里暗自点头,对这铺子倒是挺满意。

那女人对林小竹并不在意,用­鸡­毛掸子将柜台上的灰尘扫了扫,便坐了下来,也不理人,眼睛直瞅着门外。

一般有客人上门,做主人的总要热情招呼,很多人还喜欢拉拉家常。所以林小竹一直在等着这女子开口,好从她嘴里套套话。她自然不能只相信罗掌柜的一面之辞。然而见这女子眼睛一直盯着外面,根本不理她,只得自己先开了口:“这位大嫂,我想请问如果在你们这条街,租一间像你这里这么大小的铺子,要多少钱一年的租金?”

那女子终于肯把目光收回来,放到了林小竹的身上。她上下打量了林小竹一眼,眼里便露出些许鄙夷,撇了一下嘴,将目光又放到了门外,嘴里冷冷道:“问这­干­什么?几百两银子,你租得起吗?”

林小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有些后悔没买一身鲜亮的衣服穿上。不过这女子虽然态度冷淡,但还是回答了自己不是?有求于人,总得受些气。她笑了笑,道:“在下想在这条街租上一个铺子,卖些小吃。到时用到些碗碟缸罐,还得从大嫂这里买。到时还请大嫂照顾一下,便宜些卖予在下。”

因自家生得漂亮,平时也不乏些好­色­之人来此搭讪,说些大话。所以林小竹这些话,那女人听了并不陌生。她斜睨了林小竹一眼,目光又望向了外面,嘴里淡淡道:“到时再说吧。”

林小竹说这话,并不是无端瞎扯。她要开酱菜坊,总需要一些坛坛罐罐。这些东西从哪儿要不是要?既然这家铺子不开了,东西自然要处理掉。她买些回去,岂不是好?却不想这女人听得她要照顾生意,态度仍是这般冷淡,似乎根本不想跟她说下去。她只得抬起手来,想要拱手一下告辞。

却不想她这手才刚抬起来,那女人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然后提起裙摆,如一只蝴蝶一般飞快地冲了出去。林小竹一愣,往外面望去,正看到罗掌柜正从店里走出来,看样子似有急事,只管埋头向前冲,脚下走得飞快。但这女子身手极为敏捷,很快便站到了罗掌柜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演的哪一出?林小竹愕然地站立在那里。

罗掌柜似不耐烦跟那女子说话,满脸冷淡地说了一句话,便想转身而走,却不想袖子被那女子拉住,走也走不成。只得停住脚步,皱着眉头说起话来。

他们站的位置远,林小竹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只看得出似乎是那女子对罗掌柜纠缠不清,罗掌柜满脸的厌恶与无奈。

过了一会儿,罗掌柜终于把袖子从那女子手中抢了过来,夺路而去。那女子这才怏怏地回到铺子里,见林小竹竟然还站在铺子里,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惊异。那女子一下羞恼起来,指着林小竹,娥眉倒竖:“出去。”

呃,这算不算无妄之灾?林小竹暗道晦气,被人无故迁怒。不过这女子的心情,她也能理解,也懒得跟她计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出了杂货铺,她想了一想,还是回到了点心铺子。虽然罗掌柜离开了,但他既然叫自己来看这铺子,总得有句话留给她吧?

果然,她一进铺子,小二便迎了上来,道:“这位客官,我们掌柜临时有事出去了。他留下话来,说如果您看中了隔壁的铺子,便请下午申时初刻在前面的清心茶楼等候,到时他会带着这铺子的主人去跟您会面。”

“行,请转告罗掌柜,下午我一定按时赴约。”林小竹点了点头,离开了点心铺子。她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便见这铺子的客人一直络绎不绝,看样子生意极好。她便下了决心,要拿下隔壁的那间铺子。此时见罗掌柜竟然帮她把铺子的主人都约上了,她自然要去见一面,好好谈谈。

只不知,罗掌柜跟那杂货铺的老板娘是什么关系?林小竹出了点心铺子,好奇地转过头望了杂货铺一眼,见那女人此时正在为两个客人拿碗,她也不在意,转头朝别的店铺走去。她得先去买一身光鲜的衣服,然后再去向别的店主打听打听行情,可不能罗掌柜说什么就是什么。

古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现代那么冷漠。而穿着一身丝绸袍子的林小竹,在那条街转了一圈,便收集到了不少信息。比如点心铺子、杂货铺,还有旁边的两个铺子,都属于一个张老爷的,是张老爷的祖产;他们一家都是读书人,不会经营,便把铺子租了出去。而铺子的价钱,因地段和面积不同,她却没有打听到具体的数目。不过绝不会少于四百两就是了。

“王老板可知张老爷的铺子有哪间要出租的?”彼时林小竹正坐在一家小饭馆门口,慢慢地吃着一碗面条,跟老板闲聊。

小饭馆的王老板是个极健谈之人,听得这话,他凝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个倒没听说。他那几间铺子因为正靠街口,人来人往的,生意倒还挺好,没听说有哪家不做了,要转让出去。”说到这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店里只有两个人在一边吃面一边说话,并没有注意这边,凑近林小竹道,“不过那家秦记杂货铺的老板娘,却是个寡­妇­。她似乎看上了俞记点心铺的罗掌柜,每天罗掌柜一出门,她都是上前纠缠一番。莫不是罗掌柜不耐其烦,跟张老爷说要赶她走?”

“这样啊?”林小竹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景,心里对王老板这番话相信了一大半。

“那秦记的老板娘家境如何?有没有什么后台?”林小竹又问。

王老板嗤笑一声:“家境好还用得着自己起早贪黑地来守铺子?那家杂货铺,原来是她丈夫开的,她时不时地来搭把手。后来她丈夫死后,便是她一个人看守铺子了。唉,她丈夫死了还不到两年,她便起了这样的心思,真是不守­妇­道。”

林小竹点了点头,掏出十五文钱,放到桌上,站起来,拱了拱手:“今天能结识王老板,万分荣幸。如果在下有幸能在这条街上租到铺面,到时便再来跟王老板聊天。”

“好说好说。”王老板笑眯眯地把钱收了,“好走不送。”

林小竹出了门,便不再四处走动,直接回了客栈。到了日已过午,差不多到申时了,她这才出了门,往清心茶楼而去。

进了清心茶楼,她环视了一周,并未见到罗掌柜,正要找一个位置坐下,便听着身后罗掌柜的声音响起:“张老爷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到楼上看看他来了没有。”很显然他嘴里的这个“他”,便说的是林小竹自己了。

林小竹忙转过身去,招呼道:“罗掌柜。”

“咦。”罗掌柜看了林小竹一眼,认出是她,忙拱了拱手,笑道,“小兄弟换了一身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又忙介绍,“这位是张老爷,铺子的主人。”

林小竹连忙作了个揖:“见过张老爷。”

三人在一张空桌上坐了下来,罗掌柜问道:“早上临时有事先离开了点心铺子。走的匆忙,还未请教小兄弟大名。”

林小竹犹豫了一下,道:“在下陈曦。”这是她前世的姓名,几年不叫,感觉陌生了许多。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二章 置办

“听说陈公子有意要租我那铺子?”寒喧了两句,张老爷便直入正题。

“正是。”林小竹点点头。

在听得小饭馆的王老板说了那秦记杂货铺那寡­妇­的情况,她当时是犹豫了一下的。那女子丧夫成了寡­妇­,家境又不好,如今做点小买卖尚能维持生计。而且她喜欢罗掌柜,也没有大错,错就错在不应该去纠缠对方而已。可现在如果由于自己的缘故,让她失去这个铺子,从而无法生存,那自己岂不成了帮凶?

不过,那王老板毕竟不知内情。或许是那寡­妇­因得不到罗掌柜的喜欢,从而不愿意再面对他,退掉租来的铺子呢?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自己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便断然拒绝租赁铺子,岂不是愚蠢之极?

所以,她应了一句之后,便又试探道:“不过,罗掌柜叫在下去秦记杂货铺看的时候,顺口问了一问秦记的老板娘,她似乎并没有退租的意思。那么张老爷哪里有铺子租给在下呢?”

“那秦记杂货铺签约两年,还过十天便到期了,但老板娘并没有前来续约,所以在下自然要再找下家。”张老爷道。

林小竹看着张老爷,微笑道:“可秦记老板娘既无意退租,那么如果明日她来找张老爷续租,我这里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张老爷的目光在罗掌柜脸上扫了一眼,道:“所谓价高者得。昨日罗掌柜所说的四百五十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如果陈公子没有意见,便可租下我那铺子。”

话说到这份上,林小竹便知,只要自己答应下来,便可拿下那铺子。反正签订合约还得去官府报备,她也不怕这张老爷和罗掌柜合起伙来骗她。但对那寡­妇­的同情,还是让她多了一句嘴:“可如果秦记老板娘也出四百五十两一年呢?”

这话一出张老爷顿时有些不悦,看着林小竹道:“这位陈公子。在下诚心想要把铺子租给你,你却老拿那秦记杂货铺来说事,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你无意租赁铺子便恕在下无空相陪了。”说完,便站了起来。

“张老爷,息怒,息怒。”林小竹忙笑道,“如果没有诚意,昨日我便不会去打听铺子,今日又不会来跟张老爷详谈了。不瞒张老爷说在下年纪虽小,家中长辈也是做过买卖的,曾在租铺子时遇到过一次恶客。那时我家租了铺子,可前一任租客强占着铺子不搬走的,铺子主人又拿他没办法,官司足足打了一年,让家里受了不少损失。所以在下不得不谨慎。如果您那铺子是空着的,在下二话不说马上跟您去官府签合约。而据在下打听,那秦记老板娘正说过还要继续在那里做生意。要是我跟您签了合约,而她又不搬走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张老爷听得这话,脸­色­缓和下来,抚着胡子,点了点头:“陈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说完,将目光看向了罗掌柜。

张老爷跟林小竹说话的这段时间,罗掌柜便一直沉默着,脸上表情虽然沉稳,却隐隐有一些郁气。此时听了林小竹的话,而张老爷又望向自己,他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小竹道:“陈公子不必担心。她要是不搬,自由官府出面,强行让她搬走,不会让陈公子吃亏的。”

看来,那位寡­妇­可把这位罗掌柜得罪惨了,势必要让她搬地方。而这位罗掌柜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后跟他做了邻居,一旦不如意,怕是会有麻烦。

林小竹沉吟片刻,便做了决定。既然罗掌柜一定要那寡­妇­搬走,就算不是自己租用这铺子,秦记寡­妇­在那里也呆不下去。既如此,倒不如自己租下来的好。反正这事,跟自己无关。

不过为了怕以后闹出不愉快,她决定实话实说,道:“既然张老爷如此说,那在下便把那铺子租下来。不过……”她抬起头,看向罗掌柜和张老爷,“有一个情况,在下还是事先告诉二位的好,那便是,在下是个女子,年方二八。到时店里所用的伙计,也很有可能是女子。如果张老爷和罗掌柜觉得没有妨碍,咱们便可到官府签约了。”

“什么?”张老爷和罗掌柜大吃一惊,目光盯着林小竹,上下打量。

林小竹稳稳地坐在那里,目光不躲不闪,由得他们打量。见罗掌柜看了她两眼便将目光转移开去,而张老爷眼光里虽然有惊异,却并没有那种猥琐的感觉,她便也放下心来。看向张老爷,微微一笑道:“张老爷和罗掌柜觉得如何?”“这个……”张老爷转过头去,看向罗掌柜。

林小竹目光微闪。看来这位罗掌柜能量不小,张老爷如何做,还得看他的脸­色­。不过也是,能开那样的点心铺子,所售者非富即贵,那自然得有些能量。以后自己的店铺要能在此开下去,此人万万不可得罪。

罗掌柜犹豫了一下,对张老爷微微点了一下头。

张老爷这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道:“陈公子……哦不,陈姑娘,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签合约?”

“明日便可。不过在下要在合约里加上一条,从签约之日起十五日内,张老爷必须把空铺子交给我。否则拖延一天,便要罚银十两。而租约生效的日期,以你方交付铺子那日算起。”林小竹肃然道。

“这……”张老爷皱起眉头,“怕是不妥吧?从来没人在合约里写上这些。”

而罗掌柜听得林小竹的话,一改不关我事的态度,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向林小竹看来。

林小竹淡淡道:“不管别人如何,为了保障我自己的利益,我是要在合约里写上这两条的。如果张老爷觉得不能办到,在下自不能强人所难。但这铺子,张老爷只得另租他人了。”

张老爷又为难地看向了罗掌柜。

罗掌柜见张老爷望向他,收回目光,不慌不忙地饮了一口茶,道:“如果有所拖延,那么每日的罚金,便由罗某出好了。”

张老爷­精­神为之一振,对林小竹道:“那就照陈姑娘所说的办。”

“那明日二位何时有时间去签合约?”

“巳时正吧,就在此处会面。”张老爷道。

林小竹见事情已谈妥,便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还有许多事要忙,如此就先告辞了。明日巳时在下一定准时到。”

“好好,那便明日见。”

林小竹离开座位,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便招了小二过来,把茶钱给结了,这才离开了茶馆。

十五日后开业,她的时间还挺紧迫。既然在此租下了铺子,她自然不能再在客栈里住下去。得在附近找一个院子,再去买几个下人,把酱菜做起来。到时铺子拿到手上,收拾装修两天,便要开张了。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客栈,招来一个老实本份的小二,问道:“你可认得比较老实的中人?”

“认识,认识。”小二忙道,“关叔就很忠厚老实。这附近有人想要买房买地,都喜欢找他。他给的价格比较实在,从不胡乱糊弄人。”说完便说了一个地址。

林小竹听得跟自己打听的情况差不多,厚赏了小二,起身往关叔家里去。她运气好,去时正好碰上关叔在家。说明来意,又说了要求,关叔便带她去看了几处院子。最后以三百两银子一年的价钱,租下了一座两进共有十间房屋的院子。

这东越国在保障合约方向做得尤其好。他们城里设了不下十处跟后世的公证处一样的地方,专门管理人们签约事宜。只要交纳一定的费用,便可进行公证。

林小竹见关叔把院子的东家约了出来,很­干­脆地跟他们到公证处去签了合约。

送走了院子的东家,林小竹问关叔:“关叔,我想买几个下人,您可做这个生意?”

她租了铺子,又租了院子,都是预付半年租金的,一下子就去了三、四百两银子。本来雇人做事成本低一些,但林小竹却不想整日担心这儿担心那儿,感觉这项支出节省不得。虽然她也做过下人,深恨这封建社会的人口买卖制度,但不可否认,要可靠可信,还得是卖身契拽在自己手里的人。这几个国家,对于逃奴的惩罚制度还是很严的。只要签了卖身契,就不怕他们学了自己的手艺便来跟自己进行恶­性­竞争。

关叔摇了摇头:“我只做房屋生意。不过如果公子想买,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婆子,专做这种生意的。”

“那便麻烦关叔带我去见见她。”林小竹道。

“行,公子请往这边走。”关叔道,带着林小竹到了一处宅子。让人通传了,便有一个五十来岁、打扮得极为得体的婆子迎了出来。

关叔把林小竹介绍给她,说明了来意,自己便告辞而去。

“不知公子想买什么样的下人?”刘婆子领着林小竹往里走,一面问道。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下人

下人的价钱,林小竹事先也打听了。这东越国因比较富庶意卖儿卖女的人少,所以下人的价钱比起其他国家来,贵上不少。不过跟昂贵的房价来说,这价钱却是不值一提。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小姑娘,一般也就是十两银子。再好一些的,也就十五至二十两不等。

她早已想好了,买两个机灵的小厮,最好能识字、能算数的,守铺面卖东西;再买两个小姑娘,在家里帮着腌制酱菜。而这些人,全都要直接从山里买来的经过培训的,而不要那些曾在大户人家­干­过活的。虽然山里的孩子也有品行不端,生­性­狡诈的,但毕竟那都是少数。就算有,他们的心机也不会太深,总能让她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下把要求跟刘婆子说了,刘婆子便唤了六个男孩儿过来,道:“这六个都是识字的,公子看看中意哪两个。”

林小竹扫了一眼,见这些男孩子从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年纪不等,俱都穿着青布衣服,收拾得­干­净整齐;而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紧张,有的沉稳,有的期盼。

她扫了这些人一眼,让他们各自报了自己的名字,便道:“我出一道题,我去买萝卜,一共十二斤半,每斤四文钱,请问我应该付多少钱?”

大概她这问题大大出乎了大家的意料,这些男孩儿有些一脸怔愣,有些则皱眉沉思,还有些则抬眼去看别人。

“一共五十文钱。”一个叫张文东的男孩子最先算出来,答道。

“五十文。”另一个叫王承运的男孩子听得张文东的答案,忙也道。

其他有两人也附和着。剩下的两个,一个欲言又止,另一个却闭着嘴巴,不说话。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林小竹指着那个欲言又止、名叫孙浩的男孩问。

“我……我算得四十八文。”孙浩小声地道。他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大概营养不良,长得瘦瘦的;眼睛却亮晶晶的,看上去挺机灵。

第一个先算出来的张文东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不说话。

林小竹盯着张文东的眼睛问:“你确定是五十文?”

张文东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确定。”

“那你告诉孙浩,为什么是五十文。”林小竹道。

张文东转过头来,对孙浩道:“十二斤就是四十八文了,再加上半斤的两文钱,加起来不就是五十文。”

张文东低下头去,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我算错了。”

林小竹点点头,不置可否,道:“我再给每人出一道题。”跟着便连着出了六道难度同样的题目。

这一回,仍是张文东最快把数报上来。孙浩第二个报上数,这一回,他的数目终于算对了。而王承运和其他三位算了半天,才迟疑地报上了一个数。

林小竹见那张文东大概十五、六岁年纪,算数算得最好,而且目光沉稳,就算是他两次算对了,林小竹表扬他,也不见骄傲得意,便对他十分的满意;那孙浩能在大家都报一样答案的情况下,仍坚持自己的看法,应该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便把他也录用了。

男孩子要求识字,选择面就窄。而女孩子条件宽泛,刘婆子叫了十三、四人进来,供林小竹选择。

林小竹叫她们一一报上自己的名字,仔细看她们的表情、举止和说话时的态度;又叫她们把手伸出来,一一看过,便挑了两个说话清楚,举止大方,一看就老实本份、手却粗糙的女孩子出来,把六十二两银子付了,拿了他们的卖身契,带着四人离开。

这四人中,最大的是张文东,十六岁;其次是一个叫刘秀娟的女孩儿,十五岁;而孙浩和关梅都是十四岁。四人俱是刘婆子直接从深山里买回来的,为了卖出好价钱,便教了两个男孩子识字和算数。大家对于越京这座城市,极为陌生。林小竹便带着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圈,给他们各自买了一身衣服,又把铺子的位置告诉他们,再领他们逛了一圈菜市,买了晚上的菜,这才回了她租的院子。

林小竹给他们分配了房间,又道:“张文东,你领着他们把院子收拾­干­净。我出去一下。”

“是。”

林小竹假装离开了院子,却纵身跳到屋顶上,观察四个人。只见张文东给每个人分派了任务,自己则­干­了最重的活。其他人老老实实地打扫院子和房间,丝毫没有要逃跑的迹象,她便放下心来,回到客栈退了房,雇了一辆骡车,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秀娟,你去烧些水,我要沐浴。”林小竹见他们搬完了东西,便道。

有了下人,她便得像个主子的样子。万没有让这些下人歇着,自己忙碌做事的道理。到了这里,便得遵守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否则上下不严、尊卑不分,不光是让这些人看不起她,以后想要指使他们­干­活就难了。她买的是下人,以后是要养活他们,给他们工钱的,而不是买几个大爷回来伺候。

“是。”刘秀娟低声应了一句,慢慢地转身往厨房去。

林小竹见她的情绪不好,转过头去问关梅:“她怎么了?”

关梅犹豫半天,最后一咬嘴­唇­,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公子,我们……我们只­干­粗活。至于伺候公子,我……我跟秀娟姐姐都­干­不来。如果公子不满意我们,便把我们退回去吧。”

林小竹愕然地望了关梅半天,这才哑然失笑。

却原来,她安排这两个女孩子住在内院的偏房里,而她自己则把刚拿回来的行李都放在了正房。现在她可是男人身份,男女有别,让两个女子跟她住在一个院里,难怪让两个从山里来的女孩子感觉别扭了。

“嗳,一会儿你们再作决定吧。”林小竹也懒得解释,转身回了房间,临走前道,“烧好水,你跟秀娟把水送到我房里来。”这两个女孩子的心­性­,她真是喜欢。

“……是。”见林小竹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关梅有些没­精­打采

林小竹回房去把行李收拾出来,见两个女孩子把水抬来了,便关上门,好好洗了个澡,换上女装,将头发的头发梳理清楚了,这才开门出去,叫道:“把水抬出去。”

“哎,来了。”林小竹没开口让人伺候她洗澡,让刘秀娟和关梅心情放松了一些。听得她叫唤,忙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可走到林小竹的屋子门口,看到正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浅紫­色­丝绸长裙、姿容出众的林小竹,俱都愣住了。

“您……您是……”关梅指着林小竹,嚅嚅道。

林小竹笑了起来,用装男子时的声音道:“我本是女子,因一个人在外面做事不方便,这才改扮了男人。这下你们可放心了吧?”

“您真是女子?”刘秀娟满脸的惊喜。

林小竹也不再解释,道:“把水抬出去倒掉吧。”

“是。”两人敛起脸上的惊讶,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然后相对一笑,这才进了去收拾房间。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男孩子见了林小竹,俱都大吃一惊。不过林小竹态度如常,和蔼中带着严厉,让两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男孩子迅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第二日,林小竹按时到了清心茶馆,见张老爷已在那里等着了,而罗掌柜依然陪同在他身边,便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张老爷,罗掌柜,久等了。”

“你……你是……”张老爷和罗掌柜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个二八方华的女子笑吟吟在站到了他们的对面。饶是林小竹原已说明了身份,他们还是有些不可置信ˉ——这女子跟昨日所看到的那个陈公子,相貌相差也太大了吧?

见两人都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林小竹笑了一笑,道:“我是陈曦。”

“啊,陈姑娘。”张老爷终于回过神来,拱了拱手,道,“坐,请坐。”又感慨道,“陈姑娘的化妆术果然出神入化,难怪我们瞧不出陈姑娘是女扮男装呢。”

古人办事,自然不像现代人那般,直奔主题。见自己来了,这两人还坐在那里不动,林小竹只得耐着­性­子,坐在那里喝了两杯茶,跟两人聊了一些闲话,这才往办公证的公约点去。

因去得还算早,人并不多,三人等了一会儿,便轮到了。罗掌柜从怀里掏出所拟好的草稿,先给林小竹过目,让她确定没什么问题,便递给公约点的人在专用的公文纸上誊抄了一遍,三人按了手印,公约点又盖了章,合约便完成了。

“陈姑娘,不知你住在何处?那铺子腾出来,我好让人通知你。”张老爷道。

林小竹把地址告诉了他们,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竹便给张文东等人分派了任务,带着他们买了一些腌菜的缸和罐回来,开始进行她的酱菜大业。

中国人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酱。萝卜、瓜、莴苣、蒜苗、甘露、藕、乃至花生、核桃、杏仁,无不可酱。此时是冬天,林小竹便选了一些当季的蔬菜瓜果,进行处理,把它们切制成丁、丝、条、块、片、角等形状,采用腌、酱、切、缸四大工序和双腌法、卤泡法等方法,尽量保持蔬菜本身的­色­泽、脆度、鲜度,酱出了十、一、二种酱菜。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敲诈

十二天后,张老爷派人来通知她,铺面已空出来了,并送了钥匙,林小竹联系泥水匠把铺子粉刷了一遍,又把事先制定好的木架子搬了进去,挂上“百味居”的匾额,便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就算开了张。

对于开业,她曾想过是不是来点花哨的手段。但后来细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张。隔壁的点心铺子客源那么多,只要她这酱菜的味道好,便会有生意上门;慢慢积累声誉,生意便可红火起来。

不过,开业时的优惠活动总要搞搞,而小厮们的吆喝也是要的。于是,只要刘记点心铺子的客人买了东西一出门,孙浩就会迎上前去,叫道:“客官,尝一尝我们店里的酱菜吧,风味绝佳,尝一尝不要钱。新开业酬宾,一律八折优惠。买一点回去配着点心吃,绝对是最好的搭配。”

那些买家大部分是家里的跑脚的下人,这些下人虽然有些油水,但要说舍得花钱整日买零嘴吃,却是没有的。听得是免费品尝,又离得这么近,不耽误功夫,便顺脚走了过来。而坐在店里的张文东赶紧把切成丁的酱菜端来,让他们品尝,吃咸了,还微笑着端上一杯水解渴,服务极为周到。

林小竹自把四个下人买回去,便宣布了福利:每人每月一钱银子的基础月钱,外加奖励,即取每月纯利润的百分之四来进行奖励。四人私下里算了算,即使是一个月赚十两银子,他们也可以每人分到一钱银子作奖励;如果是一百两的利润,那便是每人一两银子。这一算让他们大为兴奋。所以两个女孩子便卯足了劲要做出最好吃的酱菜来;而两个男孩子则克服了害羞的心理,大声吆喝,亲热接待,服务态度绝对一流。

有了这些人的热情招待,再加上“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那些下人虽然第一次没主子的吩咐不敢把酱菜买回家,但把点心交上去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提上那么一嘴。于是便有人开始让小厮买酱菜。百味居慢慢有了生意。

林小竹也不急,这生意,总得慢慢来,一口成不了胖子。

这一日,林小竹把酱菜最关键的那一步做完,将手里的活交给了刘秀娟两人,自己便慢慢到了铺子。走到铺子前见罗掌柜从店里出来,便打了声招呼:“罗掌柜,出门啊。

“嗯。”罗掌柜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

林小竹对他这态度也没在意,直接进了百味居。

而罗掌柜,就百味居开业那天来贺了一声喜,便再没来过。有时路上遇见,也是淡淡地打一声招呼,态度比较疏离。林小竹从来不是热情之人,对于这个用手段把倾慕自己的女人赶跑的男人也不大有好感,见他态度疏离,自然也是淡淡的。要是这男人凑上来套近乎,她才觉得烦呢。现在这样正好合她的心意。

林小竹到了店里,检查了铺子里的卫生,又看着张文东招呼了两单生意,便见门外走进来五个人,这些人俱都长得牛高马大,五大三粗的,身上穿着的虽然是丝质棉袍,却遮不住一身痞气。她顿时眼睛一眯——麻烦来了。

果然,为首的一个摇晃着肩膀踱着步子在店里转悠了一圈,便站到了林小竹面前,­色­迷迷地打量了她一下,道:“这铺子是你开的?”

林小竹点了点头:“正是。不知有何指教?”

“姑娘长得不错。像这样的容貌不呆在家里享福,让丫头婆子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些小买卖,还真是可惜了。”那人笑眯眯地道。

见林小竹脸上丝毫不见慌张,也没有害羞脸红的样子,更无怒气。只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二虎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不过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道:“姑娘如果跟了我二虎,我保证姑娘吃香的喝辣的,半点不用­操­心银钱上的事,还有大把的银两买衣服首饰。姑娘觉得如何?”

在门外吆喝的孙浩早在他们进门时,便紧张地跑进了门。此时见这二虎­色­眯眯地看着林小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要骂人。却被张文东用力扯了一把袖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只得气呼呼地闭了嘴。

林小竹一看就知道这是流氓地痞来敲竹扛来了。她不动声­色­,一来是让二虎自己说清楚来意,这样自己才有理由翻脸;二来也是想看看张文东和孙浩的表现。

此时见张文东把孙浩拉住,她目光闪了闪,看向二虎道:“对不住,本姑娘没兴趣。”

“你……”二虎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说了那一大通,这个女子竟然心平气和来了这么一句。倒好像自己不是在调戏她,而是来跟她聊家常一般,反应跟一般人不一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把戏唱下去。

直到他身后的人担心地叫了他一声“二哥”,他这才回过神来,将脸­色­一沉,道:“既如此,那就别怪本大爷对你不客气。”说完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放在桌上的酱菜盘子便跳了一跳,有两个还掉到了地上,“叭”地一声摔成了碎片。他面露凶光,对林小竹道:“每月十两银子的保护费,赶紧交上来。否则出了事,别怪本大爷没护着你。”

张文东和孙浩毕竟是从山里出来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式?顿时被二虎这样子吓了一跳。孙浩连退两步,躲到了张文东后面。倒是张文东看样子极为紧张,却是一步都不曾挪动,眼睛看了看二虎,又偷偷打量着其他的人,再瞄一瞄自己跟门的距离,心里忖度着是否能飞快地跑出去呼救。

林小竹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地笑容:“那如果我不交呢?”

“不交?”二虎一声冷笑,将手一挥,对身后的人道,“兄弟们,这个女人偷­奸­耍滑,老子跟她买十斤酱菜,只得九斤,酱菜里还有苍蝇。你们说,对这种无良商人,应该怎么办?”

“砸了她的店。”身后的汉子们哄叫起来,其中一个人,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块砖头,便往一个酱菜缸子上砸去。“咣当”一声,缸顿时破了一个口子,酱菜流了一地。

听得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诬陷自家,还把大家辛辛苦苦做好的酱菜砸了,张文东和孙浩气得眼睛睁得溜圆,看着二虎狠不得咬他几口。

林小竹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眼睛一眯正要动手,却听得门口大喝一声:“住手。”

大家一愣,转头看去,却看到罗掌柜正站在门口,一脸的正气凛然。

张文东和孙浩大喜。

二虎见罗掌柜进来,脸上变了几变,终于换上一付笑脸,拱了拱手道:“罗掌柜,这家店甚是黑心,不光短斤少两,菜里还有苍蝇。小的兄弟们不忿,脾气躁些,这才动了手。”

“才不是这样呢。”见二虎黑白颠倒,孙浩这下忍不住了,指着他道,“这些人一进门,就调戏我家姑娘。接着就问我家姑娘要十两保护费。我家姑娘不给,他们便砸东西。”

罗掌柜沉着脸,慢慢走了进来。那几个汉子俱都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听得孙浩的话,走到二虎面前,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可是如此?”

二虎表情极不自然地讪笑道:“罗掌柜,怎么可能这样?这孩子的话可不能信。唉,算了算了,既然他们无良,我们不买他们的酱菜就是了。兄弟们,走吧。”说完便想走。

林小竹见罗掌柜闭着嘴,不再说话,似乎就想这样放他们走似的,忙叫道:“且慢。”

双方交了一次手,这位姑娘却一直极沉稳地坐在那里,丝毫不见慌张。所以二虎心里极是没底,不知这位姑娘有何依仗。他受人之托,来找麻烦,目的就是要让这家店开不下去。此时她开了口,便想听听她说什么,好探探她的底细。

当下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林小竹道:“这位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说?”目光逼视,想把林小竹吓住。

林小竹嘴角仍带着淡淡的微笑,道:“几位客官,你们无故砸了我们店里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就走了?我这口缸和酱菜,至少值五两银子。几位哪位付银子?”

“银子?你问我们要银子?”二虎眉头一皱,看向林小竹的目光变得极为锐利。

“对,否则这事,没完!”林小竹目光也是一凛。

“哈,没完?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二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小竹抬眼看着二虎,忽然一个纵身,就掠到了二虎面前,手里的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横在了二虎的脖子上。她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却一片冰冷:“你以为我这功夫如何?凭着我这功夫,可能让你随意砸我的店?既然放手让你砸,你以为我只倚仗着这点武功?没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要不是有后台,有依仗,岂会孤身一人跑到这儿来开店?我看你几十年的米,都吃到狗肚子去了。”脸­色­一沉,道,“赶紧地,掏银子,否则我要你好看。”说完,将匕首往里送了一送。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对付

“别别……”二虎害怕地瞪大了眼睛,慌忙叫道。想后退,避开那匕首,可哪里避得开?林小竹不过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却叫他动弹不得。

这二虎不过是街上的混混,仗的是身上的一股子蛮力,又有一个衙门里做事的姐夫,平时跟一伙痞汉做些敲诈勒索的事情。他做事还也算谨慎,收了别人的钱,便去打听了一番,见这林小竹前几日才在关叔那里租的院子,在刘婆子那里买的丫头小厮,看样子像是个没有根基之人,便想着弄点银子花花。却不想这林小竹武功高强,还说自己有后台,顿时吓了一跳。转而想想,感觉她说的也甚有道理——这小姑娘如果没有依仗,岂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开店?

想到这里,他赶紧叫道:“老三,赔她银子。”

后面一个汉子犹豫了一下,便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

“姑娘,姑娘,钱已给了,您这刀……能不能放下来了。”二虎见林小竹的匕首还架在脖子上,心里一阵气苦,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好声好气地央求道。

林小竹眼睛一眯:“以后还敢不敢来敲诈了?”

“不敢了,再不敢了。”二虎就差发誓赌咒了。他们也就敢吓唬那些老实懦弱的人。像林小竹这样的,他哪里还敢招惹?

林小竹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却仍凌厉得如刀一样:“那我再问你,是谁指使你来我这里敲诈的?”

“没没谁指使。就是小人们猪油蒙了心,想来捞几两银子。还望姑娘高抬贵手,饶恕了小的们吧。”

“真的?”林小竹手里的匕首紧了紧,“你要不说,我可就要用手段了。如果你现在说出来,你们赔出来的那五两银子,我就当送给你们喝酒了。可要是一会儿再问出来,那就不是陪几两银子那么简单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我说我说。”威逼加利诱,所托之人又没什么背景,二虎哪里还挺得住?没等林小竹用手段,便招供了,“是原来在这里开杂货铺的秦寡­妇­。”

“哦?”林小竹看了罗掌柜一眼,见他脸­色­很不好看,把匕首从二虎脖子上取了下来,冷冷道,“拿了银子,滚。”

“是是。

就滚,就滚。”二虎赶紧拿起那五两银子,带着人飞快地跑了出

“陈姑娘,对不住,都是罗某没把问题处理好。”罗掌柜道。看着满地的酱菜,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这些酱茶,便由罗某来赔吧。”

“罗掌柜哪里话?二虎不是说了吗?这是那秦寡­妇­所为,关罗掌柜什么事啊?银子罗掌柜收起来,否则岂不是让陈曦心里不安?刚才罗掌柜能来帮小店的帮陈曦已很感激了。”林小竹道。她对于罗掌柜没有袖手旁观,而主动进来帮她,还是很感激的。就算这秦寡­妇­叫人来阄事跟他有关她也不会收他的银子。

见林小竹如此说,罗掌柜倒也不坚持,把银子收回去,道:“陈姑娘放心,此事交由罗某处理了。以后绝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

“如此有劳罗掌柜了。”林小竹施了一礼。

罗掌柜回了一揖,转身离去。

“姑娘,您真厉害。”这下张文东和孙浩看向林小竹的目光都冒小星星了。本来张文东的年纪跟林小竹差不多,对于这个主子他还是不大信服。这几日林小竹指挥他们办事井井有条;又教了他们一些数算的方法,简单易学却极有效。他便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会儿见她武功高强,那心里还剩下的一丁点不服此时也都消失不见了。

“好了,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吧。”林小竹淡淡地笑了一下,吩咐道。厉害不厉害,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二虎要是硬气一点,她还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他杀了吧?便是打伤了都得吃官司。这种地痞流氓之所以敢横行霸道,身后总有官府的影子。真要打起官司来,她只有吃亏的份。她又不是真的有后台!

想起在北燕时做生意的情形,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将那个影子和心底的痛甩开。

也不知二虎他们是真怕了,还是罗掌柜向秦寡­妇­施了压,接下来的一个月,再没人来找林小竹的麻烦。罗掌柜对林小竹的态度依然疏离而客气,百味居的生意越来越好,林小竹和四个下人一起过了一个平静的新年。

到了大年初十,在家里休息了十来天的林小竹和张文东、孙浩也劂铺子去,准备开张做生意。三人正在店里忙着打扫卫生却忽然听得对面街上一阵鞭炮齐鸣,大家抬眼看去,正看到一家店铺门前挂着红绸,还有一队舞狮的人正闹得欢腾。

“这是怎么回事?那里原来不是一个绸缎庄的吗?怎么又重新开业?”张文东站在门口张望着,问道。

“不知道。”孙浩摇摇头,转过头来看了看林小竹,问道,“姑娘,我去看看?”

“去吧。”林小竹点点头。

这孙浩经过一个月的历练,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越来越嘴甜;而且为人机灵,眼皮子活,善于观言察­色­。所以没事时,林小竹便让他到别的铺子去闲逛,收集收集信息。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太过闭塞。多打听些消息,总是好的。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林小竹便会让他去打探一番。

那家店铺这么一番折腾,早已有人围上去看热闹了。孙浩往人群里一钻,便不见了身影。待得林小竹和张文把店里都收拾好,他这才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进了店里,等着买酱菜的客人走了,才道:“姑娘,对面又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叫周记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看样子比刘记品种还要丰富。而且……”他看了看外面,低声道,“听说那秦寡­妇­年前就改嫁了,嫁到一个有钱人家去当姨太太。听说,颇为受宠,而这铺子,就是那家人答应给她开的。她怕是对罗掌柜怀恨在心,特意开在这里来挤兑刘记点心铺子的。”

秦寡­妇­纠缠罗掌柜的事,他整日在各个铺子逛,早就知道了。所以对于上次二虎来敲诈的缘由,他跟张文东便很清楚。当时还愤慨了几句,对那秦寡­妇­极没有好感。此时知道对面那铺子竟然是秦寡­妇­所开,他这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原来秦寡­妇­没有什么权势钱财,心里不忿,不过是只花了几两银子雇二虎他们来敲诈一通,敲诈不了,便也罢了,闹不出什么妖蛾子。可现在她有了依靠,这心结还放不下,来者不善,没准在对付罗掌柜的同时,也会针对他们这百味居。

孙浩的担忧,林小竹自然也有,而且比孙浩想的还要深。经过这么多的事,罗掌柜的后台,她都已经知晓,正是这越京城的府尹。罗掌柜是刘府尹的远房亲戚,因家境不算好,便帮着刘府尹照顾生意,管着两处点心铺子。这消息她知晓,她就不信对罗掌柜有心的秦寡­妇­会不知晓。既然知晓他的背景,却还选择来打擂台,那说明这位秦寡­妇­的靠山也不弱,至少不比刘府尹的官职小。

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秦寡­妇­就因为罗掌柜来找过自己一次麻烦了。这一次,想必也不会放过百味居。

“姑娘,这秦寡­妇­还会不会对付我们?”张文东忧心忡忡地问道。

“怕什么?姑娘不是也有靠山吗?”孙浩道,“经过上次那件事,想必这秦寡­妇­不会来找咱们麻烦了。

否则,她也不会只开点心铺子,专门针对罗掌柜了。”

张文东见林小竹只是笑了笑,对孙浩的话并没给予回应,心里的担忧丝毫不减——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见姑娘去哪里走动过,这后台会不会是姑娘自己随口说来吓唬二虎的呢?

孙浩见张文东不接他的话,又叹道:“唉,秦寡­妇­这是要把罗掌柜逼到无路可走的份上啊!一旦这刘记生意差下来,刘府尹知道是因为罗掌柜的缘故才导致生意差的,怕是要换掉罗掌柜哦。”

因上次罗掌柜帮助赶走二虎的事,孙浩对他印象极好。他到刘记去玩,罗掌柜对他虽然不是十分热烙,却也还算有礼。所以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罗掌柜落到凄惨下场。

“要是罗掌柜被赶走了,那我们……”张文东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

林小竹抬起眼来,看了对面一眼,道:“今天这周记开张,就没来点优惠大酬宾吗?”

“有倒是有,九折优惠。”孙浩道。

林小竹从怀里掏出两钱银子,递给孙浩:“你去周记,买些点心回来。记住,品种最好多一点,越得多越好。”

“姑娘,您要想吃点心,咱们到刘记买不好吗?­干­嘛要去帮周记做生意?”孙浩却不接银子。

林小竹将脸一沉:“叫你去你就去。我叫你这么做,当然自有用意。”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五章 谈判

孙浩见林小竹不高兴了,这才不愿不意地接过钅艮子往周记跑去。不一会儿,便买了一大盒点心回来,递给林小竹。 秦寡­妇­既然要把罗掌柜赶跑,所开的点心铺子自然要跟刘记打价格战,所有的点心都比刘记便宜一成。再加上打了九折,二钱银子倒买回不少点心。林小竹打开盒子数了数,见买了有六、七种点心,问:“除了这些,还有多少种没买?”

“还有七、八种。”孙浩道。

林小竹点了点头,每样点心留出来一块,将余下的递给他们:“你们也尝尝吧。”

两个男孩子从小在山里长大,哪里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此时倒也把对秦寡­妇­的憎恶忘了,开心地吃起点心来。

林小竹把手头上的点心都尝了一遍,便站起身来,对两人道:“我去隔壁刘记一下。”说完便走了出去。

“姑娘她这是去­干­什么?”孙浩看着林小竹的背影,问道。

张文东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要跟罗掌柜一样对府秦寡­妇­吧。”

张文东猜的一点儿也没错。坐以待毙,并不是林小竹的风格。遇到事情,她觉得一味的防御是最被动的,到最后失败的几率最大;而只有进攻,把对方打趴下,才是最佳的做法。刚才叫孙浩去买点心,她就是想知道知道这周记的点心到底做得如何。而刚才看了看,点心的种类虽然说比较多,但都是一些常见的糕点,味道跟刘记的差不多。这样的点心在越京算是不错,但还不放在林小竹的眼里。所以,她此时到刘记去,便是要跟罗掌柜好好谈谈。如果谈得好,那么这件坏事便成了好事,让她有了一个跟刘记合作的契机。在这个等级社会里,背后没有靠山是不行的。下一次遇上麻烦,那便不是随口撒个谎、抬出不存在的靠山来唬一唬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如果能跟刘记合作,不但可以扩大生意,增加收

益,更是把京城府尹变成了她的靠山,可谓是一举两得。

“客官里边请,请问想要点……”林小竹一进刘记,小二便招呼上来,待看清楚是林小竹,赶紧把公式化的笑容换成了真诚的笑容,道,“陈姑娘,您怎么来了?”

“你们掌柜的在不在?”林小竹问。

“这……”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然后道,“姑娘请这边坐,我去看看我们掌柜的在不在。”说完,领着林小竹到一旁坐了下来,又唤另一个小二给她上茶,这才往后边走去。

其实这铺子并不大,罗掌柜出出进进的,都得经过这道大门。他在不在铺子里,小二一清二楚。只是,自打秦寡­妇­纠缠罗掌柜起,罗掌柜便对女子一概冷漠相对,生怕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因此对于隔壁这位甜美可人的陈姑娘,一直都极冷淡。小二实在不敢确定罗掌柜要不要见她。

小二这样说,林小竹便知道罗掌柜一定就在铺子里。不过小二有他的难处,她自然也不会戳穿,她也不担心罗掌柜会不见她——这次不见,下次也一定会见的。她坐在那里,端起茶慢慢地饮了一口,打量着铺子里摆放的点心,心里在盘算着一会儿如何游说罗掌柜,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不一会儿,小二走了回来,对林小竹道:“陈姑娘,我们掌柜请您里间叙话。”

刘记这个铺子,不但面积比林小竹那间酱菜坊大,而且里面还能隔上一间屋子。罗掌柜平时在铺子时,大部分都呆在那间屋子里。

林小竹站起身来,跟着小二进了那间屋子,只见里面沿着墙壁摆放着几个书架,架上全是书。而罗掌柜坐在一条几案后面,面前放着一本书,正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林小竹跟着小二进来,他忙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椅子道:“陈姑娘,请坐。”

这样面对面地隔着几案坐着,甚合林小竹的心意。她笑了一下,便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颔首道:“打扰罗掌柜了。”

“哪里?平时陈姑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一定是有事情了。”罗掌柜温和的笑道。

对于面前的这位姑娘,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她一直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对人也温和里带着矜持,绝不因为对方的身家贫富或地位的高低而有所不同。不像原来那位秦寡­妇­,东家窜窜西家窜窜,一见到稍有身家、相貌英俊的男子,便跟牛皮糖似的缠上去。

而且这位陈姑娘,在签合约的时候他就发现,此人能力绝不简单;那日处理二虎时,更是­性­格柔中带刚,处事冷静自持,杀伐果决,然不像一般的女孩子。

林小竹静静地抬起头来,望着罗掌柜,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对面的周记开张,我派孙浩去打听了一下,知道那点心铺子原来是嫁了人、做了姨太太的秦寡­妇­所开,而且应该是专门针对您这刘记来的。因为她对我租了她那铺子心怀不满,上次就买通二虎来敲诈了一回,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放过我。如果她一时对付不了你,很有可能会先来对付我。不面对这样的林小竹,他忽然觉得能跟她一起被秦寡­妇­对付,也不是一件很让人厌恶的事情了。知罗掌柜对于此事,有什么对策。”

罗掌柜怔了一怔,愕然地看着林小竹。他自己是一个处事­干­脆利索之人,但周边的人无不受儒家礼节的影响,平时说话做事都喜欢先寒喧,再套近乎,然后再以最委婉的方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但面前的这位陈姑娘,似乎比他自己更为­干­脆利索,说话做事直指内心,利害关系陈述得明明白白——因秦寡­妇­的事,我就遭池鱼之殃,被你连累了,你看应该怎么办吧!

“这件事,我确实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因为在此之前,周记的事情被捂得严严实实,我根本没得到消息,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善罢­干­休,这几日我一定会派人去查她的底细的。不过,对付她,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方面,便是在生意上趁周记还没站稳脚步,狠狠地打击它;另一方面,便是找出或挑拔秦寡­妇­跟她后台之间的关系,让她没有支撑,无处着力。”罗掌柜道。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愣了一愣。要是照以往,换了别人,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做法详细解说出来,不过是打几下太极,把问题推上一推,说几句虚话。最多,承诺当自己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时,会为她找一个好铺面,赔偿她的损失而已。

不过,他现在丝毫不后悔自己把做法说了出来。

林小竹对罗掌柜这态度,相当的满意,又问:“不知罗掌柜想在如何趁它根基不稳时狠狠地打击它?”

这一回罗掌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笑道:“陈姑娘,你这问题问得如此仔细,不怕我把你当成秦寡­妇­那边的人,专门到我这里来探听消息的吗?”

“有这么笨的探子,直接跑到对手面前询问消息的吗?”林小竹笑了起来,知道应该是自己拿出诚意的时候了,道,“我想,罗掌柜接下来要做的,第一就是到处找点心师傅,以求做出更多更好的点心来;其次便把价格降下来,把想要占价格便宜的顾客留住。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罗掌柜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用他说话,林小竹便知罗掌柜的心思被她说中了。她接着又道:“但罗掌柜想过没有,手艺高超的点心师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而价格战,更是一种自残的法子。敌人还没伤到,就把自己给伤了。这种做法,怎么想都不划算。”

“陈姑娘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罗掌柜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小竹。此时他对林小生,再也不敢有一丝轻视了。小小年纪,就能把事情分析得如此深入,说得头头是道,实在是不简单。

林小竹却不回答,又接着往下问:“我想问罗掌柜,如果把价钱降下来,跟周记的点心价钱一样,你觉得能不能留住顾客呢?”

罗掌柜凝思片刻,摇摇头道:“想必不能。

因为人总是喜欢新鲜事物的。我们这里的点心,大家都吃腻了,一看对面有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势必要去尝尝鲜。如果他们的点心做得跟我们差不多,价钱也差不多,那么他们还是会喜欢上那儿去。”

“那如果您这价钱比它低呢?”

罗掌柜苦笑一下:“比它低,便把我们的利润压薄了。短时间内还行,长此以往,必然支撑不了。而且,就算我这边价钱低,也有那不在乎价钱的人,喜欢到那边买东西。所以,即便是价钱低,我这里还是留不住他们。”

“那么,也就还剩下第一条路所可,那就是找点心师傅了。不知罗掌柜心里有数了没有?”林小竹问。

罗掌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其他便是没有周记,我们刘记要想生意红火下去,就得不断的推陈出新。但点心师傅好找,能不断地做出新颖点心的师傅却是难找。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一个都没有找到。”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合作

终于把话题引到关键点上了。不过林小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罗掌柜,那样子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主动提出来,和别人说出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罗掌柜说完,皱着眉思考着自己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室内一片安静,林小竹正端起小二送上来的茶,慢慢地饮啜。他忽然想起林小竹特意跑到这里来,跟他探讨此事,此刻又没有一丝焦虑,完全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罗掌柜的眼睛慢慢明亮起来,整个人放松下来,也端起茶饮了一起,道:“似乎,陈姑娘心里已有了好主意。”

话说到这里,林小竹也不绕弯子了,抬起眼笑道:“好主意没有。但你们想找的人,我这里倒有一个。不过……”

听得这话,罗掌柜也顾不得端什么架子了,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急急催道:“不过什么?有什么话,陈姑娘尽管说出来,万事好商量。”

“不过,这个人,不能到贵店去做点心师傅。”林小竹道。

“这又是为什么?陈姑娘的意思是……”罗掌柜诧异地问。林小竹既说有这样一个人,却又说他不能到刘记来做点心师傅,那不是互相矛盾吗?如果不能到刘记来,就算知道这么一个人存在,又有什么用?

“因为这个人,就是我。”林小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罗掌柜,“我能做至少十来种新颖的点心,但因为我自己需要忙酱菜坊的缘故,所以不能来刘记做点心师傅。”

“你……”这个答案是罗掌柜万万想不到的。他愣在那时老半天,都还回不过神来。

这本身就让人想不通嘛。如果林小竹真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厉害,能做出美味而新颖的点心,那她为什么不去开一家点心铺子。反而开酱菜坊呢?

林小竹自然知道罗掌柜此时在想什么,她笑笑道:“我之所以不开点心铺子,是因为我不想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别人;而我又不想活得那么累,每天累死累活的一个人忙乎着做点心。再说,我想开的,不是开一家铺子,而是开很多家铺子。”

“我明白了。”罗掌柜长长在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以询问地目光看着林小竹,“你既然不想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别人,又不想劳累,那现在你又打算怎么做?”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林小竹道,“现在刘记遇上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也许还会波及到我的酱菜坊,我自然不能再坐着不动。如果罗掌柜愿意,接下来我会每日做四种新颖的点心,以批发的价格卖给刘记。而且每个月都推出两种新产品,以吸引顾客。不知罗掌柜对此有何看法?”

罗掌柜想了起,皱起了眉头:“就只能如此吗?”

本来这样做,对刘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能在不增加丝毫成本的情况下,赚取一大笔差价,又能以此击败周记,把顾客留住。但从长远来看,却是不妥。因为以后刘记就只能依靠于林小竹了。一旦周记发现这种情况,花更大的价钱买林小竹的点心,她绝不会放着银子不赚。只卖给刘记的。到时她改弦易辙,刘记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小竹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形:“如果罗掌柜担心我会把点心卖给周记或别人,那么我们可以签上一个合约,在两年之内,我绝不把这些点心批发给别人。但如此一来,刘记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此时罗掌柜倒是希望她提条件。因为只有林小竹有所欲求,才能更好的把她栓在自己这条船上。

“刘记不是在别的地方也开有点心铺子吗?我希望您能帮我把它们旁边的铺子租下来。我的酱菜铺子。也想开分店。不光想开一家,而且想开很多家。当然,如果贵东家,或是罗掌柜本人对我这酱菜铺子感兴趣,可以拿铺子来进行入股。”

“哦?”罗掌柜的眉头皱了起来。租铺子这个条件,对于他而言倒不算什么。只要没有太过紧迫的时间限定。想要租个铺子,凭他的人脉,也不是难事。可入股酱菜铺子之事,他便得好好盘算一番,仔细想想其中的利弊。

林小竹没有说话,慢慢地喝着茶,等着罗掌柜慢慢思考。她相信,只要罗掌柜有眼光,能看得到她酱菜铺子的市场潜力,就一定会窜掇刘府尹入股的。退一步说,即便刘府尹看不上她这酱菜铺子,不愿意入股,她也无所谓。只要刘记点心铺子只能依靠她的点心才能支撑下去,她就不怕当她遇上麻烦时,刘府尹会袖手旁观。无论如何,刘府尹这把保护伞,她是要定了。

“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这酱菜铺子开了一两个月了,不知盈利状况如何?”罗掌柜问。林小竹提的要求,是用铺子来入股。要知道一个铺子一年的租金是四百多两,如果她的铺子利润太薄,一旦他们占的分额少,那绝对是赔钱的买卖。

“准确地说,我这铺子只开了三十五天,刨除房租和人工、原料费,纯利润是三十二两银子。”林小竹道。看到罗掌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又道:“但我这才是刚开张,许多人还不知道我这铺子的存在。罗掌柜也是做过生意的人,想必也知道,一个铺子刚开张,没亏本就已经不错了。我这还能有三十多两的收益,前景还是很不错的。”

是这个理。罗掌柜点点头,同意林小竹的说法。三十五天,最起码头两三天是一笔生意都没法做的,这样算起来,至少也有一天一两的收益。而他们租铺子,如果地段不像这条街那么好,一年的租金也不过是三百多两,相当于一天一两银子的铺金。如果林小竹给他们的分成高,这笔生意还是可以做的。她铺子里的酱菜,当初也送了些到点心铺子来。他是每样都尝过,觉得味道实在是不错。换句话说,这酱菜铺子是有前景的。再加上面前这小姑娘头脑不简单,生意必然会越做越大。

这么想着,他便看向林小竹,问:“不知我们用铺子入股,可以分到几成股子?”

“三成。”林小竹想也不想,便道。看到罗掌柜的脸­色­沉了沉,她又道,“你也可以算算,我这原料、配方是要占四成的,工人、管理也要占三成。跟这两项投入比起来,只拿每月三百多两银子入股,并不吃亏。”

罗掌柜承认林小竹说的有理。但生意人嘛,岂有不讨价还价的道理?当下道:“五成。”

林小竹笑了起来:“罗掌柜,如果换成你做这生意,对方要占你五成分子,你愿意吗?”

罗掌柜哑然。他当然不愿意。

林小竹摇了摇头,目光异常坚定:“只能是三成。我不会漫天要价,这是经过成本核算得出来的。当然,如果罗掌柜觉得吃了亏,也可以不入股。租铺子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大不了这生意我自己做好了。”说完她站了起来,“想必这两件事,罗掌柜还得回去跟贵东家商量,如此我便不打扰罗掌柜了。”

“也好,待我跟东家商议之后,再给陈姑娘答复。”罗掌柜也站了起来,送林小竹出门。看着林小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这心里有些郁闷。他做生意也有五、六年了,自诩经商经验还算丰富。却不想今天这场谈话,全由林小竹在主导,自己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爽。

站在那里看着店里的小二忙出忙进,时不时地有客人来光顾生意,罗掌柜的心情不一会儿便好了很多。林小竹有能力帮他解决掉目光面临的最大难题,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一件大好事。而且,以后能跟这样­精­明的人合作,总比跟猪一样笨的人合作要好吧?只要她能力强,被她牵着走就牵着走吧。

罗掌柜正要转身回屋子里去,孙浩便提着一个像枕头那么大小的匣子进来了。看到罗掌柜站在里间的门口,他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道:“罗掌柜,我家姑娘让我送些酱菜给您,说让您带给您的东家尝尝。”说完,把匣子递了过来,又道,“至于点心,我们姑娘说了,现在她便去买原料动手做起来,晚饭时分便可以送到店里了。到时还得再麻烦罗掌柜帮忙送给贵东家。”

这个陈姑娘,做事还挺麻利。罗掌柜满意地暗自点头,接过了那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每份酱菜都用­精­致的有盖的小瓷碗装着,一个一个整齐地摆放着匣子里;在瓷碗的盖子上,还贴着标签,写着酱菜的名字。再一看那个匣子,上面还雕着花纹,正中写着“百味居”三个字,看上去异常­精­美。

“你们店里平常就是用这些东西装酱菜的?”他诧异地问。

“正是。我们姑娘说了,任何东西,都得有­精­美的包装。像这种匣子装的酱菜,拿去送礼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罗家

“价钱应该很贵吧?”罗掌柜看着这匣子,暗自赞叹,心里思忖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弄一些这样的东西来装点心。

“这一匣酱菜,卖二两银子。”孙浩道。

罗掌柜点了点头。二两银子,并不算贵。如果是他要去送礼,一定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看来,这位陈姑娘,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啊他心里感慨。

那天傍晚,林小竹果然让孙浩送了一匣子点心过来。里面仍是用装酱菜的小瓷碗装着,盖子上面写着点心的名字:老婆饼、钵仔糕、曲奇饼、凤梨酥、椰角。而匣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用纸包着的东西,两边扭着,跟一条金鱼似的,极为好看。

罗掌柜拿起一个红­色­的纸包,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我们姑娘说了,红­色­的是水果糖,白­色­的是­奶­糖,绿­色­的是薄荷糖,黄|­色­的是牛轧糖。”孙浩道。

“哦?”罗掌柜看那红­色­纸包还有四、五个,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把纸包打开,将里面半透明的糖放入嘴里,只觉一股清新的水果味,从那甜蜜蜜的小硬块里不断渗出来。

“这东西,真不错。”罗掌柜连连点头。饴糖这个时代是有的,却都不是这样的味道和这种讨喜、方便携带的样子。罗掌柜觉得,这东西一定能大卖。

第二天一早,罗掌柜便到了百味居,告诉林小竹,无论是点心铺子的事,还是酱菜坊入股的事,他们东家都同意了。如果林小竹有空,立刻便可以签合约。

这回答是在林小竹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这意味着,她不用投入太多,便可把生意做大了,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大靠山。虽然这样做,有把刘记点心铺子的麻烦招惹到自己身上。但林小竹明白,没有付出,便没有收获。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刘记的东家绝对不会理采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林小竹便又到刘婆子那里买了些人手,挑了两个最老实的做点心,再提拔最先买回来的四人做了管事。一面每日做点心卖给刘记,一面将刘府尹或买或租的另两个铺面开了起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记新出的点心都是林小竹那宅子运过来的,这个情况很快就被周记注意到了。这一日林小竹从铺子里回住宅去,走到半路,便有人拦住了去路:“这位可是百味居的陈姑娘?我们东家有事要跟陈姑娘商议,还请陈姑娘移步到清心茶馆一叙。”

“不知贵东家是哪位?”林小竹停住脚步。

“便是周记的东家。”

“想来贵东家找我,是想要我把点心卖给周记吧?不好意思,我跟刘记签了合约,不能反悔的。只能请贵东家谅解了。”林小竹道。

那人见林小竹一点面子都不给,顿时沉下脸来,道:“陈姑娘,我劝你还是识趣些好。要知道,我们周记的东家,可是东安王。”

一字王为亲王,两字亲为郡王。这东安王,应该是一位郡王爷了。难怪秦寡­妇­敢这么嚣张。

“莫不是东安王在清心茶馆?”林小竹倒是有些诧异。如果真是东安王,这一趟她还真不得不去。毕竟东安王的面子是不好随意驳的。但东安王会为一个小妾的点心铺子亲自出面吗?想想都不可能。

那人的目光闪了一闪,不置可否。只不耐烦地催道:“快些吧,赶紧过去。”

林小竹便知清心茶馆里等她的绝对不会是东安王了。她自然不会送上门去让那秦寡­妇­发落,看了那人一眼,道:“对不住,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不能随你去了,还请见谅。”说完转身就走。

那人是带了两个随从来的,一见林小竹要走,立刻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小竹本是可以施展武功的,而且她知道秦寡­妇­也知道她有武功在身。现在派三个没武功的人来,必不想跟她发生大冲突,所以刚才并没运起轻功离开。此时见自己的去路被拦住了,转过身来,看着那人,目光沉沉地道:“怎么的?如果我不去,你们还想硬绑着我去不成?”

那人来之前,得了秦寡­妇­的吩咐,并不想如何为难林小竹。不过见她如此无礼,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悦地道:“陈姑娘,你要知道,我们姨太太肯见你,那是你天大的福份。不过呢,我们姨太太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陈姑娘真觉心里有亏,不敢去见我们姨太太,那也无妨。只要按照我们姨太太说的做就行了。我们姨太太说了,如果陈姑娘肯断绝跟刘记的来往,把点心和糖果卖给我们周记,以往的事情她就不追究了。否则,像你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灭了你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这件事,你可要想好了。这样吧,最迟后日,把点心运到我们周记来,价钱跟刘记一样。否则,姑娘就为家里准备七、八口棺材吧。”

说完,手一挥,带着两个随从扬长而去。

林小竹­阴­沉着脸盯了那三人的背影两眼,这才转身回家。一回到家里,她立刻派人把此事告诉了罗掌柜——自合作之后,罗掌柜便把他的住处告诉了她,让她一旦遇上这种事,就赶紧派人告诉他。她虽说有对付的方法,但此事是刘家引起的,自然要让他们去处理。

罗掌柜的动作倒是快,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便亲自到了林小竹的住宅。让人通禀之后,到了前厅,见林小竹闲闲地坐在那里喝茶,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道:“为了我们刘记,让陈姑娘受惊了。罗某在此替刘记给陈姑娘赔个不是。”

林小竹听得这话,倒是佩服罗掌柜会做人。不过一句话一个揖,却是让人心里舒服,便是有气也发作不了了。她只得也回了个礼,道:“罗掌柜客气了。”

两人坐下,又有人来上了茶,罗掌柜道:“陈姑娘放心,关于这秦寡­妇­的所作所为,已有人把话传到了东安王耳里。东安王那个人,为人还是比较正直的,听了此话秦寡­妇­必然会失宠。一旦失宠,这周记便不是她说了算了。”

“但她要求我最迟后日便要把点心送到周记去。”林小竹道。

“所以还请陈姑娘委曲一下,这几日搬到我那里去住。待得此事尘埃落定,再搬回来。我家人口简单,除了母亲和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妹,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到时我会以我母亲的名义来接你,便说是亲戚,接去跟我妹妹作几天伴,便不怕世人说闲话了。”

林小竹诧异地看向罗掌柜。罗掌柜对她一向冷淡而疏离,怎么这会儿却热心起来了?

“陈姑娘不必多心,在下不会有什么别的念头。只觉得因为我们刘记的缘故,让姑娘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过意不去,这才出此下策。本来派些家丁来给你守院子也未尝不可。但东安王府的护卫,不是我们请的家丁能抵挡得住的。陈姑娘虽也有武功在身,但好拳难敌四手,又有这么多下人需要保护,到时出了事,受损失的可是我们刘记。”

林小竹不过是诧异罗掌柜的态度,对于他的提议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知道秦寡­妇­会变态到什么程度呢?还是搬到罗掌柜的府上,避一避风头的好。她便问:“那罗掌柜打算如何安置我的下人?其中有三人可是做点心的,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用处,一个也不能出差错的。”

“男孩子都安排到各个铺子去,跟点心铺子的伙计呆在一起。想必秦寡­妇­只想找你的麻烦,对于他们,还是顾不上的。女孩子,便跟着姑娘一起到我家去,这样也不耽搁做点心和酱菜。我们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宅子一直没卖,空院子倒是有几个,足够安置她们了。”

见罗掌柜样样都安排妥当,林小竹便放下心来。送走罗掌柜,便命大家收拾东西。过了一个时辰,罗家果然派了车来,把林小竹和几个女孩子接走。而男孩子,本来就在铺子里忙活,罗掌柜派人一一通知下去,便都处理清楚了。为了保证宅子的安全,尤其是为了屋子里腌好没办法搬走的酱菜,罗掌柜又派了四个家丁来替她守护院子。

林小竹坐着马车到了罗家宅子,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迎上了上来,眉眼跟罗掌柜有五、六分像。她一见林小竹,便欢喜地道:“可是陈姑娘?”

罗掌柜在一旁忙对林小竹道:“这是我妹妹罗春儿。”又对他妹妹道,“这位便是陈姑娘。”

罗春儿走上前来,一把挽住林小竹的胳膊,道:“陈姑娘,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我听我哥说,你可能­干­了。”

“哪有什么能­干­?罗姑娘有娘和哥哥疼着,才让我羡慕呢。”林小竹笑道。

“爹爹。”忽然从里面奔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冲着罗掌柜大叫起来。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请你去王府

“铭儿。”罗掌柜一见这孩子,眉眼里全是慈爱。拉过那孩子的手,指着林小竹道:“这位是陈姑姑,快叫人。”又对林小竹道,“这是我儿子罗铭。”

林小竹前世是很喜欢小孩子的。这一世虽然在深山时有个表弟,却是个不可爱的。此时见罗铭粉雕玉琢,听了他爹的话又跟小大人一样郑重地行了个礼,声音糯糯地叫了一声“陈姑姑”,顿时喜欢得不得了,摸着他的头,逗他说了一会儿话。

“陈姑娘,咱们进去吧。”罗掌柜见大家都站在那里,忙道。

“啊,好。”林小竹这才拉着罗铭的手,跟着罗掌柜和罗春儿一起进了门。

罗家的宅子果然很大,一共有四进,还带着一处花园。只是因为家境不好,失于修缮,木梁上的画已不鲜亮有些院墙也有些坍塌的迹象。°

罗掌柜带着林小竹一路进了内厅,又转了几个弯,终于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道:“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吧。”

林小竹抬头一看,只见院子的拱门上写着玉苑两个字。跟着罗掌柜和罗春儿进去,只见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里面正屋连着厢房,一共五间,住她们几个人绰绰有余,而且里面的铺盖及生活用具都已准备妥当。

她当下十分感激,跟罗家兄妹郑重地道谢,又道:“不知罗夫人此时可方便,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方便的。陈姐姐,我带你去见我娘吧。正好我表姐也在这儿呢。”罗春儿道。大概平时没什么同龄人来跟她作伴,此时见了林小竹,见她是个极稳重的个­性­,说话温柔大方,很是喜欢,不一会儿功夫便换了称呼,由“陈姑娘”改成“陈姐姐”了。

“有劳了。”林小竹转头吩咐刘秀娟等人几句,让她们呆在这院子里不要乱走,便跟着罗春儿兄妹两到了内院的正厅。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跟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起进了门。那女子一进门,看到罗掌柜站在那里,脸上便露出些羞涩的神情来。

“­奶­­奶­。”罗铭一见罗夫人,便大喊一声,就冲了过去。

“哎,我的乖孙子。”罗夫人慈爱地搂过罗铭,亲了他两下,这才转过脸来看着林小竹,道:“这位就是陈姑娘了吧?”

“罗夫人。”林小竹连忙上前行了个礼,“陈曦生意上遇上些麻烦,不得已到府上来避上几天,打扰了夫人,实在过意不去。”

“哎,说的什么话。这事啊,我听启凡说了,都是他们给你惹的祸。这事要不是你,还不知有多麻烦呢。我们一家应该谢谢你,哪里说得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闺女啊,到了这里,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就说,有什么需要的就提,千万不要客气啊。”罗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

“是。”林小竹看着这样的罗夫人,只应得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罗夫人,让她想到自己前世的母亲。

有多少年,没看到这样慈祥的目光了?

“姨母,人家陈姑娘是做生意的,能­干­着呢。您啊,就不要瞎­操­心了。”跟在罗夫人身边的那个女子道。

林小竹听她的口气,竟然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罗春儿。

“啊,这是我表姐王玉蝶。”罗春儿笑着介绍道,目光却看向了她哥哥罗启凡。

罗启凡却看都不看王玉碟一眼,转头对林小竹道:“我娘说得对,住在家里,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拿,就当自己家一样。”

王玉碟见罗启凡看都不看她一眼,却对林小竹说这些话,不由得眼里露出些幽怨,轻轻咬了咬嘴­唇­。

林小竹也是个七窍玲珑心,一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初罗掌柜介绍他家里人时,便没有包括他妻子在内。而且她到了这里,连罗府上的夫人和表姑娘都出来招待了,如果他妻子在家,万不会不出面的。看来,那位罗少夫人,应该是个命薄的,很有可能不在人世了。否则,秦寡­妇­不会想主设法地想嫁给罗掌柜,而这表姑娘目光也不会如此奇怪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摇了摇头,决定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玉苑里。慈爱的罗夫人也好,可爱的罗春儿和罗铭也好,她还是少接触吧。

这么想着,她便不愿在这呆下去了,对罗夫人道:“因明日的点心要作准备,陈曦还有许多事要忙,如此就不打扰罗夫人了。”

罗夫人忙道:“嗯唿去忙吧。那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是。”林小竹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陈姐姐,我送你过去,顺便看你做点心。”罗春儿却跑上前来,挽住林小竹的胳膊。

“春儿,陈姑娘有事要忙,你可别去添乱。”罗夫人忙道。

“放心吧,娘。不会添乱的。”罗春儿挥了挥手,拉着林小竹出了门。

出了门,罗春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那嫂嫂,生铭儿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哥哥很喜欢我嫂嫂,一直没有续弦。我表姐倒一直想嫁给我哥哥,可我哥就不愿意搭理她。所她现在说话常常­阴­阳怪气的,陈姐姐你别在意。”

“呵,我没事。”林小竹笑道。

“陈姐姐,你又会做点心,又会做酱菜,真能­干­。唉,我也想出去做生意,可我娘死活都不让。”

“我还想有娘疼爱,什么都不­干­呢。”林小竹是真心羡慕罗春儿。有一个慈爱的娘,有一个能­干­的哥哥,家里人口简单,尚有薄产,不用为生计发愁,罗春儿的命,比她好太多了。

回到玉苑,林小竹便看到带来的几个姑娘都已在厨房里忙活了,做那些点心,几个关键的步骤她还得自己亲自动手的,把技术核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因此跟罗春儿告了个罪,便上前去­操­作。罗春儿看似天真,却是个有眼水的人。见林小竹忙活,便不打扰她,一个人到院子里坐着绣花。等林小竹从厨房里忙活出来,才找她说话聊天。

到了晚上,罗夫人特意叫人来请林小竹过去用饭,林小竹则婉然拒绝了,跟手下的几个姑娘吃了厨房里送过来的饭。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竹便一直呆在玉苑里。罗春儿常常带着罗铭到玉苑找她说话,倒也不觉得烦闷。如此平静地过了五、六日,这一天,罗启凡派人到玉苑来找她,叫她到内厅去,说有事要商议。林小竹便带着罗春儿去了。

“陈姑娘,事情麻烦了。”罗启凡一见林小竹进门,便开口道。

林小竹还以为事情解决了呢,正为可以回家高兴,却不想迎头听到这样一句话,赶紧诧异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唉!”罗启凡坐了下来,也请林小竹坐下,让丫头上了茶,这才道,“本来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安东王得知了秦寡­妇­心里还……还掂记得以前的事,有意跟刘记过不去,很生气,冷落了秦寡­妇­,还下令让周记不要为难我们刘记和百味居。却不想那日颖王正好在东安王府做客,听到了此事,知道刘记出了新鲜点心,味道不错,便派人来,说请那个会做新点心的师傅到颖王府做点心……”说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看着林小竹。

“你是说,颖王现在下令让我去王府做点心?”林小竹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正是。”罗启凡点点头。

“他有没有说,是让我去做一些点心便放我出来呢?还是想把我去做他王府的点心厨子?”林小竹又问。

“没说。”罗启凡叹了一口气。见林小竹坐在那里半天不作声,他道:“如果换作别的点心师傅,手艺能得到王爷的赏识,能去王府做点心,也是一个好前程,便是刘记受些损失,为了个人前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偏偏咱们东越这些王,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些好­色­。像东安王,就纳了许多姬妾。而这颖王,成亲没两个月,便又纳了两个侧妃。陈姑娘这一进府,我担心……”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然后看着林小竹,欲言又止。

“罗掌柜,有话尽管说。”林小竹道。

“如果陈姑娘想要过那种人上人的生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可如果姑娘没有这种想法,我看还不如让你那会做点心的姑娘去。”

林小竹自然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她皱着眉头,问:“颖王有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去王府做点心?”

“说了,让你未时就去。”

此时已过了午时,那不就是说,只给她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要她去王府报道,让她想把做点心的手艺教给帮着她做点心的姑娘都不成?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点心的关键部分,一直都是我亲自做的。此时要教,也来不及了。”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八十九章 颖王妃

听得林小竹这么一说,罗启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这如何是好呢?”那颖王终究是王爷,如果派两个小丫头去,做出来的东西跟刘记点心铺子卖的点心味道不同,那可是欺君之罪,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我不愿意,颖王总不能强抢民女吧?”林小竹问。

对于罗启凡所说的事,她倒不是很担心。在她想来,她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是长得清丽一些罢了。那颖王什么绝­色­美女没见过,估计家里的丫头都比她漂亮,哪可能为了她就冒天下大不韪,担个强抢民女的恶名?在她想来,罗启几现在之所以这么担心,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有多么好,担心她会被颖王强抢了去,而是怕她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自愿成了颖王的姬妾。如此一来,她提供给刘记的点心,还有酱菜铺子,很有可能就没办法再做下去了。这对刘府尹和罗启凡来说,还真是不小的损失。

也因如此,她对罗启凡的试探根本不想回应。

“我想,那倒不至于。”罗启凡见问,这话说得倒是老实。

林小竹点点头:“那就行了。”她站了起来,“那便麻烦罗掌柜准备马车吧,我等会儿便带着那两个丫头一块儿去王府。”

罗启凡的心思,还真就是林小竹所猜想的那般。他原以为自己激上几句,林小竹便会信誓旦旦地说她绝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思。却不想林小竹根本没理这茬,脸上也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是一副沉思的样子,让人一点也看不透。

这丫头,真是只有十六岁吗?罗启凡想起自己那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再看看林小竹这个样子,心里头不由得犯了嘀咕。

不过颖王那里糊弄不了,林小竹又愿意去颖王府,时间又逼得紧根本没给他想办法的机会。罗启凡也没有办法,只得道:“那陈姑娘稍等,我去叫人准备马车。”说完,匆匆出了门。

林小竹回到院子通知了那两个跟她一起做点心的丫头,自己又换了一身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她们出了玉苑,到了大门。而罗府正门,马车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罗启凡此时则站在马车旁边,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见她们出来,忙打了声招呼,让她们上车去,道:“我送你们到王府,然后就在门厅等着你们。等你们做好点心出来,再接你们回来。”

林小竹点点头:“有劳罗掌柜了。”带着两个丫头上了马车。罗启凡则骑着马随行。

马车穿过大街,往东走了近两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罗启凡在车外出声道:“到了。”

林小竹下了马车打量着眼前的王府,发现马车是停在了颖王府大门口,不由得诧异地望向罗启凡。她不过是王府请来做点心的怎么可能走大门呢?不过见罗启凡去门前投了拜帖,她便没有多话。

罗启凡在门口跟守门的人说了半天,又等了好一会儿,便转过身来,对林小竹道:“先上车,咱们转到侧门去。”

林小竹也不多话,上了马车,随车夫转了个头,走到旁边的一个侧门处停了下来,这才又下了车。

此时那侧门早已有一个穿着绸缎的婆子在那里等着了。见林小竹来打量了她几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丫头,出声道:“跟我进来吧。”

罗启凡一听,便在门口道:“我在门口等你。”

那婆子凉凉地看了罗启凡一眼,也不理他,只对林小竹道:“走吧。”

林小竹冲罗启凡点了点头便跟了进去。

每个大宅子的厨房,都会设在宅子的外侧,离侧门或后门不远,以便于采买的人进出方便。林小竹跟着那媳­妇­子走了进去,见只转了一个拱门,便到了一院子,看那屋子炊烟袅袅,便知是厨房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说她笃定颖王不会对她有兴趣,但能少些麻烦,终归是好的。最好这次进到颖王府来,只在这厨房里呆着把点心做好,就可以退回去了。

“这是王爷、王妃做吃食的小厨房。这边是专做点心的,你进去吧。”那婆子指了指南边的一间屋子道。说完,率先领路进去。

林小竹进过北燕皇宫的点心厨房,也进过端王府的点心厨房,所以跟着那媳­妇­子进了颖王府的点心厨房,看到里面极为宽敞的屋子和琳琅满目的厨房用具,脸上平静得如一汪湖水。倒是跟她进来的那两个丫头,脸上满满的便是惊讶。

“冯五家的。”那婆子一进门,便高声叫道

忙碌里的人群里跑出一个人,对那婆子施了一礼:“吴嬷嬷有何吩咐?”

婆子指着林小竹道:“这是王爷专门从外面请来的点心师傅,给王妃做点心的。你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供给她。”

“是。”冯五家的应道。抬起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满眼的不以为然。

吴嬷嬷看她这样子,丝毫没有生气,只皱着眉头看着那边忙碌的人群,问:“烤竹笋做得如何了?”

冯王家的低下头去,羞愧地道:“要一会儿才能好。”

吴嬷嬷哼了一声:“废物!王妃好不容易想吃一口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们都做不出来。养你们这些人来­干­什么?”说完,满脸怒容地转身离去。

“烤竹笋?”林小竹在一旁听得这菜名,不由得奇怪地挑了一下眉。竹笋当然是配各种­肉­焖煮才好吃,而烤竹笋不过是在厨具不方便的情况下才做的一道菜。怎么这位颖王妃,平常竟然喜欢吃烤竹笋?那么到底什么味道的烤竹笋,会让这些厨子这么为难?

冯王家的被吴嬷嬷当着外人的面骂了一顿,脸上露出些许恼怒的神情,看吴嬷嬷走远了,这才愤愤然地嘟哝道:“我们是做点心的,又不是做菜的!那边大菜师傅都做不好的吃食,却想让我们一两次就能做好,这不为难人吗?”说完暗自啐了一口。

发泄完心头的怨气,她这才转过脸来,对林小竹冷冷道:“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林小竹本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到了这颖王府,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也不问那烤竹笋是怎么一回事,跟着冯王家的到了一个案台前。

“要些什么原料?”冯五家的停住脚步,板着脸问。

林小竹报了原料名称。她做的点心有些原料平常是不大用得上的,还以为这颖王府没有,却不想冯五家的唤了个小丫头来,两人一起从柜子里、桶里、案台上一阵鼓捣,竟然把原料凑挤了。

林小竹见炉子什么的都很齐全,也不管冯五家的是什么个脸­色­,自顾自地跟她道了一声谢,便带着两个丫头做起点心来。

三人都是熟手,这一次做的量又不多,所以不到一个半时辰,便把点心做好了。而这一个半时辰,冯五家的被吴嬷嬷派人来骂过两次了,说她做的烤竹笋不合王妃的心意。

看着冯五家的­阴­沉的脸,林小竹头痛地走了过去,道:“冯管事,我做的点心都做好了。”

冯五家的扫了她手里的托盘一眼,叫道:“刘三媳­妇­,你送过去吧。”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小媳­妇­明显的缩了缩脖子,嚅嚅道:“这……冯管事,我不是送过一次了吗?”眼睛一转,又道,“这点心既是这位姑娘做的,我看不如让她亲自送去好了。”

冯五家的转过身去,­阴­沉沉地盯了刘三媳­妇­一眼,又扫了一下场中的人。见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看她,一副生怕被她点名的样子,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脸对林小竹道:“那你跟着刘三媳­妇­去送点心吧。如果你做的点心能得王妃的欢心,或许会有大赏。”

有赏才怪!林小竹腹诽。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颖王妃,应该是一位极挑食的人,挑食到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所以厨房的人才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而那位颖王不得已,才会想到请外面的她到王府来做点心。她这点心送去,如果不让颖王妃满意,估计一顿骂是免不了的,更有可能会受到什么惩罚。否则这些人就不会把送点心视为畏途了。

不过,既然这点心厨房是这位冯管事的天下,她既发了话,而且在心情极度不爽的情况下,自己要不答应,颖王妃那里的惩罚还没下来,这里的惩罚就得领了吧?而且看这情量规,到最后这一遭她还得去。

想到这里,她便也不作无用功了,爽快地应了一声:“是。”

至于颖王看上她要强抢民女一事,此时她就更不担心了。有些事,往往以讹传讹。这颖王既然只为颖王妃多吃一口,就为她做这么多事,可以看得出他对颖王妃还是很在意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到一个女人就化身为­色­狼,还当着颖王妃的面?

这么想着,林小竹转头吩咐了她带来的两个丫头一句,便端着点心,跟着刘三媳­妇­往颖王妃的住处而去。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章 故人?

小厨房离颖王妃住的正院并不远,沿着回廊走了一阵,刘三媳­妇­便停了下来,对站在门口的两个婆子笑道:“王婶子、张婶子,王爷在外面请了个点心师傅回来给王妃做点心,现在点心做好了,我带她来送点心过来。”

那两个婆子原本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眉头微蹙,似乎一脸的愁容。听得刘三媳­妇­的话,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地道:“等一下再说吧。”

这两人说话间,听力极灵敏的林小竹,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吼声。

这声音如果不注意,根本听不见。刘三媳­妇­丝毫不觉,听得那婆子的话,满脸讨好的笑容不由得僵了一僵,上前一步,又讪笑道:“王婶子,这点心可是王爷叫做的。而且您知道,要是放凉了味道不好,可就麻烦了……”

王婆子却脸­色­一变,用力地瞪了刘三媳­妇­一眼,低喝道:“住嘴,先退下。”

刘三媳­妇­连忙住了嘴,面­色­­干­­干­的,眼里露出一抹怨恨。

林小竹却知道这王婆子喝这一声,是为刘三媳­妇­好。她此时可是听得一阵匆匆地脚步声,正往这大门口走来,还伴随着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有种她就什么都别吃,随她饿死算了。这种女人,还真不能对她好……”

林小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离地门口远一些。要知道这是颖王府的内院,而能出入这内院、又能这样恶狠狠发脾气的男人,只能是颖王一人。显然这颖王是在王妃那里吃了瘪,此时怒火中烧,她们站在大门口挡路,很有可能会受池鱼之殃,还是退开些好。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门里便走出一个男人来。这男子十八、九岁年纪。相貌清俊,只是此时满脸怒容,看上去甚是怕人。见了门口几人,他恍若未见,直直出了门便往左边去了。

刘三媳­妇­见得颖王爷从门里出来,被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待得颖王爷走远了,这才抬起头来。悄悄地望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王婆子她们,见她们脸­色­愈加不好,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隔了好一会儿,王婆子这才道:“行了,进去吧。”

刘三媳­妇­如闻大赦,忙笑着向王婆子连声道谢,然后转过身来,沉着脸向林小竹招了招手,见她到了面前,这才狠狠地瞪了林小竹一眼,冷声道:“跟上。”

这些宅门里的人。都是势力眼。这刘三媳­妇­刚才受了王婆子的气,此时便要拿自己来发泄。林小竹暗自摇摇头,也不跟她争执,手里提着食盒,默默地跟着刘三媳­妇­进门。

院子很大,正屋门口站着两个丫头,还有几个出出进进地忙碌着。但整个院子却鸦雀无声。刘三媳­妇­看这样子,惴惴地走到门口,拦住一个正端着一盆水出来的丫头,讨好地笑道:“青玉姑娘,我带人送点心过来,不知王妃现在……”

青玉极不耐烦,道:“王妃现在可什么都不愿意吃,你还是过一阵再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刘三媳­妇­为难地看了看林小竹。这外面请来的点心师傅,也不知王爷到底是怎么吩咐的。如果不把她做的点心送到王妃面前,到时他记得问起来,自己便有脱不了的­干­系。但如果直直地这么闯进去,碰上王妃正在气头上,一顿打是免不了的。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横,一把拉住青玉,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她,道:“还得青玉姑娘帮着通传一声,就说是王爷特别在外面叫的点心师傅,来给王妃做点心的。”

青玉见了银子,脸­色­缓了一缓,道:“我先却取了热水来给王妃净脸,再找机会跟王妃说,你们等着吧。”

“是是,劳烦青玉姑娘了。”刘三媳­妇­陪笑着,目送她去了。

见青玉走远了,她这才转过脸来,对林小竹冷冷道:“看见了吧?为了你这点心,我得受多少气,还得花银子。受些气就算了,可是银子不能我帮你出。拿来吧,半两银子。”

这刘三媳­妇­虽然态度上有些可恶,但刚才这银子确实是花出去了,并不是讹自己。而且如果没有自己这事,她也不用走这一遭。所以林小竹倒也没多计较,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递给了她。只要这事能够早完早了,快快回家,就是再多给几两她都愿意。

见林小竹银子给得爽快,刘三媳­妇­脸­色­好看了一些。她也不再多话,转过身去看着青玉去的厨房,见她端了热水出来,又眼盯盯地看着她进了正屋。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功夫,青玉才从屋里出来,对刘三媳­妇­道:“王妃说了,王爷请人做的点心,还是送还他自己吃吧,她消受不起。”说完,转身就走。

“是。”刘三媳­妇­倒是松了一口气,横了林小竹一眼:“走吧。”

两人出了门,刘三媳­妇­又跟王婆子客气了两句话,但显然王婆子两人并没有心情跟她客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眸,在那里蹙着眉发呆。

提着食盒跟着刘三媳­妇­往回走,林小竹仍有些愣愣地出神。刚才她站在院子里,隐隐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正是当初在半路遇见又跟着一起去南海国的西陵公主萧潇的声音。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们两人分离不过是四个月,当时,萧文卓不是还在到处替她选附马吗?怎么就嫁到这颖王府,还闹出绝食的事情来呢?

如果真是萧潇,她应该怎么办?去与她相认,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喂,你到底走不走?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领赏啊!”刘三媳­妇­走了老远,见林小竹没有跟来,而是站在回廊里怔怔地发呆,不由得火冒三丈。

“哦,来了。”林小竹连忙跟上。算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商贾,离他们这些皇家子弟地位相差天远。就算萧潇嫁给了颖王,以她们彼此的状况,便是相认了又能如何呢?如果萧潇把她的情况告诉给沈子翼或是什么人听,倒还若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回到小厨房,刘三媳­妇­便道:“点心送去了,王妃不愿意吃。”

冯五家的可不好糊弄,把食盒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立刻瞪起了眼睛:“你是不是没先把点心拿出来,而是讲了王爷请人来做点心的事?”见刘三媳­妇­脸­色­微变了变,喝道:“把刚才的情况说出来,否则我就去找王婆子问清楚。”

刘三媳­妇­见糊弄不过去,只得老老实实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便惹来冯五家的一顿臭骂:“你这婆娘是想偷懒还是猪脑子?先把点心端上去让王妃尝尝,看看合不合她胃口,再跟她说王爷的事,你会死啊?先不先就说是王爷请人做的,王妃正在气头上,能吃这些点心吗?”说完大手一挥,“去,刚才烤出来的笋,便再由你送过去。哼,想偷­奸­耍滑,我告诉你,没门。”

刘三媳­妇­眼泪都下来了,哭叫道:“为什么是我?她们那么多人都没轮到,为什么又是我?”

冯五家的眼睛一眯:“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这个月的月钱扣了。我也别说我处事不公,刚才如果你老老实实把点心呈上去了,我自然不会再叫你去。可如果个个像你一样走一趟就算交了差,吃食却没送上去,一旦上面追究下来,便是我驭下不严,到时受罚的就是我。”

“去,去,我去还不行吗?”刘三媳­妇­哭着接过一个婆子递过来的食盒。

冯五家的又把林小竹手里的食盒拿过去,递到刘三媳­妇­的另一只手上:“你顺便把这点心也送上去,也别说是王爷请人来做的。只要王妃吃上一口,那就万事大吉,管它是谁做的呢。快去。”

“让她跟我一起吧。”刘三媳­妇­可怜巴巴地指着林小竹恳求道。

“那可不行,到时王妃见她面生,问起来又是一场气生。赶紧去吧。”冯五家的道。

见刘三媳­妇­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地出了门,林小竹暗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轻声问冯五家的:“冯管事,不知我是否能回去了?”

冯五家的回过头来,眼睛一瞪:“回去?你回去做什么?一会儿王妃要是愿意吃你做的点心,你自然还得再接着做。在这里等着吧。”

“……那好吧。”林小竹无奈地后退几步。她就知道,颖王府没那么容易放人。

“你,我说你……”冯五家的声音极大,见林小竹抬起头来,这才接着道,“你可会烤竹笋?”

“烤竹笋?”林小竹这才想起这道烤竹笋是颖王妃自己提出来的吃食。如果此人真是萧潇,她要吃的烤竹笋,岂不就是自己在路上烤给她吃的那东西?如果真是,自己要把这道菜的做法说出来吗?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府

林小竹这一迟疑,就被冯五家的看在了眼里。这几天为了不吃东西的事,她没少挨骂,心里揣着一股火,脾气就躁得很。所以见林小竹竟然犹豫,便想要发火。但想着林小竹不是颖王府的人,不受她管,而且还是王爷亲自请回来的,或许有些门道也不一定。便压住心里的火,耐心道:“姑娘要是知道,便告诉我。如果照着你的法子做好了,让王妃吃上一口。到时不光是我们感谢姑娘你,便是王爷也要重赏呢。

冯五家的那脸上的神情变化,林小竹都看在眼里。她也是做过下人的,知道如果主子有了要求,下面的人再难都得办到,办不到就得受罚,所以厨房的这些人才火烧火燎各种烦躁。自己装作不知道推脱倒是不要紧,就怕这些人脾气上来了,把她压在这里不放她回去。

她装着怯怯的样子,道:“可是,我家里人送我来的时候,说是让我做完点心就回去的。这又要烤竹笋,岂不是呆得更久?他们在侧门那里,该等急了。等那位送点心的嫂子回来,我还想早点回去哩。”

冯五家的眼睛一瞪又开骂,但看林小竹那样子,怕再一骂她更不说了——便是她不说自己也没办法——只得脸上堆起笑容来,装着一副和蔼的样子,道:“你能不能走,可是由我说了算的。你只要把你知道的烤竹笋的法子告诉我,等那送点心的嫂子一回来,我马上让你回家,好不好?”

“真的?”林小竹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不过,如此一来,如果王妃真喜欢上了你那烤竹笋,王爷有赏下来,你岂不是吃亏了?”

林小竹暗自点心。这位冯管事虽然脾气丑点,但人还真不坏。她们两人在这里说话,那些厨娘们都各忙各的,哪里听得到她们说的什么?得了竹笋的新做法,她只需要说是自己想出来的,便可把功劳全揽去了。自己就一外面的点心师傅,便是心里有气也不敢说出来。但她却没这么­干­,可见是一个顶好的人。

“不吃亏。”林小竹摇摇头,“我说的就一乡下土吃法,冯管事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实在没什么可稀罕的。便是做出来王妃喜欢吃,那也是冯管事的手艺好,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冯五家的一听这话,心里那股火早熄了,越看林小竹就觉得越欢喜,道:“那你快把那法子告诉我。”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不管你说的法子好不好,冯嬷嬷这银子都赏你了。”

“谢冯嬷嬷打赏。”林小竹欢喜地接过银子。这银子可有一两,她刚才花出去的半两银子不光回来了,还赚了半两。虽说以她的身家,这半两银子不看在眼里。但没谁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当下她也不再耽搁,道:“做烤竹笋很简单啊,就是先把冬笋洗­干­净,连壳放到水里煮一下,这样它就没有苦涩味了。然后在根部切上一刀,再往笋尖的地方打一小洞,放些盐进去,再架到火上去烤,鲜甜里便带了些咸味,很好吃。不过有一次,我见有人往里面放了一根火腿­肉­,那味道太好吃了。”

冯五家的听得眼睛亮亮的,这法子,还真是她们没想过的。当下亲切地拍拍林小竹的肩,道:“你到那边坐一会儿,等送点心的刘三媳­妇­回来,如果不要你再做点心,你就可以回去了。”说完,迫不及待地去试验新做法去了。

“好,谢谢冯嬷嬷。”林小竹甜甜一笑,跑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刘三媳­妇­耷拉着脸回来了,眼睛还红红的,很显然是哭过。她找到忙碌着的冯五家的,回禀道:“点心送进去了,被王妃扔出来了。”

“又被骂了?”冯五家瞅她一眼。

刘三媳­妇­委曲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过去帮忙吧。一会儿我自己去送。”冯五家的叹了一口气。见刘三媳­妇­到旁边帮忙,她走到林小竹面前,道:“行了,没你事了,你回家吧。”

“真的?太好了。”林小竹站了起来,跟冯五家的施了一礼,又冲她一笑,“冯嬷嬷为了那个烤竹笋,可是给了我一两银子。所以那道烤竹笋一会儿如果有赏,那都是冯嬷嬷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说完转身就跑出了厨房。

“呵,这孩子,还真是实诚。”冯五家的感慨了一句,然后冲着林小竹的背影喊道,“姑娘,别急,我叫人带你出去。”说完,回头道,“刘三媳­妇­,你带她出去。”

“是。”刘三媳­妇­把手上的事放下,赶紧出了门。追上林小竹。这时她的脸上难得地堆上笑容来,对林小竹道:“姑娘怎么这么急着就回去了?在这吃过饭回去也不迟啊!”

林小竹诧异地看了刘三媳­妇­一眼。她这态度,怎么一下变了?不过人家对她笑,她自然不会恶言相向,淡淡道:“我家里人在侧门上等着我呢。”

“哦。”刘三媳­妇­恍然大悟地样子,然后又望着林小竹,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跟冯管事是亲戚?”

“啊?”林小竹这下终于知道这刘三媳­妇­为何态度变了。当下啼哭皆非地道:“不是。”还没等她再问,就指着门口道:“我到了,不用再送了,谢谢刘嫂子。”说完,三步两步地就蹦了出去。

“陈姑娘。”一声惊喜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林小竹抬头一看,她来时乘的马车正停在离侧门有三丈远的地方,而罗启凡正从那里走来。

守门的看林小竹出来,正要走上前去问话,刘三媳­妇­赶紧解释道:“这位是陈姑娘,刚才在厨房里做完了点心,冯管事命我送她出来。”

这就不是擅自离开了!守门的略一点头,又坐了回去。

罗启凡对刘三媳­妇­拱了拱手:“谢谢嫂子了。”又关切地对林小竹道,“累了吧?赶紧上车吧。”

能如此顺利地从颖王府出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让林小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应了罗启凡一声,便爬上了马车。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打算

出了巷子,到了大街上,林小竹掀开车帘,对着外面道:东安王那里没事了,我今天便搬回家住。罗掌柜就不用送我了,我去买些东西,再到府上辞行。”

罗启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道:“也好。”拱了拱手,便带着他的小厮往铺子的方向去了。

林小竹到街上买了些礼物,到了罗家,让两个丫头把礼物捧着,直接去了罗夫人的院子辞行。

罗夫人却拉着她的手,慈爱道:“这几日你一直忙,很少到我这里来,咱们娘儿俩都没能好好说话。我听春儿说,你是一个人带着一群下人住。怎么的,你家大人呢?”

林小竹迅速抬起眼来,看着罗夫人。她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打拼,戒备心很重,别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习惯­性­地分析利害关系。可此时,她却在罗夫人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满满的关切。

或许,罗夫人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一良善的­妇­人对一个孤女的关切吧。

她移开目光,看着罗夫人拉着她的手,回道:“我家中长辈都俱在的。只是家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到了一定岁数,都要出来自己闯闯。也就是只给一点钱做本钱,不靠家中的力量,看看能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虽说女孩子,却因自小有主见,被长辈们寄予厚望。所以也跟男孩子一样,被派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罗夫人温柔地点了点头,赞叹道,“能以这样的形式锻炼孩子,可见你的祖辈都是极有眼光之人。”

林小竹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说你家人不会不管你。但你终究是个年轻女孩子,现在这么一个人住着,还真是不够妥当。”罗夫人又皱眉道。

林小竹抬起头来,看着罗夫人,不知她说这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罗夫人似是遇上了难题,凝神想了一想,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林小竹笑道:“唉,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本来想让你住到这里来算了,反正我家里空房子多的是。但你女孩子家家的,无缘无故地住到别人家里来,终是不妥,咱们东越虽然对女人没有那么多苛责,却女子的名声还是讲究的。再说,这样做,恐怕你家大人也不会乐意。算了,以后啊,你要遇上什么难事,就去找你罗大哥,不要讲客气。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人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么?你要出了什么事,启凡那刘记点心铺也损失不小呢。所以你有事尽管说,别见外。”

“哎,好,我记住了。”林小竹此时真是被感动了。这位罗夫人,是真真切切地为她考虑问题,并没有带一点私心。

罗夫人说完这些话,又有些赧然地道:“陈姑娘,你别嫌我罗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你孤身一个女孩子,不容易。我是当娘的,总觉得如果我们家春儿要是也跟你一样,我还不得心疼死?我们家启凡,就整日说我瞎­操­心。想想也是,你这么能­干­,我怎么能拿你跟春儿比呢?”

“罗夫人快别这么说,您关心陈曦,陈曦都知道。只有您把我当成了自己的晚辈,才会跟我说这些话呢。陈曦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啊,你就多来玩。不光是我,我们家春儿也一直很喜欢你呢。”

“那么罗夫人,我就告辞了。再不走,怕天要黑了呢。”林小竹站了起来。

罗夫人也站了起来:“也好。启凡刚才似乎回来了,我让他送你回去。至于春儿,她刚被她表姐拉着去看花样子了。你走的事,还是别跟她说吧,否则你准走不了。那丫头,是真心喜欢你,一定舍不得你走。”

“春儿是个好姑娘。”林小竹由衷地道。像罗春儿这种有母亲、兄长庇护着的女孩子,­性­格单纯又开朗,没有半点心机,跟她相处,完全不用设防,让人感觉很放松。

罗夫人叹了一口气:“她那­性­格,我都不放心让她出嫁。如果她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林小竹辞行完,便赶紧回了院子,让那些丫头们收拾东西。大家的东西都简单,不过是随身的两套衣服,就是那些做点心的家什和酱菜罐子有些麻烦。最终罗启凡叫了几个家丁,跟来时一样搬到了一辆骡车上,跟着林小竹她们乘坐的马车,一起回到了林小竹租住的宅子。

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林小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回想起这次的事情,她心里颇有些沮丧。她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自己没有什么力量。她不过是无钱无势的小孤女,没有力量跟刘记、周记和颖王府抗衡,所以才会遇上一点情-动,只能防御,不能进攻。

力量,总是一点点强大起来的啊!她当初来东越时,孤身一人,身上只有两、三千两银子。而现在呢?她手下已有了十几个下人,开了好几家连锁的酱菜铺子,再加上给刘记点心铺子供应点心,每日除了开销,还净赚一百多两银子;而且,因为跟刘府尹合伙的缘故,地痞流氓,嫉妒的同行,都不敢来惹她。这些,也算得是这四个月来的收获了吧?

接下来,是不是跟刘府尹见一面,商量商量开连锁酒楼的事情呢?林小竹坐在雾气氤氲的浴桶里,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摇了摇头。

尽管她很想在短时间内壮大自己,但把­鸡­蛋全放到刘府尹一个人的身上,是最不明智的。她没有自保能力,这次不过是一点做点心和酱菜的本事,就让刘府尹不放心了。如果再把身上的厨艺全都展示出来,谁知道他会起什么歪心呢?而且通过这一次颖王府的事件就可以看得出,这位刘府尹并不是一个能担事的人。一旦遇上比他权利更大的,他就毫无办法,只能把她推到前面去挡箭。

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能跟刘府尹地位相当的人合作办酒楼。这样刘府尹只能老老实实依靠她,而不能再打她的主意了。如此一来,她就彻底安全了。

可是,在这陌生的东越,她如何才能认识跟刘府尹地位相当而又想扩展生意的人呢?

莫非,还得借助萧潇的力量?

想到这里,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看看再说吧。毕竟与萧潇相认,有利也有弊。而且,萧潇刚嫁来这东越,又是那样天真烂漫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想让她介绍一个能跟自己做生意的人,怕是很难。

第二日,林小竹巡视了一番自己的铺子,看到一切都好,生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遂放下心来,开始想着如何培养自己手下的这些下人。如果真要开酒楼,她还得靠这些人。她没有三头六臂,不能事必躬亲。把他们收服为最忠心的下人,然后教给他们做点心、酱菜、大菜的本事,管理铺子与酒楼,是把事业做大做强的基础。

然而那日下午,她正坐在酱菜铺子里听张文东汇报近期来的帐目,门口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姑娘,你怎么来了?”林小竹看清楚来人,诧异地站了起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启凡的表妹王玉蝶。

王玉蝶的脸­色­极不好看,一见到林小竹,眼睛直直地瞪着她,似乎要冒出火来。

林小竹莫名其妙-。今天一天,她还没见着罗启凡呢。这王玉蝶,发的什么疯?

王玉蝶深吸一口气,道:“有适合说话的地方没?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这边请。”林小竹把她往里面让。这是一家刚开不久的铺子,后面带着个天井,里面有两间屋子,其中有一间林小竹便布置为看帐歇脚的地方。

一进到里间,王玉蝶便迫不及待地道:“陈曦,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我表哥,是绝不会娶你的。他心里,只记着他那死去的妻子。五年了,他都忘不了她。而且他也说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所以这一辈子,他也不会再另娶他人。你就死心吧。”说着,自己反倒红了眼眶,坐在那里悲悲切切地呜咽起来。

这话从何说起?林小竹一头雾水。可看到王玉蝶那样,她又生不起气来,只是道:“你别急,出了什么事了?我可没有说过想要嫁给你表哥。我跟他,平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这次去他们家避难,纯粹是因为我对于他们的点心铺子比较重要,怕我出了事,他们生意上受损失。”

听了这番解释,王玉蝶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好转,哽咽道:“可刘府尹派了人来,跟姨母说,要表哥娶你。”

“什么?”林小竹眼睛猛地一凝,问道,“那你姨母和表哥怎么说?”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是一般人

“我表哥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娶,拒绝了。而我姨母,要表哥愿意娶妻,娶谁她都愿意。但她却拿我表哥没有办法。”

“哦。”林小竹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但她总希望人­性­多些良善,少些算计。好在罗家呣子,还没让她心寒。

不过,看来得尽快找一个合作者了。否则,那刘府尹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主意来呢。

想到这里,林小竹眼里一片寒意。

王玉蝶根本没有理会林小竹是什么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哽咽着道:“他娶亲前,我还没有长大。现在我已长大了,可他却一直忘不了那个人。我跟谁争,也争不过一个死人。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看着这样的王玉蝶,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这种事,还真不好劝。或者有一天罗启凡被王玉蝶的真情所感,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或许,王玉蝶的坚持,只换来一身伤悲。故事的结局,谁知道呢?

王玉蝶哭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问林小竹:“你真没想过要嫁给我表哥?”

“没有。”林小竹摇摇头,“我不知你姨母给你说过我的家世没有?以我们家的家世,是绝不会同意我嫁给你表哥的。而且,我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也是。”王玉蝶点点头。嫁给罗启凡,说难听点,就是续弦的继室,每年在嫡妻的牌位面前要行妾礼的。而罗启凡不过是刘府尹手下的一个掌柜林小竹却是几家酱菜铺子的大东家,还每日卖那么多点心给刘记,人又长得好。这样比罗启凡更有钱又年轻美貌的女子,如果不是情之所至,又何必去给人家当继室?更何况,林小竹有本钱做这么大的生意,家里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家境呢。

“对不住啊,我今天听到表哥说的那些话,太伤心了所以不管不顾地就跑出来找你。你别在意。”想到这里,王玉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关系的,我没怪你。”林小竹安慰地拍拍王玉蝶的肩。她感激王玉蝶还来不及呢。如果没有王玉蝶这一闹,她哪能知道刘府尹打的什么主意?

王玉蝶哭了一声,心情好了很多。她要了水来净了脸,又施了些粉,将红红的眼眶遮掩住,便带着丫环离开了。而林小竹坐在那里,兀自沉思。

“姑娘,外面来了个人说是刘府尹的夫人派来的,要接你到府上去玩。”张文东进来道。

“哦?”林小竹皱起了眉头。要是换作以前,她倒是很愿意跟刘府的人打交道。可现在,不用说,一定是想要劝她嫁给谁,从而把她绑在他们刘家的贼船上。这样不光是她的技术,还有她的钱,都全是刘家的了。人财两得,何乐而不为?刘府尹,倒打的好算盘。

“姑娘这刘夫人接你去,怕不是又打什么主意吧?”张文东道。前几日林小竹被接到罗府去住,昨日又去了颖王府今天刘夫人又派人来接,这让张文东总感觉不大妙。

听得张文东这话,林小竹很欣慰。张文东­性­子沉稳,遇事肯动脑筋。他经历的事不多,现在却能把几件事联想起来,感觉到刘府派人来是不怀好意,实在是难得。更难得的是,经过她这三、四个月来的观察发现张文东为人正派也很忠心。这样的人,真应该好好培养让他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膀。

“这些事,回来再跟你说。”林小竹决定回来之后一定把自己所遇到的事好好跟张文东分析一下,“你去把云珊叫进来。”

云珊是她后来买的一个女孩,十五岁,为人机灵,而且还会几手三脚猫功夫,林小竹便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有个侍女,平时跑个脚通个信什么的,比较方便。她此时正在铺子里帮着卖东西。

“姑娘。”云珊进来,唤了一声。

“走吧,陪我去刘府。”林小竹道。瞥见张文东一脸的不安,她笑道:“没事,现在他们有求于我,而且也没摸清我的底细,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最多是想帮我安排一门亲事,我不答应他们也没折。”

张文东见林小竹神情安定,表情轻松,便点了点头,把心放了下来。

刘夫人派来接林小竹的马车,可比罗启凡接送她的那一辆华丽舒适多了;而来人则是刘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姓郑;还有一个大丫环,叫做轻烟。两人都穿罗着缎,钗金簪银,言辞举止都极有气派,一看就是豪门里混得极得意的人。由此可见,刘夫人对林小竹,倒是给了很高的礼遇。

“陈姑娘。”郑嬷嬷和轻烟见林小竹带着一个丫头出来,忙施了一礼,“我家夫派奴婢二人来,请姑娘过府一叙。”

林小竹微微颔首:“有劳二位了。”抬眼看了一下马车,“现在就去吗?”

“不知姑娘现在可方便?”郑嬷嬷抬起头来,望着林小竹。

“方便。”林小竹点点头,“不过我有马车,二位请上车吧,我坐我自己的马车就好。”增加了几个铺子,为了巡视方便,林小竹便买了一辆马车,虽然不是很豪华,却胜在舒适。赶车的是买来的一个男孩子,叫做云胜,是云珊的哥哥。

张文东很机灵,早已把马车叫了过来。林小竹带着云珊上了车,郑嬷嬷和轻烟这才登车,让车夫启程。

刘府尹并不住在官坻,而是住在临湖的一处老宅子里。宅子虽老,却是豪门大家风范,处处雕梁画栋,奢华中透着雅致。林小竹到了刘府下了车,跟着郑嬷嬷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花厅。

“陈姑娘,劳烦你在此坐坐,奴婢去禀了夫人就来。”郑嬷嬷道。吩咐轻烟上茶上点心,这才进了内院。

此时刘夫人正在小厅里听管事媳­妇­回事情,见了郑嬷嬷回来,忙把那些人喝退下去,问道:“如何?”

“奴婢等人去时,陈姑娘正在城东那家酱菜铺的里间,不知在­干­什么。小二通报了,才带着丫头出来。身上穿着云锦坊的衣服,头上的首饰看上去不是很贵重,却很别致,打扮极为不俗。见了奴婢们的穿着和马车,态度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的羡慕自卑。她也没乘我们的马车,而坐她自己的马车来的。马车就是普通的青桐壁马车,她上车时奴婢看了一眼,里面的布置倒是清雅舒适。到了这里,对咱们府上的景致和室内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司空见惯似的。”

“这么说,她出身挺不错?”刘夫人眯了眯眼睛。

“想必不会差。”郑嬷嬷谨慎地道。

刘夫人点了点头,站起来道:“走吧,去见见。”

到了花厅,刘夫人并未进去,而是在门外站了站。站在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花厅里的情景,而花厅里的人却发现不了她。只见里面客座上,正坐着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动作优雅从容,打扮脱俗不凡,气质高雅出尘,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尤其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上那份自信从容的气度,竟然是一般的大家闺秀都难以拥有的。

果然,不是一般人!刘夫人得出如是结论。

打量完林小竹,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后面的云珊身上。这个丫头,长相一般,穿着也一般,但她站在那里,规规矩矩,那从容却谨守规矩的姿态,竟然跟轻烟也一丝不差。

刘夫人又点了点头。那叫云珊的丫头,她倒知道是这位陈姑娘才买不久的一个山里出身的女孩子。只不过跟了她主子一个半月,竟然能有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这位陈姑娘极会调教下人。而其他下人,听说也调教得不错的。驾驭下人可是一门艺术,没有一套豪门里的训练方式,便是管理都成问题。看来,这位陈姑娘果然出身高贵。

要是林小竹知道刘夫人心里所想和郑嬷嬷刚才所说,必然暗笑不止。她两辈子草根,哪有什么高贵出身。只不过前世的眼界极广,今生的眼界又极高,尽跟王爷皇子打交道,皇宫都进过,王爷府上更是随意出入,什么没见过?一个小小府尹的宅子,再豪华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至于调教下人,好歹她前世也被培训过,还简接地见识过传销手段。在她看来,培训下人无非就是一个洗脑的过程。对于这些山里来的如一张白纸似的孩子,她想要画什么颜­色­,想要调教成怎么样,自然不难。

刘夫人来时林小竹就已知道了,见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她便也岿然不动。待得刘夫人跨进门槛,她这才装着刚知道似的,放下茶碗,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

“陈姑娘,这位就是我们夫人。”郑嬷嬷跟在刘夫人后面进门,忙介绍道。

“见过刘夫人。”林小竹轻施一礼。

“不必多礼。”刘夫人亲手把林小竹扶了起来,笑道,“早就说想要见见你,但前段时间家里事多,一直耽搁到了现在。今天相见,陈姑娘果然让人眼睛一亮,一见忘俗。”

“夫人谬赞,陈曦愧不敢当。”林小竹微笑道。脸上既没有忸怩不安,也没有洋洋自得。

刘夫人又暗自点心——果然是大家风范。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四章 消息

“来,坐坐。”刘夫人亲热地道,又唤轻烟,“给陈姑娘斟茶。”

“是。”轻烟上来,给林小竹把茶杯斟至七分满,又拿了一个杯子,给刘夫人也倒了一杯茶。

刘夫人也不看轻烟给自己倒的茶,只顾着对林小竹道:“不知陈姑娘这茶可还喝得惯?我平时没事,就喜欢鼓捣茶。家里的好茶,可是不少。如果陈姑娘喝不惯这种茶,我让轻烟再泡一种。”

林小竹端起茶来,轻轻啜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刘夫人这金骏眉可是不俗,鲜活甘爽,高山韵显,喉韵悠长,喝一口让人仿佛置身于森林幽谷之中,真不愧是武夷山桐木关所产的好茶。这种茶,一两茶便值一两金子呢。陈曦何其荣幸,能得刘夫人如此盛情款待。”

刘夫人一惊,端起茶来看了一眼,然后饮了一口。一口茶汤徐徐咽下,虽然满嘴的茶香,刘夫人心里却不是滋味。昨儿她姐姐给她送了二两顶级金骏眉,她当时随手放在了茶罐里,忘了交待几个大丫头,却不想今儿轻烟竟然拿了这茶来待客,想想她就­肉­痛。

不过……她蓦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林小竹。

这金骏眉,可是顶级红茶,每斤需采七、八颗芽尖,而且只野生于南海国武夷山桐木关,极其名贵。她姐姐作了候夫人,每年想方设法,也只得半斤左右。要不是姐姐疼她,知道她爱茶如痴,这茶她还真喝不上。然而面前的这位陈曦姑娘,不光是说出了它的名称,更是把它的产地、等级和价钱都说出来了。不是能经常喝上这种茶,谁有这份见识和品茶水平?

“陈姑娘今年只有十六岁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真是让人佩服。不知陈姑娘祖上是哪里的?”刘夫人终于决定开门见山地相问。

对于自己的身世,林小竹早就想好一番说辞了。此时见问,便道:“陈曦是东临人。”

东临是东越国的旧都,是一座极繁华的城市。虽然由于一些原因,迁都到了现在的越京城。但一些贵族的祖宅,依旧还留在东临。而那几家贵族,在东越国政界和军界都是极有影响力的,便是皇帝都颇为忌惮。其中一家,正是姓陈。

所以听得林小竹的话,刘夫人一惊,脱口相问:“可是东安公陈府?”

林小竹笑了笑:“这个……刘夫人,我就是一小小生意人,岂敢说自己是靖安公陈府的人?”

只是不敢说,却不是否认!

刘夫人看着林小竹,脸上一会儿忧,一会儿喜,表情变幻交加,煞是好看。

这还要说吗?这还要否认吗?试问,京城有哪家的女儿有这样的气质和见识?东越国又有哪一家族是会用这一种方式来培养和历练孩子?林小竹在罗夫人面前所说的话,刘夫人她可都是知道的。

当初,跟这位陈曦姑娘合伙做生意,刘夫人也不是很在意。心想着总不过是一个能做些新奇点心和酱菜的合伙人,一年几百两银子的投资,她并不放在眼里。却不想这短短的两、三个月,那几家点心铺子和入股的酱菜铺让她一下多得了三百多两银子的收益。这还仅仅是开始,如果这项生意再做下去,一年的收益也是很可观的。如此一来,她对这桩生意渐渐地重视起来。然而接下来便遇上东安王和颖王这件事,就好像忽然发现的一块最美味的­肉­被人抢走了一般,心里快可想而知。

不过不痛快是不痛快,她却没把这林小竹放在眼里。想着总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有几分能­干­的小孤女罢了。

于是她才生出了一个主意,便是想让罗启凡把这位陈曦姑娘给娶了,人财两得,生意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折。罗启凡读过几年书,又是一位秀才,人长得俊,能力也强,正是这些小姑娘最中意的对象。只要他有心,这位陈曦姑娘没有不动心的。

却不想罗启凡却是个不知好歹,宁愿这掌柜不做,也不愿意娶陈曦姑娘。她只好改变主意,想打听了林小竹的底细后,把她配给自己下面的其他管事,如果稍有些地位,便配给刘家旁支的一些子弟。

然而今日这一见,她才发现,自己这个打算错得太离谱了。如果面前这位姑娘真是靖安公家被长辈看重的孩子,便是东安王正妃都做得,她的亲事又岂是自己能Сhā手的?

可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能有机会跟靖安公陈府的人攀交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的这位姑娘,凭她的身份和能­干­,以后绝对是东越国地位尊崇的夫人之一。此时能与她好,以后的好处那是大大的。

这时刘夫人再也不心疼她的金骏眉了,拿起茶壶亲自给林小竹斟了一杯茶,转换话题道:“陈姑娘聪明能­干­,人品出众,见识广博,让人一见就喜欢。我看着你啊,就跟看着我的女儿一样。唉,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越京做生意,真是不容易。以后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这里啊,就是你在越京城的家了。”

“多谢刘夫人厚爱。”林小竹站起身来,轻施一礼。刘夫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不过顺水推舟,将错就错,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她自然乐意见到。

“哎,叫什么刘夫人?见外了不是?如果陈姑娘不嫌弃,唤我一声伯母好了。”刘夫人笑道。

“刘伯母。”林小竹从善如流。

“好孩子。”刘夫人亲热地拉着林小竹的手,又转头对郑道,“赶紧叫二姑娘出来,跟陈姑娘认识一下。”

“是。”郑嬷嬷赶紧去了。

“一会儿啊,留下来吃晚饭。”刘夫人又转过头来,对林小竹道。见她要推辞,又佯装着把脸一板:“你唤我一声伯母,便不可推辞。”

“如此,便打扰伯母了。”林小竹道。心里却在感慨,刘夫人的慈爱看上去比罗夫人更甚,但本质却全然不同啊!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林小竹便呆在刘府里,跟刘夫人和她的女儿刘如月闲聊,又跟下衙回来的刘府尹亲切地见了面,一起吃了饭,这才告辞出来。

坐在自己的马车里,看着前面、后面护送的刘府的护卫,林小竹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虽然拉了虎面做大旗,把眼前的危机解了。但找一个能跟刘府尹相抗衡的合作者,已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否则,她就不能把生意做大做强。西洋镜,总有戳穿的时候。

第二天,林小竹一到店里,孙浩就迎了上来,道:“姑娘,说,对面的周记点心铺子要顶出去,不做了。”

“啊?为什么?”林小竹听得这消息,心念顿时一动。那周记点心铺子面积有刘记的两倍那么大,而且地段也好,倒是个开饭店的好地

“那铺子,本就是当初秦寡­妇­用东安王给的钱开的,现在秦寡­妇­失宠了,这个店又明摆着是抢刘记的生意,东安王大概觉得这做法不地道,便准备不做这生意了。那铺子每年的租金是八百两,当初跟铺子的东家签了两年的合约,东安王府上准备原价转让出来。”

林小竹点了点头:“这条街上有意接手的人多不多?”

孙浩摇摇头:“这消息是周记一个跟我要好的伙计透露出来的。这街上其他人,还不知道呢。”

这个孙浩,可真是打探消息的好手。

林小竹道:“回去后你去关梅那里,领一两银子的赏钱。”现在内宅的开销,都是关梅在管着帐。

“多谢姑娘。”孙浩笑嘻嘻地作了个揖。

林小竹站了起来,叫道:“云珊,咱们走,到周记去看看。”那家周记,因为刘记的关系,她一直没有进去看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却在门口遇上了罗启凡。林小竹现在对罗启凡一家挺有好感的,主动打了声招呼:“罗掌柜,从家里来呢?罗夫人和春儿可好?”

罗启凡对林小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并没有因林小竹去他家住过,就变得热情无比,也没有因为刘夫人的逼亲,就对当事人林小竹避如蛇蝎。他停住脚步,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道:“是,刚从家里来。多谢陈姑娘惦记,我母亲甚好。就是春儿,昨日知道你走,倒是哭了一大场,今儿还闹着要到铺子来找你玩,被我骂了一顿。”

“啊!”林小竹心里有些感动,“春儿我是很喜欢的,你带她来玩呗,没事的。”

“陈姑娘手上的铺子不少,又要做点心,哪里有空?她就一小孩子,不必理会,过两天就好了,谁有空天天哄她玩?”罗启凡道,“好了,你去忙吧,我进铺子去看看。”说完拱了拱手,进了铺子。

林小竹并没有直直地就往周记去,而是沿街慢慢走,一路地几个铺子,买了些零碎东西。到了街口才转弯,又一路地逛过来,这才拐进了周记。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五章 颖王妃萧潇

周记果然面积不小,一面临街,一面还对着一条小河,河边翠竹茂盛,风景不错;而且铺子里面还带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后面有两间屋子和一间厨房。这样的地方,八百两银子,跟她那间四百五十两的租金比起来,便宜太多了。想必当时秦寡­妇­是借了东安王府的势,才把价钱压得这么低。

林小竹从周记出来,心痒难耐。她现在手头上的银子又跟她来东越前一样多了,银子放在手上,哪有开铺子钱生钱来得划算?虽说开酒楼,一下子不一定能找到好厨子,手下的孩子又一下培养不起来,但这样的地段这样的铺子,真不那么容易找得到。八百两啊,很便宜呢。

“咦,姑娘,您看。”云珊在她后面叫了起来,惊醒了沉思中的林小竹。

林小竹顺着她的手一看,却看到两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地停在刘记和百味居之间。

“姑娘,你说,会不会是刘夫人?”云珊低低地道。昨日跟着林小竹去刘府,她可见到了刘夫人对自已主子那叫一个亲热。今天亲自到铺子来看望姑娘,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林小竹看到这辆马车时,第一反应也是刘夫人来了。不过待看清楚那马车的样式,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古代等级森严,而这辆马车的盖、幨、坐具皆金黄缎,饰彩绣皆金翟,横杆中为铁银双翟相向,翟首金。这样的马车,应该是皇室成员使用的才对。

想到这里,林小竹一惊,停住了脚步,对云珊道:“你装着买东西的样子,到铺子里去打探了再说。我先退回周记避一避。否则如果是颖王府来找麻烦的,一头撞进去,那就连想办法的余地都没有。”说完,她转身又进了周记。她心里隐隐猜到来者便是颖王妃萧潇,但事涉皇室,还是谨慎为妙。

云珊本就机灵,这两个月在林小竹的调教下,处事更知轻重。听了林小竹的话,她也没有回头,直接缓步往百味居走去。走到近前,便见车里下来一个丫头,打扮极为华丽,便是那日刘府尹府上的轻烟和郑嬷嬷都比不上。见那丫头下得车来,直接进了刘记点心铺子,云珊便停住了脚,只远远地站在那里,没再往前凑。

既然这些人跟自家无关,云珊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去凑热闹了。毕竟这些人身份不一般,稍有不慎,就会给主子惹祸。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功夫,罗掌柜便跟那个丫头出来了,走到门口,看见云珊,他的眼睛一亮,转头对那丫头道:“陈姑娘就是隔壁百味居的东家,不过她开了好几家铺子,不知现在在不在旁边这个铺子里。”说完,趁那丫头转头去看百味居的门牌时,他对着云珊隐晦地摆了摆手。

云珊是个机灵的姑娘,听得罗掌柜这话,再看到他的手势,转头看了看那些围着马车的护卫,迅速退了几步,离刘记远了一些,然后转身往周记飞奔过来。进了周记,把林小竹扯到没人的角落,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林小竹听了她的话,没有作声,只是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马车,兀自凝思。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对云珊道:“走吧,咱们出去。”

“啊?”云珊惊讶道,“可看样子,这些人不怀好意呢,否则罗掌柜就不会让您别露面了。”

林小竹摇了摇头:“这应该是颖王府的人,应该是为那些点心来的。你觉得,如果有什么事,我能躲得过去吗?”说完不再多言,直接走了出去。

云珊只得跺了一下脚,紧跟在林小竹后面。

虽然猜到马车里坐的正是萧潇,林小竹还是绕过马车,走到百味居门口。而罗掌柜陪着那个丫头正从里面出来,遇见林小竹,他脸­色­一变,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云珊一眼。

林小竹心里涌上一点暖意。这罗启凡看上去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却还挺关心她。任谁遇上这种不可掌控的事,就应该先避开,然后派人打听了他们的来意,再想办法解决,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像她这样直接撞上来,一旦遇上不好的事,就没办法转圆了。

不过,她已打定主意要跟萧潇相认了。今天萧潇亲自上门,自己避而不见,难不成明天还卑躬屈膝地到颖王府求见不成?更何况,萧潇上门,绝不会有恶意,自己何必让她失望呢?

林小竹面对面地撞上来了,罗启凡自然不能再为她遮掩,只得对那丫头道:“青黛姑娘,这位便是你要找的陈曦姑娘。”

那青黛脸露惊喜之­色­,忙对林小竹福了一福,道:“陈姑娘,可算找着您了。我家主子想请姑娘一见,此时就在马车上,姑娘能不能移步一见?”

罗启凡有些惊异地看着林小竹。青黛刚才介绍了,她是颖王妃的婢女。那马车里坐着的,自然就是颖王妃了。让颖王妃亲自上门来相见,而且她的婢女对林小竹还如此客气,就算林小竹的点心做得好,让颖王妃喜欢,颖王妃也不必如此吧?

“不知贵主子是哪位?”林小竹微笑着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表现。就是明知道是萧潇也得问啊,总不能人家一请就扑上去吧?

“我家主子是颖王妃。”青黛恭敬地道。

林小竹点点头,还是那副样子:“如此,便请姑娘带路吧。”

“陈姑娘这边请。”青黛带着林小竹到了马车前,禀道,“王妃,陈姑娘请来了。”

车帘顿时被人挂开了,露出了一张脸来。林小竹一看,不是萧潇还能是谁?只是……那次见面还是圆润的脸,明艳的脸­色­,如今却削瘦得下巴都尖了,脸­色­苍白。这,还是当初那纯真快乐的萧潇吗?

“小竹……”萧潇轻唤,眼睛盯着林小竹,慢慢有晶莹的泪光渗出。

“陈姑娘,请上车吧。”青黛见状,担心自己主子在众人面前失态,忙对林小竹道。

看着这样的萧潇,林小竹的嘴­唇­动了一动,不过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跟一间小屋子似的,站在车里基本不用低头。萧潇身穿一件石榴红镏金长裙,无力地倚靠在宽大而舒适的座位上。身边还坐着一位侍女,正挪着垫子想尽量让自子主子舒服一些。见林小竹上车,忙站了起来。

“陈曦参见颖王妃。”林小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有外人在,她自然不能失礼。

“你……”萧潇原本有些激动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轻声问:“你不姓林?”

林小竹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曾经姓过,萧姑娘。”

“真的是你?”萧潇的眼眸亮了起来,朝林小竹招了招手,“快过来坐。”

林小竹走过去,在她的下首处坐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你……你怎么……嫁给了颖王?”

萧潇脸上浅浅的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了。她转过头去,对旁边的侍女道:“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是。”侍女应了一声,下了车,对大家吩咐了几句,马车便缓缓朝前行驶起来。不一会儿,到了清凌湖边,停了下来,护卫们都散开了去,便是驱车的车夫也换成了青黛。

等车里那侍女泡好了茶,退了出去。萧潇这才看着林小竹,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道:“我嫁给颖王,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很奇怪吧?”

却原来,早在林小竹跟萧潇他们相遇前,东越国就为颖王陆健宁向萧潇求过亲。只是当时萧文卓等人不了解陆健宁,不放心把萧潇嫁给他,并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却不想当他们回到西陵国时,正遇上了从北燕国贺喜之后到西陵游玩的陆健宁。不知怎么的,萧潇竟然一眼就喜欢上了陆健宁,死活要嫁给他。萧家没法,只得把她嫁到了东越来。

本来陆健宁也是喜欢她的,却不想两人新婚才一个月,东越国的政局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出于政治的需要,陆健宁不得不接受太后的安排,纳了两名侧王妃。萧潇心里郁结,自然食不下咽。这才有了陆健宁到处为她找厨子的事情。

“那么,颖王对你可好?”林小竹同情地看着萧潇,问道。

萧潇垂下眼眸,两滴晶莹的眼泪慢慢地掉了下来:“他虽然也关心我,却也时不时地宿在她们那里,对她们,也很好的……”她一把抓住林小竹的手,哽咽道,“小竹,我真后悔当初不听父皇、母后和哥哥的话。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的情况,都不敢跟我母后说,说了出没用。我这是自讨苦吃,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将萧潇瘦弱的身体搂进了怀里。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谈心

萧潇扒在林小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才抹­干­眼泪,坐直身体,低声问林小竹:“小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成了刘记的点心师傅?袁扬哥哥呢?”

林小竹张了张嘴,看着萧潇,不知应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跟袁天野的情形。好半天,才道:“他回到北燕,说要娶太后给他安排的逸王妃,我跟他吵了一架,就跑出来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萧潇微张着嘴,看着林小竹,半天不作声。最后目光茫然地望向被车厢挡住的前方,好一会儿才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便是那样情深意重的袁扬,都辜负了林小竹。这世间还有什么感情是牢靠的呢?

林小竹默然,跟萧潇一样抬起眼睛,看着前面的车厢发呆。

离开北燕四个月了。不知这四个月里,袁天野,他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袁扬,他真的成亲了吗?”沉默了一会儿,林小竹还是开了口。在这里四个月,她一直没有去打探过袁天野的消息。一个是她生活在社会低层,没办法去打听;二来,她忽然间就害怕了。她当初离开,自以为懂得了袁天野的意思——因为她是他的软肋,所以他想让她离开北燕,以便放开手脚跟袁拓相斗(注:详见修改的第二百七十九章)——于是她离开了,她不想给他拖后腿,她不想碍手碍脚。却不想,四个多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派人来找她。想起他当初说的那番话,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不会,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为了权利,遵照太后的旨意跟别人成亲吧?

萧潇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来,我一直都……都忙自己的事。”说完,羞愧地低下头去。

林小竹拍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几个月来,萧潇面临了她人生最大的转折:恋爱、成亲、被人Сhā足,她没­精­力去关注别人,也很正常。

见萧潇情绪好些了,林小竹这才又道:“不过,如果方便,你能不能让颖王帮忙问一下?别跟他说是我要问的,你就装着随口一问,反正你跟袁扬也是熟人,问一句应该没什么吧?”

“好。”萧潇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小竹。”紧接着,她又抓住林小竹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能不能搬到颖王府去住?陪陪我?”

这姑娘,还是这么不知世事!林小竹叹息着,道:“我手下管着十几个人,开着好几个铺子,每天还要做点心供给刘记,实在走不开呢。”

“两天,就两天,好不好?”萧潇抓住林小竹的手,使劲地摇。

嫁到东越来,受了委曲,她一直都不敢跟父皇母后说。便是母后派人来问,她也只能说好话,谁让她自己当初听不进人的劝,一意孤行呢?所以这几个月来,心里的委曲一直憋着。此时好不容易遇上林小竹,虽然岁数比自己小,却是一个极有主意极聪明的人。萧潇便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也不肯撒手。

“唉,好罢。”林小竹心一软,答应下来,“不过,我现在叫陈曦,东临人。咱们在南海国有过一段同行的经历,情­性­相投,成了好朋友。这情况,你可别说错了。”

“好的,小曦,我明白了。”萧潇点点头,看着林小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这样隐姓埋名,是为了不让袁扬找到你吗?”

“也算是吧。”林小竹叹了一口气。

“好了,我不问了,你别难过。”萧潇见她脸­色­郁郁,赶紧道。顿了顿,又问:“那你现在跟我回去吧?”

“你先送我到刚才那地方,我跟店里人说一声,然后再送我到家里收拾些衣物。”林小竹道。

开玩笑,要是就这么跟着萧潇离开了,虽然可以让人去店里跟孙浩告之一声,但其中原委是说不清的。她当初被颖王府接去做点心,罗启凡就说出那样的话了,担心颖王看上她,让她做姬妾。现在再这么不清不楚地住到颖王府去,还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呢。如果刘夫人因此做出什么事来,那就麻烦了。

“好。”萧潇往车外喊了一声,“青黛,到刚才那地方去。”

“是,王妃。”青黛应了一声,下车去把护卫们收拢来,仍让车夫驾了车,往百味居驶去。

不一会儿,马车在百味居停了下来。林小竹起身刚要下去,却听萧潇道:“我也跟你下去看看。”

萧潇下去,倒不用她再费口舌了。林小竹点点头:“也好。”退到一边,让她先下。

“王妃。”青黛却道,“您这身体,还是别下去了吧。”萧潇这段时间,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身上无力,平时走几步路,都是手软脚软的。

萧潇见了林小竹,诉说了一通,又哭了一场,心里的郁结去了一小半,此时­精­神比起原来好了很多。见青黛阻拦,瞪了她一眼:“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说着,也不用人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青黛忙上前去,扶住了她,不再劝阻。

林小竹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青黛的担心,笑着对萧潇道:“我亲手做的点心,一会儿你吃一点吧。为了那些臭男人,咱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要是林小竹跟袁天野感情幸福,说些萧潇就不爱听。可现在,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萧潇听这句话便感觉特别解气,心情大好起来,点点头道:“好。”扶着青黛的手,缓缓下了车。

待林小竹跟在后面下了车,云珊便迎了上来扶住她,禀报道:“姑娘,刚才我坐在后面那辆车里呢。”

林小竹点了点头。这萧潇,做事还算靠谱。

萧潇的这辆车,太过显眼。早在第一次来时,各个铺子的人都探头探脑的。不过以为是哪位贵人想要亲自在刘记买点心,大家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了。这一回见它又来了,顿时感觉事不寻常,全都站到了店门口,朝这边张望。看到萧潇扶着青黛的手从车里下来,各自低声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一位贵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待林小竹也下了车,走上几步跟那位贵人说话,还领着她进了自己的百味居,大家惊诧地静默了一下之后,便如同菜市场一般喧腾起来。

开饭馆的王老板道:“那辆马车,应该是颖王府的吧?你看看,那车辕上还有着颖王府的标志呢。这样的车,也只有颖王和颖王妃能坐。那岂不是说,先下来的那位就是颖王妃了?那身打扮,除了王妃还真没别人,没看她头上Сhā着凤钗吗?可百味居的陈姑娘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还一同乘坐一辆马车出出进进?莫非她跟颖王府有什么渊源不成?”

“不会吧?要是跟颖王府有渊源,她还跑到这里来开店?早就被接进府里去享福了吧?颖王府那么大,不差一个吃闲饭的人。”有人道。

又有一人神神秘秘道:“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前天陈姑娘可是被接进颖王府去了,说是颖王叫她进府去做点心。没准是她奉承的好,做的点心合了颖王妃的意,此时路过颖王妃便来看看她开的铺子。”

“切,吃个点心好就让她跟自己同乘一辆车,还说说笑笑地一起进店?你做这几十年生意,又没见哪位贵人也这样对你?”

王老板见大家争执不休,声音越来越大,伸头看了看那些全身武装的护卫,赶紧低声道:“嘘,大家都别争了。一会儿他们都走了,大家去百味居问问孙浩那小子,不就知道了?”

而那边林小竹引着萧潇进了铺子的隔间里,让云珊赶紧去沏茶,自己则到了隔壁的刘记拿点心。一进门,便遇上了正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的罗启凡,笑道:“罗掌柜,没想到颖王妃是我以前的一个故人。她吃了我做的点心,猜想着是我,这才打探着找来了。我这两天要住到颖王府去陪她说说话,几个铺子便请罗掌柜照拂一下。”转头吩咐小二包了几样点心。

这几个月来,罗启凡看着这个跟自己那无忧无虑的妹妹一般大的女孩儿,租铺子、买人、租宅子、培训下人、开店,一个人辛苦,一个人渡过一个一个难关。虽然听她说有后台,遇到难事却也没见有人来帮她,便一直担着心。那日林小竹去颖王府前,他说的那些话,虽然出于刘夫人的授意,却也是真心地担心着林小竹。便是刚才,林小竹不明不白地上了那辆不是有谁在里面的车,他都还悬着心呢。现在听得这话,得知她跟颖王妃有故旧,再不是无依无靠,自然地便替她高兴起来,道:“没问题,你放心去好了。”

“谢谢罗大哥。”林小竹感激地道。

拿了点心,回到铺子陪着萧潇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闲聊了一会儿,吩咐了孙浩几句,这才跟她一起上了车,直奔自己租住的宅子,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跟萧潇去了颖王府。

到了颖王府大门口,两人下了车,进到门厅正准备上轿,便听得一人叫道:“潇儿,你回来了?”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两个女人

林小竹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青年男子,相貌长得极为俊美,整个人跟袁天野、萧文卓的英武沉稳、沈子翼的文质彬彬又不同,儒雅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头戴玉冠,身上穿着一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看样子,这应该就是颖王府的主人,萧潇的丈夫,与袁天野、沈子翼、萧文卓齐名的轩辕四公子之一的东越国颖王陆健宁了。

“健宁。”萧潇看见陆健宁,眼睛蓦然一亮,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绚丽的光彩。

陆健宁走了过来,微微沉下脸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这样,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完,又伸出手摸了摸萧潇的手温,见她手指冰凉,脸上更加不悦,转过脸来喝斥青黛,“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出门也不知给王妃加一件厚衣服,拿个手炉!”

听得陆健宁这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萧潇心里涌上一股甜蜜,柔声道:“健宁,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而且我已经穿得够多了,一直呆在车里,真不冷呢。”

“还说不冷,看这手都冰凉凉的。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你要出去,跟我说一声,我抽空陪你一块儿去。”陆健宁的脸还是板着,语调却温柔了许多,伸出大掌把萧潇的手放进去捂着,不停地揉搓,又道,“走吧,赶紧回屋去。”说完,拉着萧潇便往里走。

“你不是要出去吗?”萧潇显然已经把林小竹忘记了,也忘了面前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心。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陆健宁,一面跟着他走,一面问道。

“我是要去找你的。你回来了,我自然不用出去了。”陆健宁拉着萧潇走到轿前,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便要扶她进轿。

“啊。”萧潇此时终于想起林小竹来了,转过身来。对仍站在门厅的林小竹招了招手,叫道,“小……小曦,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终于把自己想起来了。林小竹耸了耸肩,快步走了过去。

“健宁,这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陈曦,今天碰巧遇上。便邀到家里来做客。”萧潇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完全的不谙世事。介绍林小竹时,并未提前天陆健宁请她来府里做点心的事情。

“陈曦见过颖王爷。”林小竹轻施一礼。

陆健宁极为礼貌地回了个揖,问道:“陈姑娘是东越还是西陵人?怎么跟潇儿有旧?”

“陈曦是东越人。因喜欢四处游玩,在南海国境内曾跟西陵太子和和瑞公主同行过一段路,故而认识。”林小竹中规中矩地答道。

得知是自己那个大舅子审核过的人,陆健宁便放下心来,笑道:“潇儿在这里挺寂寞的,有空便麻烦你多来陪陪她。”

“是。”林小竹应道。

陆健宁转过头去,对萧潇道:“好了,上轿吧。我让人炖了燕窝,一会儿可要看着你吃完。”

萧潇对这份呵护很享受。满脸甜蜜地“嗯”了一声,便要进轿。却听有人远远地唤了一声“王爷”,萧潇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咬着嘴­唇­看向了陆健宁。

陆健宁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一顶轿子从回廊处抬到了面前,轿帘半开,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朝他微笑。轿子还未停稳。里面的人便又开口道:“王爷,幸好在这里遇上你,要不然妾身就得派人到处找您了。我祖父派人来说,那笔生意已经谈妥了,想请您去看一看货呢。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去?”一面说着,一面从轿里出来,对着萧潇恭敬地行了一礼:“姐姐安。”眼睛却又看向了陆健宁。

“真的?太好了。”陆健宁听得这个消息。满脸的喜悦,“当然是现在去。”又转头对萧潇道,“回去好好吃东西,不要再胡闹了。晚上我回来陪你。来,上轿吧。”伸手把萧潇扶上了轿。

“王爷,您可快些。那里都等急了。”那女子开口催促,“我先上车了,你赶紧来。”

“好,就来。”陆健宁听得这话,也顾不得安慰又快要滴泪的萧潇,直起身体,急急转身朝门外走去,赶上特意在门口等他的那个女子。然后两人相携一起上了车,马车便立刻辘辘朝前驶去。

林小竹转头一看,看见原本已进了轿子的萧潇,此时站在轿前,眼睛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然后忽然间一转身坐回轿里,赌气地喝道:“回去。”说完,用力地把轿帘放了下来。

“是,王妃,您坐稳了。”那抬轿子的婆子连忙应道,一前一后地把轿子抬了起来,朝前走去。轿子里便隐隐传来萧潇的呜咽声。

青黛吩咐另一侍女跟着轿子,自己转过头来,对林小竹道:“陈姑娘,请上轿吧。”

“好。”林小竹暗自叹息一声,上了另一顶轿子。

颖王府极大,轿子足足走了两盏茶功夫,这才停了下来。林小竹从轿里出来,见萧潇已早已下了轿,被丫头扶着进屋子里去了。

“陈姑娘,您别在意。我们王妃­性­子就是这样,脾气上来了便谁也不顾的。”青黛向林小竹道着歉,亲手把她从轿里扶了出来。

“呵,没事。”跟萧潇也相处过一段日子,林小竹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心情不好,自然不会怪她失礼。

“请进吧。”青黛扶着林小竹,又转头招呼一直跟在轿旁的云珊一声,三人一起进了萧潇居住的正屋。

刚一进门,便听得萧潇怒喝一声:“我不吃。”“咣当”一声,一只碗被她扫落在地,碗里的燕窝撒了一地。

青黛轻叹一口气,示意小丫头们收拾地面,一面上前劝道:“王妃,您这样什么都不吃,糟贱自己的身体,不是让那些**得逞吗?王爷也会心疼的。”

“他才不心疼呢?你没看见吗?那**一说,他就乐颠乐颠地走了,他眼里哪有我?”萧潇哭叫道。一转身看到林小竹,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叫了一声“小竹”,走过来一把埋进林小竹怀里,大哭起来。

林小竹也不说话,只轻轻抚着萧潇的背,任由她哭。

萧潇哭了好一阵,把林小竹的肩头都打湿了,这才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抽泣。林小竹忙跟青黛把她扶到榻上躺着,盖上被子,又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萧潇生怕林小竹走了似的,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摇摇头道:“我睡不着。”

青黛轻叹一声,对林小竹解释道:“王妃这两个月来,就是这样,一生气就不吃饭,也不睡觉。”

“那你们王爷不理吗?”林小竹问。今天看了两人相处的情形,她心里感触良多。只有了解了更多的情况,才能劝解萧潇。

“理是理。”青黛看看半闭着眼睛的萧潇,轻声道,“就是王爷事多,也忙。过来哄一下,便又被人叫走了。王妃这身体,就越来越差。身体越差,就越没胃口,什么东西都吃不进。”

回想着刚才那情形,林小竹很想问,叫走王爷的是不是刚才那女人。但看了看萧潇,还是没有开口。她这情绪才平复下来,太过刺激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她这没有问,萧潇倒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无限憎恨:“派人来叫他的,就是刚才那女人。那女人不过是一个皇商的女儿。因为东越这几年遭了天灾,每年夏天便洪水泛滥,北边那一大片土地颗粒无收,国库空虚。皇上今年便派健宁专管户部,又让他纳皇商之女为侧妃,好让她家掏钱。她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又是做生意的,整日里用生意经勾着健宁。健宁惮­精­竭虑地就想为国家挣钱,充盈国库,自然被她牵着鼻子走。你看看刚才,一说有货到了,立马就跟着她出去了。”

林小竹一挑眉:“你这不是挺明白吗?既然知道颖王是为了赚钱才跟她去的,你气什么?”

萧潇的眼泪又出来了,声音哽咽:“你不知道,现在健宁越来越在乎那个女人……”

林小竹没有劝她,只是问:“他不是纳了两个侧王妃吗?还有一个是谁?”

萧潇正要开口,便听得一丫头进来禀报:“王妃,周侧妃来了。说是听说王妃带了个客人来,想来问问安置在哪个院子比较合适,她好带人去把院子收拾出来。”

萧潇嘴­唇­一咬,冷冷道:“叫她进来。”

丫头应声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个上穿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下着月­色­压光棉长裙的女人。这女人五官虽然比不上萧潇和刚才龚侧妃那般­精­致,一双眼睛却极为灵动,抬眼之间眼波流转,让人一眼便被她所吸引。她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给萧潇施了一礼,然后不待萧潇说话,便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看向林小竹:“我听说王妃这里来了客人,这位姑娘便是了吧?”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说服教育

林小竹作为一介平民,本应该站起来向这位周侧妃请安的但她却是没动,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听说周侧妃要帮我安排住的地方,有劳了。”

这是把自己当成管家使唤了?周侧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道:“家里来客人,安排住处,本就是我的职责。姑娘万别说什么‘有劳,的客气话。”

这是赤­祼­­祼­地显摆她的管家大权呢。林小竹见萧潇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心里暗叹一声,朝周侧妃微一颔首,便不说话了。

周侧妃把目光投向了萧潇,笑问道:“姐姐,云停轩离姐姐这正院比较近,也就一柱香的路程,就是面积稍小了些;水穷处面积够大,临湖而居,风景也好,但就是偏远了些。姐姐瞧着哪一处好?”

“就云停轩吧。陈姑娘不过是在这里小住两天,面积小些就小些。”萧潇淡淡道。

周侧妃听了这话,笑吟吟地转过脸对林小竹道:“陈姑娘怎么才住两日?姐姐在东越也没什么朋友,你来了便多陪姐姐一段时日吧,哪就这么急着走?”

萧潇不想理会周侧妃,听了这话却又极赞同,拉着林小竹的手道:“是啊,多住几日吧。”

林小竹安慰地拍拍萧潇的手,道:“什么两日、几日的?以后我经常来看你,你也可以去看我,咱们在一起的日子来日方长呢。”

“陈姑娘就住在越京?”周侧妃诧异地一挑眉。

“是啊,我本是东越人。”林小竹简约地道。

见周侧妃还要再问下去,萧潇不耐烦地对周侧妃道:“好了,你带人去收拾云停轩吧。

“是,姐姐。”周侧妃也不生气,站起来,对林小竹道,“陈姑娘到了这里,就别当自己是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下人去找我,千万别客气。”

“是。潇儿是这里的女主人,我跟她情同姐妹,自然不会客气的,周侧妃放心吧。”林小竹也不起身,笑眯眯地道。

周侧妃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望了萧潇一眼。见萧潇脸上只有不耐烦的表情,她便又恢复了平静,对萧潇施了一礼:“那妹妹便告辞了。”转身带着丫头出去。

“哼,狐狸­精­!”萧潇看着周侧妃的背影气哼哼地骂道。

林小竹无语地看着萧潇。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萧文卓对萧潇的婚事那么忧心忡忡了。这孩子,哪是颇有城府的龚侧妃和周侧妃的对手?如果不是陆健宁对她还有一点感情,这会儿不知已混到什么凄惨的地步了。

叹息一声,她问道:“为什么颖王府是周侧妃当家呢?她是什么出身?”

“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萧潇咬着嘴­唇­道,“健宁说要拢着户部尚书,所以纳了他女儿。至于管家……当初健宁是让我管家来着,但我看着那些帐单,每天那些婆子媳­妇­回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琐事,很烦人。我是嫁到这里来当他妻子的,不是来当管家婆的­干­嘛这些侧妃、丫头、婆子的吃喝拉撒都要我去给她们张罗?想得美!而且健宁纳了两狐狸­精­,我伤心都还来不及呢,­干­嘛还要管这些。于是健宁便把管事的事叫周侧妃去做了。”

林小竹已经不知道叹多少回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算是知道了。不过,让萧潇这还没长大的单纯孩子管家,确实也够难为她的。她只得抬起头来,看向青黛,弱弱地问:“你们皇后,就没让几个­精­明强­干­的嬷嬷跟着来吗?”

“有的。”青黛道。说完这两个字,她看了萧潇一眼,嘟了嘟嘴:“不过让王爷哄得让王妃把她们都送到别院去了。”

林小竹无力地看着萧潇再也说不出话来。还有什么说的?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沉默了一会儿她对青黛道:“叫人去炖一盅燕窝来。”

“是。”青黛站了起来。

“我吃不下,我不想吃。”萧潇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想吃也得吃。你要不吃我马上就走,再不理你了。”林小竹板起脸道。

萧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偏了偏嘴:“好吧,我吃。”

见青黛出去张罗吃食,林小竹转过脸来,看着萧潇:“萧潇,你想不想让颖王爷眼里只有你一个?”

虽然在颖王府只呆了一个时辰,林小竹却也看清楚了。看陆健宁那眼神,他倒是真心喜欢萧潇的,但以萧潇这样的状况,估计没多久,陆健宁就要烦她了——谁会喜欢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天天花­精­力去哄、不哄就寻死觅活的人呢?更何况,两人中间还夹杂着龚侧妃和周侧妃。这两人,都是不是省油的灯,十个萧潇都斗不过她们。既如此,还不如让萧潇退出这战场,去开创自己另一个天地。有了事情忙,她的心思就不会全都放在陆健宁身上了。男人都是贱痞子,你要不理他,没准他倒整天想着你了。退一步说,就算陆健宁从此把萧潇相忘,萧潇在外面那广阔的天地畅游,也不一定还在乎陆健宁这棵歪脖子树。

所以,她便准备把萧潇诓进她的赚钱计划里去了。

萧潇听得这话,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林小竹的胳膊:“当然想。”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听我的。”

‘姘,我听。”只要能把陆健宁的心牢牢的拴住,萧潇自然什么都愿意做。况且在萧潇心里,林小竹跟袁天野、萧文卓一样,都是有办法的人。所以一见到她,她就死抓着不放。

“龚侧妃一叫,颖王就跟她走,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家里有钱;周王妃一嫁过来,他便让她当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父亲管着东越国国库的钱。”林小竹耐心地哄着小孩子,“那么,你在他眼里有什么呢?”

“我?”萧潇凝眉想了一想,最终沮丧地垂下头去,“我什么都没有。虽然我们西陵国的钱比她们的都多,但我不能把西陵国的钱搬给东越国。”

“可是,如果你自己能做很大的生意,赚很多的钱呢?”林小竹谆谆善诱。

“做很大的生意,赚很多的钱?”萧潇眼睛一亮,继而一黯,“可我不会啊?我什么都不会。”

“可是我会啊!你只要跟着我­干­,那就没问题。”林小竹终于说到了目标上来。

“你?”萧潇看着林小竹,猛地一拍巴掌,“对啊,我听沈子翼说,你很能­干­的,在北燕都开过点心铺子和饭馆呢。”

“呃。”说到这些,林小竹就很羞愧。她这也叫能­干­,这世上就没能­干­的人了。不过,人总要脸皮厚一点的,否则怎么能办大事?

于是她道:“我告诉你,我到了东越,就一直想开酒楼。开酒楼赚钱啊,北方虽遭了灾,但越京人还是很舍得花钱吃饭的。但你也知道的,开酒楼没有后台可不行。那些当官的来吃饭,手一挥说,记帐,然后就佯装忘了,你去找他要钱,那就是找死;还有纨绔子弟、地痞流氓,看你没有后台,时不时地跑来找找麻烦,吃白食,敲诈勒索。一个月辛辛苦苦下来,赚的钱全填窟窿去了,没准还惹来一身官司。所以,我想找一个有权势的,跟我一起­干­。你反正在家里闲着没事,还不如跟我一起­干­啊!我的酒楼,是要开遍东越,开到整个轩辕朝去的。到时候,不说富可敌国,至少算颇有身家吧?你有了钱,又那么能­干­,还怕颖王眼里没有你吗?那两个侧妃全靠家里,而你是靠你自己的啊!­性­质完全不一样。到时候,没准他还怕你不理他呢。”

萧潇果然被她构画的宏伟蓝图给吸引住了,眼睛亮晶晶地:“好啊好啊,咱们就一起­干­。哼,到时我看他敢小瞧我!”

于是紧接下来,林小竹就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口灿莲花地描述接下来她们要­干­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一个月要赚多少钱,一年后能赚多少钱。事实证明,注意力转移法是极有效的,萧潇吃过那碗燕窝,又陪着林小竹吃了晚饭,直到有侍女进来,说颖王今晚不过来了,要歇在龚侧妃处,她只沉默了一下,便摆了摆手,道:“随他吧。”又拉拉林小竹,“继续说啊。”喜得青黛暗自给林小竹行了个礼。

眼见时候不早了,林小竹打了个哈欠:“好了,明天啊,你把你别院的那些嬷嬷交给我,然后咱们一起去找铺子,你让嬷嬷租下来,照着我的方法装修。等我把厨子培养出来,咱们就开业。现在啊,洗洗睡吧,我困了。”

“嗯,好。”萧潇兴奋过后,也觉得特别疲惫,也打了个哈欠,“不如你就在这里算了,反正健宁也不会过来。

“不,不用,我不习惯跟别人睡。”林小竹才不愿意睡一个男人睡过的床铺呢。她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让一个丫头领着,跟云珊一起去了云停轩。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二百九十九章 百味楼与刘夫人

第二天,萧潇果然兴致勃勃地跟着林小竹出了门。

两人第一站去的,就是西陵皇后给萧潇在越京城买的一处别院。这是林小竹要求的,她想看看西陵皇后给萧潇陪嫁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而见了那些嬷嬷,林小竹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陆健宁要哄着萧潇把她们都扔别院里了。嬷嬷一共有十个。这一个个,都是头脑极灵活,嘴皮子极厉害,极有手段的老人­精­。如果任由这些嬷嬷呆在颖王府,陆健宁哪里还能哄着龚侧妃把家里的钱掏出来捐进国库?哪里还能让周侧妃管家好笼络户部尚书?三方如果不在乌烟瘴气、你死我活中斗上一阵子,怕是分不出胜负。而单纯的萧潇,在这些嬷嬷的保护下,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忧患意识,一辈子都长不大。

现在,倒是便宜了她林小竹。有这么一群嬷嬷帮着租铺子讲价钱,盯着人搞装修,训练训练跑堂的小二,处理好各方的关系,于她而言是一件大好事。林小竹自己虽然买了一批人,卖身契拽在自己手里,用得挺放心,但那都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山里娃子,年纪又小,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岁——年纪大的心思杂,主意正,难以调教——她还真不放心让他们去办什么大事,否则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那些人,都是要培养成点心师、酱菜师、厨师的。外面的杂事,还是托付给这些嬷嬷们吧。

于是等萧潇把她介绍给这些嬷嬷,并说了做生意的事,林小竹便找个借口把她支开,给嬷嬷们分析了颖王府的现状和陆健宁的心思,并说出了自己的良苦用心。萧潇的惨状嬷嬷们自然明白,但那结果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嬷嬷们便是有心也难以帮到她。又见被颖王一忽悠,自己主子便把自己扔到这别院来,嬷嬷们便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此时听林小竹这么一讲,大家顿时觉得是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至少不会让自家公主整日为了一个男人,哭哭泣泣拿自己的身体来作践。于是对林小竹也有了很大的好感,拍着胸脯说一定帮她们把生意做大做强。

于是接下来,林小竹花了两天功夫,把点心和酱菜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教给了她感觉已纪完全放心的几个下人,将几个铺子的生意托给张文东和孙浩等人管理。自己便开始跟萧潇和嬷嬷们忙活酒楼的事。

她先把自己开酒楼的要求都写在纸上,分派嬷嬷们去找地方,谈价钱。接着又画了一张装修的图纸,要求她们找施工队,把所有的酒楼都按照一个样子统一装修;同时拔出三人来做掌柜,专门训练跑堂小二。在租铺子、搞装修的那段时间里,林小竹又买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孩子,根据他们的特点,将他们分成了几批人。一批人专门练刀功,以后在厨房里只管切菜;一批人专门练勺功,以后在厨房里只管掌勺;余下的有专管配菜的,有专管烧火的(在烧柴的古代,火候也很讲究啊)。把原先要学好几年的厨艺,细分成专门专项的流水线作业,大大缩短了学艺的过程,也杜绝了被别的酒楼挖墙角的可能。

她充分发挥现代教育科学方法,每天一早起来就进行军事化训练,以增强他们一切行动听指挥的组织纪律­性­;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厨艺学习;到了傍晚吃过饭后,就坐下来进行文化学习和政治教育。这么强训了一个半月,所有的孩子都改头换面。带着满腔热情,带着对在各个方面都极出­色­、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主子陈曦姑娘的崇拜,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而萧潇,林小竹每周都指令她去做她力所能及而又感兴趣的事情。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之后,得到了林小竹和嬷嬷们的大力表扬;她还发现当她忙完回家时,换成陆健宁幽怨地在家里等她,抱怨她把他冷落了。这大大刺激了萧潇的工作积极­性­,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美食连锁的伟大事业中去。

于是,定名为“百味楼”的三家酒楼,在那一年的二月二十八日,隆重统一开业了。清雅别致的统一的装修,小二们统一的服装,热情周到的服务,美味而新颖的菜品,­精­致漂亮的杯碗勺碟,气质高贵优雅的掌柜嬷嬷,在开业第一天颖王陆健宁大肆宴请了三品以上的京官之后,在东越国一夜之间名声鹊起。

“陈姑娘。”这一天,林小竹百忙之中抽空到百味居看一下近段时间的经营情况,却被刘夫人堵在了门口。

“刘夫人,还真是您来店里看看呢?”林小竹笑着打声招呼,便想绕过她出门上车去。这段时间,刘夫人托孙浩带了好几次信给林小竹,说让她过府一叙,林小竹都托词说无空,没有搭理她。看来三家百味楼这么一开业,刘夫人终于在家里坐不住,降尊纡贵地主动上门来了。

“陈姑娘,我这是特意来找你的。”刘夫人满脸的笑容。

“找我?”林小竹诧异地扬起眉头,继而一拍脑门,“啊,瞧我,原来刘夫人曾说过有事相商的。我这段时间忙昏头了,半点记不得了,真是该打。”又歉意道,“对不住啊,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陈姑娘事多,哪里记得这些小事。”刘夫人讪笑道,又作个手势,“不如,到我这边来谈谈?”

“还是我这边吧。刘夫人还没进过我这小店呢,今天进来,也让我这里蓬筚生辉一下。”林小竹笑道,把刘夫人往屋里让。刘夫人本想主场作战,好争取点优势。此时见林小竹如此说,只得跟着她进了百味居的内室里。

“陈姑娘这里,还真是布置得雅致独特。”刘夫人进了室内,打量了一下,由衷赞道。

“呵,刘夫人过奖了。”林小竹可没时间跟她绕弯子,云珊给她倒了茶,便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刘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想跟陈姑娘合伙再开几家点心铺子和酱菜铺子。”刘夫人也不敢多废话,生怕林小竹借口事忙起身离开。今日不同往昔,眼前的陈曦再不是当初求着她要合伙一起开酱菜铺子的毫无地位的小姑娘了。在颖王妃的引见下,东越国贵­妇­们所开的宴会,很快就会有这位姑娘的身影。到时候自己要想再跟她合作,怕是巴不上了。

“点心铺子?”林小竹一挑眉,“您的刘记,越京城的城东、西、南、北各有一家了,刘夫人难道还觉得不够,想要再开?”

刘夫人忙笑道:“其实这四家点心铺子,也都是姑娘的点心在支撑着。姑娘厚道,这么忙都还没忘了供应我们刘记,我想­干­脆我们合在一起,你拿着那份点心入股好了。而且,我说的开店,也不是开在越京,咱们东越的其他城镇,也可以开分店的嘛。咱们合伙,把点心铺子和酱菜铺子开遍东越,陈姑娘觉得如何?”

这位刘夫人,倒是个人物!林小竹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当初她林小竹没钱没地位,要求着刘府尹当保护伞,刘夫人的架子虽然端得高,还打过小算盘,想把她许给罗启凡做妻子,但丝毫没有影响她们两人合伙的两笔生意。这段时间以为她是东临陈家的人,又见她跟颖王妃有交情,刘夫人便让孙浩频频找她。她找她,想说的就应该是今天这番话,想要把她跟刘家绑在一辆战车上吧?

也好!林小竹瞬间做出了决定。自己没有那么多得力的帮手,这些店自己一个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开出来。而且把所有的生意都跟萧潇绑在一起,到时候就容易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难保陆健宁不会为了钱,想要把她一起纳到颖王府去。还是多方联手,多方牵制为妙’。

“那么,刘夫人想要如何分成呢?”林小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刘夫人,淡淡道。这位夫人,可是当初算计过她的。在分成问题上,自然得把那笔帐算回来。

“京城这里,因铺子和人员、还有销路,都是刘记的,陈姑娘只需仍提供每日的点心。如此我们就不付钱了,算姑娘三成股子,如何

三成?这刘夫人倒是蛮有诚意。

林小竹不动声­色­,道:“那么,在京城外面开的铺子,刘夫人又打算如何算?”

刘夫人一面说话,一面观察林小竹的面部表情。见她听了三成份子,一丝欣喜的表情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失望,心里越发的谨慎起来。本想把林小竹这边的股子压一压,好有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这一会儿倒是不敢了,缓缓道:“京城外的铺子,由我们去租铺子,找小二,出掌柜和小二的工钱;而点心、酱菜师傅和原料归陈姑娘管。你我四六分成,你四我六。如何?”

凭良心说,这分成比例十分合理,刘夫人这回还真没敢占她便宜。

不过,没占便宜也要就地还钱啊!哪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章 北燕的消息

“刘夫人。”林小竹似笑非笑,“有一笔帐您没算好。下面城镇的铺子,租金差不多比京城的便宜一半,而面粉啊,糯米粉啊,各种原料的价钱是相差不大的。一旦生意好,原料的消耗大,而且有些原料下面没有,我还得从京城运下去,这原料费、运费加起来,不但不比你铺子的租金少,有可能还要多出许多,生意越好,你赚的越多,我赚的反而越少,这很不公平啊;再说,掌柜跟点心师傅的工钱差不多,你那边不过是多了两个小二的工钱,小二在当地选,工钱便宜得很。而我手艺还没入股呢,我这做出来的点心,可是大家都没见过的,而且每月都会增加两个新品种。店里的生意好不好,可全靠手艺。我要是跟别人合作,不管别的,光这手艺就得占上一、两成份子。而且,掌柜是你的,这铺子所有的帐目都是你的人在做,虽说我信得过刘夫人的人品,但日子长了,保不得下面的人打小算盘,我可真有些不放心呐!”

“那……那你说怎么办?”刘夫人呆了一呆。她自我感觉给林小竹的份子已够多的了,怎么到了林小竹嘴里,她还占了林小竹的大便宜呢?

“各自分担的内容还是按你说的办,不过这股子得反过来,我六你四。而且所开的铺子一半掌柜是你的,一半是我的,一年之后跟别的铺子掌柜对调,查清前任的帐目。所有的点心铺子统一叫做百味坊,酱菜铺子叫百味居。”林小竹很­干­脆地道。

“你六我四?”刘夫人直觉地就觉得不对劲,但照着林小竹刚才所说的,还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她心一横,说了个她可以接受的数字,“要不……咱们五五分帐吧?”

“五五分啊?”林小竹笑眯眯地看着刘夫人,“没问题,您去跟别人合伙,绝对能五五分。”说完站起身来。“对不住刘夫人,您来时我就急着要出门,颖王说有事要跟我相商,时间不早了,去得晚了很失礼,我就不陪您了。”转身欲走。

“哎,陈姑娘。”刘夫人急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堵住林小竹。她可不想什么事都没办成就走了。颖王可是管着户部,整天想着如何为国库赚钱,现在却说有事要跟陈姑娘相商。他还能有什么事?莫不是也要跟陈姑娘合伙做生意?自己现在要放她走了,没准明天再来就没希望了。

这么一急。她也不想了,牙齿一咬道:“成,那就这么办吧。”心里想着,就算是四成股子,只要赚钱,她就亏不着。有钱赚,就是好事吧?管它赚多赚少呢。而且这些铺子都叫百味什么,跟京城的百味楼同一系列呢,好歹也沾了颖王的边不是?这对自家老爷。终究是有好处的。算了,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如果陈姑娘心黑点,便是说三成股子,没准自己都得咬牙答应下来。

林小竹自然不能给她三成股子。一起做生意,自己这边赚的盆满钵满,那边却亏着本,她这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至于她跟刘夫人算的那笔帐……嘿。原料的成本是多少,她心里自然有数,跟她所说的铺子租金差得远着呢。而且买的数量越多,价格只有越便宜,投入再多也多不出多少来。接下来她还打算用手里的钱买些田地,置办一个庄子,雇些农人种田种菜,养­鸡­养猪呢。所产之物不光供京城酒楼之用。还顺便把点心和酱菜铺子的原料也包了,这么一算,成本又降下来不少。自产自销,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那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便去把合约签了。”林小竹一面往外走,一面道。

在刘夫人看来。最好是现在就签,以免夜长梦多。谁知道陈姑娘这颖王府走一趟,会不会改主意呢?她看看林小竹,咬咬牙道:“姑娘去颖王府,正好顺路,要不然就耽搁一下,把合约签了?”

林小竹脚下稍停,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刘夫人不回家跟府尹大人商量商量?”

“不用不用,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做主。”刘夫人道。

“那好吧,咱们现在就去。”林小竹心情很愉悦。

签合约的公证处就在越京城刘府尹治下,刘夫人便算是特权人物。到了那里,也不需排队,那里的负责人过来,亲自给两人签了合约。林小竹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合约折了折,放入怀里,笑眯眯地上了车,直奔颖王府。

林小竹现在也算得是颖王府的熟客了,门房一面派人先一步去通报,一面直接让人领她进去。进到二门,便有萧潇的丫头蓝草迎了出来,道:“陈姑娘,王爷和王妃都在内厅呢。说如果您来了,直接让您过去。”

“哦?除了王爷和王妃,还有什么人?”林小竹问。这一两个月来,为免多生事端,这颖王府她能不来就尽量不来,要来也是由萧潇带着进来。因此跟颖王陆健宁打的照面并不多,便是见面也就清清淡淡地应答几句,中规中矩。她可不认为颖王跟她的交情好到了如此地步,要特意请她到这王府来叙话或吃饭。

“还有望安城黎家的三公子。”蓝草道。

“望安城黎家?”林小竹的脚步顿了顿。片刻之后,她又继续往前走,接着问道:“黎三公子跟你们王爷交情很好?”

蓝草知道眼前的这位陈姑娘跟自家王妃是至交,自家王妃如今能过得这么好,还多亏了这位陈姑娘,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王爷的外祖父,祖宅就在望安城,所以黎三公子打小就跟我家王爷认识。”

“哦。”林小竹点点头。在东越做生意,东越的名门望族不清楚可不行。所以自到东越以来,她便尽可能地收集一些情报。据她所知,这望安城的黎家,也是一个大皇商,颖王管着户部之后,想必这黎家便是颖王所拉拢一对象,黎三公子这个发小也就被挖掘出来了。

不过,黎三公子的出现,跟她林小竹有什么关系呢?颖王特意把自己叫来跟他见面,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跟当初的刘夫人一样,想要帮她做媒拉纤?

回想起见到萧潇不久,萧潇从陆健宁那里打听到的关于袁天野的消息,林小竹就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北燕国近来并没有什么喜事,却也没有什么丧事。不过据说皇帝袁拓似乎身体不大好,

没有喜事,这说明袁天野并没有娶妻纳妾,当初他那样说,就是想把她赶得远远的,以免得防碍他做大事;没有丧事,说明袁知柏至今还活着,为他治病的袁天野也没有生命危险。而袁拓,二十来岁的人,身体一向极佳。现在身体欠妥,很有可能是袁天野做的手段。总之,种种迹象表现,袁天野的大事没有做完,不过事情应该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消息还算不坏,可让林小竹郁闷的是,袁天野一直没派人来联系她。这都快半年了呀!回想起当日两人的对话,林小竹只得甩了甩头,不去想他。

没有多少时间让林小竹伤春悲秋,轿子很快就到了内厅门前,林小竹下了轿,萧潇就出现在了门口,嗔道:“怎么才来?”这个时候的萧潇,又恢复到了最初看到她时的明艳动人。

“晚吗?”林小竹眨眨眼,看了看天­色­,“你说的,应该是这个时辰吧?”

陆健宁在里面笑道:“陈姑娘快请进。是潇儿自己心急,你并没有来晚。唉,明明我才是她的丈夫,明明常常见不到她的是我。你们俩早上才见过面好不好?怎么就半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呢?”

林小竹并不接这含着醋味的俏皮话,跟着萧潇进了屋子,向主座上的人行了一礼:“陈曦见过颖王爷。”

“哎,陈姑娘,你就这点不好。明明是个极有意思的人,怎么每次见到本王就一本正经?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王爷,尊卑有别,礼不可废。”林小竹一本正经地答道。

“哎,算了。”陆健宁挫败地摆了一下手,指着坐在他下首的一个年轻男子道,“这是黎三公子,望安城黎家的。想来陈姑娘听说过望安城黎家吧?”

“听过的。”林小竹很简约地答道,向那男子敛衽福了一福,“见过黎三公子。”

那男子站了起来,对林小竹拱了拱手:“陈姑娘。”

林小竹也没抬眼,丝毫不好奇这黎三公子长的什么模样。她待萧潇坐了,才在她的下首坐了下来,青黛便上来沏了茶水。

待青黛退下,陆健宁道:“陈姑娘,本王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着一下开三家酒楼的?而且还布置得一模一样,小二的衣服、碗碟也一样?让人感觉甚是新奇。”

“呵,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主意,自然要用上几遍才划算嘛。我就是这么想的。”

“……”听得这个理由,陆健宁很是无语。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一章 合作

“陈姑娘只身到越京来,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不光是开了几家酱菜铺子,还跟王妃开了三家酒楼。这等本事,当真是令人佩服。”黎三公子见陆健宁一开口就吃了瘪,赶紧给林小竹送上一顶高帽。

“黎三公子谬赞,陈曦愧不敢当。”林小竹此时终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那黎三公子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黎三公子今天在此,不可能是正巧路过打酱油的吧?

古代豪门贵族,几代十几代优质基因遗传,这黎三公子自然不会丑到哪里去,倒是个清清俊俊的年轻男子,年纪跟陆健宁差不多,不过清明的目光里,更透着一股子­精­明,不愧是皇商家庭出身的人。

见到林小竹肯抬起眼看向自己了,目光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防备,黎三公子并没有被她那一本正经的对答给吓倒,反而兴趣更大了。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问道:“我听说,百味楼的那些厨子,都是你们打算开酒楼之后才培养的。我想知道,陈姑娘怎么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里,便把饭都不会煮的孩子教出大厨的手艺来?”

林小竹听了这话,并没有开口,而是皱着眉头,把黎三公子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了一遍。直把黎三公子脸上的笑容看得有些挂不住了,这才困惑地转过头去,向萧潇道:“奇怪,我看黎三公子这样子,不像是个白痴啊,他怎么会问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咱们做生意的机密,能随随便便跟人说的吗?”

这话声刚落,陆健宁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黎三公子道:“看,吃瘪了吧?我看你还敢不服气、瞧不起人不?”

说完也没等黎三公子说话,他便转过头来,对萧潇和林小竹道:“他听我夸你们有本事。一下开了三家酒楼,而且这阵子生意挺红火,便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觉得我是在夸大其词,还说像陈姑娘这样的小姑娘,也就会在家里撒撒娇,至于做生意,还不知是谁在后面帮着呢。还说随便问上两句,你就会把底漏给他。不信等着瞧。来之前,还跟我打了赌呢。”

黎三公子见陆健宁掀他的老底,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笑眯眯地对林小竹拱拱手道:“看来陈姑娘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我就放心了。不如,我也跟你合伙,一起做生意如何?”

“你?”林小竹把眉毛一挑,诧异地看了黎三公子一眼,随即摇摇头道,“对不住,我现在没这个能力。能开酱菜铺子,是沾了刘夫人的光;能开酒楼,是沾了颖王妃的光。现在有这么一些铺子。我都已忙得晕头转向了,哪里还敢再跟别人合伙做别的生意?”

对于生意她自然感兴趣,毕竟无论跟刘夫人合作还是跟萧潇合作,她都没投什么本钱进去。不过是花了一点小钱买下人,然后培训他们,在吃穿上花了一点钱。而她每个月都是收益进帐的,所以她手头的钱不但没少。还多了一些。手上有钱自然要再进行投资,这样钱生钱才能赚得更多。如果有好项目,买田地之事可以不急。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陆健宁也好,黎三公子也好,都是跟狐狸一般狡猾的人,跟他们做生意,风险太大。再说。这东越国做生意的好手有的是,她不过是凑巧做了点小生意,走的也都是传统老路子,赚的这点小钱还真没让这些人看在眼里。现在黎三公子却巴巴凑过来说要跟她合伙,其用心大大的值得商榷。

想到这里,她很怀疑地看了陆健宁一眼。这家伙。表面上看嘻嘻哈哈的,­性­格跟沉稳的袁天野、温文尔雅的沈子翼完全不同,但整个人却掉到了钱眼里去,任谁他都能算计,整个一腹黑。这一次,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怀疑的目光让陆健宁很受伤,敛起脸上的笑容,正正经经地道:“陈姑娘,说实话,自打遇上你之后,萧潇整个人改变了很多,我很感激你。而你一个人在越京做生意,很不容易,所以便想帮你一把。正好黎振宇在家里过得不如意,想自己一个人做生意,手上钱也不多,我便想到了你。你现在完全可以开几家点心铺子,也可以把酱菜铺开到其他城镇去。你们合伙,最好不过。”

萧潇也连连点头,表示陆健宁并不是想算计林小竹,否则她绝对不会叫林小竹到这儿来。

陆健宁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是真心的好,还是假意也罢,林小竹自然不能再敷衍了事,好不容易找到一把这么大的保护伞,她不能自己捅破了。当即道:“王爷的好心,陈曦很是感激。但你这话,说迟了一步。”说完,她从怀里掏出那个合约来,递给陆健宁。

陆健宁看一下,眉头便皱了起来,抬头望了黎振宇一眼,道:“还真不凑巧。”又苦笑,“这刘夫人,下手倒是挺快。”

看来,还真没想占她便宜。林小竹见此情形,倒有些相信黎振宇的情况是真的了。想了想,道:“在商言商,王爷和黎三公子不要怪我鲁莽。我想问问,黎三公子以前做过生意吗?跟你合作,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她这半年来,在东越立足,到现在开了几个铺子,靠的就是她与众不同的有限的厨艺资源。而选择与刘夫人、萧潇合作,看中的不是她们经商的天才,而是她们身后的势力。当然,光有势力还不行,还得有钱可投,有人可用。现在,一个不被家族看重的毛头小伙子,怀里揣着一丁点儿钱便想跟她合伙,她又不是开救济院,自然不愿意。

林小竹说这话,算是挺不客气。黎振宇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两眼熠熠生光,道:“我自十岁起就跟着爷爷做生意,曾独自管过三个铺子,生意都极红火。好处就是京城里豪门大户我都熟悉,只要是吃食的生意,我都能想办法让他们到咱们的店来购买。”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二章 义妹

林小竹点点头:“既要合作,自然得知根知底。既然黎三公子倍受长辈的重视,做生意这么厉害,又出身皇商家庭。那么为何要离开家,来跟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人做生意呢?”

黎振宇脸上的表情一滞,望向了陆健宁。陆健宁却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只顾低着头跟萧潇小声地说话。黎振宇只得收回目光,把脸­色­调整了一下,让它变得严肃一些,然后看着林小竹,淡淡道:“我自有我的原因,这个你不必问。我只是觉得你做的点心和酱菜很有市场,想要跟你合作一番。小生意,只要做得好,也可以赚大钱。不过你现在既已跟别人合作了,那么我们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林小竹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不再说话,伸手端过茶杯,慢慢地喝起茶来。其实如果黎振宇比较有诚意,看在陆健宁的面上,她是可以把挂炉烤鸭拿出来做的。但如果这人的情况真如他自己所说,明明遇上了事情,混得不如意,想要借着她的生意东山再起,现在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好像跟她合作是施恩一般,还要考核考核她,这让她极为不爽。所以,这合作,真没必要谈下去。

陆健宁本是想让黎振宇自己跟林小竹谈,却不想只两句两人就不说话了。只得抬起头来,打圆场似的道:“哎,振宇,点心和酱菜不能合作了,不是还有酒楼吗?你在别的国家也有人脉,可以跟陈姑娘合作,把百味楼开到别的国家去嘛。至于东越这里,潇儿跟陈姑娘合作愉快,你就别往里Сhā一脚了。别的国家,你有本事就尽管做去,本王乐见其成。”

林小竹眉毛一挑,望向黎振宇。见他听得这话,迅速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目光里带着一抹探究,大概是想看看自己此时的表情。心里便明白,到别的国家去开酒楼,应该才是这两人最终的目的吧?

垂下眼眸来细想了想,林小竹便知道了陆健宁的打算。便是她自己,开个小小的铺子,都需要依靠孙浩去收集消息,以免太过闭塞,造成被动。像陆健宁这样刚被委以重任的王爷,想要在众王爷中做出些成绩来把自己手中的权利握紧了,就得多方面想办法。他现在想在其他国家开酒楼,就是想多方掌握些消息吧?毕竟在酒楼里,人多嘴杂,更有高级官员来往,大家多喝几杯便开始海天湖地地调侃,最容易收集到消息。而陆健宁顾忌他自己的哥哥弟弟,自然不好自己出面便是萧潇都不行,只能把这件事委托给黎振宇这个心腹去办。只要把酒楼开起来,既得消息又赚钱那便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现在四海升平,四国几百年来都没有战争。她倒不用顾忌着陆健宁靠着情报会对北燕和南海国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而且把酒楼开遍天下,正是她的宏愿。现在有人主动提出跟她合作,倒是完全可以考虑考虑。而且,陆健宁如此迫切,倒可以在分成上占据主动,尽大可能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想明白这些,林小竹抬起头来,看向了黎振宇。

黎振宇在林小竹沉静如水的脸上没看到惊喜,心里不觉有些失望。

但任务在身也容不得他再傲娇,装出一副闻之一喜的表情,道:“还是王爷脑子转得快,振宇狭隘了。”说完,转向林小竹,“陈姑娘如王爷所说,咱们把酒楼开到别国去如何?”

“我很好奇,黎三公子要人脉有人脉,要本钱有本钱,要本事有本事,怎么会来找我合作呢?在当地租上一个铺子,再招几个厨子和小二,把可把酒楼开起来了,何必要跟我合作?”这个问题林小竹想不明白,自然要问清楚。

黎振宇现在知道林小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想要哄她跟自己合作,还得拿出点诚意来,便道:“像陈姑娘所说的,固然可以把生意做起来。但一来做出特­色­菜的厨子难找,二来要想把一个一个店的口碑打出去,也要花时间。而陈姑娘这三家酒楼同时开业,厨师的水平一致,菜­色­的味道一致,里面的布置、小二的服装一致,让我觉得便可以把这些缺点弥补起来。厨子不用说了,相信陈姑娘能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培养出这样的厨子,就也能帮我们未来的酒楼培养出更多的厨子,而且我也听王妃说了,这些厨子会每个月都推出新菜式,这是别的地方的厨子很难做到的。二来呢,四国各­色­人等流动很大。百味楼在东越出了名,咱们要到别的京城开百味楼,就可以借用东越这里的名声,人们走到哪里,都知道去找咱们的百味楼吃饭,这可比一家一家店慢慢积累客源要好。”

这话说得还算有诚意,林小竹点点头。把表情一整,看向陆健宁道:“颖王爷,黎三公子,你们说的这个事,自然很好,承蒙你们看得起我,来找我合作,我感觉很荣幸。但荣幸之余,我也有些顾虑。我是一个小女子,无权无势无人脉,现在开了几家铺子,也都是王妃和刘夫人帮衬的结果。而且摊子一下铺这么大,说实话,我有点担心。点心和酱菜铺子亏也亏不了多少钱,这个影响不大。但酒楼现在才开业,因王爷的关系,官老爷们短时间内去捧场,所以看起来生意不错。然而时间一长到底如何,谁心里也没有底。黎三公子看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合伙开酒楼的事往后推一推,待东越这边的酒楼生意稳定下来,名声也打出去了,再张罗这件事不迟。”

陆健宁跟黎振宇都愣了一愣。他们没想到林小竹听到这事不是激动得期望马上跟他们签合约,而是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不过,愣过之后,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欣赏,黎振宇更是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最开始陆健宁要他跟林小竹合作,他还十分的不愿意。不怕狼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啊!如果林小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跟她合作,绝对是一件吃力的事情。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

“陈姑娘小小年纪,初涉商界却能一步一步求稳而不冒进,实在是令人佩服。好,开酒楼的事,那便等等再说。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现在谈谈如何合作的问题。”黎振宇道。

这个林小竹感兴趣。当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协议。

林小竹还有事,没留在颖王府吃饭,跟黎振宇约好过两天有空就去把合约签了,告辞离开了颖王府。三人把她送走之后,回到内厅,黎振宇便向萧潇打听陈曦的家世。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萧潇问。这一两个月来,在林小竹和嬷嬷们的训练下,她独自办过不少难事,­性­子再不如以前那么单纯。黎振宇一问,她便警觉起来。

陆健宁也诧异地看向黎振宇。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他可谓知之甚深。黎振宇自己也曾说过,帮他做事可以,但绝不拿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去帮他做交易,他自己的妻子要自己找,便是家中长辈Сhā手都不行。而他这一次跟家里闹翻,还真就是因为家里想逼他联姻。可现在,他却问起了陈姑娘的家世。莫不是,他看上了这位陈姑娘?

“嘿,我……也就随便问一问。一起做生意么,总不能对伙伴一无所知,是吧?”黎振宇虽然装着一本正经,但还是红了脸。

“那我不能告诉你。”萧潇断然拒绝,“做生意就做生意好了,只要她把厨师培训出来,把她自己的那一份本钱出了,你管她是什么家世。”

黎振宇不由郁闷。今天出门一定没看皇历,否则怎么说话老碰壁呢?

陆健宁见黎振宇求救似的看向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我估计啊,黎三公子这是看上陈姑娘了吧?潇儿,这不是好事吗?如果陈姑娘的家世跟振宇相当,他们两人倒也是一对佳偶!”

“啊?”萧潇迅速转头看向黎振宇,见他微红着脸,低头盯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否认陆健宁的话,不由得呆了一呆。想了想,她道:“这件事,我得问过陈曦再说。”

“也好。”陆健宁虽然对于黎振宇和林小竹的事乐见其成,但他并不希望这事影响到跟林小竹的合作。

萧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健宁,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认陈曦作义妹。”萧潇道。经过这么多的事,再经过这两个月来林小竹和嬷嬷们的开导,她对于跟陆健宁的感情,算是想开了。而她这边想开了,再不缠着陆健宁,陆健宁反倒对她更好起来。所以这件事,她对林小竹一直很感激。而林小竹的身世,她也是近来才从林小竹嘴里知道。从知道那日起,她便有了认义妹的想法。轩辕朝并不歧视商人,有了钱,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但她还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回报林小竹。有了钱,再有了西陵公主和东越颖王妃义妹的身份,别人便轻易不能再欺负她。

“好啊!”陆健宁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对这事,自然不会像萧潇想的那么单纯。不过从哪一方面来看,让萧潇认陈姑娘作义妹,都是一件好事。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三章 再见袁天野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那一年的春末夏初林小竹跟萧潇合办的酒楼已开到了东临城,而跟黎振宇合开的百味楼也在西陵国一口气开了四家分店,因效果不错,形式一片大好,现在黎振宇已在南海国找好了铺面,准备再接着把分店开下去。

这一日,她从百味居总店看帐出来,在门口正碰上罗启凡。罗启凡一见她,便笑道:“平时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今天终于逮到你了。走走走,赶紧走,我要再不把你请回家吃饭,我娘非唠叨死我不可。”

“呵,你要说­干­娘请我吃饭,我便是再忙也得去呀!你自己不说,怪谁来?”林小竹笑道。

因为刘夫人逼亲一事,罗夫人有好一阵都不好意思叫林小竹到家里去。倒是罗春儿常常跑到林小竹这里来,遇不上她,就在罗启凡的店里帮帮忙。林小竹喜欢罗家几口人的­性­子,更喜欢罗夫人那慈母一般的疼爱,便经常跟着罗春儿到罗家去混饭吃。一来二去的便认了罗夫人做­干­娘。罗夫人经常开玩笑说,捡了个王妃的义妹做­干­女儿,也不知是哪辈子修下的大福份。

这不,这一阵忙,隔了有七、八天没去罗家,罗夫人便开始念叨她了。

“知道你忙,不敢打扰你。要是为了去吃一顿饭耽误了功夫,那岂不是大罪?”罗启凡笑道。

他见林小竹并不像王玉蝶一般动不动就想东想西,倒真心把林小竹当成了妹妹,对她也关心起来。

“得了吧,我有那么忙吗?明明就是不舍得让我吃白食。”林小竹见云珊从停车处叫了马车,正远远地驶过来,便跟罗启凡一起往那边去。

“哎,小心。”罗启凡忽然拉了她一把。林小竹转头一看,却见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破烂粗布短衣的人,从她身后擦肩而过,正一跛一跛地往前走去。

回想起刚才一瞥之下看到的侧脸,她呆了一呆,凝神看向那人的背影。

“陈曦,怎么了?刚才那人撞到你了?”罗启凡见她神情呆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担心地问道。

“没有。”林小竹扔下一句话,便朝前面飞掠而去。

罗启凡在后面看得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位­干­妹妹竟然还会武功,一眨眼功夫,就赶上了前面那个走得并不慢的跛子

“哎,你等等,‘林小竹的手一把抓那个跛子的肩膀。

跛子脚下顿了顿,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林小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嘴­唇­颤抖了起来:“你……你……”

一双如深潭一般漆黑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这张曾经被她看呆过的英俊的脸,却被一道从左上耳框到右下耳根横跨整张脸的丑陋的疤痕生生的破坏了美感,变得异常狰狞。

“天野,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林小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她不相信,她怎么能相信,那么聪明,那么能­干­,那么强势,什么时候都一切在掌的袁天野,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那人乍一听“天野”这个名字,眼睛蓦然一亮;但听得林小竹问“是你吗”,眼眸渐渐地黯淡下去,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抬脚就走,仿佛林小竹叫的不是他的名字,仿佛他根本没听见林小竹所问的话。

“你别走。”林小竹仲出手,一把抓住他,等得把那人的胳膊抓在手里,不由得又是一愣——袁天野的武功,何其了得。如果这人真是他,如果他真想走,凭她这三脚猫功夫,她又怎么能够抓得住?

思及此处,她心乱如麻。她恨不得眼前的人不是袁天野,她宁愿袁天野娶了妻、纳了妾,呆在北燕左拥右抱,她都不愿意这个人,就是袁天野!可是,那张脸,那双眼睛,那高大的背影,便是烧成灰她都认得。她狂乱地摇晃着那人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问了又问:“你不是天野,你不是袁天野,对不对?你说话呀!说,你不是袁天野。”

“是,我不是袁天野。”那人终于出声了。说完这句,还没等林小竹反应过来,他一把甩开她的手,再一次朝前走去。

林小竹还待再追,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罗启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曦,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林小竹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将罗启凡的手一把扯开,就去追那人。幸好那人是个跛子,又没有武功在身,走得前不快,她跑到近前,便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腰,哭道:“天野!”

那人终于站住了,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任由林小竹抱住他的腰,在他身后哭泣。

罗启凡见林小竹形若疯狂,屡屡追着那个跛子不放,此时更是不顾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抱住那人的腰,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眼见得路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而这条街喜欢八卦的几位老板,甚至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罗掌柜,陈姑娘她怎么了?”又绕到前面去看酷似袁天野的那个人。罗启凡只得上前一步,劝道:“陈曦,有什么事,咱们回屋去谈,好吗?”

林小竹这才放开那人,却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似乎生怕他会跑掉似的,道:“天野,咱们到那边说话。”说完,就用力地把他往百味居方向扯。

那人轻瞥她一眼,嘴­唇­紧抿,一言不发,脸上更是连表情都没有,被林小竹拉着扯着拽着,进了百味居。

罗启凡眼见得两人进了百味居,松了一口气,转身把想要进屋的几人拦住了,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陈姑娘遇见她失散多年的哥哥,喜极而泣。现在两兄妹叙旧,大家就别进去打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里面的孙浩也机灵,见林小竹红着眼睛把一个穿着破烂、面目狰狞的跛子扯进了里间,赶紧上去把店门给关了,以免打扰。当然,为了避嫌,他跟两名小二仍留在了店里。

林小竹拉着那人进到里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然后松开他的胳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脸上的那条疤痕。而一直没有表情一言不发的那个人,脸一歪,避过了她的手,然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小心脏了你的手,陈姑娘。”

林小竹满是痛惜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她站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目光冰冷。那人终于被她看得不自在,移开眼去,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林小竹一把抓住他。声音再没有刚才的激动、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气愤。

“自然是回我来的地方去。”那人道,声音平淡,半丝情绪都没有。

“袁天野,我欠了你什么?”林小竹问,手上的力道极大,大得狠不得掐进对方的­肉­里去。

袁天野终于吃不住疼,“啊”地叫了起来,转身一把将林小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拉开打了几个补丁的袖子一看,胳膊上一个明显的紫红手印,正是林小竹刚才捏的。

林小竹看了,紧抿了一下嘴,没有作声,伸出手又再一次抓住了那条胳膊。

“你­干­什么?”袁天野拧眉道。脸上因为他这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我才问你想­干­什么?你到了东越,没来找我,现在碰上了也不肯认我,是个什么意思?恨我当时没有留下来陪你,还是已娶了妻纳了妾,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林小竹大声问道。

话到最后,声音已变得哽咽。

袁天野看着林小竹眼角的泪光,目光渐渐地柔和下来。不过也就一息功夫,目光又变得冰冷,移开目光道:“找你­干­什么?认你­干­什么?”说完站了起来,“我要走了。”转身便想出去。

“袁天野,你要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出这道门。”林小竹在后面一抹眼睛,发狠道。

袁天野听得这话,面对着门站了良久,这才转了过来,紧紧地看着林小竹,良久,才道:“我脸破相了;手筋、脚筋也被挑断了,一点重物都提不起;脚还被打断过,跛了;身上的武功也被废了;北燕的王位也被取消了,当了半年的乞丐,才逃到这东越来,一无所有。你确定,你要认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你在北燕过得好好的,袁一、袁二他们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有很多人埋伏在暗处吗?为什么会遭到袁拓的暗算?为什么会被他害到这样地步?”林小竹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

见得林小竹这样的情形,袁天野终于深深动容。他伸出手,帮林小竹将腮边的泪抹掉,这才苦笑一声,道:“也不知他从哪里请来的帮手,极为厉害,我回到北燕,就发现被伏击了。虽然那几人武功厉害,但我埋伏在暗处的人却也不少,当时自忖着能险中求胜,掰回一局,便跟袁拓谈了个条件,我服下他的药,换来你半天的时间逃走,以免他拿你来要挟我,不敢放手一搏。他怕我跟他鱼死网破,更怕你对于我并不是那么重要,把那个机会丢掉,便同意了。还好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把跟踪的人甩掉了,那半天内让他们无迹可寻。而他给我的药,我自然没服下去。当即叫了暗卫出来,想要反手一击。却不想他请来的人还有援兵,我的人一出现,便全给拿下了。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也为了保全我自己的­性­命,我只得由任袁拓把我打残,扔进乞丐堆里。”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四章 气死我了

林小竹听了这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了手,环住了袁天野的腰,将自己的脸埋住了袁天野的怀抱。袁天野的怀抱依然温暖,他的心跳依旧有力,即便是沦落到这般田地,他身上仍散发一股淡淡的青草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袁天野怔了一怔,眼神渐渐地溢满了感动与深情。他伸出手抚着林小竹垂在身后如绸缎一般丝滑的秀发,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小竹。”良久,他终于轻唤。

“嗯?”

“小竹,别这样。”他道。

林小竹慢慢从他怀里站直身体,眼睛看着他,目光锐利。

袁天野移开眼睛,咽了咽喉咙,道:“你看,我现在残废了,破相了,一无所有。”

“我知道。”林小竹点点头,“可是,那又如何?”

“你现在……”袁天野打量了她一眼,“过得如何?”

林小竹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打算安抚他,很是客观地把自己离开后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我过来时,身上带了些银子。然后就开了一家酱菜铺子,接着跟越京城的刘府尹的夫人合伙,开了几家酱菜铺和点心铺。后来遇见嫁给了颖王做王妃的萧潇,跟她合伙开了几家酒楼。近来,又跟颖王陆健宁介绍的一位皇商合伙,把酒楼开到了其他京城去。”她抬眼看他,“就这样。”

“那你现在,有钱了?”袁天野道,又看了看门外,“买了下人了?”

林小竹瞧着他:“是。”

“挺好。”袁天野点点头,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那就好。”然后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

林小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看他把门拉开,看他走了出去,看他头也不回,听着他的脚步渐渐朝外面走去。她这才起身,也出了门,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云珊道:“你跟罗掌柜说,今天我不能去他家吃饭了,道个歉。说完你就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是。”云珊愣愣地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人,想想感觉不妥,想要追上去,却又觉得不好违背姑娘的吩咐。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林小竹出了门,望着前面十几步外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也没快步追上去,只是坠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保持着那十几步的距离。直到他走过对面的大路,再进到一条小巷,穿过巷子到了一个破旧的地方,进了一个院子。她拉开刚合上没多久的几根木头做的栅门,跟在袁天野后面,一起进了屋子。

微微有些歪斜、陈旧得看不清原­色­的木制墙壁,凹凸不平的地面,断腿少脚的几样家俱。显然,这不知是哪个市井人家建了新屋,遗弃了的还没有来得及拆除的旧房子。

袁天野走进去,也没理身后的林小竹,只顾着拿起桌上的一个旧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痛饮了几杯。

林小竹也没有作声,环顾了一下屋子,又走到旁边的厢房和后面的灶台看了一眼,便挽了挽袖子,拿了挂在外面破旧得看不出是什么的布,到井里打了水,沾湿后将堂屋、厢房、厨房各处都抹了一遍。抹完之后,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看跑到后院炮制药材的袁天野,沉默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地方。

听得她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袁天野停住手里的活,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如一尊塑像,良久没有动弹。

“咚”地一声,从屋后的大树上跳下一个人来,走到袁天野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如果林小竹在这里,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以前常年呆在袁天野书房里的袁成。

袁天野将手里的药材扔掉,拍了拍手,苦笑道:“不如此,我又如何知道她到底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的相貌、武功、金钱、地位?要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追着她跑;遇到事情,她又走得那样­干­脆。让她为了大局委曲自己一下,暂时做我的妾,她都不肯。如果不试她一试,我又怎么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袁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想当初,你相貌英俊、武功高强、有钱有地位,可人家还不是没有理你,还是你死乞白赖地追着人家要娶人家。完了之后又是你让人家走的,人家走得­干­脆你又不乐意了。人家小姑娘,即使不愿意做妾,那也能理解。我说王爷您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袁天野也不管后面的那块大石头脏不脏,一ρi股坐了下去:“反正,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试一试,总不能浪费不是?知道了便是我沦落到这种地步,她都不离不弃,我这一辈子,也就无怨无悔地送给她了。”

“嗤”袁成看他一眼,“如果林姑娘嫌弃了你,你就真不理她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袁天野一挑眉,慢慢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更何况,我对自己看中的女人,有信心”

过了良久,看似已经睡着的他,蹦出了一句:“你说,她不会真的这么一走了之了吧?”

早已回到树上的袁成瞧了他一眼,嘴角翘了起来:“难说。”

见袁天野再没说话,睁着眼睛望着蓝天,不知在想什么。袁成终是不忍,正要开口安慰他两句,却听袁天野“嘘”了一声,然后飞快地坐了起来,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继续炮制他的药材。

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袁成欣然地笑了起来。

林小竹走了进来,见袁天野仍然蹲在院子里鼓捣他的药材,没有理他,对外面的人道:“都进来,把东西放到厢房里去。”然后有两个人,把两卷铺盖和一担箩筐挑了进去;紧接着又有几人,抬了一张床进来,放在了堂屋里。

林小竹付了钱,打发他们离开。自己把一只箩筐拿着拿到厨房,从里面掏出锅碗瓢盆,洗净之后,烧火起锅做饭,之后又拿出一条鱼,熟练地剖鱼片鱼上浆。不一会儿,浓浓的水煮鱼的香味就飘荡在这个破旧的院子当中。

袁天野终于在院子里呆不下去了,他走进厨房,看了看林小竹,又走到堂屋和厢房里看了看那床和床和两副铺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林小竹睨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管麻利地洗着青菜。

“你以后,要在这儿住?”袁天野心里痒痒,见林小竹不理他,忍不住又问。

“对,我今后,就住在这里了。”林小竹头也不回。

“你……这是何苦?”袁天野的声音有些嘶哑。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将手擦­干­,走到袁天野身边,偎进他的怀抱:“我知道,你很骄傲。所以,你绝不会住到我那边去的。于是,我只好住到这里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只好委曲自己了。”说完,敲了袁天野一拳,“你以后,要多给人治病,好赚钱养活妻子孩子哦。”

“你……不嫌弃我?我除了一身残疾,什么都没有。可能……连妻子孩子都养不起。”袁天野抱着林小竹温软的身子,满满都是感动。

“当初,我也不漂亮,我一穷二白,我不过是一个奴仆,你不是也要娶我?”林小竹离开他的怀里,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更愿意你是一个平凡的人,不用整日跟人勾心斗角,整日­操­心国家大事。我会很担心。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可是,如果我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跟人勾心斗角,要­操­心国家大事,你可还愿意嫁给我?”袁天野紧紧地盯着林小竹,生怕忽略了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林小竹眨了一下眼,看着他,久久地没有说话。半晌,她伸出手,摸了摸袁天野脸上那个狰狞的伤疤,然后一用力,“唰”地一声,那道疤痕从袁天野脸上被撕落下来。

“嘶。”袁天野咧着嘴捂住脸,“你倒是轻点啊”

林小竹眼睛慢慢地冷了下来,然后用力地将袁天野一把推开,转身就走。跑到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回到她新买的宅子里,没有理会欣喜地迎上前来的云珊,“呯”地一声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她这才坐了起来,打开门出去。

“姑娘,您怎么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云珊道。

“没事。我饿了,要吃饭。”林小竹面无表情地道。

“是,就来。”云珊听了大喜,连忙去厨房通知厨娘做饭。能吃就好,只要能吃,就没有什么大事。

“丫头,我的水煮鱼你还没给我做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林小竹转头一看,一穿湛蓝­色­绸缎衣服的袁天野,正悠闲地坐在墙头,向她咧着嘴巴。

“周义,你死哪去了?家里进贼了知不知道?赶紧抓了送官。”林小竹大叫起来。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五章 介绍你认识

“来了来了,姑娘,贼在哪里?”一个高大的青年跑了来,话声未落就看到坐在墙头的袁天野,也不等林小竹发话,举着一把剑就击了过去,嘴里还大呼:“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私闯民宅,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袁天野轻轻一动,就避开了周义手里的剑,啧啧道:“这位姑娘,你就请这样的人来护院?家里被人偷光了都不知道”

周义被袁天野这话给气得脸­色­通红,大叫一声:“小贼,有胆你就别躲,吃你爷爷一剑。”挥舞着剑胡乱地朝袁天野砍去。

知道林小竹的气不会那么快就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袁天野正想帮林小竹调教调教这小护院,却听得外面有丫头声音清脆地禀道:“姑娘,罗掌柜来了。说是担心您,打听您回来没有。”

林小竹正不想理袁天野,却又深知那家伙无赖起来花样极多,自己留在家里没准被他东缠西缠地就消了气。听得罗启凡来了,大喜,道:“我去见见他。”说完飞快地走了出去。

到了前厅,果然看到罗启凡站在那里。她进去也不多寒喧,道:“罗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想去颖府,麻烦你送我一程。”

罗启凡在店铺时听云珊说林小竹单独跟那人出去了,就直担心,怕她出事。所以这会儿便亲自来林府打探一下。此时见了林小竹出来,也就放心了,对今天的事也不多问,爽快地道:“好。”

“那便走吧。”林小竹直接朝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又问:“罗大哥是坐马车来的吗?”

“是啊。”罗启凡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还用问?

“那就好。我那马车坏了,一时修不好,就搭罗大哥的便车去吧。”

“这……”罗启凡有些为难。他的马车还算宽敞,即便再装两个林小竹也没关系。问题是,孤男寡女地共乘一辆车,实在是不好。他自己倒无所谓,但如果有人说林小竹的闲话,那就糟糕了。

“罗大哥怕人说闲话吗?”林小竹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启凡。她知道罗启凡这人极为正派,因对其妻感情极深,所以总对女子退避三舍,唯恐再发生秦寡­妇­那样的事。

“那倒不是。”罗启凡被林小竹说中了心思,脸有些发红

“如果罗大哥为难,那我还是雇一辆车好了。”林小竹道。

深知有外人在,袁天野是不会现身的。他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两人闹闹小矛盾是他们自己的事,自然不会展示在别人面前以供别人饭后谈资。所以她现在不想理他,想要气他,便需要罗启凡的配合,送她到颖王府去。到了颖王府,她就住在那里了。东越国也有很多的武功高手,袁天野是绝不会半夜跑到颖王府去偷香,以免被发现有损北燕国的声誉的。所以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

罗启凡听她这一说,赶紧道:“不用了,就坐我的车。”见林小竹诧异地看着他,解释道,“你罗大哥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林小竹笑了起来。

此时两人已走到了大门口,罗启凡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林小竹率先上了车,罗启凡既已答应了林小竹,自然也不再扭捏,也跟着上了车,坐到了林小竹对面。不过他并未叫出发,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你那丫头云珊呢?”

“今天不带她,走吧。”林小竹道。

“老黄,走了。”罗启凡只得叫道。

“哎,坐稳。驾……”老黄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坐在林小竹大门屋顶上的袁天野,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没­精­打采地回了只隔一堵墙的院子,一ρi股坐到院子的一张椅子上,对躺在旁边躺椅上的袁成道:“那丫头,真生气了,跑颖王府去了。估计以她的气­性­,今晚是不回来了。”

“哈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哟。”袁成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起来。

“袁十,给爷来杯茶。”袁天野没好气地冲着屋里道。

“来凉的,你家爷需要降降火。”袁成又大小壶,甚至要多笑起来。

“来了。”袁十果然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冰镇过的茶。

这还是林小竹以前发明的泡茶方法。

在炎炎夏日,用紫砂壶,装好足量的武夷岩茶,同时煮好开水,洗茶完毕,再浇开水于壶中,水刚刚淹过茶即止。这时将准备好的冰块,悉数填入壶中,直到塞满出一块,顶住壶盖,然后把这壶茶放到太阳下面晒。待得“啪”地一声,壶盖盖上了,冰经历了太阳的灼烤,已经合部融化,这壶带着清凉和幽香的武夷岩茶,就华美出世了。

看着这杯带普小竹气息的茶,回想起林小竹今天的举动,丝毫不嫌弃自一无所有;虽然后来生了气,但知道她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只要自己诚心道歉便会没事,袁天野就觉得十分的开心。他接过袁十手里的茶,大大地饮了一口,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饮完那杯茶,他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像袁成那样也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你不去颖王府?”袁成问。

“颖王府,不是那么好去的。她既然想要避开我,我自然不好去讨她的嫌。等明日她去铺子再说吧。”

“今天,是卫国公夫人的四十寿辰。卫国公夫人是颖王的姨母,这个宴会,颖王妃是一定会去的。而且,听说这段时间颖王妃一直拉着林姑娘参加各种宴会,介绍她认识了许多青年才俊……”袁成也闭着眼,漫不经心地道。

袁天野蓦地睁开了眼睛,坐直身体,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袁成仍然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请柬。”

袁成犹豫了一下,终于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请柬,嘴里嘟嘟哝哝:“咱们培养出来的暗线,那是关键时刻用在国家大事上的。却不想这两天却用在打探一个姑娘的行踪上了。王爷啊,你假公济私,滥用职权啊!”

袁天野带着袁十,早已走没影了。

颖王府里。

“小曦,来,穿这条裙子。”萧潇拿出一条胭脂红樱花薄绸衣衫,扔给林小竹,“赶紧换上,你穿红­色­最好看了。”

“说了不用了。”林小竹有气没力地坐在椅子上,“我真不想去。想着要应付那些贵­妇­们,我就头痛,你饶了我吧。”

“不行,你既然来了,就得陪我去。”萧潇又翻出一条裙子,放到林小竹手里,“好小曦,你就当陪陪我嘛。你要不去,我多闷呐。再说,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好嘛。”

“好吧。”林小竹想起如果萧潇不在,她一个人呆在颖王府,确实不妥。只得站起身来,拿起萧潇给她翻出来的衣服看了看,感觉还不是华丽得太过份,认命地到里间去换了衣服。两人的身材都差不多,她被萧潇临时抓差,就只得穿她的衣服。

两人打扮好,萧潇便道:“青黛,你到书房去叫王爷,我们到大门口的马车上等他。”

“唉,这叫什么事啊!拉我当电灯泡。”林小竹哀叫。

“电灯泡是什么?”萧潇转过头来问。

“没有,我啥都没说。”林小竹认命地跟着她出了门。

三人到卫国公府,倒也不早不晚。林小竹跟着萧潇夫妻俩人向卫国公夫人见了礼,献上了萧潇帮准备的礼物,看着其他的人都上来跟萧潇两人说话,便带着蓝草赶紧退了出来,想到花园里透透气。却不想一出门,便听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叫了起来:“陈姑娘,你今天也来了?”

听到这声音,林小竹就想冲天翻了一个白眼。这才转过身来,对身后那人一福,道:“黎三公子,你也来了?”

她跟这位黎三公子,生意上合作得相当愉快。这黎振宇不愧是皇商出身,做生意果然有一套。从他身上,她倒是学会了不少生意上的手段。

不过,如果这位公子对她不那么含情脉脉,不那么无微不至,那就更好了。

黎振宇打量了林小竹一眼,赞道:“陈姑娘果然是美颜仙姿,穿什么衣服都这么漂亮。”

“黎三公子过奖了。”林小竹左右瞟了瞟,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哗。她大喜,转过身来,看向喧哗处,便看到陆健宁和几位皇孙公子,围着一个人正激动地说话。而那个人,竟然是袁天野。

“快,快看看去,听说跟咱们宁公子齐名的轩辕四公子之一、北燕的扬公子也来参加今天的宴会了,卫国公夫人可是太有面子了。”旁边跑出两个少女来,步履匆匆地朝袁天野那边走去。

“竟然是扬公子!”黎振宇扬着眉道。

“黎三公子认识他?”林小竹转过头来,问道。

黎振宇激动地道:“半个月前,我去北燕看铺子,在街上巧遇过扬公子。他知道我要开酒楼,还很热心地叫他的管家帮我物­色­了三个极好的铺子。这件事,我正想跟你说呢,没想到今儿竟然在东越见到了他。走走走,我带你去,介绍你认识认识。”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六章 眉眼官司

“呵,不用了。”林小竹笑道。转眼看到被人围住的袁天野朝这边看来,甚至还有想要走过来的趋势,她眼珠一转,对黎振宇道:“我听说,这卫国公府花园里的花开得不错,黎三公子愿不愿意陪我去走一走?”

黎振宇自从在颖王府见到林小竹,就有了别样的心思,尤其是知道萧潇认了林小竹作义妹之后,更是觉得两人无论是相貌、喜好还是身份,都极相配。他自恃自己英俊才高,门第也不低,有多少闺秀都对他情有独钟,所以对于自己极为自信,总觉得只要多见几面,林小竹一定会被他迷上。所以也不托萧潇打探林小竹是什么样的态度,每次见到林小竹都温柔体贴,含情脉脉,想让林小竹对他心动。可让他郁闷的是,林小竹对他却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实在有生意上的事要谈,那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完全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心动神摇。

也因此,此时听得林小竹破天荒地提出要他陪着到花园里去走一走,他顿时喜出望外。也不管什么扬公子了,连声应道:“当然当然,愿意愿意。听说卫国公府的牡丹最为有名,此时正是盛开时节,园子就在那边,我们去看看吧。”说完,作了一个手势。

林小竹微笑着转过身,跟着黎三公子朝牡丹园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仰起头来,跟身边的黎三公子说笑几句。

这边的袁天野看着这情形,别提多郁闷了。他本来就是来追媳­妇­、求得媳­妇­的谅解的;即使做不到这一点,那也要过来看着媳­妇­,不让那些儿狼们接近他心爱的女人。但他又不能不顾及北燕国的尊严,自然不能偷偷摸摸到宴会上来,更不能用化名。毕竟四国上流社会,交往还是有的。见过他的人不少。如果知道他隐瞒了身份到这宴会上来,一方面会让北燕国丢脸,觉得他行事不够大方;一方面便会招来大家对他这行为的各种猜忌。

所以,他只能拿着帖子,大大方方地报上自己的名字。而他的名声,不说如雷灌耳,那也是名声远播。主人接到帖子,自然要亲自出去迎接,并给予隆重的接待的。于是,就出现了此时被人围观的情形了。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家媳­妇­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了,他还不能丢下面前的这些聒噪的人上前去阻止,他这心里,可见有多么的郁闷。

好在袁天野同学还知道想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一面回答旁边人的问题,一面转头抽空问卫国公:“不知前面是贵府的什么地方?我看树林葱茏,繁花似锦,风景极美的样子。不知我能否去看一看?”

卫国公本人极喜欢牡丹,收集了不少名贵品种,平生最得意之事,就是展示他的牡丹园。所以袁天野这话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槛里,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敝府这么简陋的地方也能入得扬公子的眼,真让老夫万分荣幸。前面种了些花,再往前走还有个牡丹园。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时候,如果扬公子有兴趣,老夫便带扬公子就去看一看。”又转头招呼陆健宁,“有几个新品种,今天正好开花,颖王不妨也去瞧瞧。”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牡丹园走去。

而萧潇见了袁天野,自然大吃了一惊。不过见他只跟自己客气地打了招呼,便去跟其他人说话了,也不知是不是不知道林小竹在东越,还是根本不在意她。但这人没事了却没有来找林小竹,还有闲情到这里来做客,可见是个没良心的。萧潇便有些生气。见他们往牡丹园去,她站在原地没动,从人群里脱离了出来,转头四处看看,问青黛:“陈姑娘呢?你看到她没有?”

“陈姑娘跟黎三公子往牡丹园方向去了。”青黛道。

“哦?”萧潇微微一愣,便笑了起来,“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而林小竹原本是找个借口躲开袁天野,顺便也气气他,所以跟着黎振宇一直进了牡丹园。她前世生活在南方,这一世又生活在不适宜种牡丹的北燕,所以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名贵牡丹一起盛放。进了那个园子,倒是兴致勃Ъo起来。而四国之中东越国的牡丹最为有名,黎振宇作为东越人,作为一个常与人打交道的商人,自然也懂些牡丹知识。见林小竹有兴趣,更是倾其所有,将各种牡丹的知识娓娓道来。

所以袁天野跟着卫国公、陆健宁、萧潇走进柚丹园,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穿着胭脂红的林小竹,娇俏地贴在一位英俊的年轻公子身边,优雅地微仰着脖子,正面带微笑在凝神倾听他的说话。而那位穿着石青­色­锦衫的年轻公子,嘴里侃侃而谈,眼神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对她的爱慕与倾心。两个人一红一绿,站在盛开的牡丹中间,竟然如一幅美丽的图画,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一看到这情景,袁天野脸都黑了。要不是顾忌着林小竹用了化名,又立户为东越国人之事,他便要不管不顾地将她拉过来了。

而那边滔滔不绝说话的黎振宇,倒还没有到忘却一切的地步。这么多人哗啦啦地涌进牡丹园来,他还是有所惊觉,停住了话头,朝这边望来。见到袁天野,满脸惊喜,对林小竹道:“扬公子来了,我们去打声招呼。”说完,便走上前去,对袁天野施了一礼,“扬公子,没想到相别半个月,能在东越再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说完倒不忘林小竹,回头招招手,示意她向前,又对袁天野笑道,“这便是跟我一起开酒楼的合伙人,颖王妃的义妹陈曦姑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郑重地介绍自己,林小竹再对袁天野不满,也不得不上前轻施一礼:“陈曦见过扬公子。”

站在众人后面的萧潇瞪大着眼睛看着袁天野的反应。

“陈姑娘有礼了。”袁天野抬了抬手,看向林小竹的目光内容极为丰富。

林小竹却从见到袁天野起就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根本不看袁天野。此时更是再施一礼后便退到了一旁,将身影躲到了黎振宇后面。袁天野媚眼做给瞎子看,再看看挡住林小竹身影的黎振宇,想起她刚才对他言笑宴宴,顿时气闷得说不出话来。

“卑鄙小人。”萧潇在后面可不知道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听得袁天野这话,差点气得吐血,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要不是她这半年来成熟不少,知道袁天野的一举一动有关北燕国的面子,她非得上去指着袁天野的鼻子臭骂他一通不可。

陆健宁离她最近,又刚好分心关心了一下妻子,正好听到她这一声骂。不由转过头去,关切地问:“怎么了?”

萧潇想起那两个侧妃,陆健宁虽然不像以前那般常去那边留宿,却也没有不闻不问,不由得迁怒地瞪了陆健宁一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健宁莫名地看着妻子,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她生气了。不过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只得压下心头的郁闷,转过身去。

主人陪着尊客来了,作为闲杂人等,自然应该让出位置,退避出去。所以林小竹见卫国公开始对袁天野介绍他的牡丹,便悄悄往外退了出来。她身手敏捷,不一会儿便出了人群,朝外面走去。而黎振宇觉得既然袁天野到了东越,肯定会跟与他齐名的陆健宁相交,套交情的机会还有的是。难得见到林小竹对他态度这么好,追妻大计要紧,见她退了出去,正想也跟着出去。却不想他刚往外走,袁天野便叫道:“黎三公子,怎么就走了呢?来来来,一起欣赏欣赏卫国公的牡丹。”

“哦哦,好。”扬公子竟然这么看重自己,黎振宇顿时停住脚步,受宠若惊地跟在了袁天野身边。

终于把围在林小竹身边的牲口赶走了,袁天野心情放松下来,开始敷衍唠叨的卫国公。

林小竹溜出来的时候见萧潇气恼地跟陆健宁说话,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她可不想被萧潇抓住去讨伐袁天野。内部矛盾,还是内部解决吧。

可她正想往湖边方向走,避开这边的是是非非,却迎面遇上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穿鹅黄衣衫的姑娘酸溜溜地道:“哟,这不是陈姑娘吗?怎么,紧赶一步到牡丹园去守着,结果人家扬公子看不上你,灰溜溜地出来了?”

林小竹皱起了眉头。这位鹅黄衣衫的姑娘,名叫李娉婷,正是卫国公的嫡女。她本极喜欢陆健宁,却不想陆健宁看不上她,去求娶了西陵公主萧潇。而她的身份,又不能做侧妃,注定这一辈子与陆健宁无缘,所以她对萧潇恨之入骨,恨不得她马上死掉好替代她的位置。连带着林小竹这个萧潇的义妹,也被她所憎恨。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七章 她是我未婚妻

东越国比较开放,今天又是卫国公夫人的寿辰,请了许多女客。那些年轻姑娘听到北燕国的扬公子来了,都跑来看个稀奇。不过都不好意思直接跟得太近,所以见卫国公陪着扬公子进了牡丹园,大家都装着散步或路过的模样,等在这牡丹园附近。李娉婷这话,声音虽然不高,却也被旁边几人听见了,俱都朝这边看来。

便是做人奴仆那会儿,林小竹都没有被人欺辱过,更何况是现在?她满脸惊讶地看着李娉婷,道:“我听闻贵府牡丹园不错,所以去观赏观赏,可不能未卜先知地知道扬公子也要随卫国公进去。真没想到这事被李姑娘这么一说,竟然会歪曲成这样。天哪,看来李姑娘的想法,还真与众不同,果真是满脑子的男盗女娼,随便见到个不相­干­的男人或女人,都能想到那方面去……啊啊,不好意思啊,李姑娘你不要生气。我这人呢,读书不多,没什么文采,男盗女娼这个词大概说得不到位,不过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还请李姑娘不要在意。”

“扑哧。”旁边一女子,听了林小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李娉婷旁边的女子转过头去对她怒目而视,她忙退了几步,躲到了同伴身后,不过那脸上,笑容却是未消。

这实在不能怪她啊,那位陈姑娘说话也太有趣了嘛。明明骂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连“满脑子男盗女娼”都出来了,却笑语盈盈,温言软语,还叫对方不要生气、不要在意。估计那李娉婷不被那番话骂晕,就要被她这态度气死。

在越京贵族圈的少女中,李娉婷的身份算是极高,平时只有她欺负别人,别人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哪里被人如此嘲讽挖苦过。还被说得如此不堪?这话要是被传出去,她就别想再嫁个好婆家了。

李娉婷被气得脸涨得通红,用手指着林小竹,怒喝道:“青儿,愣着­干­什么,就任由她这样辱骂你家姑娘,还不上前去扇她几个耳光?”

“是。”愣在她身边的婢女赶紧挺身上前,举起手掌便朝林小竹脸上掴来。

林小竹有武功在身。哪里会被她打到?抬手一举便轻而易举地将那婢女的手腕给抓住了,道:“哎,李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说两名实话。你不要这样恼羞成怒嘛!还叫丫头动手打人……唉,你这样可不行,有损于越京城闺秀们贤淑的名声啊!这要是不巧被颖王看见了,可就让他在扬公子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林小竹这声音却是不小,估计在牡丹园里的人都听到了。这不能怪她嘛,被人打了,情绪难免激动,这声音,自然也就小不了了。

李娉婷当初不过是想嘲讽林小竹几句。本以为她会跟别人一样忍气吞声,装着没听见就算了,却不想还敢还嘴,而且说话那么难听,还让人无法反驳。自己一激之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看旁边越来越多的围观的客人,再想想自己老爹正陪着贵客在牡丹园里,即便他平时再宠自己。当着贵客的面丢了脸,他也不会轻饶了自己,李娉婷就恨不得当众把林小竹掐死去。

她待要说几句狠话,就快速溜走。可这时已经迟了,牡丹园里已哗啦啦涌出一群男人来。

看到袁天野最先出来,林小竹的嘴角就不由得翘了翘。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大声说话。把袁天野引出来的。如果这个男人,连自己女人被欺负了都不敢当众承认他跟她的关系,那这男人不要也罢。至于他到时如何解释自己的未婚妻从北燕人变成了东越人,为何又化名为陈曦,那就是他的事了。谁让他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了呢?

“怎么回事?”卫国公是主人,而且事涉自己的女儿。人还未走出门,就大声问道。

“爹。”李娉婷一见卫国公,就眼泪汪汪,换上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带着鼻音道,“爹,没事,我跟陈姑娘发生了点误会,大家说话就大声了点,没事了。”说完又对林小竹福了一福,强挤出一副笑容来,“陈姑娘,对不住啊!刚才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咦,这姑娘,倒是个人才啊!不愧是深宅大院出来的姑娘,手段果然不简单。由她这么一道歉,就把刚才的事遮盖过去了,还在客人面前落了个大度的名声,自己再闹就成了不知进退了。即便是卫国公事后得知了详情,也只会恼她林小竹羞辱他卫国公的女儿,让他当众丢了面子,而不会再惩罚于李娉婷。

本来,李娉婷会装,她林小竹就更会装,只要捂住脸,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在李娉婷道歉之时,如一只惊弓之鸟连连后缩,连叫“你别过来,你别打我……”,自然不得不逼着卫国公询问究竟,以维护自身公平公正的形象。

但林小竹就是想逼着袁天野出手,而且也不愿意在众多闺秀面前落得个“会装”的印象。她便只在李娉婷道歉行礼时,侧过了身子,冷冷道:“不敢当李姑娘礼,只要李姑娘别在过后暗地里找人打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卫国公紧皱了眉头,仔细打量了林小竹两眼,想要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家的,这么不给他卫国公府的面子,当众驳回自己家女儿想要和解的意愿。认出之后,也好抬出她家中长辈进行压制。却不想看了看,感觉面生得很,便只得道:“这位姑娘,你说这话便没意思了。我卫国公府,虽得皇上看重,世袭公爵,却不是那等恃强凌弱之家,这也是颖王深知的。如果刚才小女跟你有什么误会,老夫在此替她赔礼便是,姑娘万不可再说出那等气话来。”说完,还真要给林小竹作一个揖。

卫国公这一揖作下去,林小竹便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所以萧潇看得着急,正要出声相阻,便见袁天野一把架住卫国公,道:“卫国公,这礼且慢行。”

说完,他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林小竹的手,转脸对卫国公道:“介绍一下,这是我袁扬的未婚妻林小竹。因前段时间我要处理事情,她又跟贵国的颖王妃情同姐妹,便到东越来玩玩。小竹她孩子心­性­,为了好玩,不惊动大家,便化名为陈曦,失礼之处还请大家原谅。”说完拱了拱手。

这话一出,让大家都愣住了。尤其是围观的对扬公子隐隐倾心的姑娘,艳羡嫉妒之余,想起最开始李娉婷讽刺林小竹的话,不由得感觉这事极具戏剧­性­。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黎振宇,脸­色­发白,直觉得自己听错了。自己心仪的、地位跟自己相当的、跟他合伙开酒楼的陈曦姑娘,怎么会是北燕逸王扬公子的未婚妻呢?这……怎么可能?

“哈哈,扬公子和林姑娘郎才女貌,果然般配。老夫原先不知林姑娘身份,接待不周,小女更是不懂事。失礼之处,还请林姑娘海涵。”卫国公人老成­精­,见袁天野站出来亮出林小竹的身份,似乎想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女儿有些娇纵,担心追究起来自己这边不占理,赶紧打着哈哈,向林小竹拱了拱手。

林小竹目的达到,知道以袁天野的身份,不宜在东越咄咄逼人的要人道歉,而且她跟李娉婷的争吵自己也没吃亏,当下向卫国公还了一礼,笑道:“卫国公客气了。小竹任­性­,隐了身份跟颖王妃到此作客,应该是我向卫国公道歉才是。”说完,又歉意地看了陆健宁一眼,却并没有跟他说什么。

陆健宁知道,林小竹可以向卫国公道歉,却不可以跟自己道歉。否则大家都知道颖王妃竟然跟他堂堂颖王隐瞒了义妹的身份,那自己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所以对林小竹这歉意地一眼,他只微一颔首,表示了解了,便不再多言。

“今日是卫国公夫人的寿辰,本应该讨一杯酒喝,好沾沾卫国公夫人的福气。只是袁扬今日才到东越,还有些事情要忙,便不多打扰了,在此先告辞了。”袁天野本就是来逮未婚妻的。这会儿认领了未婚妻,自然便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当下跟卫国公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卫国公客气了一番,欲要留袁天野和林小竹吃过饭再走,在陆健宁和萧潇的劝说下,这才作罢。

袁天野和林小竹出了卫国公府,便有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一上车,袁天野便握住了林小竹的手,轻唤道:“小竹。”

林小竹把手抽了出来,板着脸并未理会袁天野。

袁天野却并不气馁,再一次伸出手去,将林小竹的手拉了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林小竹想要抽手,哪里是袁天野的对手?她气乎乎地瞪了袁天野一眼,只得任由自己的手被袁天野握住,仍板着脸不理他。

袁天野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小竹,认真地道:“当初我请你留下,你拒绝得那么­干­脆,又走得毫不犹豫,我……我这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想了那么一出。”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八章 老爷子的约定

见林小竹仍不理他,他也不在意,又道:“你不知道,我当时特意扮成那样去巧遇你时,心里有多忐忑。担心你装着不认识我,担心你用怜悯的目光看我,担心你只会用钱去周济我再不提感情……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害怕过,可那一刻,我竟然害怕了。我忽然不想再去试你了。我心里想,如果这次你没有认出我,那就是天意,我换了衣服、卸了伪装就去找你,我再也不试探你了。可没想到,在那样的不经意中,你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而且,反应竟然是那样。你有惊讶,你有担心,你有痛苦,却没有一丝嫌弃,还生怕我自尊心受伤,毫不犹豫地将东西搬到我那破旧的院子去,那般坚决地要跟我在一起。小竹,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感动!我发誓这一辈子绝不负你,绝不让你受一丝委曲。”

说到这里,他将林小竹拥进怀里,动情道:“小竹,我们成亲吧。

林小竹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终于伸出手去,环住了他的腰。

“小竹。”林小竹这一回应,让袁天野一阵惊喜和激动。他捧起林小竹的脸,一下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是如此的深长,如此的凝重,如此的缠绵,如此的荡气回肠。不用再言语,林小竹便能体会到他这大半年来的渴望、思念和真深挚的爱恋。

良久,林小竹才坐直身体,拢了拢自己微微散乱的头发,问道:“你这大半年,是怎么过的?”

袁天野看着眼如春水,面如桃花的林小竹,心里一阵激荡。不过他终于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将目光转移到前面的车帘上,这才道:“其实,我所说的,并不都是骗你。”

林小竹心里一紧,握住他的手:“你真被打残过,还是真做过乞丐?”

“真做过乞丐。”袁天野仲出手,将她耳边的头发拔到耳后去,“不过,那是我有意而为之。我是想让袁拓放松警惕,好看清楚他身后到底有些什么人。”他将这半年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下。

“到底是谁在帮他?”林小竹皱起眉问。这个问题,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袁天野笑了起来:“任你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眼睛一眯,“不过,还是给我找出了蛛丝马迹,将幕后之人揪了出来。”

“到底是谁?快说。”林小竹对他卖的关子不满了。

“是你师父。”袁天野看她一眼。

“我师父?”林小竹脸上一阵迷茫。她的师父,有好几个,都是在山庄里教厨艺的;除此之外,还有轩辕老爷子……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沉思道:“教我厨艺的师父,都是你的手下,再有反心,再如何蹦哒,都不是你的对手;而轩辕老爷子,他没理由啊!上次见面,他还挺欣赏你的,还说要把我嫁给你呢。”

“真的?他真说要把你嫁给我?”袁天野眼睛一亮。

“哎呀,你快说,到底是谁?”林小竹忍不住了,哪里肯让袁天野偷换话题。

“就是轩辕圣上。”

林小竹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猜。”袁天野一笑,“猜对了,哪怕是沾点边,我今晚就过去陪你。”

林小竹白他一眼:“谁要你陪?”不过却认真地沉思起来。

轩辕老爷子,无论是在她的印象里,还是民众公评,都认为他是一个很有原则、也很有正义感的人,一心为公,从不为自己谋求私利。这样一个人,绝不会跟袁拓进行什么黑暗交易。更何况,轩辕圣上是不能Сhā手四国内政的,他手时有权有钱,也绝不会为了钱就毁了自己的名声。

那么……

想到这里,林小竹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轩辕圣上采用的是禅让制,一代圣上老了,就会在四国不执政的青年中选拔最优秀的人做后继者。这一次,老爷子帮着袁拓来压制你,是不是他对你的一次考验?”

袁天野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林小竹,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说得不对?”林小竹见他不说话,又皱起了眉头。

“对,太对了,简直就跟老爷子告诉你的一样。”袁天野有些有气无力。妻子太聪明了,做丈夫的,压力大啊!以后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去?

“怎么可能?我除了上次在那点心铺里匆匆见过他一面,一直都没见过他呢。”林小竹道,然后眼睛亮亮地盯着袁天野,眼里满是兴奋,“这么说,你通过他的考核了?也就是说,你是新的轩辕圣上的继任者了?”

袁天野看她没有一丝的不高兴,嘴巴翘了起来,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成为轩辕圣上吗?”

“只要你喜欢,我都没意见。”林小竹道。

其实,她是希望袁天野成功的。袁天野不喜欢在朝堂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跟大臣们斗心眼,管理一个国家。但他绝不是没有事业心的人。如果有一天让他什么都不做,只管晒太阳,他一定会感觉浑身不得劲。而作轩辕圣上,除了管理一支军队,余下的事情就是经常到各国走走看看,私下里了解一下民情政风,从而给执政者提出意见。这种事情,最适合袁天野去做。她相信,他有能力做得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装着百姓。有她在一旁辅佐,将现代一些先进观念和做法付诸于实践,他将会给四国的老百姓办更多的实事,给轩辕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袁天野看着她:“你不是说,你希望跟我过平凡的生活,过普通人的日子吗?”

“那样的生活,会有些平淡;有一点事做,正正好。”林小竹道。

袁天野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再没有说话。

“公子,到了。”外面传来袁十的声音。

林小竹推开袁天野,坐直身体,将头发抚平,这才掀开帘子,跳下车去。却看到马车所停的地方并不是自己家门口,而是她房子的隔壁那个院子。她还以为袁十没有记清楚,弄错了方向,倒也没有说话,等袁天野下了车,便想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哎,这边。”袁天野一把拉住她。见她诧异地望过来,笑道:“现在你的邻居,就是本公子我。”

林小竹挑了一下眉,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这种事,正是袁天野的风格,实在不值得奇怪。

跟着袁天野进他的新宅子,看着这个跟自己的院子格局差不多的屋子,林小竹边走边问:“对了,刚才忘记问了。你哥哥,袁拓现在怎么样了?你父皇和你母后,身体还好吧?”这实在不怪她不懂事,他那样的父母和兄长,实在让她难以给予关切的问候。她之所以问这一句话,只是因为好奇袁天野将怎样处理他那位兄长。

袁天野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我那位哥哥,每个月必须吃一种解药,否则就会肚子疼痛难忍。而我父皇和母后,身体还不错,在皇家别院里安享晚年,再不Сhā手政事。”他转过头来,“袁拓的事,我父皇和母后并不知道。”

“哦。”林小竹心情一下轻松下来。她最担心袁知柏夫­妇­在这件事情上Сhā手,如果是那样,一定比四肢残废、一无所有更伤袁天野的心。幸好,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置身事外了。

“看,我就住在这里。”袁天野指了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院子道。

林小竹一看这院子与她所住的院子仅有两墙之隔,便不由白了袁天野一眼,道:“我那院子可住了不少人,你别整天翻墙跑到我那儿去。有什么事,走正门。”

“那多麻烦,我不让人发现不就行了?”袁天野嘻皮笑脸道。

“翻一次,就两天不理。”林小竹直接拿出了惩罚措施。

袁天野耸了耸肩:“好罢,听媳­妇­的。”

院子的属下已摆上了新沏的茶水,袁天野拉着林小竹坐下,道:“其实,这宅子是买来给守护你的暗卫住的,我一会儿就住到北燕驿馆去。咱们两厢厮守的日子长着呢,我可不想做出让你声誉受损的事来。”

林小竹仲出手来,握住了袁天野的手。好一会儿,她才道:“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你想让我怎么做?”她想跟袁天野厮守在一起,却也想在东越把她的事业做下去。当初形势所逼没有办法,现在,袁天野一定不会把她留在东越吧?不过现在酒楼开到各国去了,她在哪里定居都行,倒不必一定执着于东越了。

袁天野抚了抚她的手:“你在这里开酒楼,是不是感觉很开心?如果开心你就接着做下去,不过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老爷子说了,他跟你有一个约定,要你参加他举办的厨艺大赛。这个大赛在两个月后举行。到你参加完大赛后,咱们就成亲。”说完,从房里拿出一个请柬来,递给林小竹。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零九章 厨艺大赛

林小竹一看,那请柬却是发给袁天野的,让他以北燕逸王的身份,前去担任评委。大赛举办的地点,在四国交界的轩辕城,而时间,距离现在还有六十五天。

袁天野又道:“明日,这个大赛的告示就会在各国公布出来,欲要参赛者,都可以到官府报名,报名的时间是十天。截止报名十天后,当地官府会在省会举行第一次选拔赛。选拔出来的人,在初赛十天后到京城参加第二次选拔赛。在这次选拔中,每个国家都选拔出二十名选手,参加轩辕朝举办的决赛。”

林小竹抬起头来:“这么说,我近段时间就得回北燕去?”

“我让人在燕京给你报上名,半个月后你回燕京参赛就是了。”袁天野道。他见林小竹点点头,忍不住问:“你就没想过要我给你走走后门,直接去参加比赛?”

林小竹挑了一下眉毛:“你觉得我需要吗?”

袁天野没有说话,朗朗地笑了起来。

“天野。”林小竹转头看着他,“我们成亲后,我还能继续打理我的生意吗?”

“自然。”袁天野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成亲后,我们住在轩辕城里,你往哪个国家去都挺近。

“嗯。”林小竹想象着成亲后的幸福生活,开心地笑了。

于是接下来,袁天野和林小竹一起,以北燕逸王未婚夫妻的身份,正式拜访了颖王陆健宁和萧潇,又分别请了刘府尹夫­妇­、罗启凡一家吃了一顿饭,将东越国的生意托付给了他们。好在林小竹最初带出来的张文东和孙浩等人,已经能独挡一面了。有他们在东越处理一些属于林小竹一方的事务,都不成问题。

半个月后,林小竹和袁天野回了北燕。

车到燕京城,看着车外熟悉而又陌生的逸王府,林小竹的百感交集。这逸王府,在它建府的第一天,她就在原来的袁府跟袁天野吵了一通,离开了燕京独自南下去南海国;后来跟在袁天野后面回到北燕看望生病的袁知柏,她第一次进了这个逸王府,匆匆在这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进了皇宫,之后竟然以逃离的方式再一次离开燕京,前往东越。这逸王府跟她就像犯冲一般,从它建府到第一次来此,都是不好的回忆。现在,她终于跟着袁天野再一次站在了这王府门外。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怎么了?”袁天野见她表情有异,问道。

林小竹将自己的感慨跟他说了,袁天野握住她的手,道:“你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任你处置。它要再跟你犯冲,你直接把它拆了就是。”

“你哪天要敢对我不起我,我就把它给拆了。”林小竹竖起眉头,装着恶狠狠地道。

“哈哈哈……”袁天野大笑起来,一拉她的手,“走吧,进去。先到里面歇一会儿,我让他们帮你打扫院子去了,咱们吃过饭再过去。”

“哦。”林小竹安下心来。她现在还没跟袁天野成亲,自然不能住在逸王府里,以免让人诟病。

“王爷,您回来了。”府里的人听闻袁天野回府,匆匆出来迎接。林小竹在人群里,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有当初在袁府做管家的张管家,有伺候袁天野的吴嬷嬷、扫雪、拾阳,还有厨子老王和李婆子、马婆子等人。

“嗯,安排膳食吧。”袁天野拉着林小竹的手不放,直往里面走

林小竹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得任由他拉着,跟着往里面去,感觉身后有无数道目光向她看来。

逸王府并不比陆健宁的颖王府小,两人也不乘轿,就这么安步当车,慢慢地往里走去。袁天野还时不时地停下来,跟林小竹介绍这个建筑是做什么的,那座亭建在那里有什么意义。就这么走走停停,到得袁天野住的院子,已过了两盏茶功夫了,吴嬷嬷早已等在了院门口,禀道:“王爷,膳食已备好了。”

老王也立在后面,见他们进来,了一躬:“王爷。”又抬头对林小竹一笑。

想起当初在袁府时跟老王在一起做菜的日子,林小竹就感觉十分开心,冲着老王笑道:“王师傅,身体可好?”

“好好,劳林姑娘惦记着。”老王了身。

吴嬷嬷抬着眼睛,悄悄地打量林小竹,猜测着她如今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这府里的许多人,都是当初太后一手安排到袁府的。后来搬了逸王府,袁天野并没有把他们安置到别的地方去,仍留在了身边伺候。但他们却不属于袁天野的心腹,对他的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所以吴嬷嬷只记得当初在王爷封王的时候,林小竹是被封为了侧妃,但她就在王爷封王的那天离开了袁府,从此再没见过她。而王爷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么久也没有回来娶亲。现在时隔一年,两人就这么携手回来了。这位林小竹,现在将要有个什么样的身份地位?

不过从来是一副严肃表情的王爷,一路上对林小竹温柔体贴,言笑晏晏,而且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想来林小竹这一回,不会低于原来的名份吧?

这么猜测着,在接待林小竹时,吴嬷嬷就不敢有丝毫怠慢。她亲手打了一盆水来,给袁天野洗脸洗手,而扫雪早已在她的吩咐下,也打了一盆水给林小竹。

袁天野看见扫雪的动作,这才满意地洗手洗脸,然后坐到了桌旁,等林小竹过来,便一同吃饭。

“累了吧?走吧,我带你过去。”吃过饭,袁天野站了起来。

“远吗?”林小竹问。其实她的脑子里想着另一件事。虽然现在跟黎振宇到处开酒楼,投资比较大,但她手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不管以后去哪里,在哪里定居,这北燕终归是她的国家,过一阵子,她也要从这里出嫁。所以,她想要在这里买一处宅子。

“不远,就隔了一条街。”袁天野道。他绝对不会让林小竹离他太远的。要不是顾着林小竹的名声,他恨不得让她住在他的院子里。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章 两道菜

袁天野安排的宅子果然不远。两人吃过饭,然后慢慢地散过去,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那处宅子。宅子不大,却也有三进,里面还有一处小湖,湖边种了许多花卉,风景宜人,很是幽静。林小竹四处看了看,感觉很满意。

“云珊,叫她们把东西搬进来吧。”林小竹吩咐。

这次回北燕,她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去东越了,便把她的侍女都带了来。毕竟去哪里都被人鄙夷,觉得你连个下人都没有,是一件让人极不舒服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袁天野也会给她准备下人,但不是自己用惯的人,总是不好。而她所买的下人,有很多是她准备培养为大管事的,所以保留了他们原先的姓名,但随身的侍女,叫些乡土气的名字,跟那些闺秀们交往时,容易被人笑话说你没文化。所以除了云珊的名字不错,不必改之外,还有三位,她分别以药材来命名,唤作白微、黄苓、紫苏。

云珊应了一声,便唤了另外三人,将行李搬了进来。屋子早已打扫过了,­干­­干­净净,家俱都一应俱全。只要把行李放置妥当,就可以了。

“除了这个院子,其他地方都安排了下人,厨子、小厮、婆子,都是我让人挑选的,一切以你为主,不会再有以前那种事,你放心使用好了。”袁天野道。

林小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抬头道:“天野,我想自己买个院子。你让人去帮我找找吧。”

袁天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行。也不用另找地方了,就这里吧。连下人一起,照着市价一起卖给你。你要是银子不凑手,先欠着也行。”

林小竹没想到袁天野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仰着头看着他,微微有些怔愣。

袁天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将心比心,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我真如那天跟你所说的那般,残废了,一无所有了,我也不希望你把什么都给我,怜悯我,同情我。那对我来说,比杀了还难受。”

林小竹反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但脸上却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她忽然庆幸袁天野有了那么一段经历。如果不是从天上被打落到了泥淖里,如蝼蚁般从地底下仰着头,换了一个角度观看这个世界,他不会明白她的想法,清楚她的心情。他们之间,不会有今天这般契合。

“那你明天让张管家来找我吧,如果银子不够,我就打个欠条。”她又拉拉袁天野的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一路风尘,一下车她就想洗澡了。只是刚才在逸王府,不方便。现在到了自己的地盘,她要好好洗个澡,再香香地睡一觉。

“嗯,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袁天野站了起来。有了那次试探,他从心底里敬重着林小竹,不愿意让她的声誉受到一丝诟病。所以一路上虽然在耳鬓厮磨中会有冲动,他却一直抑制着自己,从不让自己对林小竹做出失礼的事来。他要在成亲时郑重地让林小竹成为他的女人,而不是随随便便做出轻薄的事来。当然,他明白,就算他要做,林小竹也绝不答应。

将袁天野送出门去,林小竹回到屋子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才将所有的下人找来,了解他们的情况,又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卖身于她。这些下人都是受过袁天野的训练的,各有各的本事,在到这里之前,袁林便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了,说是要来伺候未来的逸王妃的。所以一见林小竹,他们便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处理完这件事,林小竹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袁天野就过来了,他是来吃早饭的。虽然他心疼林小竹,说不让林小竹亲自下厨,但架不住林小竹自己喜欢,愿意给他做饭吃。他又是一百个愿意吃林小竹做的饭,于是现在准备一餐也不肯拉下,连早饭都要过来吃了。

“天野。”林小竹吃完,将筷子放下,接过紫苏递过来的手帕抹了抹嘴,看着袁天野轻声道,“你看,我要不要去见一见你父皇和母后

虽然袁知柏夫­妇­曾伤过袁天野的心,袁天野心寒之余,心里总还是顾念着这份亲情。从袁知柏病重,他日以继夜地从南海国赶回来就知道了。所以她想着,自己既然回到了北燕,不久之后又要跟袁天野成亲,照理说,就应该去拜见一下他的父母,这样才不算失礼。

袁天野将筷子放下,抹了抹嘴,道:“不用。”见林小竹诧异地看着他,又解释道,“这是老爷子交待的,他说一切等你参加完比赛后再说。”

林小竹不解地挑了一下眉。

“大概他是想让你专心比赛,不让其他事情影响你吧。”袁天野道,又看着林小竹,“你不用担心,我父皇和母后,约束不了我们的。这亲事,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绝不让人任何人来破坏咱们的亲事。”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他的脸上,使得他五官更立体,身躯更伟岸,那充满自信和坚毅的眼睛,熠熠生光。

这个男人,更加成熟,更加强势,也更加耀眼了。

林小竹看着这样的袁天野,心曳神摇。

“我去处理些事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回头我找你就行。”袁天野站了起来。

送走袁天野,张管家便来了,拿了宅子的地契和下人们的身契过来,说算过了,合价是一千两银子。林小竹这一阵在东越租过无数的铺子,也买了宅子,知道北燕这边的物价比起东越来更便宜些。这宅子连下人,一千两银子虽有些便宜,却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便让云珊跟着张管家跑了一趟,到官府去将宅子落在了自己名下。

然后她又带了白微和紫苏,乘马车去了玉馔斋和火锅店。在回北燕的路上时她便听袁天野说了,这两处的买卖一直做着,生意还不错。虽然她的酒楼现在开遍了轩辕朝各地,但对于这两处最初赚钱的地方,她还是极有感情的。

“林姑娘。”玉馔斋还是周掌柜在打理,见到林小竹来,十分的激动。说了一些别后的情形,介绍了店里的生意后,便捧出了几本帐本来,道:“姑娘,咱们的生意一直挺好,您看看帐吧。”说完又拿了几张银票,“这是二千五百六十两,您这段时间的分红。”

林小竹拿着那些帐本和银票,心里颇有些感慨。这段时间,她经历过多少的喜怒哀乐,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而周掌柜这里却岁月静好,时间凝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换了一本日历。她兜兜转转、生生死死一圈下来,在他却仿佛在昨天还见过她一般。

但愿,她以后的日子,能跟周掌柜一般,幸福地静数着岁月的日脚,安然度日。

林小竹转了一圈回到她新买的宅子时,怀里已揣了四千多两银票,比未买房时的身家还要丰厚了。

晚上袁天野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宁远。

“小竹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这家伙,还是那么没正形,一见面就笑嘻嘻地道。

袁天野脸­色­一板:“乱叫什么?那是你表嫂。”

“这不还没成亲吗?”宁远嘟哝着。

“你比以前更胖了。”林小竹一想起在山庄时跟宁远斗嘴的经历,就觉得很开心。

“不是吧?我感觉我瘦了很多啊!没有小竹嫂子做的好吃的,我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现在都是皮包骨了。”

林小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袁天野一脚踹地宁远的ρi股上,又好气又好笑:“就你这样还叫皮包骨,那些瘦人还怎么活?我告诉你,以后啊,你想吃就叫厨子做,不许来你表嫂这里叫她给你做吃的。把她累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和重­色­轻弟?”宁远搓了搓手臂。

“黄苓,把那碟雪衣拿出来。”林小竹一面笑,一面扬声道。她今天去玉馔斋看了一遍,便决定添些新品种。回来后就做了这道雪衣。因为是甜食,知道袁天野不喜欢,便没有端上来,现在宁远来了,正好给他解馋。

宁远这一两年帮着袁拓处理朝政,再不是当初在山庄时那个什么都不­操­心的胖公子了,整个人成熟稳重了许多。刚才耍宝,不过是看到林小竹开心的。现在见到雪衣,赶紧坐了下来,三人一起吃起饭来。

吃过饭,宁远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小竹,道:“小竹,我就要成亲了。”

“真的?那恭喜你了。”林小竹笑道。

宁远看到林小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眼神黯了黯。不过一瞬的功夫,他便又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娶了媳­妇­,再生几个孩子,这一辈子啊,就圆满了。”

“是哪家闺秀?”林小竹问。

“刘翰林家的千金。”宁远道。

“是吗?”林小竹想了想,却是想不起这位姑娘是谁。不过她跟这些闺秀交集不多,没有印象也很正常,便不去想这个问题了,笑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吗?宁远苦笑一下。当初他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那个姑娘长得有些像林小竹。

他轻叹一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转过头对袁天野下巴一扬,“表哥,我走了。”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林小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转过眼来对袁天野道:“我怎么感觉宁远今天有些怪怪的?”

宁远对林小竹的心思,袁天野一直都知道。但见他从来都是退到一旁,从来没有去跟林小竹说过什么,袁天野便装作不知道。他知道这位表弟为了自己的缘故,选择了将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了心底。对他感激和愧疚之余,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林小竹喜欢上了自己,庆幸当初在深山里做出的那个决定。

他没有回答林小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把她拥进怀里,久久舍不得松开。

接下来几天,袁天野还是如以前那般,忙忙碌碌。

只是每天都会过来吃早餐和晚饭,晚饭后陪着林小竹在园子里散步有时还会说说他这一天都­干­了什他到附近乡镇跑了跑,到街头巷尾问问老百姓对官吏及子女的评价;随便去了地头,看了林小竹让他推广的红薯、玉米等农作物的生长情况;还见了几个商人,鼓励他们拿钱出来铺桥修路告诉他们朝庭会给他们颁发匾额,并在桥头路边刻碑,记载他们的事迹……

“这些事情虽然都派了人去做,但有时间,亲眼看看,亲耳听听,那种感触真是不一样。”他感慨道,说完亲了亲林小竹的额头,“这些都是你的建议,给老百姓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不知道,当他们夸赞这些事情做得好的时候,我是多么的高兴。”说完拉着林小竹坐下,从怀里掏出几封信,这些都是萧文卓和沈子翼的来信。他们在自己国家也实施了这些措效果很好。尤其是沈子翼,在南海普及教育,让更多的孩子能上学还改革了国家选拔人才的方法,目前虽然还没见成效,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现在的生活虽然忙碌,却觉得比以前只知道风花雪月更有意义。”

林小竹一封一封地看着萧文卓和沈子翼的来信,心里的激动和兴奋怎么也抑制不住。能为这个异时空的人们做些事情,也不枉她带着千年的文化积淀穿越一回。

“你做的这些事,我都跟老爷子说了。你不知道,当时他那得意的样子,简直让人想要臭扁他一顿。”袁天野道。

想起老爷子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林小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袁天野敛起脸上的笑容,看着她:“明天就要比赛了,光燕京这个赛区就有二百六十七名厨师参加。你可要好好准备。虽然以你的厨艺水平,便是进总决赛都不会有问题,但一切还是小心些好。”

“嗯,我会的。”林小竹点点头。她要是连决赛都进不了老爷子不知会如何收拾她呢。

“我把评委资格辞了。”

“啊?为什么?”林小竹吃惊地看着他。

“你比赛之后,咱们就成亲。我不想让人诟病,说你是沾了我的光才能进入决赛,拿到名次的。一丝一毫有可能伤害你的事情,我都不允许。”

林小竹看着袁天野,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以袁天野现在继位人的身份,这次比赛应该是由他出力去组织的,这也能让老爷子看清楚他的组织能力。可现在为了她,他却放弃了,连能品尝美食的评委都没办法去做。

她走过去,抱住了袁天野:“其实,我可以不参加这次比赛的,到时,跟老爷子解释一声就行了。参赛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不是更好,让别人有机会去参加决赛?”

“我知道,就算没有跟老爷子的约定,你也一定想去参加这次比赛。你喜欢这种跟人比赛的感觉,更需要有一个让轩辕朝的人知道百味楼的东家是轩辕朝厨艺大赛的冠军得主。这对你的事业,很重要。”袁天野搂住她,“而我呢,不过是失去了一次品尝美食的机会罢了。至于老爷子那里,他对我的能力已够清楚的了,不需要再证明一次。”

说完,他拍拍林小竹的背:“好了,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比赛了,养足­精­神。”

“嗯。”林小竹应道。她前世心理素质很好,从来没有过为了考试而紧张得睡不着觉的。现在对于这厨艺比赛,就更加感觉轻松了。不过袁天野一番好意,她得领。送了他出去,她便乖乖地洗澡,练了一下功便睡觉了。

第二天,林小竹只带着云珊去比赛。因为袁天野是这个国家的逸王,实际上的皇帝。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跟林小竹的关系,从而传出对林小竹不利的舆论来,因此并没有送她去参赛。

比赛是在燕京城一个空旷的大草坪上,每位参赛者先去抽一个号,然后对号找到自己的灶台。用灶台上的食材,做出两道菜来。任务极简单,那就是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做出一道炒­肉­片或­肉­丝,以及一道炒土豆丝来。

看官可能会说了,这不是厨艺大赛吗?即便是初赛,那也得来点花功夫的菜肴吧,那才能显示出厨师的高超技艺不是吗?怎么能做这种没什么水准的家常菜呢?

看官不知,这越简单的菜,就越能显示出厨师的水平。你想啊,炒­肉­片或­肉­丝,你得知道这­肉­是猪或牛身上那个部位的­肉­,然后决定下刀的方法,再在切片或切丝的过程中,看看你的刀功如何。要片片一样薄厚,根根一样粗细。这样的­肉­才好控制火候和炒制的时间,否则细的、薄的都老了,粗的、厚的还没熟,最是影响菜的品质。其次,这火候要控制得好,炒出来的­肉­才能鲜爽­嫩­滑。虽然是简简单单一道菜,却是刀功、勺功、对食材的了解、对火候的掌控都考到了。

至于炒土豆丝,也是如此。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再见吴平强

林小竹拿起案台上的食材一一查看。这是她养成一个习惯做菜前一定要好好观察食材,做到心中有数,这样做菜的时候才能根据食材的特点来进行烹饪。

她首先看的是­肉­,一看之下,她苦笑不已。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这场比赛用的全是这种地方的牛­肉­,好让评委容易评判。她拿到的这一块­肉­,是牛的后腿­肉­,即银边三叉的那个部分。这个地方的­肉­脂肪少,是牛­肉­里­肉­质最粗糙的部分。它的吃法应该是用小火慢慢卤或炖,煮久一点后,再切成薄片吃,而不是爆炒。可比赛的时间只有一柱香,除了这个菜,还得再做一道炒土豆丝,想要慢炖那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情况,似乎除了炒­肉­片,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不过……林小竹眼睛一亮,便有了主意。她将­肉­放到砧板上,拿起刀便切了起来。按照­肉­的纹理,横向面切。她的刀功自然不用说,在山庄训练的时候就已极为出­色­。再加上她的感官都比别人敏锐,眼力强,手感好,而且又练了武功,再加上这几年她也没有丢下厨艺,有一空都会自已做菜,这刀功比起当初在山庄时,又不知上了多少倍。因此在她手下切出来的牛­肉­片,薄如蝉翼,拿在手上对着光看,甚至可以看得见对面的景­色­。

好在比赛给的食材虽然只限制这两种,但配料还是很齐全的。林小竹将牛­肉­切成了薄片,便放下刀来从案台上取下注草、丁香、草果等十多种香料,放到­肉­片里拌匀,然后便取了一张纸,将­肉­片铺在纸上,便不去管它了。

将牛­肉­片好,林小竹开始削土豆皮。土豆、萝卜,都是厨师们第一课里接触得最多的食材。对于这东西,林小竹便就闭着眼睛都能切得极好。豆腐那样又软又­嫩­的食材林小竹都能切得根根一样,丝如发丝切个土豆丝实在不够看。只见土豆只在她手里转了几圈,皮便被削下来了。再把坑凹的地方削去,再片成薄片,继而切成丝,一气呵成,不过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土豆便成了丝。将土豆丝放到凉水去漂一下,将淀粉洗去,这样炒出来的土豆丝才不会糊烂,吃起来有脆口的感觉。

烧火架锅,放油,待油温下来便下葱花爆香,放土豆丝翻炒,炒上几下再放食盐,这样土豆丝能更脆爽。再翻几下待土豆丝变得透明即盛盘。

做好了土豆丝,林小竹洗­干­净锅,烧­干­后刷上一层香油,将刚才被纸吸­干­了水分的牛­肉­片一片一片地放到锅里,盖上盖子然后仔细地控制灶里的火温,以便让牛­肉­慢慢烘烤至熟,待得牛­肉­变成了褐红­色­拿出来撒上少许的花椒粉,这道菜便做好了。

看官,您猜的没错,林小竹做的这一道牛­肉­,正是川菜里非常有名的灯影牛­肉­。这菜品用的食材正是腿键­肉­,成菜­色­泽红亮、麻辣­干­香、片薄透明,味鲜适口,回味甘美是佐酒佳肴。本来这道菜烘制的工具应该是一种特制的烘炉但此时没有办法,只能应陋就简。幸好林小竹原来做蛋糕对于炉子的原理及掌控研究得极为透彻。所以现在即便只用铁锅,也能­精­确地掌控牛­肉­的温度和湿度做出跟烤炉差不多效果的灯影牛­肉­来。

虽然时间很紧,但林小竹手脚麻利,两道菜从从容容地做出来,时间刚刚好。

将菜呈上去,把自己的号码压在菜的下面,林小竹这才跟着引导的人,来到空地上,跟其他厨子一起等候评委们品尝打分。

二百六十七名厨师,黑压压地站满了空地。林小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的大多是肥头大耳的中年厨子,年轻的比较少,女的也不多。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更是几乎没有。

林小竹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这次比赛会有机会遇上在山庄时一同学厨艺的同学呢。毕竟她走南闯北地去了三个国家,品尝了许多美味,有了对比,才知道山庄里的三位师傅的手艺都是拔尖的,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轩辕朝厨艺大赛,这些同窗们应该来参加比赛才是。却不想视线所及之处,都没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姑娘,你是哪家酒楼的厨子?怎么这么年轻就来参加比赛?”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胖胖的厨子站在那里等得无聊,见林小竹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一旁,便小声搭讪道。

“呵,我没在酒楼做厨子。只是学了些手艺,来见见世面。”林小竹笑道。看到这胖厨子,她便想起了当初的俞教习,倍感亲切。

“只是来见见世面?”那胖厨子讶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了解地一笑,“不过也是。就你这样的小姑娘,即使是从能拿得动菜刀起练厨艺,也不过七、八年。七八年功夫,也就是做做家常菜的水平。来这里比赛,也还真是见见世面。不过,你家里可是有钱啊,这比赛报名费就得一百两银子。不管得不得名次,都是不退的。你家里还真舍得让你拿这么多钱来见世面。”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颇有些以老卖老的意思。林小竹笑了笑,没有作声。心里想,如果面前这厨子知道她一个半月就能训练一批厨子,而且做出来的菜能让食客趋之若鹜,不知他会惊讶成什么样子。不过她培养出来的掌勺厨子,一个人在那一个半月里专练六、七个菜,也就那几道菜做出大厨的水平,其他菜便不会做了;而且还是不会刀功的,便是离了那烧火的帮手也做不出好菜来。跟这些从小做学徒、扎扎实实­干­上十几年的厨子相比,自然是没法比的。

“林小竹。”一个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林小竹转过头去,惊讶地微张了嘴巴。

刚才还在遗憾没有见到同窗,却不想现在就看到了同窗,而且这同窗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山庄时的老对手吴平强。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是厨子还是老板?

“还真是你?”吴平强见眼前的这位姑娘转过身来,眉眼虽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但确实是林小竹,不由得又惊又喜。刚才远远地看着那侧脸,感觉有点像。而且以林小竹的厨艺水平和心­性­,应该会来参加比赛的。他这才走近来,估摸着叫上一声,却不想还真是她。

“嗨,吴平强,好久没见。”林小竹微笑。虽然当年在山庄,她跟吴平强兄妹俩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终究是一些不涉及原则的小矛盾。在经历过大悲大喜、生生死死之后,这样的小矛盾回想起来竟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两年过得可好?”吴平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林小竹,问道。

林小竹今天是来做菜的,而不是来参加宴会,更不是来比美的,所以怎么方便怎么穿。而且她知道参赛的女子少,为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窄袖的青布衣裙,头发还用一块帕子包住。样子看上去跟两年前从山庄出来时并没有多大差别。不同的是眉眼长开了,身体也变得窈窕有致,气质也越发高雅脱俗了。

“还好,总算没有丢了手艺。”林小竹笑道。又反问吴平强:“你呢?”

“我?”吴平强脸上的笑容微敛了敛,不过只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我刚出来前帮着公子­干­了几件大事,然后就被派到北燕的一个酒楼里做厨子。现在那个酒楼的厨房都是我在管。”

林小竹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刚出来时恐怕并不好过。袁天野那人,对人好起来自然没话说,可是他要看不上眼的,那可不管你死活。当时在山庄吴平强跟吴彩云兄妹俩一直针对她,袁天野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吴彩云,不是去做了端王的姬妾了吗?虽然为形势所逼,却也有惩罚他们的意思在里面。

“吴彩云,现在怎么样了?”林小竹又问。吴彩云的下场,袁天野曾经跟她解释过。不过她还是想从吴平强嘴里知道知道情况。

“她挺好的。早已赎身出来了,又接了父母出来,一起开了一家小饭馆。半年前成了亲,丈夫对她挺好的,现在已怀了孩子了。”吴平强道,“对了,我父母也接出来了。”

“啊,那恭喜你了。你父母看你有出息,一定挺高兴。”林小竹知道吴平强心心念念就是想将父母接出来过好日子。

吴平强被她这一恭喜,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十分地开心:“我现在每个月除了十两银子的月例,年终还有分红。买了个宅子,还买了二十亩田地,我父母很是开心。”

说完,他似乎觉得老说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便又追问:“你呢,在哪家酒楼做事?有没有把父母接出来?”

难得跟老同学见面,吴平强态度又极好,丝毫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心存介蒂。他真心关心自己,林小竹便不好再敷衍他,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现在跟人合伙开了一家点心铺子,生意还过得去。”

原来一看林小竹的穿着,跟自己那穿金戴银的堂妹根本没法比,吴平强就知道她过得不好。此时听得这话,他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时,还是我们那一批里厨艺最好的,怎么就只开个点心铺子呢?还是跟人合伙的!公子就没安排你去酒楼做厨子?”

“我赎身了。”

“赎身?”吴平强皱起了眉头,诧异地看着林小竹,“为什么要赎身?公子待咱们可是好得没话说。咱们只要说是公子的人,别人就不敢欺负。彩云那个小饭馆,成天到晚有人去找麻烦,她都还想重新回归公子门下呢,你怎么会想着要赎身呢?你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那岂不是更艰难?”

如果是以前,林小竹一定会对他这说法嗤之一鼻,但有过东越国白手起家的经历,她对于吴平强这种想法多少也能理解了。她笑笑道:“还好了。”

“因为一些原因,我倒是时不时能见到公子。要不,我到时帮你跟他说说情?”吴平强道。

林小竹一愣,她没想到吴平强竟然这么热心,要知道当初在山庄,吴平强可是因为她老没办法拿第一,心里那是相当恼恨她的。不过也有可能吴平强在山庄时没把她踩在脚下,现在见她混得没他好,心里舒服了,便想帮帮她。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她便笑道:“谢谢你,吴平强。”

“不谢。我就在城东的那家广福楼做大厨,你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吴平强道。又问:“你那家点心铺子在哪里?叫什么字号?”

林小竹有些为难。玉馔斋做的是贵族阶层的生意,在燕京城来说,实在太有名了。要是把这个说出来,不知吴平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可才因为她混得没他好而发善心呢。

这要知道她开的是玉馔斋,还不知会不会又被打击得恼羞成怒?难得他这么热心,她还是不打击他了吧?

这时,正巧上面高台有人喊话了:“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这喊话的大-一个有内功的人,喊出来的效果竟然跟用大喇叭喊出来的一样,极为大声。

林小竹歉意地对吴平强笑了笑,闭上了嘴巴。

上面一喊话,说明第一轮比赛的结果就出来了。吴平强哪里还顾得上林小竹什么铺子名字?早已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了。

“好,大家静一静,我宣布进入第二轮比赛的大厨名单。”那人见大家都静了下来,也不废话,直接念道,“林小竹,黄大岗,李玉贵,周林,吴平强……”

林小竹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念的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就是吴平强的名字,稍愣了一愣便高兴起来。虽然她知道凭自己的水平,进入决赛还是没问题的。但真进入了,还是挺高兴。

她转头看了吴平强一眼正想跟他同乐同乐,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极为复杂的表情。似乎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不甘、失望和沮丧。她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却不想她这声音一出,便犯了众怒周围的人都转过脸来瞪她,有的还“嘘”了一声。她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出声。

吴平强用那极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喉结上下动着,嘴巴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林小竹挑了一下眉毛,叹了一口气。好吧不用说她都知道为什么吴平强是这样一副表情了。刚才念的名单,是按照成绩排下来的,成绩最好的那个先念。第一个念的是她的名字,也就意味着她刚才拿了第一名。吴平强又排在了她的后面,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这人,还是这么争强好胜啊!林小竹摇了摇头,不再看吴平强,而是面朝高台仔细听着那些名单,想知道还有没有在山庄一起学艺的同学的名字。但让她失望的是,听完了三十个名单除了她跟吴平强,便再也没有别人。

“十天后,上述念到名字的大厨,请到此地,跟东、西、南三个赛区挑拔出来的共六十名选手一起,参加第二轮比赛。”高台上那人又道,“名单我们会贴在城门处,刚才没听清楚的,可以去那里看。好了,没事了大家可以回去了。”

“行了,走吧。”这么多的人,林小竹担心一会儿会挤着踩着,便急于要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先撤退。见吴平强还在发愣,扯了扯他的袖子便往外挤去。吴平强还有许多话要跟林小竹说呢,见她往外挤只得跟在后面,向外挤去。

“好了,赶紧上马车走吧,否则一会儿就走不了了。”林小竹在路口见到自己的马车,向吴平强挥了挥手,便爬上了马车,顾不得回答云珊的问题,对车夫道:“赶紧走。”

马车慢慢往前移动起来。林小竹见车外的吴平强还愣在那里,不由有些着急,拉开车帘对外面喊道:“你怎么还不走?一会儿这里就要被马车堵死了,半天动不了。”

“可……可我没坐马车来。”吴平强涨红了脸。他倒是坐了车来,但是雇的骡车,人家可不会在这里等着他散场。本来想比赛结束慢慢走回去的,却不想让林小竹这一出闹的有些丢脸。

“呃。”林小竹微愣了愣,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吴平强这样,即使是一个月拿十两银子月例的,要养活一大家人,也不容易。一辆最差的马车至少也要三、四百两银子,平时还要养个车夫和保养车、马,又是一笔费用。

所以一般人家都是置不起车的。

“赶紧上来吧。”她朝车下喊道。

吴平强正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懊恼呢,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叫林小竹先走,自己装着找马车的样子,撑撑门面,没想到刚才把情况脱口而出了。待要推辞说自己走路,却听得后面“嗡嗡嗡”的声音,转头一看,那些散场的厨子如蝗虫一般正朝这边拥来。有些马车停得近的,已上了车,驶车朝路口驶来,看样子,这里必然会有一场堵塞。他再也不敢为面子推辞了,赶紧道了一声“谢谢”,便坐到了车辕上。车夫一扬鞭子,马车飞快地朝外面驶去。

林小竹松了口气,对车夫道:“郑大叔,送吴大厨去城东的广福楼。”

“不不不,我不去酒楼。”吴平强道,“我住在观云巷,你们看哪里顺路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观云巷?”林小竹、云珊和郑大叔都面露古怪。这事还真巧,林小竹就住在观云巷,她跟吴平强竟然还是邻居。

“林小竹,这马车是你的?”吴平强忍了忍,终于没忍住,问道。

“是啊。”林小竹道。撒一句谎就得用一百句谎言去掩饰,林小竹可不想为了吴平强的自尊就一个劲地撒谎。这马车,正是袁天野跟宅子一起卖给她的。

“你……是不是嫁人了?”吴平强问。虽然林小竹还梳着姑娘的发髻,但他感觉除了这个理由,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林小竹竟然买得起马车了。林小竹长得漂亮,找一个有钱的人家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林小竹有些郁闷。她在山庄时表现得也很能­干­的好不好?为什么吴平强总觉得她是吃软饭的呢?她现在十几个酒楼、十几个点心铺子和酱菜铺子,还有玉馔斋和火锅店,加起来也有好几万银子的身家了,这些可都是她短短一年的功夫赚出来的。她怎么就不能自己买一辆马车了?

林小竹郁闷,吴平强就更郁闷了。他本以为自己过得极为不错,算是那一批学徒中过得最好的,却不想跟人家林小竹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啊!

不过想想林小竹说她只开了个点心铺子,还是跟人合伙的,他的­精­神又振奋起来。这马车,或许有别的来历呢?比如别人送给她的。嗯,很有可能。

虽然林小竹先走一步,但那些马车还是“骨碌碌”赶了上来。不过郑大叔赶车又稳又快,很快将它们甩在了后面。在大路上走了一段又拐了几个弯,穿了几条巷子之后,进入了观云巷。

“吴平强,你住哪个地方?”林小竹问。

“巷尾。”

“郑大叔,先送吴大厨到巷尾吧。”林小竹的宅子在巷口进去没多远。马车走到巷尾,务必要经过她家门口。不过她也不急着回去,倒不急于一时。

吴平强忍不住又问:“林小竹,你到底住在哪里?”

“呃,我就住这里。”林小竹这时已看见自家宅子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正是袁天野的。而后面那一辆,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却是黎振宇。

黎振宇怎么来了?而且袁天野还跟他一块,将他带到自己这宅子来?

林小竹正疑惑间,却听到吴平强连声叫道:“停车,停车。”她怔了一怔,掀开车帘一看,袁天野正站在路旁,跟黎振宇一起朝这边看来。

“停车吧。”她只得叫道。

马车刚一停稳,吴平强就跳下了车辕,朝袁天野那边奔去,激动地叫道:“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吴平强,参赛成绩如何?”袁天野看到吴平强,并没有多大意外的表情。嘴里问着他,眼睛却向马车方向看来。

“发挥得不好,只得了第五名。”吴平强有些羞愧地道。

而这边的林小竹缓缓下了车,对黎振宇笑道:“黎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呵,过来看看。”黎振宇道,“林姑娘今天去参加比赛了?结果如何?”

“侥幸进入第二轮比赛。”

吴平强见袁天野眼睛一直向林小竹那边看来;而林小竹见了公子,竟然像没看见一般,只顾得跟另一个男子说话,公子也不生气。他不由得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这是什么一个状况?

“就凭你这厨艺,还侥幸?林姑娘,太谦虚也是不好的。咱们百味楼的名声,可是要借着林姑娘扬名,姑娘这么谦虚,我们往哪儿借力去?”黎振宇笑道。

厨师们参加比赛,基本上都是以酒楼的名义报的名。得了名次,人家就会说是“某某酒楼的某某某”,为酒楼扬名的意思。所以林小竹这一次去参赛,自然是以百味楼的名义去的。真要得了决赛第一名,人家只要听说“天下第一厨”是百味楼的厨师,百味楼的生意想不火都难。

因这次比赛是初赛,参赛的人太多,念名单的人便没有念出酒楼的名字。此时知道林小竹是代表百味楼去参加的,吴平强又是吃了一惊。他所在的广福楼在燕京很有名,但百味楼开了不久,便名声雀起,已成为了广福楼第一劲敌。

莫非,那位穿深紫­色­长袍的公子,就是百味楼的老板?

吴平强打量了黎振宇一眼,忍不住好奇地问:“林小竹,你是百味楼的厨子?”

林小竹见袁天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赶紧摇摇头:“我不是。”

吴平强更好奇了:“那你怎么代表百味楼参加比赛?”

黎振宇见林小竹笑而不答,便在一旁道:“因为她是百味楼的老板。”

他自从知道林小竹是袁天野的未婚妻后,打消了心里的绮念,便只把林小竹当成合伙人看待。在袁天野呆在东越的那几天,他并没有因追求林小竹的事而避开袁天野,反而尽力地去弥补跟袁天野、林小竹的关系。他这种态度获得了袁天野和林小竹的好感,双方的关系开始融洽起来。

所以此时帮着林小竹说话,并不显得冒昧。

“老板?”吴平强呆了一呆,“不是说,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吗?”

“是啊,玉馔斋确实是点心铺子啊!”林小竹笑道。此时大家已走进前厅了,她一面吩咐云珊上茶上点心,一面在主座上跟袁天野坐了下来。

吴平强看了看林小竹,又看了看袁天野,见他们一左一右地坐在八仙桌两边,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个他觉得十分荒唐的想法来。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她是你未来主母

之所以觉得荒唐,是因为吴平强感觉袁天野和林小竹不光是平起平坐,而且他们之间似乎极为熟捻,熟捻到两人见面不用打招呼,不用客套,就像他爹和他娘相处时一样。

难道,在这里他们两人是男、女主人不成?

这个想法一出,吴平强便被吓了一跳。他晃了晃脑袋,竭力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怎么可能?林小竹是什么人,而公子又是什么人?他们两人,怎么可能成为夫妻?便是公子看中林小竹,林小竹最多也是一个姨娘身份了不起了,怎么可能跟逸王成为夫妻?

难道她真是公子准备纳的姬妾,所以她才有马车和百味楼,还有这宅子?

可公子连自己那么漂亮的堂妹吴彩云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林小竹?怎么可能纳她为姬妾?

看到丫头送上茶来,先是端到袁天野面前,接下来是林小竹,再是对面那个穿深紫­色­长袍的俊美公,再到他自己,吴平强终于没忍住,问道:“林小竹,这宅子,是你的?”

虽然他只进到前厅,但从起翘的屋檐仍可以看出里面至少还有两进大院。而且一路进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小湖假山、花木溪流布置­精­心,跟他那窄窄的半旧小院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刚才紫­色­长袍的公子说林小竹是百味楼的老板,吴平强这才想起林小竹说她就住在这里。也就是说,这宅子是她的。如果说她是这宅子的主人那她坐在主座上,也就说得过去了。而王爷,自然要坐在她的上首的,所以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稀奇了。

这么想来,吴平强的心里便稍稍好受了一些。

跟林小竹竞争了那么多年,见面虽然高兴,但他仍忍不住要比一比。刚开始时觉得林小竹过得没他好,他同情之余心里却是有一丝高兴的—他终于比林小竹强了。说要帮林小竹到公子面前说情,也不过是显摆自己跟公子关系很熟而已。

可后面见到林小竹的马车,再到得知她是百味楼的老板,知道这是她的宅子,他那心里,还是忍不住不好受的。要是林小竹再成为公子的姬妾,他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林小竹了——如此一来,林小竹可就成了他的半个主子。

“是啊,这宅子是我的。”林小竹点点头。以她的玲珑心思她有一些感觉得到吴平强此时的心情。

黎振宇在门口见吴平强对着袁天野磕头行礼,还口称“公子”,就知道他应该是袁天野的下属或下人。此时却听他直呼林小竹的名字,不由得心里奇怪,问道:“林姑娘,这位是……”

“哦。”林小竹想起还没给他们互相介绍,歉意道:“黎三公子,这位是广福楼的大厨吴平强。”又对吴平强道,“这位是东越国的黎三公子,是百味楼的另一个东家。”

“广福楼?”黎振宇倒是有些惊讶看了看吴平强,又看了看林小竹,“林姑娘怎的跟广福楼的大厨有交情?”要知道广福楼是燕京城的老字号,现在算是他们百味楼的头号竞争对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猜想着林小竹是不是要把这吴平强挖到百味楼来。

林小竹眨了眨眼睛,将头转向了袁天野。她见着吴平强,满脑子都是对山庄生活的怀念。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吴平强在广福楼做大厨,这岂不是意味着广福楼就是袁天野的产业?她这百味楼,好像正在跟广福楼抢生意……

袁天野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到:“广福楼是本王的产业。”

“啊?”黎振宇惊讶得站了起来看看林小竹,又看看袁天野“这……这如何是好?”

林小竹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她挑了一下眉道:“堂堂逸王爷,岂是怕有竞争对手的?是吧?没有百味楼,自然还会有千味楼,万味楼出现。做生意嘛,竞争在所难免。既如此,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个对手的位置让给我们。逸王爷,您说对吧?”

她怎么可能会愧疚呢?燕京里谁有什么举动,又岂能瞒得住袁天野?她的一举一动,更是无不在袁天野的视线里。如果袁天野不想有她这么一个竞争对手,她这个百味楼,又怎么能在北燕开得起来?他之所以一直不说,只不过是想让她和黎振宇感动,领他这个情而已。这家伙,虽然现在对她温柔体贴,关心倍至。但那强悍的手段,腹黑的程度,在经历过袁拓事件、摆脱了亲情的束缚之后,只有比以前更厉害。

对于林小竹一瞬间就能领会自己的噫,袁天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赞许地瞧了她一眼,转头来,对黎振宇道:“坐,别紧张。小竹说得没错,如果我不让你们在北燕开酒楼,你们这百味楼自然开不起来。既然开起来了,那就意味着我不介意有这么一个竞争对手。”

“呼。”黎振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深深作了个揖,道:“逸王爷心胸宽广,实在令人佩服。”坐下时,感觉自已刚才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北燕的逸王时,他常常有一种害怕的感觉。逸王端坐着不动、不说话,目光冷下来时,身上爆发出来的那种肃煞之气,总让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因着颖王的关系,在东越也见过不少的皇族人。但从无一人给他以这样的感觉,除非是发怒时的东越皇上。

林小竹见黎振宇在偷偷抹冷汗,转移话题道:“黎三公子,这段时间你是否呆在燕京?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十日后你便可以到我这里来领人了。”

为了抢占市场,让生意一下就火起来,她是打算把挂炉烤鸭拿出来做百味楼的招牌菜的,顺带外卖这段时间呆在北燕等着比赛,闲暇之余,正好培养几个烤鸭厨子。

她这个计划,原来就跟黎振宇说过。听得她明知道广福楼是逸王开的,还敢照原计划进行,以抢夺燕京客源,黎振宇又出了一身冷汗。他偷眼看看袁天野,见他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对林小竹眨了一下眼,道:“这个……要不要再商议商议?您这不是还要参加比赛吗?哪里有空做这事?”

林小竹见黎振宇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对袁天野道:“王爷,我们打算拿出绝招,做出一样招牌菜来跟您的广福楼竞争,您不会有意见吧?”

对林小竹的揶揄,袁天野理也不理。只对黎振宇道:“不必再商议了。你们生意上的事,有什么要做的赶紧做。她参加完比赛后,我们便要成亲了,到时可不许拿生意上的事来烦她。”他知道林小竹的厨艺水平。既然她这么说,那么对于比赛她应该有着绝对的信心,这段时间根本不用为比赛而备战。

“啊?王爷和林姑娘要成亲了?恭喜恭喜!”黎振宇大喜,站起来连连躬行礼。林小竹成了逸王妃,百味楼的生意,自然就成了逸王爷的生意,自己做什么都不必顾忌着广福楼了。这对他而言,自然是喜事。至于以前对林小竹的那一点非份之想,早已在袁天野宣布所有权时就烟消云散了。

“成亲?”一直揣摩着林小竹身份地位的吴平强,听得这个词,不由得呆了一呆,看到林小竹嗔了公子一眼,公子看向她的眼神便无限柔情,他不由得甩了甩脑袋——他这不是出现幻觉了吧?林小竹,怎么可能嫁给公子?

袁天野对于吴平强仍称呼林小竹名字,甚是不喜;而且吴平强对林小竹的态度和神情变化,他都洞若观火。所以成亲的消息,他多半是说给吴平强听。此时他转过头来,对吴平强淡淡道:“不久之后,小竹便是你的主母了。以往的称呼,改了吧,在她成为逸王妃之前,叫她林姑娘罢好。”

公子这样说话,那是极不高兴了。吴平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大声应道:“是。”然后走到林小竹面前,对她深深一揖,“林姑娘,属下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姑娘莫怪。”说话行礼都极明白,只有他清楚自己的脑子里有多乱。逸王妃?怎么可能?

本是同一地位的人,忽然一下变成这样,林小竹心里颇有些不习惯。不过她知道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在这个世界生活,就得遵守这世界的规则。尊卑之分,地位之别,便是她以前生活的那个自诩民主公平的年代,都是存在的。她如果坚持要这些昔日的伙伴直呼她的名字,不光不会让人心存感激,反而会让这些人看她不起,觉得她终究是身份低下的人出身,便是嫁了逸王爷,也同样上不得台面。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四章 轩辕城

“不知者无罪,你不必自责。”她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吴强,又笑道,“接下来咱们在比赛中还是竞争对手呢,你只管把我当成林小竹就好。否则输给了我,你又要不服气了,说是不敢赢我。要知道,我可是不领这份情的哟。”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刚才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她这层身份,你不要跟别人提起。”袁天野看了吴平强一眼,“她只以百味楼大厨的名义参加比赛,并没有被特殊关照。”

“是,属下明白。”吴平强恭敬地答道。

“好,今天比赛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吴平强对着袁天野施了一礼,又对林小竹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退到大门外,看着雕梁画栋的宅子,吴平强呆立了许久,这才慢慢地朝巷尾的家走去。

黎振宇跟着袁天野来找林小竹,自是有些酒楼的事情要商议。吴平强走后他又呆了一会儿,待得将事情说完,这才离开。

在北燕这袁天野的地盘上做事,比起东越来那简直省事太多。不用林小竹­操­心,第二天袁林便送来了十个稍微有些基础的厨房学徒,可靠、老实还很聪明。林小竹教他们如何砌炉子,如何烤鸭子,不过是用了三、四天功夫,便出师了。除了燕京的百味楼,他们还将被分到东越及其他国家的百味楼去,挂炉烤鸭在那个月末同时在各个百味楼同时推出,让百味楼在各地彻底站稳了脚跟,生意越来越兴隆。

而第二阶段的比赛,在初赛的十天后,仍在林小竹他们原来比赛的地方举行。初赛时报名的厨子在北燕就有六、七百人,进入半决赛是九十人,这九十人中最后只取二十人参加轩辕城的总决赛。

人数太多,所以比赛仍然选用初赛时的方式,提供的是鱼和豆腐这两种最常见的食材,由着厨子自己发挥,时间比原来放宽了一些,由一柱香的时间变成了两柱香。食材都是一样的,都是草鱼和­嫩­豆腐,任何人都没有差别。

林小竹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但拿到这两样食材,心里还是暗暗窃喜。因为袁天野喜欢吃鱼,她对鱼的做法,那是最有心得。她的水煮鱼,也算得一绝,当初在山庄时便是俞教习也比不上她。再往南海国走了一遭,她对鱼的做法就更得心任手了。至于豆腐,那自然是做文思豆腐。这两道菜,都不是废功夫的菜,两柱香的功夫,一定能完成。要不是这次比赛四国的考题都是一样的,她都要怀疑这次考试是袁天野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了。

虽然是两道很拿手的菜,但林小竹还是丝毫不敢松懈,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到了位。

而结果,不出所料,她竟然又取得了第一名。而吴平强,自然也进入了决赛。不过他的名次比较靠后,排在了第十二名。

而得知这个结果,林小竹反而没有初赛时那么高兴。回到家打听到袁天野呆在逸王府书房,她极为郁闷地跑过去问:“天野,这不会是你特意关照的结果吧?”

袁天野放下奏折,仲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怎么可能?我能做那么幼稚的事吗?”

“真的不是?”

“真不是。”袁天野又低下头去,看他的奏折。

林小竹瞅了他半天,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得闷闷地走出门去。而身后,传来了袁天野的声音:“小竹,真不是。”

“哦。”得了他最后这声保证,林小竹放下心来,这才开始有些高兴起来,“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轩辕城?”

“半个月后。”袁天野头也不抬。他得在这半个月忙完一些事情,才好陪林小竹去轩辕城参加比赛。

半个月后,林小竹跟袁天野坐了半个月的马车,终于到了位于四国交界处的轩辕城。

轩辕城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中立的小国家。它的城里也住有百姓,不过规模不如燕京城那么大,都是各国商贩们聚集在这里做生意而发展起来的。毕竟这里驻扎着一支为数不小的部队。部队的组成|人员都是各国征用的义务兵。这么多人虽然都是统一配给,但也有些个人的需要,是要消费的,因此便养活了一群商人,从而发展了医馆、私塾各个行业,这里便慢慢繁荣起来。

马车进入轩辕城,林小竹便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两边的街景。见袁天野吩咐车夫在一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问:“这是哪里?”

“我事先派人来租了宅子,咱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了。客栈人多杂乱,住在那里既不方便还不安全。”袁天野道。

林小竹仲手轻拍他的脸,表示赞赏。跟着袁天野,她几乎不用­操­心,他什么都事先想到,什么都安排好了。

“老爷子住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他?”安顿好,林小竹又问。这么多年不见老爷子,她着实想他了。且不说老爷子一直很关心她,就只他跟她前世的爷爷长得极像这个原因,便让她平添了孺慕与思念之情。

“现在不方便。比赛之后咱们再去看望他吧。”

“好。”林小竹没有问为什么不方便。或者是老爷子正有事要忙,或者是为了避嫌,不让人对她在决赛中取得的成绩有诟病的地方。袁天野这样安排,总是有原因的。

宅子只有两进,房屋不过十来间,但环境清幽,布置­干­净雅致,让林小竹十分满意。袁天野住在东院,林小竹住了西院。大家安顿好,第二天,她便拉着袁天野上了街。街上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倒跟其他的京城一般无二。

“咦,那里出了什么事了?”林小竹看到前面的店铺围了一大群人,扯了扯袁天野。

要是在平时只她一个人,她是不喜欢去看热闹的,免得惹上什么麻烦。可跟袁天野在一起,这家伙武力值比较高,让她极有安全感。此时正闲得无聊,自然要去看看热阄。

“走,看看去。”袁天野见林小竹兴致勃勃,也来了兴趣,拉着林小竹就钻进了人群里去。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最少钱,最美味

刚进到里面,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林小竹就听到一阵唧唧咕咕的声音。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定睛向里面看去。由不得她不吃惊,实在是她听到了这唧唧咕咕的声音,正是她前世学过一点的倭语。虽然发音有些不同,很多的词语她也听不懂,但百分百的可以肯定,这语言应该是古代版的倭语。

待得打量了说话的那人几眼,林小竹就更加肯定了。其实岛国人无论是文字还是服饰、风俗,就极受中国的影响,所以眼前这人从衣服上看并不能一眼看出来他是岛国人。但服饰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衣襟的长度和宽度,比如他头上那带着明显岛国风韵的帽子。

这里竟然有岛国,那么岂不意味着这个大陆,就是她原先生活的地方,只是历史传承不同,所以没有了唐宋元明清?

林小竹立在那里,兀自愣神。

“小竹。”声畔传来袁天野的声音。

林小竹转过头去,看到袁天野疑惑而担忧的目光。

“啊,我是觉得这人穿着有些怪异。而且他说的话,听不懂呢。”林小竹一笑,轻声道。

袁天野恍然。轩辕朝虽然分为四国,但大家都说一样的话,口音并没有差异。这男人说的话听不懂,在林小竹看来自然奇怪。

他解释道:“离南海国东岸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岛屿,其中一个最大的,就是一个小国。岛上的人说的就是这种话。”

林小竹点点头,看向那个男人。有些民族,生­性­猥琐,数典望祖,她向来不喜;更何况,在她穿越到古代前,那个国家还无耻地想要侵占她那国家的岛屿呢。此时见这矮小的男人手里挥舞着刀。一面片着鱼片,嘴里一面嘀嘀咕咕地说着这生鱼脍是他们国家最擅长的烹饪技艺,是别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比不上的,她就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看来,那民族夜郎自大的秉­性­,是自古有之的啊!

鱼脍在我国古代是很普遍的食品,东汉应劭在《风俗通义》收录了各地的风俗习惯和奇人奇事,其中一条是:“祝阿(今山东齐河县祝阿镇)不食生鱼”。代表了应劭认为不食生鱼是奇风异俗,可见喜食鱼脍有多普遍。此风俗由此还衍生出一个“鲙”字,专指生鱼片。南北朝时,出现金齑玉脍,是中国古代生鱼片菜­色­中最著名的。唐是食用生鱼片的高峰期,这道菜不但是宫廷中常见的食品。也是平民的日常菜肴,甚至出游时也会就地取材。生鱼片亦是于唐代传至倭国。

现在,虽然历史朝代已面目全非,便文化的传承还是一样存在的。这位矮小的倭国人,竟然拿着学自中国大陆的菜肴,到它的发源地来炫耀,不是无知,就是挑衅。

很显然,人群里有人听懂了这倭国人的话。气愤地叫起来:“什么叫你的手艺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比不上?这鱼脍有的是人会做,你这点手艺算什么?也敢跑来这里自吹自擂!”

“他是这个意思吗?”

“竟然敢这么说!”

旁边的人都义愤填膺。

那倭国人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不过他也没抬起头来,丝毫不见惊慌,用怪异的腔调道:“今天跟我比赛的这位,可是南海国的大厨夏山,他做的鱼脍听说在南海是最有名的。如果我今天能战胜他,那就说明我的鱼脍手艺比南海国的厨子都厉害。”

夏山?

林小竹这才抬起头,望向了隔着长长的桌子、也正忙着片鱼片的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太熟悉,不用看那张低着头的脸。林小竹就知道这一定是夏山。

莫非夏山也来参加轩辕朝的大赛了?看到他。林小竹一阵惊喜。她跟夏山、吴平强都是山庄那一批学员里厨艺最好的。现在她跟吴平强都进入决赛了,夏山在南海苦练那么多年。绝对也能代表南海国来参加比赛。

她转过头,在夏山那边的人群里寻找,希望能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就在离夏山不远的地方,苏小舒正站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在夏山身上,满脸的柔情和信任。

林小竹扯了扯袁天野,将夏山和苏小舒指给他看。袁天野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看见了。他可不像林小竹,一进来眼睛就盯在了那个倭国人身上,满腔的民族仇恨。他早就看到夏山和苏小舒了。让夏山来参加比赛,也是他的意思。毕竟夏山的厨艺是极高的,有才华,就应该施展开来。他从不埋没人才。所以在这里看到夏山,最正常不过的了。

“就是。如果我们这位渡边先生能赢了你们这里的夏山先生,你们就得承认,你们的鱼脍手艺不如我们。”那矮小的倭国人的话声刚落,旁边就有人附和起来。

林小竹将眼睛一眯,发现站在这边的,还有三个人。看那样子,应该也是倭国人。

这两句话一出,大家更是气愤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而站在桌子旁边、穿着石青­色­长衫的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举起手来大声道:“现在渡边大厨跟夏山大厨正在比赛,大家安静,有什么话等他们比完再说。”

“对,一切以结果为准。现在可是在贵国地界,强辩我们是辩不过你们的。但如果我们的渡边先生赢了,你们再说也没用,技艺这东西,还得凭本事说话。”一个倭国人又叫了起来。

轩辕朝的人都用目光愤愤地看向倭国人,不过却不再说话。这倭国人可恶,但有一句话说得对,一切凭本事说话。想到此处,大家都把殷切的目光投到了夏山身上。

“你的手艺,跟夏山相比,如何?”袁天野轻声问林小竹。他是有些担心的。那倭国人敢这么自吹自擂,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万一夏山比不过他,难道还真像倭国人说的,轩辕朝还不如那小小的岛国不成?

林小竹盯着夏山,只见他站成弓步,左手指尖轻轻压住鱼­肉­。右手刀口前倾,用力均匀,运刀如飞,鱼片落在面前的盘子里,片片均匀,薄如蝉翼,轻可吹起。而他面前已调好了调料。林小竹的眼力极好,虽然站在这里有些远。也能看出他面前的那些调料,有炸米粉丝、炸芋丝、炸麻花、京葱白、姜丝、萝卜丝、尖椒丝、朝天椒、榄角碎、酸藠头、生蒜片、花生、芝麻、白砂糖、白醋、花生油、盐、胡椒粉,足有十八种。这些调料,一样都不可少,少了鱼脸就缺少鲜美的感觉。而在调料旁边,还放有一个小碟。上面放着柠檬叶丝,是等会儿要放在鱼脍的表面,跟着蘸调料一起入嘴的。这样吃,鱼脍便会有一股清香。

而倭国人这边,敢于自吹自擂,倒也有几分真本事。那矮小的倭国人刀功并不比夏山差,一片片鱼片摆放在盘子里,如孔雀开屏。而桌上的调料跟夏山相比,简单得多。只有绿­色­芥末和酱油。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即使做到最好,也不比夏山强多少。”

她的刀功在山庄时就比夏山强,因武功大进的关系,现在比以前强上不少。但夏山常年呆在南海国,凭着他对厨艺的追究程度,相信他对于鱼这食材,绝对了解得非同一般。每一种鱼有多少刺,纹理如何。应该在哪里下刀。鱼片片出来之后,应该在什么时候吃口感最佳。他应该最是清楚。

袁天野听了,有些失望。只得像大家一样,将目光投到夏山身上,希望他能把那小倭国人踩在脚下。

“放心吧,夏山一定能赢。”林小竹看着夏山,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来。

自他们进来到现在,夏山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便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多人看他,也丝毫没有为倭国人的话语所动。他一直凝神贯注,他的眼中只有那条鱼。

而相比之下,那倭国人的情绪就激动得多。他一直嘴里念念有词,大概心心念念想要为他的倭国争光。

两边这么一比,高下立见。

虽然两人刀功差不多,一会儿调料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烹饪其实是一种艺术创造的过程。厨子的心情好与坏,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情感,都能通过食物表达出来。这就像妈妈用爱心做出来的菜,要比大饭店里的厨子做出来的菜更有温暖的味道一样。此时的夏山心里眼里只有那条鱼,只有那道菜,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这道菜,心手合一,有如天人合一,这样做出来的菜必然能达到极致的美。这又怎是那心情浮躁的倭国人能比得上的呢?

不一会儿,两人都已把鱼片完了,跟调料一起,都放到了大盘子里。那石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将两盘鱼脍都端了过来,放在众人面前,笑道:“这是倭国的渡边先生和南海国的夏山先生做的鱼脍,大家都来尝尝。至于哪个更鲜美,我想大家都会凭良心说话的。请!”

林小竹一见这样行事,便有心着急起来。夏山做的调料繁复,吃起来是有一定讲究的。不会吃的人,一定吃不出那个味道来。

她正要开口提醒,夏山便已走上前来了,微笑道:“我来为大家蘸调料。”说完,便左右各拿了一双筷子,先把油、盐、胡椒粉拌一下,然后把葱、芝麻等配料倒下去拌几拌,再放油、盐、胡椒粉拌几下,再下炸米粉丝、炸芋丝、炸麻花等脆口配料拌几下。然后告诉大家,进食时要把拌匀的鱼­肉­和配料一同挟进口中。

林小竹松了一口气,跟袁天野走上前去,先取了倭国人的鱼脍进嘴,尝过之后,又走到夏山面前,道:“有劳,给我一份。”

夏山倏地抬起头来,望着林小竹,再看到袁天野,一脸的惊喜:“公子,小竹,你们怎么来了?”话声刚落,他便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一笑,“看我,尽说傻话,小竹当然是来参加比赛的。”说完赶紧夹了两片鱼脍,用柠檬叶裹了,跟调料一起递了过来。

“你先忙,一会儿再聊。”林小竹接过鱼脍。退到了一旁,将位置让给他人。又遥遥对着站在后面的苏小舒微笑着点了点头。

细细地品尝着夏山与倭国人渡边的鱼脍,林小竹抬起头,问袁天野:“怎么样?感觉如何?”

“夏山所片的鱼脍,更细­嫩­鲜美,这大概跟他片鱼片时的手法和时间的把握有关。但调料太多,我不大喜欢。而倭国人大概是心境的问题,鱼片片得不大好。但他的调料,更能让人品尝出鱼脍最原始的鲜美。”袁天野道。

林小竹点了点头。袁天野这说法,极为中肯。

袁天野说这话,大概是故意让人听到,说得还挺大声。正在品尝的人中,有些点点头。表示同意;有些则反对道:“我觉得这调料就很好,比起倭国的强很多。而且倭国人跟夏山大厨比的是片鱼片的功夫,而不是调料。”他转向渡边,“怎么样?我们南海的大厨比你强吧?”

渡边尝了一口自己的鱼脍,又尝了一口夏山的,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而另外几个倭国人,唧唧咕咕地把他埋怨了一通。

穿石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似乎并不在意,笑道:“南海国的夏山大厨鱼脍手艺出­色­。但渡边大厨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夏山大厨。也没逊­色­多少,是吧?来来,大家尝尝。觉得尝一片不过瘾,有请那边坐,自有小二招呼大家,让大家吃上美味的鱼脍。”

林小竹这才打量了一下这个店铺,发现这竟然是一家卖鱼脸的店。很显然那穿石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是这里的老板。而他发起的渡边与夏山的比赛,则是招揽客人的手段之一。她顿时哭笑不得。拉了袁天野到外面。等着夏山出来。

不过是一条鱼。很快就分完了。不一会儿,夏山便跟苏小舒从店里出来。恭恭敬敬地对袁天野行了个礼。

袁天野见他们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看到林小竹激动得把他这个主子都忘了,温和地道:“行了,不必多礼。”

“啊,小舒你……”林小竹忽然发现苏小舒梳了­妇­人的发髻,不由指着她的头,睁大了眼睛,“你们成亲了?”

苏小舒羞涩地看了夏山一眼,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林小竹高兴得合不拢嘴。那么多年,苏小舒终于求得正果,打动了夏山的心。

她又问:“夏山是参加比赛的,小舒你呢?”

“我就是陪他来的。”苏小舒笑道,满脸的幸福。

“噢!”林小竹促狭地拉长声音。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袁天野道。

旁边便有一家茶楼,四人进去,找了一个雅间,这才坐了下来。

大家不过是分别了七、八个月,这七、八个月对于林小竹和袁天野来说,很是漫长,出了很多的事,也做了很多的事。但对于生活平静的夏山和苏小舒来说,除了感情得到了突破,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可说道的。而无论是林小竹的经历,还是夏山、苏小舒的感情,都是不能拿出来明说的。更何况还有袁天野坐在那里,让夏山和苏小舒感觉压力很大。大家也就闲聊了几句,便分别告辞了。夏山他们住在南海国的驿馆里,倒也无需林小竹牵挂。

时间很快就到了比赛的日子。

袁天野一早就被请走了。他虽然没有担任评委,但作为一国的王爷,理应受到隆重的接待。而有他安排,林小竹并不要­操­心。只管坐着他安排的马车,到参赛现场进行抽签。她的运气也无所谓好坏,抽到了第二十七号,被工作人员带到了用木板隔成的一间小隔间里。

虽然是决赛,却也分成三个阶段。每一阶段都淘汰最后三十人。

在隔间里呆了一会儿,林小竹便收到了大赛的题目——圣上思及百姓多艰,希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也能吃到美味的食物,所以希望厨子们能用最少的钱,做出最美味的食物来。

最少的钱,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林小竹想起自己在深山时候的生活,想起当初从北燕国一路向南时,在路上见到的那些贫苦的人们。他们吃着最粗砺的食物,­干­着最辛苦的农活,她能深深体会得到老爷子出这道题的苦心。

那么,什么样的食物,最美味,也花钱最少呢?

其实要说花钱最少,这个问题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不可衡量的。比如各种野味,比如山间蘑菇和竹笋,比如房前屋后的水果……那都是自给自足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他们所居住的环境里有,那便是大自然的赐予,不存在花钱的问题。但是,她能做这些食材来做菜吗?

答案很显然,不能!因为它们虽然来自大自然,却是可以卖钱的。每个贫困的农户家中,粮食、­鸡­蛋、各种水平土产,那都是用来换钱的。靠着这些,换取一点油盐等日常用品。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方便携带

这一次比赛在时间上不像原来那样限定时间,相反,它限定时间,你想用多久来做这道菜都行。但时间的长短却计入分数。用时越短,时间方面的分数越高。

考虑了一会儿,林小竹将自己今生和前世所知道的食物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便决定做一样食物蜂窝土豆。

土豆在前世的历史中,是由明朝传入我国,然后在国内气候比较冷的地方大量栽种。而在轩辕朝,土豆跟红薯、玉米都已出现。不过跟红薯和玉米不同,它早已经在北燕国和西陵国进行了大量的栽种,便是东越国也有不少的地方种植。也就是说,除了稻米、小麦这些粮食,土豆的栽种面积已占了轩辕朝种植面积的四分之一,算是极为常见的、既可作粮食又可做菜肴的食材。

当然,土豆虽然种植普遍,却也跟白米、面粉一样,是可以换钱的食材,跟地边的野菜和她曾在深山里吃的菜糠团子这种基本上不用花钱或花钱极少的食材,还是不同的。但林小竹觉得,万事不可走极端。四海升平,大部分的农民还是能吃饱肚子的。而在吃饱的基础上,让他们利用手中的食材,做出美味的食物来,便是轩辕老爷子的期待。

而蜂窝土豆,她认为便是农民能吃得起却又极美味的食物。

做出了决定,她便出去领食材——这一次的比赛,跟前两次规定食材的规矩不同所以要根据自己的打算,向比赛主办方提出食材要求。当然,要食材也是有一定的限制的,那便是:如果你要的食材是主办方没有的,那便说明这食材太过稀少而珍贵,不符合题目的要求,可以重新提出换另一种食材。

林小竹要的食材太过平常,所以很快便把土豆、­鸡­蛋、面粉和生粉,盐、白糖、油领了回来开始动手制作蜂窝土豆。

土豆去皮,切成豌豆大小的粒,先用清水漂起;­鸡­蛋磕入大碗内,调散后加入面粉、生粉和­精­盐揉成团,接着再加入清水调成较稀的面浆,最后在面浆里加入土豆粒。

将油烧至六成热,左手端盛放面浆的碗,右手将面浆中的土豆粒捞出,先慢慢将其撒入油锅中成一个圆圈,然后边炸边用手淋入少量面浆直至锅中堆积的酥层形成一个“蜂窝”。再用右手蘸上碗中的面浆,张开五指将面浆洒在锅中“蜂窝”上,如此反复多次,直至将面浆洒完。待锅中“蜂窝”炸至成形酥脆时,捞出沥净油,稍后再将“蜂窝”移入圆盘内,撒上白糖即成。

本来蜂窝土豆,酥香爽口,甜而不腻,极为可口。如果将主料换成­嫩­玉米粒即可制成“蜂窝玉米”。而且咸甜随意,既可撒上白糖成甜味,也可撒上椒盐成咸味还可撒上辣椒面、花椒面等做成麻辣味。

本来为了省钱,是可以作成椒盐味的,但林小竹还是觉得做得甜味最为正宗,便没有省这点钱。

做完这道菜,也不过是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小竹在引导员的指引下,将自己这道菜放到了评委面前。而看那摆放成菜的台子上,已摆放了四、五道菜了。

“会写字吗?把你为什么要做这道菜的想法写出来。如果不会,你口述我们可以帮你写。”一中年男子见她送菜上来将手中的笔墨纸砚举了举。

“会写字。”林小竹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像前面交上来的菜肴一样,将纸条压在盛放着蜂窝土豆的盘子下便退了出去,在主办方准备的场地上坐了下来,等候其他选手比赛结束和评委们的评判结果。

这个时候,林小竹才有空打量这比赛场地。

因比赛的人多,主办方仍选择了在一个空旷的地方进行。只是在东边搭了一个大台子,台子上坐了十来个人。虽然离林小竹座的地方有些远,但眼尖的她仍可看出,坐在最中间的,便是轩辕老爷子。而在老爷子旁边,穿湛蓝­色­锦服的,正是袁天野。此时正跟袁天野说话的,竟然是东越国的颖王妃萧潇。

萧潇,她怎么也来了?林小竹挑了挑眉。

在台上找了一阵,没找到陆健宁的身影,倒是在台下的评委群里找到了他。看来,陆健宁被邀请为评委了;评委群里不但有陆健宁,萧文卓也在里面。

离台下不远的地方,便是用木板隔成的一个一个临时厨房。这跟林小竹所想象的在台上热火朝天地比赛场面完全不同。不过想想她便理解了。因为轩辕老爷子出的题材是属于创意题,厨子们比的就是一个创意。如果谁用什么食材、做什么菜都让别人看到了,一目了然,别人也跟着模仿,这t赛就没意义了。

此次比赛的时间是半个时辰。林小竹坐了一会儿,便有人陆续将菜端了上来。

林小竹从座位上可以看到那台上摆放的食物,有做南瓜饼的,有做红薯球的,有做芋头糕的,也有用竹笋、蘑菇等山间地头的食材做出菜肴来的。

她看见吴平强和夏山几乎同时从隔间里出来,两人视线交汇处,俱都愣了一愣,然后笑了笑,没有说话,便赶紧将自己手上的食物送了上去。之后才一边说话,一边朝这边走来。

看见林小竹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吴平强微微一怔之后,便满脸笑容:“林姑娘,您这么快就把菜做好了?不过您走的地方多,见识广,做出来的菜一定比我们的要强。”

听得吴平强这态度和称呼,夏山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林小竹打了声招呼:“你这么快?”

“还行吧,想到就做了。”林小竹对吴平强点点头,笑道。她还是喜欢夏山对她的态度。招呼着两人坐了,又问他们做了什么菜。

“在山庄时,你曾经做过一道拔丝芋头给唐公子吃。我今天做的便是这道菜。”夏山道。

“我做的是野菜羹。”吴平强却含糊道,并没有说是什么野菜。

林小竹也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做的菜。

“蜂窝土豆?没听说过。这又是你自创的新菜式?”夏山一听便问。

“胡乱想的。”林小竹笑笑。这道菜,确实还没在轩辕朝出现。这也是她采用这道菜的重要原因。不过看了那些选手们做出来的五花八门的食物,她现在心里没有底。毕竟她的那道菜,用料方面还是不够省钱的,尤其是白糖,在农民家中,也算得是奢侈品。

见其他的选手来得越来越多,而且大家都挺安静,三人便不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前面的评委品尝菜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有人拿着一张单子到选手们的座位区来了,大声道:“这一次的比赛结果出来了,我给大家念念。念到名字的,便可以参加下一场比赛。”接着便把手上的名单念了一遍。

八十人要淘汰三十人,也就是说,还有五十个能参加下一轮的比赛。林小竹在前面一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便提了起来。终于在第十一名上,听到了名字,这才放下心来。而吴平强这一次排名在第十七名上,夏山排名十五名。三人俱进入了下一轮比赛,但这一次的成绩,却都不是很理想,没有进入前十。

不过,这一次的比赛成绩,是不带入下一轮比赛的。只要能进入决赛,便是最好的结局了。所以三人仍然很高兴。

因很多菜肴都属于选手独创,所以主办方并没有将排在前面的选手的菜肴公布出来,让林小竹很是遗憾,决定比赛结束之后,问问陆健宁。

第二场比赛是第二天进行,地点还在老地方。而这一次的题目,则是为出门远行的人做一道方便携带、美味而营养全面的食品。规矩仍跟第一次比赛一样,不过这次所给的时间,是一天。

在古代,没有真空包装,没有保鲜剂、防腐剂,那些没有武功打不了野味的人们出门远行,就只能带­干­粮——自己烙的饼,带一点咸菜,而且这些饼和咸菜在夏天放不了两天就得变坏。所以老爷子这个考题,又是造福于民众的。

林小竹一拿到这个题目,便想起了现代最方便的食品——方便面。这是现代人既恨又爱的东西。说是恨,那是因为有太多的单身汉和加班人员,因为种种问题,不得不选择这个食物。而它又确确实实方便了大家,没有让大家去啃那些难以下咽的饼,而且味道也还不错。

只是,在这古代,用一天的时间,真能做出这样的食品吗?光是蔬菜脱水,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吧?林小竹皱起了眉头。

不过,她这一年来几乎都在各地跑,对于旅行食品,她是深有感触的。所以即便是方便面的制作有些困难,她也决定把这个食物做出来。

面的处理还是很容易的,把面拉成细面,然后盘成一团用油慢慢地炸熟,这样的面便能保存较长时间。紧接着,便是调料包。没有塑料,­肉­的保存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制作味道鲜美的酱,密封在小瓷罐里,这样便是长时间保存,都不成问题。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玉牌事件

而蔬菜脱水,林小竹想了两个方法,一个是把葱、青菜、胡萝卜等切成丁,放到锅里,运用炉子原理进行烘烤;第二个便是用太阳曝晒。不过比赛的时间太紧,想要自然晒­干­是不可能。她只得采取了第一种方法。想不到烤出来蔬菜由翠绿变成了深绿,样子倒是好看。再用开水一冲,虽然没有像前世的方便面里的蔬菜味道那么好,却也还不错,终归聊胜于无,用包糕点的油纸包成小包,再跟放凉的方便面、酱料包成一包,她的方便面便算是做好了。

这一次作方便面用时比较长,当她将方便面送上去时,案台上已经放满了食物。她细细地把自己的设想和方便面的用法写下来,便在下面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等待评委们宣面结果。

“好了,我宣布一下这次比赛的结果。”没等多久,上面便有人说话了,“在宣布结果之前,我要解释一下,本来打算这次比赛淘汰三十人,剩下的二十人进入决赛的。但鉴于大部分人所做出来的食物都没有新意,因此,能通过比赛的只有十二名。我把名单念一念。”他停了停,念道,“林小竹、赵强、李大柱……夏山……”

名单刚念完,那些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厨子都开始嗡嗡地议论开了:“明明有名额,为什么不把二十名选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叫做没有新意,怎样才叫有新意?那进入前十二名的,做出了什么有新意的食物来?”

“会不会是为了照顾这十二名里的哪个厨子,故意减少下一轮的竞争力?”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进了林小竹的耳朵。

这是吴平强的声音!林小竹眉头一皱,猛然转头向隔她左后方三四个位置的地方看去,正对上吴平强向她看过来的目光。

吴平强见自己的话声刚落,林小竹就转头向他看来,那样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似的,身上一下子冒出冷汗来。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嘴里结结巴巴地道:“恭、恭喜你,林姑娘。”

林小竹满含深意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头转了过来。这吴平强,仍是那么好强到偏执的程度。失败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得让袁天野防犯他一下才行。这样的人,必然是妒贤嫉能。想必在广福楼呆久了对酒楼的发展很不利。

不过以他的胆子,说坏话被她逮了个正着,想必接下来他是不敢再乱说话了。

看来,袁天野不作评委,是极正确的。否则她真要拿到了名次,没准就有吴平强之流四处传播流言。怀疑这次比赛的公正­性­。

而此时,人群里已站了一个看上去已五十来岁的厨子,对上面的评委道:“小人们想知道,那十二名厨子做出了什么有新意的菜,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对,让我们知道知道,也好心服口服。”人群里顿时有人附和起来。

上面那人见状,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平常人们出远门。除了饼和一些耐放的点心,别的都带不了。而你们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做饼和点心,只不过是把饼和点心做得更美味而已。这种做法是最没有新意的,自然要被从比赛中剔除。”那人拿起林小竹写的条子,“看看这个,只要用开水一泡,就能变出一碗美味的面条来,这才是最有想法、符合比赛考题要求的美食。”

紧接着他又列举了其他几例食物。各有各的妙处。但无不是今天才新创出来的适宜携带、易于保存的食物,然后道:“作为一个厨子。要开动脑子多想多做,这样才能做出更多美食来,为民众造福。”

那些没选上的厨子想想自己做的食物,确实不够有新意,跟列举出来的这些食物相差太远,便默不作声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林小竹回到住处时,袁天野还没有回来。她回房去洗了个澡,坐在房间里擦头发,正要唤丫头进来将水抬出去,便听得云珊在外面禀道:“姑娘,王爷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把水抬出去吧。”林小竹放下布巾,打开门正在出去,却看见袁天野坐在了外面的隔间里。

“有什么事?”林小竹有些惊讶地问。两人虽然也常有亲密的举动,但袁天野一直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在婚前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所以在她洗澡的时候,他没事绝不会到门口来的。现在他明知道她沐浴,却坐在这里等着,那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袁天野的目光落在林小竹身上,目光灼热得可以烫伤人。因是春末夏初,此时的林小竹穿着一件玫红­色­长裙,尽显身材的窈窕有致;垂至腰际的黑亮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脸­色­被被热水熏得有些微微透红,红­唇­欲滴,如黑葡萄似的眼眸黑亮得如夜空的星辰。

见丫头抬了热水出去了,云珊也识趣地退了出去,袁天野走上前来,伸手抚了抚林小竹的长发,责怪地道:“怎么不把头擦­干­?”说完拉她进房去,拿了放在桌上的布巾,轻轻地一点点给她将头发擦­干­。

从东越回来的路上,袁天野也曾这样经常给她擦头发。两个人坐在屋子里什么也不说,只通过这样的动作,那种脉脉流动的温馨就溢满整间屋子,让林小竹感觉到一种与子偕老的相濡以默。

“小竹。”

“嗯?”

“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比赛了。比赛结束,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嗯。”林小生微笑。这样的话,袁天野不知说过多少遍。他想要跟她在一起,他对她的渴望,她都明白。

她亦是想要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的。她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用手指画过他的脸,他高挺的鼻,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终于抑住不住内心的渴望,热烈地吻了上去。

­唇­是这么的柔软,味道是这么的甜美。她身上有一种沐浴过后皂角的清香气息,混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感觉自己比平时更难抑制身体上的冲动。他终于脱离了­唇­,向她的耳略,她的脖子,一路地吻下去。他觉得身体躁热得想要找个地方宣泄,他无比地想要跟她融为一体。

“别……不要……”林小竹被他的狂热弄得有些眩晕。脖子上**的感觉让她阵阵战栗。但她的理智还在,一把将他推开:“天野,不要这样……”

袁天野也知道,再怎么渴望,他都不能做出越轨的事情来。他不再亲吻,却又舍不得林小竹远离,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林小竹感觉到他身体的**,身体一僵,再也不敢乱动。默默地环着他的腰,倾听着他的心跳,等待着他平复自己的**。

“小竹,越到快要成亲,我感觉这日子就越难熬。”袁天野在她耳畔呢喃道。

林小竹笑了起来,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体,转移话题道:“你刚才找我,可是有事?”

“啊!”袁天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沈子翼来了,让我回来叫你出去吃饭,他在一得楼等我们。”

“那赶紧过去吧。”林小竹推了推他,“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将头发梳好就出去。”她还得看看脖子上有没有痕迹,如果有的话还得换一件衣服,才能出去。

“好,那我也回去换一件衣服。”袁天野道。忽然,他的目光凝聚在林小竹的脖子上,不动了。

“怎么了?”林小竹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因刚才的动作衣冠不整。却不想一块玉牌,赫然挂在她的衣领外面。

“这是……”袁天野上前一步,将玉牌拿到手里,仔细端详,然后抬起头来,问,“这是老爷子什么时候给你的?”

“在山庄时,老爷子到了镇上一趟,见到了我,觉得我跟他投缘,就把这块玉牌送给我了。”

“这么久?”袁天野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看着林小竹,“他可跟你说过这玉牌代表着什么?”

“说过一些。其余的是后来沈子翼看见了玉牌,告诉我的。”林小竹见袁天野很不高兴的样子,蹙了蹙眉。她就知道当他发现这块玉牌时会这样。毕竟这代表着她不信任他。换了谁被心爱的人隐瞒防犯,都会不高兴的。

“沈子翼?他怎么会看到玉牌?”袁天野磨了磨牙。她挂在脖子上这么隐密的玉牌,沈子翼竟然知道,而他却被隐瞒了这么久。要不是今天无意中发现,他是不是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在林小竹的心目中,算什么?

林小竹显然感觉到了袁天野的怒意。不过她隐瞒他,是有道理的,所以也不觉得如何心虚,直视着他道:“就是在沈园被端华郡主的下人差点推到河里,这玉牌滑出来,让他看见了。”

袁天野目光定定地看着林小竹,好半天,才道:“这么久,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连沈子翼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林小竹,如果我今天没看见,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八章

林小竹抬起眼睛,跟袁天野对视,目光坦荡:“这不过是一块玉牌,即便它是老爷子给的,也不过是他老人家拳拳疼爱之心。我为何要拿着它四处宣扬?沈子翼知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我并没有特意告诉他。”

“只不过是一块玉牌?”袁天野的眼眸微微一沉,“那时我父皇和母后说你地位卑微,逼着要我娶别的女人为妻,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明明知道我的为难。为什么不肯把玉牌拿出来?为什么不跟他们表明身份?你知不知道当他们说你是贱婢时,我有多难受?你不让人知道这块玉牌,是不是一直都不信任我?怕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才愿意娶你的?”

“你难受?”一说到这事林小竹就气愤不已,“要不是你死拉着我不放,硬是要我拿出五千两银子才让我赎身,我会被人说成是贱婢?”

袁天野表情讪讪的:“我不让你赎身,那不是舍不得你吗?你要是早明白我的心意,愿意跟我在一起,永远不离开,我不是就早让你获得自由身了?”

“哼。”林小竹睨他一眼:“如此一来,你就不会这么珍惜这份感情了吧?”

“怎么可能?”袁天野反驳道。

不过尽管他不承认,他心底里却知道,唐宁远说他对她的感情,是求而不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想当初,他对她,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确实是打心底里喜欢。但这种喜欢,或许就是少年人感情的萌动。如果林小竹就此轻易的投怀送抱,他对她,或许就没有像现在这么般铭心刻骨。难以得到的东西,才最被珍惜!

林小竹又道:“再说,你真觉得我那时把玉牌拿出来是最好的选择吗?”那时他希望父母同意他娶她为妻。而袁知柏夫­妇­和袁拓如果知道她身上有玉牌,是绝不会同意袁天野娶她的。他的权势已够滔天的了,他们打压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如虎添翼?

袁天野哑然。他恨恨地瞪了林小竹两眼,然后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摩娑着她的头顶,声音有些闷闷地道:“你隐瞒我这么多年,不信任我,我这心里不痛快。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来哄哄我?偏要掀我伤疤。”

林小竹哑然失笑:“要好听的是吧?那我就说给你听听:老爷子在燕京见我时曾说过,轩辕朝这么多青年才俊,就数你最好。他希望我能嫁给你。不过他老人家也说了。最好不要让你看到这块玉牌。只有我是身份卑微的奴婢时你都愿意娶我,那才是真正的喜欢。正因为如此,当你说娶我为妻时,我才会感动、才会对你动心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这块玉牌呢?这不跟你装成残废试探我一样吗?”

“看来,那时老爷子就在观察我了啊!”袁天野露出一抹深思。“幸好没让他老人家失望。”他低下头,看着林小竹,“如果我今天没发现这玉牌,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林小竹白他一眼:“我跟老爷子的关系,你不早就知道了?玉牌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她推了袁天野一把,“好了,别废话了,你不是说沈子翼请咱们吃饭吗?我得赶紧梳头。别让他久等了。”

“好吧,我先出去。”袁天野只不过感觉玉牌这么重大的事情,林小竹一直都不跟他说,有些不满而已。此时说开了,自然不在意了。放开林小竹,走了出去。林小竹叫丫环来梳了头,这才跟袁天野一起到一得楼去见沈子翼。

沈子翼是跟着他大哥沈子轼一起来的,沈子轼是南海国太子,此次大赛的评委。因要跟大哥应酬各国皇子。沈子翼这几天一直忙着。现下才抽出时间。邀袁天野和林小竹出去坐坐,吃一餐饭。

沈子翼本就不是那种政治敏感的人。对于袁天野在北燕国的遭遇。他半点不知。于是见面时,他自然要问候林小竹一声“过得好不好”。林小竹感念沈子翼对自己的关心,想着自己开酒楼的事,总瞒不过他去,在暗底里经过袁天野的同意,便把这大半年的经历跟他说了。

“你竟然让小竹吃这样的苦头!”沈子翼瞪着袁天野,像是要吃人。又转头对林小竹道:“明明知道我在南海,你为什么不到南海国来?”

“要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赤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跑到南海国来,那有什么意思?”林小竹笑道。

“什么打下一片江山?快别胡说。”袁天野喝斥道。

林小竹这才想起这是封建王朝,这种话是犯忌讳的。当下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沈子翼见袁天野明着喝斥,实则满脸的宠溺,而林小竹温顺乖巧,两人之间气氛和谐而默契。他不由垂下了眼眸,遮掩住眼里的那抹黯然。回国这么久以来,他在母后的安排下,见过不少闺秀,竟无一如林小竹这般,聪慧而又狡黠。这世上除了林小竹,还有能让他动心的姑娘吗?他很怀疑。

早在回南海的路上,沈子翼就认清了事实。更何况听得他们之后经历过的事情,知道他们此时心意相通,情意更浓,他这种黯然的心绪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平静,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袁天野看看林小竹:“就是比赛过后。具体的日子还得找圣上商议。”

沈子翼知道玉牌的事,自然明白袁天野这话的意思。他点点头,对林小竹道:“你那酒楼,如果在南海国有什么事,一定来找我,不要客气。”

“好的,一定。”林小竹笑道。

三人又聊了一阵比赛的事,这才散去。

第二天,便是这次比赛最后一轮的日子。林小竹到了赛场,看到场地上的临时厨房已被拆掉了,不由得将目光投到了高台之上。最后只剩十二人,为了比赛的可视­性­,将灶台搬到台上让大家当众表演,也是有可能的。果然看到高台上摆放着十二个简易灶台,而贵宾们则移到了别一个高台上。

“请进入决赛的十二名大厨走到台上来。”那个相当于主持人的中年男子在台上叫了起来。

林小竹等了一会儿,直到见到有四、五个人往台上走去,而夏山也跟在了后面,这才抬步往台上走去。

这十二个人往台上一站,不管是贵宾席,还是下面被淘汰的、今天来看热闹的大厨们,都“嗡嗡”议论起来。便是有些评委诧异地看了看台上,也忍不住悄声议论两句。

原来的比赛一直是封闭式的,而且压在成菜下的纸条上只写着号数。所以便是连评委们都不知道他们品尝的食物是哪位厨子做的,需要到最后由贵宾席上的一名贵客揭晓。一直到这十二名厨子上台,大家才知道,这次比赛进入最后一轮比赛的,竟然有两名看上去十分年轻、不超过二十岁的厨子;其中一位,竟然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原先就说过,在古代,一个厨子要想学有所成,最开始都得做几年学徒。师傅都要在灶台上忙活谋生,是不会有太多时间去专门指导学徒,只把他们当做杂工来用。学徒们只有在做杂活的同时,找机会跟师傅们学习。所以一个厨子要想出师上灶,没有个五、六年根本不可能。而上了灶,还得再通过几年的努力,才能当上一个饭店的厨子。这么一路学习下来,每一个有名的厨子,起码都已三十来岁了。

而女厨子这时代是有的,毕竟很多的大户人家内宅都需要女厨子。但那些厨娘,哪个不是膀大腰圆的?像林小竹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估计连颠勺都颠不起,那厚重的菜刀,也挥舞不起来,更不要说做菜了。所以她站在台上,大家才如此诧异。

那些被淘汰的厨子想着自己败在两个小娃娃的身上,其中一个还是个柔弱的女子,感觉就很不好,一个个涨红了脸,议论纷纷。

那主持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对夏山和林小竹做什么说明,直接道:“好了,我宣布,这次比赛的题目是……”

台上台下的人都静了下来,凝神细听比赛的题目。

“不知大家知道不知道,咱们的轩辕老圣上,这段时间重病不起,一直没有胃口。圣上找了许多厨子,做出来的食物都不能让老圣上多吃几口。所以这一次比赛的题目,就是让这些厨子们做出美味的食物来,让老圣上胃口大开。现在,请十二位厨子抽签。一会儿按照抽到的号码,进到老圣上的卧室里,每人只能询问三个问题。”那中年男子道。

说完,他拿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些纸片,放到十二位厨子的面前。等每人都拿了一张纸片,后面的书记员将号码一一记上,他这才道:“大家请跟我来。”

这个考题如此古怪,令下面的厨子忘记了夏山的年纪和林小竹的­性­别,讶然片刻之后,又纷纷议论起来。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一十九章 考题的真谛

因为轩辕朝的圣上都是禅让制,每个老圣上在自己六十多没有­精­力再四处到处视察民情的时候,就会在四国选出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来,接替这个职位,自己或是回原来的国家,或是在轩辕城建一处住宅养老。这一届的老圣上比较长寿,现在已有九十多岁了,一直住在轩辕城里。而让这位老人在临终前吃上一道让他喜欢的食物,竟然就是这次比赛最后一轮的考题?

不过想一想,众多厨子便已明白了。一个厨子,做出来的菜要说好不好吃,那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每个人的味口不同,喜好也不一样。厨子不能埋头只做自己认为拿手的菜,而不考虑食客的喜好和身体状况。主办方出的这道题,想必就是想让厨子们多考虑食客的情况吧。

但是,参赛的十二个厨子,却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们此时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那个叫马朝的主持人,朝主办方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去。四人一乘,坐到马车上,任由马车将他们拉到了老圣上的府坻。

马车在轩辕城行驶了一会儿,便在一处园林式的宅子前停了下来。马朝见大家都下了车,便领了他们进去,到一个大厅让他们坐下,自己却未坐,唤道:“一号,请跟我来。”又转头吩咐,“其他人,不得在此大声喧哗。”

一个五十来岁的厨子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跟着马朝往正房走去。余下的厨子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没说话,眼睛望着那正房的大门,等着一号从里面出来。抽到二号、三号的厨子,心里更是惴惴不安,竭力让自己镇静,思索着等一会儿要如何问话。

夏山有些担心地看了坐在末位上的林小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特别沮丧的表情,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下来。本来他并不知道林小竹所抽的号数。但这座位是按照号数来排的。他自己刚才抽到五号,所以坐在了第五个位置上。而林小竹坐在末座,那就意味着她刚才抽的号数,是第十二号。

平时的比赛还好,无论抽到什么号数,只要你头脑灵活,菜做得好,就不会有什么损失。但这一次比赛不同。试想,一个九十多岁进入弥留之际的老人,有多少­精­力回答这些人的问题?还每人一问三个。等到林小竹去问话时,估计老圣上连理都没有­精­力去理她了。

林小竹看到对面夏山担忧的目光,冲着他安慰地微微一笑,便又底下了头去。抽到第十二号,是她运气不好。但既然已成事实,再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不如多想想如何能够在此时,她正在把她知道的老圣上的情况集中起来,进行信息筛选和分析。

在她跟袁天野从东越回北燕的马车上,袁天野也曾跟她说过这位老圣上的一些情况。他原是西陵国一个候府的嫡子。小时候也曾年少轻狂,在京城里招猫逗狗,极为顽劣。西陵国在他十八岁那年,曾发生了一次大地震。他领了皇命,到那地方救灾。杀贪官、惩污吏,身先士卒,令行禁止,把那地方即将要出来的一次大混乱平息下来。当时的西陵皇帝看他是个人才,便让他做了当地的巡抚,命他带着当地人重整家园。他这人确实有本事,跟皇帝一阵讨价还价,获得了施行新政的权利,不过短短五、六年的功夫,便让那个地方的经济复苏起来。最后被他前头的老圣上看中,做了一代轩辕圣上。而在他担任圣上期间,南海国和西陵国因为一些摩擦,发生了争执,西陵国皇上一怒之下出兵南海,眼看就有一场大战,是这位老圣上带兵镇压了他们,并公平合理地处理了矛盾纠纷。回头又不顾那位西陵皇帝是他的亲外甥,捉回轩辕城囚禁了三十年,另选了一位皇子做了西陵皇帝。他是一位平正廉明又极强势的执政者。

那么,这样一位老人,在他临终之前,会想要吃什么样的食物呢?他应该也跟现在的老爷子一样,这一生走遍了轩辕朝的旮旮旯旯,吃遍了天下美食吧?在千帆过尽之后,会不会反璞归真,想念家乡的口味、思念家人所做的食物呢?

听说,这位轩辕老圣上,十七岁时就已娶妻,娶的是西陵国一个名门闺秀。

想到这里,林小竹有些遗憾。轩辕四国,她只有西陵国没有去过。西陵国的美食小吃,她了解得并不透彻。而那位西陵闺秀,想必已经作古了吧?“出来了,出来了。”屋子一阵­骚­动。

林小竹抬眼朝外面一看,只见那个一号正从屋子里出来,脸­色­沉郁,眉头紧琐,看样子对于老圣上喜欢吃什么,心里并没有底。

厅里的人既忧心,又有些欢喜。忧心的是一号作为最先进去的人,占尽了优势,却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那么换了他们,怕是不那么容易;欢喜的则是一号没了机会,那么自己或许就是那最幸运的一个。当下众厨子心里各怀心思,暗自思索一会儿进了屋子,应该如何问话才能得到最有用的消息,一时之间,厅里一片安静。

“二号,请过来。”马朝在外面叫道。坐在最靠门边的二号,闻声便走了出去。至于一号,由被院子里的丫环带离了院子,大概是回马车上去了。

如此一个个地进去又出来,出来时脸上或沉思,或困惑,或沮丧,表情各异,看得后面几个号数的人心里惴惴的。而夏山从屋子里出来时,就是一副沉思的样子,顾不得看厅里的林小竹一眼,便皱着眉头匆匆出去了。

待得轮到林小竹,已是上午巳正,离一号进去的时间相距有一个多时辰了。林小竹听到马朝的叫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正屋里走去。她早就拿定了主意,进屋以后,以观察为主,问话为铺。

既然主办主出了这么一道题目,绝不会她问一句:“老圣上,你喜欢吃什么呀?我给你做!”就能得到答案的。他们既然选了这么一个身体病弱、身份特殊的老人来做题目,一定是想要厨子细心观察,耐心询问,体贴入微。

所以一进门,林小竹便开始观察起屋子里的摆设来。只见一进去是宽大的厅堂,堂上跟其他家庭里一样,摆放着一个条案,案着摆放着花瓶等物;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旁放着椅子。只是下面客座下的椅子却比一般家庭多出四张,可见这里经常有客要招待。墙上挂着各国皇帝和书法大家的字画,算是比较特别的,彰显着老人家身份不凡。至于屋里其他的摆设,则整洁、雅致、大气,倒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右转,往东屋进去,经过两层帐幔,便是老人的卧房。林小竹环顾了一下屋子里摆设,觉得跟那些名门贵族家里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案台上放着的一些摆设,极具西陵风味。看样子,老圣上对家乡还是很有感情的。

再往里走,便见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这雕花大床由紫檀木所做,雕工­精­致,上面刻的诗书字画,虽然很是雅致,却也看不出特别的地方来。而床上的老人,须发全白;虽然满脸皱纹,还有些老人斑,但看那气­色­却还不错,此时正闭着眼睛,不知是晕迷还是熟睡,表情却极安详。因天气热的缘故,湖蓝­色­的绸缎被子只盖到了他的胸前,两只手露在外面,平放在床的两侧。

马朝领着林小竹,走到离床还有一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示意她自己上前去。林小竹缓缓走到床前,看着老人那安详的面孔,心里暗叹一声,颇不忍心把他唤醒。

虽然在她想来,这老人必然不是病重,也还不到弥留之际,否则老爷子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他。而且看他的气­色­也还不错,身体状况应该还不错。唤醒他问上一两句话,应该并不大碍。但她觉得,前面已进来了十一个人,哪怕是每人只问三句话,也把老人折腾得够呛吧?此时老人既已安详地睡去,她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比赛的虚名,去打扰一个九十多岁老人的睡眠呢?更何况,她真能从老人的嘴里问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吗?不管她问的问题再有技巧,她叫醒了这位老人,那就是没有悲悯之心。被唤醒的老人又怎么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呢?

或许,这正是这道题目所要考查的目的所在吧?

一个厨子,如果没有怜贫悯弱的情杯,没有一颗爱心,是做不出美味的食物来的。因为,美食本来就是上苍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没有一颗感恩的心,怎么能用那些珍贵的食物做出美食,呈献给想要伺奉的人面前呢?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章 一场爱恋

她默默地看了床上的老人一眼,缓缓地弯下腰去,对老了一躬,便转过身,轻声对马朝道:“老人既已睡着,就不打扰他了吧。”

马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咱们出去吧。”

“等一等。”林小竹晃眼间觉得自己刚才躬之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她飞快地转过身去,定睛向床上的老人看去。

怎么了?莫不是又反悔了?马朝看着林小竹朝床上走去,微微摇了摇头,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林小竹走到床前,低下头去看向老人的手。只见那只苍老的手紧握着拳头,放在床边。而那指缝里,隐约露出一个粉红­色­的布角,因这布角露得很少,而且虽然是粉红,但颜­色­已很旧了,旧到不注意看,都看不清楚颜­色­。所以站在床前如果不仔细,根本看不出这点布角来。

不管这位老人身份状态如何,想想今天的考题,那么这个布角,就很重要了。试想,是一个进入弥留之际、随时撒手人寰的老人在临终前,手里紧紧握着的,必然是他心里最惦记、最放不下的东西。而轩辕老圣上,出身世家,显贵一生,他什么东西没见过、没拥有过?何以一块褪­色­得看不清原­色­的布角,还要这么珍贵的紧紧拽在手里?可见他放不下的不是这块布角,而是这块布角所代表的人。而这布角又是粉红­色­的,很显然这东西跟女人有关。

那么这个女人,是老圣上的红颜知已,还是他已去逝二十年的妻子呢?

林小竹回过头去,看着马朝,轻声问:“我能看看老圣上手里握着的东西吗?”

马朝闻言,朝老圣上的手上看去,看到那露出来的布角,愣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了伺立在床边的丫环一眼。

马朝是现任圣上老爷子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前常跟老爷子来探望老圣上;而且今天的比赛,主办方跟床上的老圣上通过气,又吩咐过这些丫环要配合比赛的。所以丫环对他的身份十分清楚。见马朝向她看来,忙道:“那块手帕,是老圣上今天早上让我们翻出来的。拿出来后他看了很久很久。”

手帕?听到这个词马朝和林小竹的眼神都微微一凝。

马朝很清楚,老圣上的身体并不是很虚弱。他虽然九十多岁了,却还能在这么大的园子里走上几圈,平时更是喜欢跟人聊天,在厅堂里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今天之所以有这么一出,还是因为他老人家听到进行厨艺比赛后,感觉有趣,也想凑个热闹,便特意叫了老爷子来跟他讨价还价了半天。

老爷子考虑到二十个厨子每人问三个问题,并不会把他给累着,才有了这么一道题。否则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和年纪,便是天塌下来都没人敢来折腾他,更不要说这么一场可有可无的厨艺大赛了。

正因为马朝知道老圣上这情况,今天看到他躺在床上,装着奄奄一息的样子,每个厨子进来,他都闭着眼睛不说话,即便有厨子大声叫他,他睁开眼睛看上两眼,说上两句话,那也是漫无边际,离题千里。马朝就觉得既好笑又奇怪,不知这位老人家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圣上手里竟然还拽着粉红­色­的手帕,而且还是早上特意翻出来的。看来,这才是今天的考题了!

想到这里,马朝不由得暗暗佩服林小竹观察细致。刚才那些男人进了屋里,每个人都站在床边,只满心想着自己的问题。胆子大的、对比赛结果比较重视的,就上前唤醒老人向他问问题;忌讳老圣上身份、胆子小的,就站在床边纠结自己到底是问还是不问;有那么一两个沉稳、有悲悯之心的,观察也没那么仔细,或是看到了也没想着要问问这跟食物没关系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些,马朝自然不会阻止林小竹去探研这东西。他转过头,对林小竹道:“好你看吧。”

林小竹走上前去,动作极轻地将老人的手翻过来,缓缓地将手帕从他手里抽出来。这手帕是丝绸的,极滑极细,并未用什么力,便被她抽出来了。只是这手帕一离开老圣上的手,他便睁开了眼睛,一把将手帕又抢了回去,紧紧地放在了胸前,嘴里还喃喃道:“手帕,手帕……”

“老圣上,我看您手里手帕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能不能把它给我看看?”林小竹见老圣上醒了,静了静神轻声问道。

老圣上将脸转了过来,看了看林小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把手帕递给林小竹。

林小竹将手帕打开,只见上面绣着一簇盛开的木棉花,绣工极好,那木棉花像是活的一样,栩栩如生。她的目光并没在那幅图上停留多久,而是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刺绣。她虽然不懂女红,但在东越的那些日子,曾跟萧潇手下的那些婆子们学习过如何识别面料,如果识别绣工。要在上层社会的贵­妇­圈子里做生意,她们打交道是免不了的。只有熟悉她们喜欢的东西,才能跟她们找到共同话题。本着这个目的,她学习得尤其认真。

“这是玉家绣法!”看清楚手帕上绣工,林小竹大喜。玉家绣法,是西陵国俞州城玉家的传统手艺,这绣法极为复杂,而且从不外传,流世很少。物以稀为贵,售价极高。最重要的是,俞州城正是老圣上当年做巡抚时管辖过的地方。如果这手帕真是今天的考题,那么查出这手帕的拥有者,就至关重要。要查也并不难,只要去玉家绣坊去查一查,就能知道当年有谁买走过这块手帕,因为出产的绣品少,玉家绣坊每卖出一件绣品,都是有记录的。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静静地看了林小竹两眼,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林小竹不等丫环动手,便亲自上前,扶起老人,拿了旁边柔软的小被,折成长方形,垫在床头上,让老人靠坐在上面。

“你识得这手帕上的绣法?”老人听了“玉家”两个字,显然有些激动。

林小竹点点头,应道:“是。”她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要知道比赛的规矩是问三个问题。刚才她已问过一个问题了,现在说话,便得万分小心才是。

老人听了她的回答,只点了点头,拿过那个手帕,看了看,叹了一口气,便不作声了。

林小竹知道是自己该问问题的时候了,想了想,道:“老圣上,我能知道这块手帕的主人是谁吗?”如果这是考题,她相信老人必然不会刁难她的。

果然,老人看着手上的手帕,道:“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收到的一份礼物。她姓玉,叫玉簪,是玉家绣坊家主的女儿,绣得一手好绣活。当年我到俞州城办事,正遇上她家里遭了祸,帮她家平息了那场麻烦。

那时我才二十二岁,正是年轻英俊的时候。她又长得极美,人又极温柔,我们便相恋了。只是她知道我家中已有妻室后,死活不愿意嫁给我。我伤心之极,拿了她这块手帕,离开了那里。后来我让人去打听,说她一直未嫁,却在我离开的那年,生了一个女儿,算了算日子,那正是我的女儿。我再去找她,她却不愿意承认那是我的女儿,也坚决地不肯跟我走,更叫我不要再去打扰她。”他伤感的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了。

“那么,当年她是否曾给您做过什么吃食,让您终生难忘?”林小竹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上。

“吃食?”老人用手指抚摸着那红艳艳的木棉花,满脸的回忆,呢喃一般道,“她最喜欢给我做一种粥,那粥的味道,让我至今不忘。”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帕放到了胸前,闭上了眼睛。屋子里一片寂静。

林小竹再没开口,只看着老人那略带伤感的面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朝门外走去。此时她的心里,没有比赛,只有伤感。不为老人,而为那个叫玉簪的女子。一场爱恋,一生孤独,不知她是否觉得值得,她又是否后悔过当初把身心都交给了这个有了妻室的男人!

想起袁天野即便忍得非常辛苦,也坚持着要等到新婚之夜才要她,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林小竹这心里,便暖暖地涌上一股感动。

她走出正屋,走出老圣上的宅子,然后对跟在后面的马朝道:“我要一匹马,我要去俞州城。”既然这就是题目,既然她已触及到考题的核心,只要她想得到这第一名,不管这俞州城有多远,她都得跑这一趟。好在轩辕城正是四国的交界处,俞州城又是边境,离这里不过是一百多里的路程。比赛并没有规定时间,不过是按时间长短来计算用时分而已。能拿到正确答案,便是耽误一些时间又如何?她只要最终结果。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回来了

主办方既出这样的题目,那自然早有准备。见林小竹要马,立刻牵了一匹骏马来。另有两个一看就身俱武功的大汉也牵了马,在一旁伺立,看样子要护送林小竹去俞州城。

马朝看看身着莲青­色­衣裙的林小竹,再看看那头高大的骏马,皱眉道:“林姑娘,我们备有马车,虽然时间耽搁得久些,胜在安全。姑娘还是乘马车的好。”

“不用。”林小竹摆摆手,一翻身便上了马。她在东越时也曾尝试过骑马,后来跟袁天野从东越回北燕,一路上也跟着他时不时地骑马走上一程,她算是彻底爱上了骑马。古代的马车没有避震,道路又不平,坐在马车里颠簸得难受,倒不如骑马来得舒服。而且骑马那种驰骋奔腾的感觉,是坐在马车里领略不到的。

见林小竹坚持,翻身上马的动作也娴熟,倒像是常骑马的,马朝便不再说话,叮嘱一声“多多保重”,又嘱咐了他们几句,便退到一边去。

主办方既出这样的题目,两名护卫便是特意交待过的,极为熟悉去俞州城的路况,便是玉家宅子也不陌生。三人骑着马,直奔俞州,一百多里路,只花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俞州城。

因玉家绣品都是预订,并无存货,所以玉家并没有铺子。想要买绣品,都得到玉家宅子去投帖子。林小竹想了想,到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买了张帖子,借了他们的笔墨,写了一张拜帖,便直奔玉家宅子。

林小竹示意两个护卫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门房,投帖求见。因玉家绣品价钱昂贵,来求卖绣品的人非富即贵。门房倒也不敢怠慢,让座上茶,然后将拜帖送到了主子手上。

“代人传信。林小竹。”玉琢看着拜帖,眉头直皱。玉家因是经营绣品,跟其他手艺人正好相反,手艺是传女不传男,女子招婿在家,并不外嫁。如没有女儿传承,或是女儿天赋不佳,也会收弟子。这些弟子改姓玉,跟女儿一样养大,同样是招婿。这玉琢,便是这一代的当家人。现已五十多岁。

“娘,什么事让您为难?”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过来问道。这­妇­人是玉琢的女儿,名叫玉扣。

“今日来了个客人,不是来订绣品,倒是代人传信的。”玉琢道。然后抬起头,对门房道:“传。”

不一会儿,门房便带着林小竹进来。彼此见礼之后,分宾客坐下。林小竹便开口道:“小竹鲁莽,今天前来。只是怜惜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不忍他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一件事情,特来请教拜访玉大娘。”

林小竹来的路上,就一直在考虑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拜见玉家人。最后决定用传信者的身份去。在她想来,老圣上出这道题,一方面确实是旧情未了,心里怀念当初的那粥的味道;二来也是想让人帮他传传言。获取玉家人的谅解。她此次登门拜访,应该是两家恩怨的调解者,自然应该坦然相对,实言以告。

“九十多岁的老人?”玉琢的脸­色­变了一变。在古代,因医疗原因,长寿的人并不多,能活到九十多岁更是少见。而四国里,能活到九十多岁。又跟玉家有些渊源的,当属轩辕老圣上萧占霆。

林小竹看这玉家当家人只是五十来岁的样子,从年龄看并不是老圣上女儿,便觉得事情不难办到。毕竟隔了两辈,玉簪再大的怨气传到这里都极为稀薄了。再用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的可怜老人的感情来打动她,举手之劳便可圆老人的梦。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那老人还是玉家的长辈。

果然,林小竹看面前这位玉大娘只是脸­色­微变,却没有勃然大怒,翻脸将自己赶出门去,又接着道:“想来玉大娘已猜到我说的是谁了,正是轩辕老圣上。不过今日不是他遣我来的,而是我自己来的。只因他老人家现在躺在床上,手里仍拿着一块看不清颜­色­、上面绣着大红­色­木棉花的手帕,说他想吃一种粥。至于什么粥,他却又说不出来。我看那手帕是玉家绣法,便特地来前问上一问,不知玉大娘可知那手帕的来历,或是知道老圣上念念不忘的粥是什么样的粥?”

“躺在床上?临终?”玉琢想起林小竹刚才用的这个词,脸­色­又是一变,然后站了起来,对林小竹道,“多谢林姑娘前来传话。你且在此略坐上一坐,我去去就来。”说完叫玉扣招待林小竹,转身往后院走去。

“林姑娘,喝茶。这是今春的碧螺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玉扣见林小竹面露困惑,也不解释自家娘亲的行为,只跟她闲聊。

过了一会儿,有丫环进了门,对林小竹施了一礼:“太太有请,林姑娘请跟奴婢来。”

林小竹站了起来,跟着丫环到了后院,只见玉琢正陪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说话。那老太太虽然头发全白,但行为举止仍有一股优雅美丽的风韵。看来女人美不美丽,无关于年龄,而在于气质。

“老太太,太太,林姑娘到了。”丫环禀道。

林小竹心里揣摩着这老太太的身份,一面对她施了一礼。

“姑娘不必客气,来,坐。”老太太态度极为和蔼。

玉琢转过头来,对林小竹介绍:“这是我娘。”又叫,“不必客气,坐吧。”

既是玉琢的娘,那这老太太今年也就七十多岁吧?这么说,这位是老圣上的女儿?

果然,老太太接下来的话,证明了林小竹的猜想:“你的来意,我已听玉琢说了。姑娘既然帮着传信,想必也清楚我们家跟老圣上之间的事情。老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娘早已作古。哪怕是我这个女儿,也都七十来岁了,早已看淡了世间的恩怨情仇。人与人能相识相知,便是缘份。既有缘份,又何必在意是谁负了谁,谁又对不起谁多一点呢?姑娘非亲非故的,都愿意帮着老圣上跑这一趟,我们家自然不会那么不通情理,连个九十多岁老人家的心愿都不愿意达成。”她笑了笑,又道,“我娘活着那几十年,虽然嘴里说怨,其实她这心里头,也是记挂的。这么些年,她一直喜欢做一种粥。这粥并是不她自己喜欢吃,在我想来,应该是老圣上当年喜欢吃的。”说着,便把粥的做法介绍了一遍。

其实说起来这粥极为家常,叫做“皮蛋咸蛋腐竹咸瘦­肉­粥”。做法就是把一块瘦猪­肉­用盐腌一段时间,洗净盐水后切块。薄腐竹掰碎。煮开之后,下切块的皮蛋、腐竹、瘦­肉­、咸蛋黄。一个半小时后粥已经煮得均匀,把­肉­块捞出来用筷子捣碎放回粥里,再切碎一个皮蛋,煮十分钟起锅即可。米用油腌半小时再加水,为的是使粥更糯滑。皮蛋分开煮,是为了粥里既有皮蛋香,又有皮蛋块,起到“空山见了人,更闻人语响”的目的。

说完粥的做法,老太太转过头去,吩咐玉琢:“去准备马车,我想去一趟轩辕城。”

“娘,您……”玉琢颇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应道,“好,好的。”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而坐在一旁的林小竹心里更是大喜。她不知道老圣上有没有家人,但不管有没有,这个女儿对他的意义是不同的。她来这一趟,能圆了老人的梦,还把他最惦念的女儿带回去,想必老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对于比赛结果,她不是很在意;能圆一个耄耋老人的心愿,才是最让她高兴的。

不一会儿,玉琢便带了一个包袱过来,扶了老太太上马车。林小竹还是骑马随行。一个多时辰后,几人便到了老圣上宅子门前。

让林小竹意外的是,马朝竟然没有回比赛现场去,而是坐在门房里,显然是在等她回来。

见到马朝在,她心里大喜,对马朝道:“马大人,正好您在。老圣上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的。”然后指着老太太道,“这是老圣上掂记的人,您带她们进去见见老圣上吧。我回比赛现场去。”又问,“比赛现场的厨房用具和食材都还在吧?”

“在,自然在。”马朝没想到林小竹去这一趟,还把玉家人给带回来了。意外之余,也很替老圣上高兴。吩咐护卫送林小竹去比赛现场,便带了玉琢母女进宅子里去。

林小竹原以为比赛场地上的人都走了,便是评委们都回去了,毕竟这时已是申时,离她们拿到题目已过去三、四个时辰了。可没想到到了那里,却发现大家都还在,便是连看热闹的厨子都还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似乎一个都没少,不由得颇为诧异。

“来了,来了,那位林小竹来了。”等了一天的众人看到林小竹走上高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十二位厨子去见老圣上,然后只回来了十一位,最后一位却不见踪影。大家本以为那位年轻姑娘放弃了比赛,却不想评委们却说她还在完成比赛,她不回来,请大家坐在原地等候,不要走开。还送上了丰盛的午饭来。大家只得坐在这里等着。不过好在那十一个厨子做的菜也比较花功夫,一道道菜做出来,他们还被评委们抽到台上尝了这些厨子做出来的菜,这三、四个时辰倒不无聊。不过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位年轻女厨子,毕竟她不回来,即便台上的厨子做完了菜,他们都还不能离开。

现在好了,她终于回来了。不过,她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二章 第一名

林小竹上了台,正要到食材处领食材,忽然想起自己忽略妁情,赶紧又下了台,走到马朝身边,向他询问老圣上的身体状况,以及有什么要忌嘴的地方。毕竟老圣上已九十多岁了,身体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虽然那粥的用料极普通,吃了对人体都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问清楚的好。

马朝见她询问这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主办方出的这道题,不光是把粥的做法问出来就算满分,还得要另外问问老圣上的身体情况。如果林小竹不问,她辛苦了这么一大场,到时候还是要被扣掉一些分数。这跟那些问了老圣上身体状况的厨子相比,并不占很大的优势。即便险胜,得了第一名,这个冠军也不是那么荣耀了。

得知老圣上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林小竹便放下心来,重新上台去,领了食材,便开始做起粥来。因为­肉­和米都要腌一点时间,她这粥做了半个时辰,这才做好。用一个有盖的大碗盛了,放到食盒里,再骑马亲自送到了老圣上家里。

跟着马朝进到屋子里,便见老圣上倚坐在床上,而床前坐着玉老太太和玉琢母女俩,两人眼睛俱都红红的,很显然哭过。见了林小竹提着食盒进来,玉老太太这才有些羞愧地对老圣上道:“爹,这粥本来应该是女儿亲手做给您吃的……”

老圣上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你今天也有七十了,这些事,都让孩子们做吧。你和玉琢能来,爹啊,这心里就很高兴了。”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看向了食盒。他想这味粥,都想了几十年了。

看见老圣上父女相认,互相关心,林小竹打心里替他们高兴。用碗盛了一碗粥出来,却没有端到老圣上面前,或是转给丫环,而是直接递到了玉老太太的手上。

玉老太太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林小竹的意思。她感激地看了林小竹一眼,对老圣上道:“爹,这粥是按着娘传下来的方法做的,您尝

“好,好。”老圣上张开嘴,让女儿喂了他一口,慢慢地用嘴着,好半天,都没有作声。

“怎么,味道不对吗?”林小竹看老圣上样子,心顿时提了起来。费了半天劲,题目问出来了,俞州城也去了,老圣上的女儿请来了,这粥也做出来了。难道最后功亏一溃,差在她把粥的做法弄错了吗?

“对,对……”老圣上连连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偷偷擦了一下眼睛,“就是这个味儿……”吃到这熟悉的味道,他刚才,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了。

“那就好。来,爹,您多吃一点。”玉老太太见状,高兴得也掉起泪来。她用手帕抹了抹眼睛,舀了一勺粥,又递到老圣上的嘴边。

林小竹看着这情形,眼睛也湿润起来。

“林姑娘,咱们出去。”马朝不知何时走到了林小竹的身后,轻声道。

“哦,好。”林小竹想起她还在比赛中,跟着马朝,轻轻地退出屋子去,生怕打扰那一对隔了几十年才相认的父女。

出到外面,马朝道:“走吧,咱们回比赛场地去。”

两匹马早已准备好了,两人上了马,直奔比赛场地。

“王爷,林姑娘已到比赛场地去了,咱们也回去吧。”跟袁天野骑着马等在一处墙角的袁十道。

“嗯,回吧。”袁天野见林小竹他们走远了,这才驱马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到了离比赛场地还挺远地距离,他们便下了马,将马绳扔给袁二,然后闲亭胜步一般,悠悠然回了贵宾席上。

正跟人说话的沈子翼见他回来,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回到台上的林小竹,对袁天野颔首一笑:“还顺利吧?”

袁天野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了林小竹。他经老爷子提起,才知道林小竹今天很有可能要去俞州城,心里不放心,还是一路跟在后面护送她。虽然林小竹身边跟了袁五娘、袁六娘两位暗卫,俞州城又不远,但不亲自跟着,他便是留在这里也心神不宁。两人的婚事经过了那么多的波折,现在眼看就要成亲了,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波折。

今天的比赛进行了一天,便是最花功夫做菜的厨子都已把菜做好了,全部的人只等着林小竹回来。马朝把林小竹一天的表现跟评委们说了一遍,然后一个评委便跑到了贵宾席,将最后的比赛结果汇报给贵客们听。老爷子接过名单,从贵宾席下来,站到了厨子们做菜的高台上。而马朝等人,则将十二位参赛厨子都召集到了台上。

下面无论是看比赛的厨子,还是看热闹的众人,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嗡嗡”响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将目光都投向了高台,静静等待着老爷子宣布结果。

“谢谢大家,来参加这次比赛。”老爷子将目光环顾了一周,开始说话了,“我,代表轩辕朝,感谢大家的参与。大家都知道,民以食为天。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出发点,我们才创办了这一届厨艺大赛。目的就是想让各国的君主,能更关心民生疾苦;各地的官吏,能想办法让老百姓吃饱、吃好;各位大厨,开动脑筋,创造出更多的美食,让老百姓在有限的条件下,能够品尝到人间美味。这就是我们创办这届厨艺大赛的宗旨。看到各位大厨绞尽脑汁做出一道道美食,我由衷地感到高兴。你们所做出来的美味,将为贫民、旅人、民众的生活,带来一个质的变化。我代表轩辕朝,向你们表示感激。”

说到这里,他向下面了一躬。

这是古代,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而不是林小竹以前生活的那个有着“公仆”口号的二十一世纪。所以老爷子这一行为,让下面的厨子全都感动得诚惶诚恐。也不知是谁带头,一个跪了下去,两个跪了下去,最后全部都跪了下去。便是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十二名厨子,也跪了下去。林小竹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心里装着老百姓的老爷子,林小竹这一跪是真心实意,她由衷地敬重老爷子。

而从各国赶来、或是轩辕城本地来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被这一幕感动了。

“大家请起。”老爷子见状,赶紧叫道。下面的官员,走到厨子们面前,把最前面的人都扶了起来,大家这才顺势起来。

“有人或许会说,这决赛,第一道题是为家贫的穷人,第二道题是为远离家乡的旅人,都是为了民生大众。可为什么第三道只为一个人?在此,我想说说老圣上的情况。”接下来,老爷子便介绍了老圣上的情况。

他此时把老圣上的情况公开,却是遵照了老圣上的吩咐。老圣上知道自己再怎么长寿,也活不长了,而他的女儿都已七十多岁,知道这段过往的人会越来越少。此时把情况说出来,也是庇佑玉家的意思,希望各国统治阶层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着照顾玉家。否则怀璧其罪,玉家的绣品如此好,价格如此高,保不准就有豪门望族想要强取豪夺,要把玉家的绣坊纳为已有,为他们赚钱。此时趁着厨艺大赛,各国皇族都有人来,公开打一声招呼,起码可以再保玉家百年内平安无事。

老爷子把情况介绍完,又接着道:“作为一个厨子,做出来的菜都是要奉给食客吃的,也就是说,你要面对的不光是食物,还有食客。一个身体有病的人,你给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许就会害一条­性­命。说到这里,大家或许就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出这么一道题了。前面两道题,我们是为穷人、为旅人,而最后一道菜,我们就是为了食客,为了所有吃食物的人。当有客人要吃你做的菜时,你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最拿手的是什么菜,还是考虑他适合吃什么菜、喜欢吃什么菜、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呢?如果你只考虑前者,那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子!”

说到这里,他将脸一沉,道:“而今天,我们十二位厨师去到了老圣上的床前,面对这么一个晕睡中的九十多岁的老人,有三位厨子,根本不顾及老人的情况,上前用力将老人摇醒,千方百计地询问他想要吃什么东西;另有四位厨子,轻声呼喊老人,或是向丫环询问老人的喜好;剩下的五位厨子,不忍心­干­扰老人,选择轻轻退了出去。这三种厨子,大家说,谁才是最合格的?”说到最后两句,他的声音高高扬起。

厨师席位上鸦雀无声,倒是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大胆地喊道:“最后五位厨子。”

“是的,最后五位厨子,他们做得很好,他们有悲悯之心,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人,而不是比赛结果。但是,五位,五位啊!这个数子让我感到很失望!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厨师大部分人都忽视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他这话说得极为严厉,下面有人,鸦雀无声!无论是下面厨子位置上的厨子们,还是台上的十二名选手,大部分都低下头去,面有愧­色­。

“而做到的这五位是:林小竹、周立群、张波、夏山、李大槐。”老爷子又道。

林小竹听到夏山的名字也在其中,心里很替他高兴。

“令我欣慰的是,这五位厨子中,有一人观察入微,在没有打扰老圣上的情况下,找到了老圣上放在身上的一样东西,然后远赴俞州城,请来了玉家人,做出了老圣上怀念了七、八十年的食物,圆了老圣上的心愿。她就是——北燕国百味楼的大厨:林小竹!”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三章 轩辕朝公主

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台上,想知道哪一位是林小竹。有那看热闹的老百姓,则不停地互相打听。林小竹倒也不怯场,在老爷子把她的名字说出去的时候,站出来向评委和观众分别躹了一躬,没让大家胡乱猜测。

“天哪,竟然是一位姑娘!”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叫了起来,“还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姑娘!她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吧?”

“是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年轻,还是位姑娘!”

“会不会是……”有人想要置疑林小竹的身份和比赛的公正­性­,不过终究没敢把话说出来。毕竟不管哪一代圣上,都是极公正、正直、廉洁、无私的人,他们的人格魅力如同天上的星辰,受到了民众忠心的拥戴。

不过这人虽然没把话说出来,旁边的人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不悦地反驳道:“我就是北燕人,一路从北燕看这比赛过来的。那位林小竹,就是咱北燕的人,代表百味楼参加比赛的。你不知道,这一路来,她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一块牛后腿­肉­,她都能做出极为美味的食物来,现在已成了百味楼的招牌菜了,叫做灯影牛­肉­。昨天那一场比赛,她也是成绩最优异的那一个。听说那方便面,直接用开水一冲,就比我们在家里吃的面条这好吃。她虽然年轻,又是女孩子,却凭实力拿到第一名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难道你们还怀疑两位圣上的公正吗?他们这一生,可都是光明磊落的。老圣上,更是九十多岁了。”

“对对对,百味楼这一阵在推出灯影牛­肉­,我也去吃过,那味道真是没话说。他们在给我们免费品尝的时候就说了,是他们参加比赛的大厨林小竹所做的。当时我还以为是一位男大厨呢,没想到是个小姑娘!”有人附和道。

“嘘,大家都别说话了。快听听圣上在上面说些啥!”

大家赶紧闭上嘴,凝神细听。

“……我们出这一道题,不光是想让厨师们知道,做厨子,不能只想着如何做出美食,更应该多为食客考虑。我们还想通过老圣上这件事,告诉大家,人间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

人间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里都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人间最美味的食物,不是山珍,也不是海味,更不是哪个酒楼大厨的拿手菜。它就在你身边。在你父母、妻子、家人的手里。当你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里,你的母亲、妻子亲手为你做的热腾腾的食物,便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是你最应该珍惜的食物。我不希望大家都到临老了,才像老圣上这样,去寻找那道心里最惦念的味道。所以我想说,珍惜你身边为你做食物的亲人,珍惜每天晚上放在你手上的那道食物吧!”

比赛现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不管是台上贵宾席上的嘉宾,还是台下的评委和厨子,远处看热闹的众人,都仰着头,看着台上的老爷子,脸上深深动容。

是啊。这世上最让人掂念的味道,就是小时候母亲做的某道菜,或是妻子亲手做的那一道­鸡­汤面。这样的食物,是用最诚挚爱恋的心,­精­心烹制而成,里面有着浓浓的爱的味道,这才是人世间最鲜美、最让人铭刻在心的味道。

袁天野站在贵宾席上,望着另一高台那道窈窕的身影。心里翻涌的感情,差不多要把他淹没。

他自幼被伯父所害,一个人在西陵国生活,虽然身边也有护卫、奴仆,却终是填补不了他对于家庭生活的渴望。他想父母,他想北燕那个温暖的家。他想要快快长大,为自己报仇,然后正大光明地生活在父母身边。于是他努力学习军事谋略,他苦练武功,训练属下,可最后,小时候被毒害的仇终于得报,他却回不了家庭的怀抱,往日最让他怀念的温暖的亲情,在权势面前,化成了一条巨蟒,冷血无情,一点点地绞紧他,让他窒息。

是前面那个窈窕的身影,燃起了他对生活的希望。他想用他宽阔的臂膀,为她遮风挡雨;她也用她那双巧手,在寒冷的夜,为了做一道道热腾腾的美味食物,添满他空洞而冰冷的心。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她,而她也只有他!他们将会组成一个家庭,他们将会有孩子,他们将会拥上这世界上最温暖、最幸福的家。

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与她紧紧相拥,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与她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透过微微有些湿润的眼帘,他忽然看到林小竹转了个身,向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隔着许多的无关的身影,在空中遥遥相撞。此时不用任何言语,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彼此的心境。

接下来老爷子把其他的四名选手的表现说了一遍,排了名次,便宣布比赛结束。

“来,丫头,跟我到那边台上去。”鼓励了其他厨子几句,老爷子便向林小竹招招手。

到轩辕城好几天了,林小竹一直就想见见老爷子,却一直没能达成心愿。此时见老爷子叫她,自然满心欣喜地跑了过去,仰着脸道:“老爷子,您这徒弟没给您丢脸吧?”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老爷子抚着胡子,大笑起来,一拍她的脑袋,“表现不错,没让我失望。走走,咱们到贵宾席上去。”说完转身下了台,朝贵宾席走去。林小竹连忙跟上。

虽然宣布比赛结束,但老爷子没有过来,大家都还在座位上等着,没人起身离开。此时见他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正是刚才宣布获得第一名那个,大家都诧异地看向老爷子。便是知道林小竹身份的萧文卓都有些意外,不知道老爷子为何要把她带过来,难道是因为她是袁天野未婚妻的缘故?唯有沈子翼的眼里露出了然的神情。

“来,小竹过来。”老爷子停住脚步,向后面招招手。站在他身后的林小竹上前一步,站到他的身后。

“各位,各位,请容老头子介绍自己的孙女儿给大家认识。”老爷子环视一周,见大家都看向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开口道,“大家猜的没错,站在我旁边的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便是我的孙女儿林小竹。”

林小竹嘴角抽了抽。分别这么多年,她差不多忘了这位老爷子,跟个老顽童差不多。看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介绍的是什么大人物呢。

不过老爷子既然这么隆重介绍,再如何她都不能失老爷子和自己的面子。脸上露出最标准的微笑,落落大方地向大家优雅地敛衽一福,施了一礼。

“我说圣上啊,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极漂亮的孙女儿,我怎么不知道?”人群最前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跟老爷子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对他打趣道。

老爷子得意地一昂头:“我这天下第一派收的徒弟,自然要她在拿到天下厨艺大赛第一名时,才隆重介绍给大家。”说着,他转头对林小竹道:“乖孙女儿,把你的玉牌拿出来给各位伯伯、叔叔们看看。”

林小竹只得乖乖地伸手从脖子里将玉牌掏出来,拿在手上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玉牌?”大家看看玉牌,再看看林小竹,一个个收敛了笑容,俱都惊讶不已。老爷子喜欢收徒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却不知道他竟然将玉牌送给了这个徒弟。这个林小竹,到底哪里投了老爷子的缘,竟然让老爷子把玉牌都送给了她?难道真是因为她厨艺高明的缘故?

老爷子抬起手来,乐呵呵地拱手道:“各位,往后我孙女儿要是到各国去做生意或游玩,请大家看在我老头子的面子上,可要多多照顾她、不要让人欺负了她去啊!”

大家赶紧拱手回礼道:“自然自然,那是自然。圣上的孙女儿,玉牌执有者,那便是我们轩辕朝的公主,地位可比我们在座的地位还要尊贵几分。热情款待还来不及,岂敢怠慢?”

“那就多谢大家了。”老爷子道了一声谢,又乐呵呵地道:“趁大家在这里,还有一件事,我便一并宣布了吧。”他指着林小竹道,“我这孙女儿呢,下个月十九,便要成亲了。还请大家到时一定要来轩辕城喝一杯喜酒哦。”

“成亲?”大家看着林小竹,愣了一愣。林小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成亲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老爷子认她为孙女儿在先,成亲在后,而且还把婚期排得这么近,甚至把成亲的地点放在了轩辕城,这就是特意要让她以轩辕朝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嫁出去。这样安排,绝对不是为了林小竹,而是为了她的那个未婚夫吧?否则以林小竹原有的身份,以平民升为公主,嫁给平民后复又成为平民,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谁是林小竹的未婚夫,值得老爷子这么大费周章地安排婚事呢?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安排婚礼

而袁天野和林小竹听到下个月十九这个日子,也都愣了愣。

原先老爷子只是说比赛之后让他们成亲,并没有说出具体日子。他们还以为等回去后,再商议这件事呢。没想到老爷子却一人把这日子挑定了。不过想想,两人倒也开心。袁天野那边,虽然有父母、哥哥,却跟没有差不多,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袁天野的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资格来主办婚事了。而林小竹这边,除了她深山里的舅舅、舅母,也没有别的亲人。现在她既认了老爷子作祖父,那么这婚事由老爷子安排,最是合情合理的事了。

想着还有四十多天就可以成亲了,两人遥遥对礼一眼,俱都喜不自禁。

“圣上的孙女婿到底是谁啊?赶紧说出来,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吧!”有那政治敏感度高的,顿时意识到接下来老爷子嘴里说出的这个名字,很有可能就是圣上继承人,忍不住问出声来。毕竟老爷子也有六十多岁了,也应该是宣布继承人的时候了!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了那人一眼,也不卖关子了,对袁天野招招手:“天野,过来。”

袁天野走上前去,站在了老爷子另一边。

“袁扬?”

“袁天野?”

大家看着袁天野,一阵惊讶。

“我的孙女婿,就是北燕国逸王袁天野。”老爷子抚了抚胡子,笑眯眯地道。

看看站在老爷子身边如一棵青松一般挺拔颀伟的袁天野再看看须发皆白的老爷子,联想到袁天野在北燕闹出来的动静,以及他平常的为人,便是那些政治敏感­性­不强的人,都隐约猜测到了轩辕朝或许要换天了。

此时大家终于理解老爷子为什么要认她林小竹为孙女儿了。老爷子虽然曾经娶妻,膝下却没留下一儿半女。他妻子死后,便一直孤身一人。现在他把林小竹认为孙女儿,下嫁给下一任轩辕圣上的继承人,无论从人情还是从政治上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过,老爷子收的徒弟,一向都是出身低贱、生活凄惨的人。这位林小竹,绝对不会是出身豪门望族。她能让老爷子将玉牌赐予给她,又能让一向淡泊名利、连皇帝都不愿意作的袁天野情愿娶她为妻,可见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老爷子看到大家神情变幻莫测,震惊之后隐有所悟,对自己造成的这个效果很满意,转头问袁天野和林小竹:“怎么样?下月十九,这个婚期没意见吧?”

“一切全凭圣上作主。”袁天野自然没意见。他虽然恨不得明日就把林小竹娶到手但还是知道,要想办一个隆重的婚礼,没有一个月的筹备是不行的。而他与林小竹的婚礼,自然应该是最隆重的。

老爷子见林小竹也点头同意,便吩咐身后的下人:“把请柬发下去吧。”

“是。”那下人转身下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大摞请柬过来,跟其他几人一起分发下去。

袁天野和林小竹见老爷子连请柬都准备好了,对视一眼,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感动的自然是老爷子什么都替他们想到了、准备了;无奈的是,他们的婚事自己却一点也作不了主。

待大家都拿了请柬,过来一一告辞,老爷子这才带着袁天野和林小竹回他所住的轩辕圣宫去。轩辕神宫故名思义就是每一届轩辕圣上所住的宫殿。它建在轩辕城中心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像神宫一般俯瞰着全城,宏伟壮丽,金碧辉煌。老爷子下了马车,也不乘轿子,一级级地台阶缓步而上。走到最高处的正院门前,他转过身来,指着眼前整座轩辕城指着比轩辕城更远的地方对袁天野道:“看,这就是咱们的王朝以后,也将是你的责任。”

袁天野站在轩辕城顶峰看着那占地颇广、热闹非凡的轩辕城,再看看通向四方的条条大路,心里升起的不仅仅是自豪感,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再过几年,他就要负担起这个轩辕朝的兴衰荣辱了。感觉到肩上具有重压力之感时,心里又有着一种面临挑战的兴奋。原先从北燕去南海国时林小竹所说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而这种启发所引发的一项项改革,正在北燕试行。如果成功了,他将把轩辕朝带入崭新的辉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紧紧握住了站在他身边的林小竹的手。

感觉到袁天野澎湃的心情,林小竹转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在她想来,有她前世的见识,再加上袁天野的能力与权势,她一定能跟他一起,建立一代的乌托邦。

进了正院,便有下人摆上晚饭来。老爷子对林小竹笑道:“来,尝尝我这里的饭菜。告诉你丫头,我这里的厨子,都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做出来的菜,不比你这天下第一厨差多少。”

林小竹展颜一笑:“您不过是教了我几天,就培养出一个天下第一厨来。一直跟在您老人家身边的厨子,还会差吗?”

老爷子大笑起来,拍拍林小竹的脑袋:“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甜。不过呢,这话我爱听,哈哈哈……”

袁天野抿嘴一笑,宠溺地看了林小竹一眼。

吃过晚饭,老爷子便叫来一个下属:“周礼,你把婚事的各项要准备的事情和安排跟他们好好说说。”

“是。”周礼拿出一迭纸来,把各项要准备的事情大致跟袁天野和林小竹说了一遍。林小竹听了,一个头两个大。天哪,光是聘礼、嫁妆足足列了十几张纸,还有各种礼节要注意的事项也罗列了几张纸;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每个步骤都有各种繁复的规定。

周礼解说完,又笑道:“因为是公主出嫁、逸王成亲,这些礼节一步也不能少,所以繁琐一些。不过这些都不要公主和逸王爷­操­心。公主这边,由下官­操­办;逸王那边,请王爷选一个人来专门­操­办此事即可。到什么时候需要二位做什么,下官和逸王爷那边的属官,自然会提醒二位。”

“好,那么就麻烦周大人了。”袁天野虽然觉得即便累一些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婚礼一定要隆重。不过听了周礼的话,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林小竹除了嫌这婚礼太过繁琐之外,心里最为不安的是老爷子为她准备的嫁妆。那嫁妆单子上所罗列的东西,有些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她空享了老爷子给予她的关爱和公主的荣耀,再让老爷子给她陪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她晚上一定会睡不着觉。

待周礼走后,林小竹便把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老爷子摆摆手道:“哎,丫头,不瞒你说,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当时遇见你时,我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看待了。给你陪嫁的这些,也是我的一些积蓄。我又没个后人,这些东西我不给你,还能留给谁去?”

这几句话把林小竹说得鼻子酸酸的。她走过去,将头埋在老爷子的胳膊里,道:“我一直都把您当成亲爷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老爷子拍拍她的头:“所以说,你就不要见外了。老头子的,就是你的。除非啊,你没把老头子当成你爷爷。”这么些年,他一直安排人看着林小竹和袁天野的表现。他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哪怕他什么东西都不给,这两个孩子都不会放着他不管的。当然,做了这么多年的轩辕圣上,哪怕是谁也不管他也不会晚景凄凉。但那种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他希望袁天野和林小竹能给他。

林小竹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只把老爷子的胳膊抱得更紧。

从轩辕圣宫告辞出来,坐在马车里,袁天野见怀里的林小竹有些沉默,问道:“怎么了,还在为老爷子给你的嫁妆烦恼呢?其实你真不必在意。你要是不要,反倒显得你不把他当自家老人。以后啊,咱们多孝顺他老人家就是了。”

林小竹摇摇头:“不是这个事情。”她直起身子,掀起车帘,看着道路两旁渐渐亮起的灯火,“你虽然对你父皇和母后比较失望,但你的婚礼,还是会请他们参加的吧?”

袁天野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是的。他们虽然比较偏心,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父母。”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怎么,你对这个事,有别的想法?”

“啊,不不。”林小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让袁天野误会了。她赶紧摆了摆手,道:“不是那样的。我刚才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把舅舅一家接来。舅母虽然对我不好,但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们终究是我的长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现在有条件了,也应该让他们过过好日子了。”

袁天野把她搂进怀里:“我陪你一起回去。”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袁知柏夫­妇­的反应

因袁天野现在还只是北燕的一个王爷,而林小竹又以轩辕主的身份下嫁,接下来的四十多天,自然应该是袁天野回北燕去,而林小竹留在轩辕城备嫁的。毕竟那些嫁妆、嫁衣之类的东西,虽说有礼官张罗,但要自己拿主意的地方不少,总不能让老爷子跟着­操­心吧?然而林小竹想接舅舅的念头一起,她便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回北燕去。

所以当晚林小竹照着老爷子的吩咐,到租住的宅子收拾了东西,带着云珊回到轩辕圣宫去,趁着老爷子带她看房子的时候,便把自己这个想法跟老爷子说了。

老爷子自己是个老人,自然愿意看到年轻人孝敬长辈,所以对于林小竹的做法,那是十二分的赞成,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长辈,理应请他们来参加你的婚礼。至于要准备的东西,你也不用­操­心,嫁妆自有礼官张罗;嫁衣嘛,你请来的玉家母女不正在这里吗?让她们给你绣一件嫁衣,你明日抽半天功夫让她们量量身,看看式样便可以了。下午就跟袁扬那小子去北燕吧。有他陪你去,我也放心。”

“是。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林小竹感激于老爷子的通情达理。虽说她跟老爷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彼此的脾­性­并不是特别了解。老爷子严肃起来一定是一个很严厉的人,而且原则­性­很强,否则他就做不了轩辕圣上。

从这次确定成亲的日子就能看得出,他还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们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所以老爷子的通情达理,对于彼此关系的和谐,至关重要。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小竹想了想,叫了一个护卫来,吩咐道:“你去云来客栈,找一个叫夏山的,告诉他我明日要跟逸王爷一起去深山的夏家村,问他想不想一起去。如果他想去,明日便收拾好东西在客栈等着,大约午时就出发。如果他不去,要托信的话,你便等在那里让他把信写好带回来。”

虽然夏山已把家人接出来了,但他还有其他的亲戚在那里。她既然回去,自然得问他一声。

“是。”护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回来禀道:“夏公子说店里忙,他父母又在南海国,他就不回去了。让小人带了一封信和五十两银子,说劳烦公主帮他带给外祖父母。”

“好,下去吧。”林小竹把信和银子交给云珊放好。夏山不回去,意料之间的事,她倒不觉得很失望。

第二天一早,她亲自登门去看望老圣上,把嫁衣的事跟玉琢说了。玉琢感激于林小竹让母亲和祖父解开了心结,而且知道林小竹已是轩辕朝公主的身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给她量了身,选定了式样。林小竹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圣宫,跟周礼商讨了嫁妆的事情。当天下午,便跟袁天野一起出发回了北燕。

四天后,他们到达了燕京。林小竹回了自己的住宅,而袁天野则沐浴换衣,进宫去了。他得去将他要成亲的消息告诉袁知柏夫­妇­。成婚六礼,除了成亲那一关,其他的礼节都得由他的父母去­操­办,聘礼也应该由他们出。袁天野自己虽然很有钱,富可敌国,但该要的东西,他一点也不客气。不要的话,那些东西就会到袁拓手里,他有什么必要客气呢?

至于林小竹,作为待嫁的新娘,她自然没有在婚前去见公婆的道理。

“要成亲了?”太后听到这消息,脸上倒是一喜。不管怎么样′儿子成亲,终归是喜事。作父母的,自然高兴。她问:“新娘是谁?”

“林小竹。”

“林小竹啊!”太后眼里闪过一抹失望。虽然她偏心大儿子,但对于小儿子,她也是自得的,觉得儿子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唯有身份高贵的贵女才能有配得上。不过此时的袁天野,再不是以前的袁天野了。他的亲事,已不由得她指手画脚。

所以她很快就把这点异­色­收了起来,笑着点点头:“不错,娶了你最喜欢的姑娘。”北燕现在全在袁天野的掌控之内,袁天野不让消息传进来,太后对林小竹便是轩辕公主一事,一无所知。

袁知柏看着坐在他们面前,谈着自己成亲的事,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的儿子,神情极为复杂。想当初,儿子对他们的依恋有多深啊,在他们面前,他的笑容永远是灿烂而温暖的。可这一切,都因为他们的错而改变了。

“成亲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十九,时间有些紧,还得劳烦父皇和母后多多­操­心。”袁天野又道。

“下个月十九?”太后呆了一呆。这成亲的日子,不应该是他们当父母的来决定的吗?她想要责怪袁天野自作主张,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儿子成亲,能让他们张罗婚事,已经是够给他面子的了。她要是再说什么,弄得儿子一个不高兴就拂袖而去,到头来连婚礼都不让他们参加,那他们就真成为轩辕朝第一大笑话了。

袁天野自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他淡淡地道:“这日子,是轩辕圣上决定的。”

这一回连袁知柏都吃惊了:“圣上?圣上怎么会Сhā手你的婚事?难道是因为林小竹?”林小竹可是老爷子的徒弟。

袁天野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没错,林小竹是玉牌执有者,轩辕朝的公主。”他抬起眼睛,看到自己父母吃惊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一直都是。从她十二岁那年在深山里遇到圣上,圣上就把玉牌给了她。”

袁知柏夫­妇­好半天,才把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合拢起来。脸上的表情,就更复杂了。太后想起自己骂林小竹的那些话,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罐子,五味杂呈。那又苦又涩又悔的感觉,久久停留在舌尖,挥之不去。

“林小竹会在轩辕圣宫出嫁,所以聘礼都送到轩辕城去。”袁天野又道。至于聘礼丰不丰盛,他就不用再说了。娶轩辕公主作儿媳­妇­,聘礼怎么敢不丰厚?

‘放心吧。爹和娘一定会给你把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热热闹闹的。”袁知柏对小儿子一直是歉疚的。尤其是当他知道袁拓设了埋伏,把袁天野扔到乞丐堆去受苦时,他心里的天平,便开始完全倒向了小儿子。虽然他刚开始时希望袁天野把权利交出来给袁拓,但这种惨烈的手足相残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袁拓的利欲熏心,让他痛心疾首;袁天野的凄惨,让他心痛欲绝。所以他一直想用各种方法来弥补对袁天野的亏欠。只可惜,袁天野再不会在他们面前承欢膝下了,甚至连一个温暖的眼神都没有。现在他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轩辕公主,袁知柏自然要竭尽全力为他­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不是想要求得袁天野的谅解,只求他自己内心好过一些。

“那就有劳父皇和母后了。我近段时间不在京城,有什么事,父皇和母后找袁林商议吧。”袁天野站了起来,施了一礼,“孩儿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好,去吧。”袁知柏道。看着儿子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夫妻两人久久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好半天,袁知柏才道:“扬儿,是个好孩子。他能让我们帮他­操­办婚事,这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父母的。”

太后神情落寞:“可终究,不一样了。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她掏出手绢,捂住口鼻,“看到拓儿每个月都要吃药,我这心啊,又憎恨又心痛。我想求扬儿给他哥哥解药,却又不敢开口。我怕,我怕这一开口,扬儿便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认了。”

袁知柏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千万别开口。拓儿,那就是自作自受。想想他让扬儿所吃的苦吧。”说完站了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他原来那胖胖的身影,现在消瘦得跟正常人一样了。

袁天野出了宫,也没回逸王府去,而是直奔林小竹的宅子。在那里吃了饭,又对坐着喝茶下棋,直到天黑,他才回府。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带了袁十、袁二和云珊等人,动身进了深山。乘车、坐船,然后又走了一天半的山路,终于在那天傍晚时分,看到了炊烟袅袅的夏家村。

四、五年的光景过去了,夏山村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是山环水绕,绿树繁花,房屋低矮,­鸡­犬相闻。

林小竹站在山坡上,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叹息一声,转头对袁十、云珊等人道:“你们先在山脚下呆一会儿吧,等我唤了,你们再进去。”她并不想弄什么试探的把戏,只是担心舅母还是那副德­性­,在家里骂骂咧咧,而舅舅还是那醉生梦死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简直是在这些下人面前丢她的脸。家丑,还是不外扬的好。

至于袁天野,他本来就知道她的亲戚是怎么样的。而且他以后会是她最亲的人,她希望他能了解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极品亲戚。

两人缓步朝村里走去,则一进村,便听到一阵唢呐声和爆竹声从村头传来。

“有人成亲?”林小竹跟袁天野对视一眼。她的舅舅,正是住在村头,莫不是今天正赶上她的表姐夏春燕嫁人?夏春燕比她大一岁,要是今天嫁人,一点也不奇怪。

袁天野皱了皱眉:“这唢呐吹的明明是喜乐,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哭?”

林小竹也听到了欢快的音乐里夹杂的哭声。她加快了步伐,朝村头飞快地走去。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六章 舅舅与舅母

大概大家都去参加婚礼去了,林小竹跟袁天野穿过村子,霓然没有遇上一个人。....一直到村头,这才看到一大队的人,前面的抬着花轿,吹着唢呐,一直朝前走着,后面则有一对男女正对着远去的轿子哭泣,而轿子里也传来哭声,跟欢喜的唢呐声交集在一起,怎么看都感觉诡异。虽说成亲有哭嫁一说,但这对夫妻的样子,哭得也未免太凄惨了一点儿。

迎亲的队伍并没有因轿里轿外的哭声而停止,渐渐地朝前走去。而有几人从队伍里退出来,上前去拉那对哭泣的夫妻,一面不停地劝解着。

“柳婶!”林小竹看着正抹眼泪的女人,惊讶地叫了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很小,在一片的唢呐声、哭泣声、劝解声中,并没有人听见。

“柳婶,您怎么了?”林小竹此时也顾不得考虑别的,上前几步挤到人群里,高声问道。

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此陌生,大家都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林小竹。

“你……你是……”柳婶看着林小竹,瞪大了眼睛,暂时忘记了哭

“柳婶,我是小竹啊,林小竹!”林小竹看到不过是隔了四、五年,柳婶的头发竟然有些发白,不由得有些心酸。

“小竹?你是林小竹?”不光是柳婶,其他的人都仔细地打量了林小竹几眼,都惊喜地叫了起来。

“嗯。”林小竹用力地点点头,“就是那年被人买走的林小竹,我舅舅是夏大柱。”

听得林小竹这话,其他人都面露古怪之­色­,互相对视一眼,俱都不作声了。而柳婶则看着林小竹,嘴巴动了动,然后“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哭道:“小竹啊,你救救我家小春吧。”

“小春?她怎么了?”林小竹赶紧上前将柳婶扶了起来。她隐隐猜到了刚才轿子里的新娘是谁了。那一定是小春。柳婶家四个孩子中,就小春最大,今年已十五岁了。她当年就是美人胚子,现在应该更出­色­了。

柳婶却只顾呜咽,却并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你们快说啊!否则轿子进门拜了天地,一切都晚了。”林小竹急道。

“是你舅母,你舅母逼着小春嫁给她的侄子。”旁边一心直口快的花婶见柳婶磨磨叽叽不说话,心里着急,冲口而出。

“我舅母?逼小春?”林小竹眉头一皱。

虽然隔了四、五年,但花婶却认为林小竹并没变,像是以前那么可爱善良,否则小时候受舅母虐待,不会还托人带银子回来。当下也没顾忌,道:“是啊!小竹你不是托人带了一百两银子回来吗?你舅舅家用那笔钱,盖起了新房子,又买了一大片田地,佃了人来种地,成了大地主了。夏山把他家人接出去后,你舅舅就当了里长。你舅母现在在村里可神气了。她侄子到村里来玩,见到小春长得漂亮,便上门提亲。柳嫂子看她那侄子不成器,不乐意,你舅母就说小春的弟弟小雾偷了她们家的东西,定要捉他去见官。她那侄子又装好人上门来,说只要他家答应婚事,就不追究小雾的罪状。柳家被逼得没法,只得同意。这不,轿子才抬出村,可怜小春在轿子里哭得死去活来。”

林小竹话还没听完,就气得满脸通红:“那我舅舅呢?就没出来说句话?”

“你舅舅倒是劝过你舅母。但你舅舅前年得了一场大病,身体一直不大好,家里家外都是你舅母张罗,他的话在家里也不大管用了。”

林小竹点点头。当年秦氏之所以怕夏大柱,就是因为夏大柱一身力气,她不听话就要挨打。现在夏大柱没力气,打不过她了,她自然就不怕了。

她转过身,看了袁天野一眼,正要说话,袁天野便道:“我已经打了手势让袁十他们下来了。一会儿就让他们去把轿子拦住,将新娘子带回来。

之后的事,再行处理。”

林小竹心里一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这一世,有袁天野相伴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极品亲戚而气恼。

大家这才注意到站在林小竹身后的袁天野。袁天野自经历了那大半年的磨难之后,变得更为内敛沉稳,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身上也有了一种挥斥八极的气度。再加上他身材高大颀健,相貌英俊,龙姿凤采,穿着不俗。看在这些村人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小竹,这位是……”花婶看着袁天野的容貌,依稀像是当年买走林小竹的那个少年,不由得开口问道。

“花婶,这是我的未婚夫,他叫袁天野。”林小竹介绍道。

“啊!”大家都轻声惊呼起来。这位年轻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没想到却是林小竹的未婚夫。

袁天野对大家微微颔首,见袁十、袁二、袁三带着云珊,已飞掠而至,便下了命令:“去,拦下花轿,把新娘子给带回来。”

“是,王爷。”袁二一躬身,领命而去。

“王爷?”大家听得这一声称呼,俱都吓了一跳。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了。翻过三座大山才到达的县城里的县令,在他们看来便已是天一样的存在。至于王爷,那都是戏趣里才有的人物,是他们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却不想面前这位年轻人,竟然是王爷!

“小……小竹,你的未婚夫,真是的王爷,皇帝的儿子?”花婶最是胆大,拉过林小竹,悄声问道。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啊,得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才好告诉别人听啊!否则传错了话,那岂不是没面子?

林小竹轻笑,也不隐瞒:“他确实是北燕国的王爷,不过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当今皇帝的弟弟。”

“弟弟?那不是比皇帝的儿子还要了不起?”花婶似懂非懂。

林小竹笑了笑,也不作解释,问道:“花婶,我舅舅家的房子可还在原来的地方?我先回去看一看。”

“他们的新屋子建在原来老宅的旁边,你走过去一看就知道,老大一处宅子,一眼就能看到。”花婶道。

林小竹听了点点头,转过脸来看着柳婶:“柳婶,你不要担心。我回来了,绝不让我舅母再胡作非为。小春被带回来,你先领回家去,我回家去让我舅母去平息这件事。”

“好好,多谢了,小竹。”柳婶感激地道。知道林小竹的未婚夫是王爷,她的心就彻底安定下来。林小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秉­性­如何,她最清楚。有林小竹在,又有她的未婚夫撑腰,小春应该不会被逼着嫁出去了。

“云珊,你留在这里等着袁二他们,回来后让他们暂时到柳婶家守着,不要让人冲进去抢人,或是发生伤人事件。等我回家把事情处理了再说。”林小竹又对云珊道。

“是,姑娘。”

“走吧,我们过去。”林小竹招呼袁天野一声,率先朝舅舅家走去。

转过弯,就看到前面有一座还显得极新的大宅子,青砖黛瓦,高大的门墙上还刻着石雕,很是气派,跟旁边快要倒塌的衰败的柳家宅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这座用自己的银子建起来的宅子,林小竹心里有些发堵。她转过头对袁天野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年就不应该让你给他们带什么银子。”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银子的错。”袁天野看着那宅子,目光有些发沉。他虽然没有坐在北燕国的皇位上,但最看不得子民受苦。像秦氏这样的行为,令他深恶痛绝。

“是啊,杀人的,不是刀,而是握刀的人。”林小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到宅子门口,便听得敞开的大门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夏大柱,你再说一句,今晚你就别想吃饭。就夏立根那穷得叮当响的家境,小春能嫁给我侄子,那简直是烧了高香。看上她,是她八辈子的福气。她还不识抬举,我呸!要不是我侄子被那小狐狸­精­迷住,我还不让他娶呢。柳氏跟她那一窝小崽,都不是好东西。”

她话声未落,屋里就传来“砰”地一声,像是有人用力地敲打桌子,紧接着就听夏大柱大声道:“你这个婆娘,你还敢说嘴。就你那侄子,整日偷­鸡­摸狗,好吃懒作。被人打断一只手,连个农活都做不成。就这样的人,你竟然好意思说什么八辈子福气?我看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对。你这个恶毒­妇­人,设计陷害立根家的小儿子,逼着人家好好一个闺女要死要活,我夏大柱这一回非被人戳脊梁骨不可!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滚回你的娘家,跟你那侄子过去。”

“让我滚?夏大柱,你得了失心疯了吧?就你这样子,一条腿都进棺材了,走路都得喘几下,还想休老娘?你既然想滚,老娘就成全你。现在就给我滚,你一个人到老宅子住去吧!”秦氏嚷嚷道,紧接着就是一阵推搡的声音。

“这宅子是我外甥女拿钱建的,这是夏家村,我是这里的里长,你想让我走,那就先把我打死吧。”夏大柱怒吼道。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七章 休妻

林小竹想起花婶说舅舅身体不好,生怕他吃亏,正要进门,却听到一个变声期的鸭公嗓道:“娘,你这是­干­啥?快放开我爹。我爹说得对,表哥的事,你做得也太过份了。我们可都是夏家村的人。现在你为了表哥,弄得咱们家的人都被全村人咒骂,你倒高兴了?”

“好啊,小兔崽子,你长大了啊,翅膀强了啊,敢为了个外人,埋汰起你老娘来了?我养你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的,我容易吗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天哪,我不活了……”听里面的动静,像是秦氏开始坐在地上撒泼,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娘,你……唉,算了,我懒得管你们。”鸭公嗓满是无奈地朝门口走来。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林小竹和袁天野站在那里。他愣了一下,打量了林小竹几眼,然后眼睛睁大了一下,紧接着又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们……找谁?”

“可是狗子?”林小竹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十一岁的少年,心里有些欣慰。至少这孩子,没有养成跟他娘一个德­性­。

农村人喜欢给孩子取贱名,好养活。其实狗子的大名叫夏秋槐。夏秋槐在问话的时候,就已确定面前的这位是林小竹了。毕竟林小竹走的时候,他已六、七岁了。林小竹这些年容貌虽然有些变化,但大致的轮廓还是在的。他听得林小竹的问话,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是狗子。”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小竹表姐?”

“是我。”林小竹笑着点点头。里面没有打闹声了,她便不急着进去。

确定这位就是给自己家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小竹表姐,夏秋槐欢喜起来,转头就往回跑,一面大叫:“爹,小竹表姐回来了。”

“什么?”里面传来夏大柱惊喜地叫道。

林小竹快步走了进去,刚进到堂屋大门处,便见夏大柱柱着一根拐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她忙迎上前去。唤了一声:“舅舅。”看着眼前不过四十多岁就头发花白、身体变得极瘦弱的舅舅,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竹,真是你?你回来了?”夏大柱盯着林小竹,眼睛慢慢地溢出了泪花。

“嗯,舅舅,是我回来了。”林小竹伸手扶住夏大柱,用力地点点头。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夏大柱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抚一下林小竹的头,可手伸到一半,便又缩了回来,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拉着林小竹道:“坐,快坐。”

而秦氏早在听到夏秋槐喊林小竹回来了,她便赶紧将弄乱的头发挽好。此时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悲喜交加的舅甥俩,撇了撇嘴。感觉到门口的光­射­被人挡住了,她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待在逆光下看清楚站在门口的袁天野,她用高分贝的声音惊喜地叫起来:“哎哟,这莫不是当年买走小竹的那位公子?”说完赶紧转过头去。观察林小竹的发式。林小竹是­妇­人还是姑娘,从发式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待看清楚林小竹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她心里颇为失望。不过这丝毫不防碍她热情地招呼袁天野,掏出一块手绢,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厅里的椅子,笑道:“公子,快快请坐。”又尖声叫道:“梨花,赶紧烧水,给贵客泡茶。”

“是。­奶­­奶­。”后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袁天野只冷冷地瞥了秦氏一眼。仍然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见林小竹转头来望他,他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小竹。这位是……”夏大柱看着袁天野,猜疑着问。当年林小竹被买走,他根本没看清楚袁天野的模样。不过现在看到袁天野气度不凡,穿戴不俗,心里倒是有些发怵,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礼节来对待这位贵客。

“舅舅,这是我的未婚夫袁天野。”林小竹轻声道。

袁天野走过来,对夏大柱作了个揖,大大方方地唤了一声:“舅舅。”

“哎哎。”夏大柱看了看袁天野,又看看林小竹,颇有些不敢置信。

倒是秦氏在一旁拍手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位公子一定是小竹的夫君。”否则她林小竹怎么能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只有勾搭上主子,才能赚得了那么多钱。给了他们一百两,不知她手上还有几百两呢。

林小竹眼睛都不朝秦氏那里瞄一下,指着椅子对袁天野道:“坐吧。”然后自己在袁天野身边坐了下来,转头问夏大柱:“舅舅,您这生什么病?怎么一下子身体变成这样?”

秦氏见林小竹和袁天野理都不理她,进门连声“舅母”都不叫,脸­色­沉了下来。待要破口大哭,想到林小竹手上那白花花的银子,终于忍了下来,在主座上坐下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梨花,死哪儿去了?我叫你倒茶,茶呢?”

“哎,就来,在烧着水呢。”后院传来一声回答。

夏大柱正在跟林小竹说话,被秦氏这一下吓了一跳,极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喊丧呢?”

秦氏磨了磨牙,忍住没有还嘴,心里暗道:敢瞪老娘!等那死丫头给了银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一回来就看到秦氏闹了这么一出,林小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要叫舅舅休了秦氏。不过也不知道舅舅如何想的,而且她也想再看看夏秋槐的表现,当下只不理秦氏,继续问候夏大柱的身体。

袁天野给夏大柱把了一下脉,皱眉问:“您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腹部,当场吐了血?”

夏大柱呆了一呆,惊讶地看着袁天野:“别人跟你说了?”

林小竹摇摇头:“没有。不过他医术挺高明。”夏大柱不用回答,她就知道袁天野说的是真的了。袁天野的医术,向来不会出错。她追问:“舅舅怎么会被撞着肚子呢?”

夏大柱脸­色­悻悻然地看了秦氏一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还不是我娘,跟我爹打架,不小心把我爹推着,撞到一根木头上。”夏秋槐跟着转回家,就一直蹲在门口。此时见他爹不说,便开口解释道。

秦氏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夏秋槐:“胡说什么?”又讪笑着对林小竹道,“小竹你也知道,舅母脾气急,你舅舅也是个暴躁的。你在这里的时候我跟他也没少打架。只是那次他脚下踩了个石头,滑了一下。正好家里建房子放了许多木头,就撞上去了。真不怪我。”

林小竹仍没理她,只问袁天野:“要不要紧?”

“无妨。吃一个月的药,调养个几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林小竹放下心来。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瘦瘦小小地,相貌倒是挺清丽。她从后院进来,吃力地一手提着一个大茶壶,一手拿了一摞碗。一一给在座的各位倒茶。

“这位是……”林小竹看着那女孩儿,仿佛看到了四、五年前的自己,不由问道。

“咳……”秦氏见丈夫和儿子都不说话,只得清了清嗓子,“这姑娘家里孩子多,养不活。我便买了给狗子作童养媳。”

“什么?”林小竹声音猛地拔高了两度。

“什么童养媳,我不要!”夏秋槐猛地站起来,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羞愧,脸胀得通红。他也不顾林小竹和袁天野是否还在座,扭头跑了出去。

梨花见厅里那穿着玫红­色­不知什么衣料的漂亮姑娘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一紧张,手便抖了一下,茶水撒到了桌上。她缩了缩脖子,胆颤地看了秦氏一眼,飞快地用袖子将桌上的水渍擦­干­。

秦氏张嘴便是开骂,却又顾忌着林小竹和她的未婚夫在此。终于忍住闭上了嘴,只狠狠地瞪了梨花一眼,低声道:“做事专心些。”

“是,­奶­­奶­。”梨花把茶斟好,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林小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秦氏道:“舅母,我们一共来了六个人,你给安排四个房间。还有,家里有什么吃的,也麻烦你帮准备准备。”

林小竹进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正眼瞧秦氏,还唤她舅母,秦氏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又担心林小竹私下里给夏大柱银子,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道:“我这就去准备。”脚下慢慢挪着朝后院去。

听得秦氏的脚步声走到一半,便又轻手轻脚地折了回来,站在墙角处偷听,林小竹冷笑一下,也懒得另找时间,转过头去对夏大柱道:“舅舅,下个月十九,我就要成亲了。本来想着接您一家出去享福的。结果一回来,就遇上柳婶哭天抢地;还没进门,就听得舅母要你滚。我不知,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您还想跟舅母一起过下去,那我就把这宅子和田地收回,你们再过回穷日子,也免得欺凌乡人;如果你不想跟她过了,就那休了她,我再给你娶一个好的。”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王爷

“休妻?”夏大柱听得这个词,顿时愣住了,山里人穷能娶上媳­妇­不打光棍,那就是很有福气的了。如果不是闹得实在不像话,还真没人想起休妻这话儿来。所以夏大柱这么些年跟秦氏打打闹闹,也没想过休妻。此时被林小竹问及,头脑便有些发懵。

这里夏大柱在愣神,那边秦氏却忍不住了,如旋风一般冲进厅里,揪着夏大柱的前襟用力摇晃:“夏大柱,你要敢休老娘,老娘就跟你拼了。”又转头对林小竹吼道,“那银子既给了我们,自然就是我家的。这宅子、这田地,写的都是我家狗子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不给就不给啊?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县里的县太老爷啊!”

“我不是什么县太老爷,我是北燕的王爷,皇上的弟弟。不知我说的话,算不算数呢?”袁天野淡淡道。

“王爷?”秦氏嗤笑一声,“你就唬人吧你!王爷?我还玉皇大帝呢!”

她话声刚落,门外就进来一个人,正是袁十。他扫了一眼厅中的情形,禀道:“王爷,林姑娘,小春姑娘已回家了。”

“嗯,你先过去吧。”袁天野点点头。此林小竹正在处理夏大柱的家事,小春的事,自然先放一放。反正她已安全到家,不会有事了。

“王爷?”秦氏听得袁十这一声称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袁天野,“你真是王爷?不是骗人的?”

袁十这么些年跟着袁天野早已被锻炼得成了人­精­了。只听这两句话,他便隐隐猜到了厅堂里的情形,立马沉下脸来,厉声道:“大胆!竟然敢说王爷的身份有假?!你这村­妇­,好不知事。要不是看在林姑娘的面上,非把你押入大牢不可。”

近朱者赤。袁十这一喝叫,像足了生气时的袁天野。那慑人的目光,威严的气势,直把没甚见识的秦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饶命,大老爷饶命。小­妇­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念你初犯,又是林姑娘的舅母,且饶你这一回。起来吧。”袁十冷着脸道。

“是,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秦氏手软脚软地坐地上爬起来。

“王爷,林姑娘,那属下便到那边去了。”袁十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

袁十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秦氏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过来。转过身来指着袁天野,正要叫唤他骗人,但想想连个属下都那么像大老爷,他岂不是有可能真是王爷?赶紧把手缩回来,将嘴闭上。

而那边的夏大柱也惊疑未定,问林小竹:“你这位……那位公子,真是王爷?”

“是,他正是北燕国的逸王爷。”林小竹道。

夏大柱知道林小竹不会骗他。他当了几年里长,自然比秦氏多几分见识。赶紧将手中的拐杖一放跪到地上,磕头道:“小民夏大柱,叩见逸王爷。”

“快快请起,你是小竹的舅舅,也就是本王的舅舅。自家人,不必多礼。”袁天野连忙上前将夏大柱扶了起来。

这么近距离接触王爷,而且这个王爷还即将成为自己外甥的夫婿,夏大柱就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招呼着袁天野坐下,想起刚才林小竹提起的话题,他心里甚是别扭,赧然道:“小人未处理好家中的事情让王爷见笑了。”

林小竹自己要成亲总不能什么都甩手给别人张罗。所以她只能在夏家村呆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得赶回轩辕城去。见“王爷”二字一出这事情就歪了楼,赶紧矫正道:“舅舅我刚才所说的事,你是如何考虑的?”

秦氏见林小竹旧话重提,她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夏大柱。如果袁天野真是王爷,那这宅子,这田地,林小竹说收回就收回,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秦氏原就是个坏脾气的人,年轻时刚嫁给夏大柱的头几年,还稍微敛一点,到后来夏大柱把林小竹领回家中,便成了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她收敛起来的脾气,对林小竹动辄打骂。后来林小竹走了,她舍不得打骂儿女,便把矛头对准了夏大柱。不过开始夏大柱力气大,还能打她,她也不敢骂得太狠。到后来夏大柱受了伤生了病,躺在床上动不得,她颇有些翻身作主人的感觉,变本加厉地打骂夏大柱,稍有不如她的意,就不给饭吃;甚至当着别人的面,也把夏大柱骂得狗血淋头,以显得她比当里长的夏大柱更威气,连里长都得听她的。这件事严重地损伤了夏大柱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经林小竹这么一提,夏大柱刚才便早已拿定了主意。当即道:“我已决定了,休妻!”

“什么?你敢休老娘?”秦氏一听就如鞭炮一般爆了,哪里顾得什么王爷?跳起来瞪起眼睛要上前给夏大柱几个耳光,但被林小竹一声暴喝:“你敢打我舅舅。”这才想起林小竹有个王爷夫婿,又有钱又有势,这夏大柱还真是不能随意打了。当下将扬起的手掌往自己腿上一拍,一ρi股坐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夏大柱,你这没良心的。当初你就一间破草房,孤身一个,连个兄弟都没有。别人都嫌你穷,嫌你没兄弟帮衬,是我心软,嫁给了你。这么些年,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吃伺候你穿。你现在有了钱了,有了外甥女作靠山了,就开始赚弃我了。那几年你赌钱,把家里的钱都赌得­精­光,输光了钱就打我,我嫌弃过你没有?现在不过是骂上两句,你就要休妻。呜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要休我,我不如死了算了。狗子啊,你娘死了,后娘当家,你要被人虐待啊!春燕啊,可怜你刚怀上孩子,就成了没娘的人了啊……”

一面哭着,一面就作势要往墙上撞去。可见到没人去拉她,身子冲到墙边,便又停住了,坐在地上直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还历数这些年来她受的苦。

农村女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林小竹当年在村里看得多了。

可听得秦氏这么一哭喊,她还是有些于心,站起来对袁天野道:“我们先出去吧,到柳婶那里看看。”说完没等袁天野说话,便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厅堂,袁天野伸出手来,握住了林小竹的手。他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受,只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一点安慰。

林小竹转头柔柔一笑,道:“我没事。”笑容却有些疲惫。

袁天野仰首看着蓝天,叹了口气:“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既然已成了夫妻,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怎么不好好珍惜,反而动辄打骂呢?”他指秦氏骂夏大柱的事,也指夏大柱曾打过秦氏的事。

林小竹转过头去,也看着院墙上那广袤的蓝天,轻声道:“这世上,反面成仇,行同陌路,同床异梦,貌和神离的夫妻,多的是。他们,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对。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以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吵闹打骂,情有可原。现在有钱了,日子过得好了,秦氏还这么没事找事,吵吵闹闹,到底是为什么呢?”舅母她也不叫了,直接唤秦氏。

袁天野握紧她的手:“别想了,秦氏如何处理,由你舅舅决定吧。反正我们以后,绝对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

林小竹嗔他一眼,脸上却浮上甜蜜的笑容。

两人出了门,远远就看见袁二、袁三、袁四、袁十和云珊正站在柳婶家的院门外,跟一群人说话。而那群人中,便有一位二十来岁、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矮小的穿着大红长袍的男人,正叫嚣得厉害,想来便是今天的新郎倌、秦氏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了。

林小竹见了,刚才对秦氏的那一点点同情顿时烟消云散。她眉头一皱,转头对云珊道:“你去我舅舅家,叫秦氏——哦,就是我舅母——叫她来处理她侄儿的事。”

袁天野却摇摇头:“不用。这种事情,袁二他们都处理不了,那还要他们­干­什么?”

他话声刚落,林小竹就看到那群人慢慢地往村外散去。她瞪大眼睛,转过头来,问:“袁二他们用的什么法子?”

“我想,他大概说他认识这里的县丞之类的人物吧。”

“啊?”林小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半晌,她才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官不如现管。你这逸王爷,竟然没有一个县丞的名头好使。”

“王爷对于他们太遥远,只有县丞这些人,才是实实在在的地头蛇,管得他们不敢动。”

林小竹点点头,跟上前来行礼的袁二他们说了两句话,问明他们果然用的是袁天野所说的法子,笑着跟袁天野进了柳婶家门。

柳婶家的院子里、堂屋里全都站满了人,这些人自然是夏家村的。有帮忙挑嫁妆送嫁的,有留下来安慰柳婶夫­妇­的,还有的原来只是看热闹,这会儿见小春被接回来,来探个究竟的。大家或站着或坐着,叽叽喳喳,议论不休。有人看到林小竹和袁天野进门,后面跟着那几个抢小春的壮汉,赶紧迎上前来,招呼道:“小竹,你回来了。”又好奇地打量袁天野,不断地有人悄声道:“这就是戏文里说的王爷。”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排妥当

林小竹笑着把在场的都称呼了一遍,寒喧几句,这才进春的屋子,看到穿着一身红衣的小春正坐在床沿上,漂亮的脸上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喉咙还时不时地抽泣着。而柳婶和花婶等人则站在一旁,正在劝解。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一会儿就出来。”林小竹转头对袁天野道。小春的闺房,袁天野不方便进。再说,小春想来也不愿意让一个陌生的男子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没事,你去吧。”袁天野朝她笑笑。

屋里的花婶听到林小竹的声音,忙道:“小竹来了。”

“小竹。”小春连忙站起来,朝门口望来。

“没事了,他再也不敢来找你麻烦了。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林小竹上前拉住小春的手,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柳婶连声念佛,又让小春给林小竹行礼,以感谢她的相助之恩。

林小竹连忙扶起小春:“此事因我而已,要不是我让人拿了银子回来,秦氏也不会变成这么个祸害,让你们受惊。我羞愧还来不及呢,怎么你们还要道谢?快别客气了。”

“那怎么能怪你?你拿钱回来,是一片孝心。是那秦氏不明事理,为人嚣张,跟你可没有关系。”大家都道。

“我那舅母,还做过别的什么可恶的事?她对我那舅舅平时如何?”林小竹正要打听秦氏的行径。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秦氏的事说了一遍。原来秦氏仗着家中有钱,夏大柱又是里长,没少做横行霸道、欺压乡邻的事。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起来却也感觉她十分的可恶。

林小竹告辞出来,对袁天野叹息道:“我原本想着秦氏在我舅舅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没有嫌弃她,还有些心软,觉得即便休了她,也给她留几亩田。现在,还是算了吧。”

两人回到夏大柱家,便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正坐在厅堂里数落夏大柱,而秦氏则头发蓬乱地坐在一旁,直抹眼泪。见门口有人进来,那年轻­妇­人抬头一看,站了起来,叫道:“哟,小竹回来了?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让自家舅舅休了舅母,有你这么做晚辈的么?”话说到后面,颇有些疾声厉­色­。

林小竹看着穿了一身粉红­色­绸缎衣裙、头上Сhā着金簪的夏春燕,眯了一下眼睛,没有理她,只是问夏大柱:“舅舅,你决定好了如何处置秦氏?”

夏大柱在林小竹进门时,便面­色­沉郁地坐在那里,任由夏春燕说得唾沫全飞。此时听得林小竹问他,冷冷地看了秦氏一眼,道:“你舅母……哦不,狗子他娘说了,如果我不休她,你要把宅子、田地都收回,她可不愿意跟我过穷日子。所以叫我跟你走,把宅子和田地留给她。”

难怪夏大柱的样子像是伤心,又像是心灰意冷。因为秦氏那一场哭闹,叫他想起当年落魄时秦氏虽然诸多埋怨,却没有离开他——当然,她没离开更多的是因为儿女,而且山里的婆娘和汉子都是这么过的,两口子吵架打架都是常事。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原谅秦氏。如果秦氏保证好好跟他过日子,不再整天吵闹,做出欺压乡邻的事情,他便不再提休妻的事了。却不想在秦氏眼里,他根本不重要,钱财田产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愿意跟他过穷日子,而愿意跟钱财田产一起过。所以,他心里对秦氏的那一点愧疚也彻底没有了。

夏大柱说完,秦氏和夏春燕都紧张地看着林小竹,生怕她不同意。尤其是夏春燕,就更加担心了。要知道她因为既懒又长得不好看,当年可是没什么好人家来提亲。后来林小竹托人带回来一百两银子,秦氏放出风去,说要陪嫁丰厚的嫁妆,她才炽手可热起来,嫁了现在的相公。看在她娘家是大地主,她娘也时不时地塞些钱给她,婆家人现在对她很好,什么事都不用她做,相公对她也好。不过她明白,一旦她没有钱添补婆家,相公和婆婆、公公的态度就会变了。她即使生下儿子,也过不了现在的好日子。

林小竹把大家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冷笑一下,对秦氏道:“那些钱是我给我舅舅的,他既休了你,又凭什么把家产留给你?”她也不耐烦再跟秦氏掰扯,听她撒泼,转头对袁天野道,“这里的乡正是谁?叫袁二将他找来,连休妻加职位交接,一块儿办了吧。”夏大柱是这里的里正,他既要走,总得通知乡正。秦氏是无知村­妇­,最怕的便是那些当官的。叫乡正来,她闹都不敢闹。

“我已让袁二通知他去,大概一会儿就能到。”袁天野当初既到这里来买下人,山庄建的离这里也没多远,这里的乡正自然他安排的自已人。袁二要找到他,自有别的办法,不用亲自去跑一趟。

当年林小竹自卖自身的时候,秦氏为了那二百五十文钱就当着全村和袁天野等外人的面,就敢什么脸面都不要,当众撒泼。现在一听林小竹什么都不给她,哪里还管袁天野是不是王爷?那肥壮的身子一立,就朝林小竹扑过来,嘴里还一面歇斯底里喊道:“当年要不是我心善,收留你这臭丫头,你早就被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现在竟然敢仗着你那野汉子的势,就来侵占我家的财产。叫乡正来又怎么的?你这叫做仗势欺人,走到哪里都说不过理去?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林小竹当年都没让她打着,更不用说现在有武功在身上。她正要往旁边让,却不想袁天野护她心切,一伸手揪起秦氏肩膀上的衣襟,用力一甩,秦氏竟然凌空被扔到了厅堂门槛的外面。不过他用力极巧,秦氏这一下虽说被扔远了,落地时却很轻,根本没伤到她。

袁天野这一动作不过是闪光火石之间,等大概反应过来时,秦氏已呆呆地坐在门外地上了。夏春燕挺着大肚子,张着老大的嘴望着自己的母亲,表情极为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被吓得发愣的秦氏才反应过来,左右检查了一下自己现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之余,竟不忘呼天抢地地惊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林小竹杀长辈了。天哪天哪,小辈打长辈啊,你怎么不来个惊雷劈死……”

这个“死”字还没说完,她忽然哑了声音,人像是被定格在了那里:嘴还张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转动。

不过秦氏的嗓门本来就大,刚才这一叫唤,隔壁的人都听见了,纷纷朝这边来。此时便站在大门口朝里面张望:“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秦氏的哭叫声?”

“小辈打长辈?莫不是林小竹打了她秦氏?叫我说,打得好,那婆娘简直是一个害人­精­,非得把她打得下不了床才好,免得整日欺这个骂那个,还祸害人家闺女。”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骂了?”

“你看你看,她坐在那里,胳膊还抬在半空中,人却一动不动。这不是她惹怒了天神,惩罚她了吧?”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中气十足的陌生男声在门口响起。

“啊,乡正来了。”门口的众人惊叫起来。

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便走了进来,虽然身上穿着普通的短褐,却有着跟一般山民不一般的气势,走路昂首挺胸的。不过他一进门,就躬上身子,快步走了几下,避开秦氏进了门,对袁天野倒头便跪下磕头:“小人钟继祖,叩见逸王爷。”

他这一磕头,可把门口的人惊着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林小竹的未婚夫是位王爷,但却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可乡正这比里正都大的官,都对袁天野倒头即拜,毕恭毕敬,可见他那王爷的地位有多高了。

而秦氏见状,眼珠子转了几转。

至于夏大柱和夏春燕则在乡正进来时,就已站立起来了。见袁天野和林小竹坐在那里,大喇喇地受了乡正的礼,一个喜一个惊,心情大异。

“起来吧。”袁天野道,又指着林小竹介绍道,“这是轩辕公主,下个月即将下嫁本王。”

刚立起身的钟继祖一听林小竹来头更大,心里一惊,立即又跪了下去:“小人见过公主。”

“公主?”夏大柱一家人俱都目瞪口呆。戏文里不是说,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吗?可林小竹的父母亲是谁,夏大柱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她这会儿又成了公主?

“免礼。今天请你来,是想托你处理两件事。”林小竹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钟继祖一听是公主的舅舅要休妻,并跟公主进京去享福,辞去里正一职,自然满口子答应下来,无不依从。当即拿出文房四宝,写了一份休书,让夏大柱按了手印。林小竹接过来塞进秦氏的怀里,然后让云珊去借了一辆牛车,又让梨花收拾了秦氏的衣服首饰——她倒也没有做得太绝,秦氏的衣服首饰,也值得六、七两银子,一并塞进了身体僵硬的秦氏怀里,让柳婶和花婶等人把她送回娘家去。而乡正来处理此事,自然尽心尽力,也跟着一起去了秦氏娘家,把事情说清楚,并警告说,如果秦氏再来夏大柱家胡绞蛮缠,他便要把秦氏抓进大牢去。

秦氏被乡正这一吓,果然没敢再来纠缠,卖了首饰买了三亩地,依附着兄嫂过生活。而夏春燕后来生了个儿子,却被婆婆调教得勤快起来——懒惰就要被打骂,又再没有娘家撑腰,自然不敢不勤快。当然,此是后话。

当晚,乡正选了一个大家公认的正直的人做了里正。在新里正被选出来之后,林小竹便宣布要将夏大柱和秦氏所买的田产充为夏家村的公田,宅子则做了孩子们读书的私塾之地。公田每年出产所得的收入,作为私塾请老师的费用。村里人听了,很是高兴。村里有了读书人,又有林小竹在朝中关照,没准以后就出个秀才,到外面去当官呢。

而那天晚上,林小竹跟夏秋槐聊了好一会儿,把他娘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告诉他为了乡邻,不得不把他娘休了。又跟他说,如果他跟着父亲到京城去,她会给他开一个店,到时赚了钱,他还可以回来孝敬他娘。夏秋槐倒跟他母亲和姐姐不一样,对于林小竹的做法,很能理解。而且他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自然向往外面的繁华生活,毫不犹豫地就答应跟着父亲一起去京城。

在梨花的安排下,大家吃过晚饭,便胡乱地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小竹把梨花的卖身契给了她,又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回家去。

见柳婶家的孩子大了,生活不艰难,而且有了秦氏的前车之鉴,林小竹也知道即使她再有钱,也是救急不救穷,再不能就这么周济村里人了。所以只跟大家告别了一回,便带着夏大柱、夏秋槐,跟袁天野等人上了路。

差不多到京城时,林小竹便让袁四先走一步,到燕京找袁林,让他给买上一个小院子并一个铺子。有了先前的教训,她现在不愿意让夏大柱父子俩看到她在京城那座带花园的大宅子,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很多的酒楼和点心、酱菜铺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一定的土壤中,人会生出贪欲并会越来越膨胀。她不想到头来还得像收拾秦氏一般收拾舅舅跟表弟。让他们父子俩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然后花自己辛苦赚的钱,才是最适当的做法。

袁林作为袁天野内外交接的大管事,自然很能­干­。待林小竹一行到京城时,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林小竹跟袁天野在城门口分了手,便与夏大柱父子俩跟袁四直接去了新买的小宅子,看到里面的家俱齐全,连生活用品都备好了,林小竹和夏大柱父子俩都十分满意。

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林小竹接下来便在那所宅子里呆了两天,教会夏大柱父子俩做几道小吃。这些来自前世的小吃既美味又没有人做过,他们只要辛苦一点,把小吃店做起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三十章 添妆

除了教夏大柱父子俩做小吃,林小竹还叫人给他们两人做几身衣服,又让袁天野找了个熟悉宫中规矩的老人,教他们一些礼仪,尤其是婚礼上的一些仪式规矩。一个月后她会派人来接他们去轩辕城,跟老爷子一起受她的礼。到时有各国贵族都有人在,要是不懂规矩出了丑,那就糟糕了。

这几天夏大柱通过教礼仪的老人,终于了解了袁天野在北燕的地位,想起他的亲家是北燕国的太上皇,到时他还要跟比各国皇帝地位更高的轩辕圣上一起受林小竹的礼,便感觉慌张,连连推辞说他到时不坐上座,只是站在下面观礼就行了。林小竹好说歹说,这才战战竞竞地答应下来。倒是夏秋槐听说能跟各国皇帝贵族一起参加表姐的婚礼,极为兴奋,一点也不感觉胆怯。

将夏大柱他们安排好,林小竹便要回轩辕城去了。袁天野自然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没有短暂的分离,就不会有以后的长相厮守。只得派了袁一、袁二等好几名武功高强的属下去护送她,自己则送了几十里路,在车里耳鬓厮磨了好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目送她离开。

回到轩辕城,忙忙乱乱大半个月。这一天,林小竹让人把夏大柱父子俩接了来,正找了个轩辕神宫的院子安置他们,便听得紫苏进来禀报,说东越国的颖王和颖王妃来了。

“颖王妃怎么也来了?”林小竹大惊,忙跟夏大柱交待一声,迎了出去。当初厨艺大赛结束,萧潇跟着陆健宁回东越时,曾说过她要作为娘家人,提前半个月来给林小竹­操­持婚礼。却不想刚回去不久,陆健宁便派人来报喜,说萧潇怀孕了。林小竹当时还特意写了一封信,叮嘱萧潇在家里安心养胎。婚礼有专人张罗,无需她­操­心。却不想,萧潇竟然还是跑来了。

到了大厅,她便见到萧潇和陆健宁坐在那里说话,一脸甜蜜的笑容。看到林小竹进来,萧潇习惯­性­地站起来想要扑过来搂林小竹的胳膊,这个动作让陆健宁万分紧张,紧上几步将她搂进怀里。连声道:“你慢着点,别急。”

“我的姑­奶­­奶­,你现在可是大熊猫,千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胡蹦乱跳了。”林小竹也忍不住跟老外婆似的叮嘱。

“大熊猫?我现在为什么是大熊猫?”萧潇眨巴着眼,好奇地问。

“呃,这不是重点。”林小竹想起这时候的大熊猫可不是濒危动物。没法跟萧潇解释,赶紧打岔道,“重点是,你走路做事得稳当点,你可是要当娘的人了。”说到这里,她想起萧潇不听她的话,竟然一路颠簸着乘车到这里,不由得沉下脸来,瞪着她道:“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我成完亲有空自然会去看你。你看看。一点也不听话,这么远的路也跑了来。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想叫我一辈子心里不安呐?”又责怪地看了陆健宁一眼,“你也由得她胡闹。”

陆健宁苦笑一下:“我能管得了她就好了。”

萧潇谁也不怕,就怕林小竹。见林小竹沉了脸,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强辩道:“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吃得好睡得香,­精­神好得很。就因为大夫说怀孕。健宁就把我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做。我实在闷得慌。”又走上前来摇摇林小竹的胳膊,讨好地道,“小竹啊,好小竹,你不知道,我虽然有几个姐妹,但因为不同母的缘故,彼此只有敌视和猜疑。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了。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现在你成亲我这作姐姐的都不来,那我这一辈子也会不安心呐,是不是?”

林小竹被萧潇说得心里一阵感动。当年苏小舒对她极好,也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着。但由于她喜欢上了夏山,两人如今的地位又不相同,再也不能像好朋友一样推心置腹了。出了山庄后,林小竹的生活环境特殊,也没接触什么跟她年龄相仿、­性­情相投的女子,自然没有什么同­性­朋友。当初她跟萧潇相识,还以为彼此只是过客,以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却不想命运如此神奇,两人会在东越那陌生的国度里相遇,最后互相扶持,彼此相依,终成了好朋友好姐妹。

“反正来都来了,我还能又把你赶回去不成?”她伸出手亲昵地捏了捏萧潇的脸,“行了,你就安心住下吧。不过我的事你都不必­操­劳,都安排妥当了。你就住在这里等着送我出嫁吧。”转头去吩咐云珊,“颖王和颖王妃就住在荷香院吧。你去看着她们收拾,务必要布置得舒适一些,检查一下,不能有一丁点儿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是。”云珊领命而去。

萧潇听了还没什么,陆健宁却极不安:“我们住在轩辕圣宫里,扰了圣上,不好吧?算了,我们还是另找一个小院子住好了。”

相处了一段日子,林小竹知道老爷子在生活上是一个极随意的人,而且因为孤独了一辈子的缘故,更喜欢热闹。再说,萧潇是她的义姐,住在这里送她出嫁,在名义上说得过去,就像她舅舅以一介平民身份也住轩辕圣宫一样。其他国家的皇族人便是知道此事,应该也不会引起什么不满。便道:“祖父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你们到这里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们打扰?你们也看到了,这神宫建在山上,台阶也有一两百级。萧潇住在山下,想要来陪我,很不方便。还是住在这里的好。”

陆健宁自然不舍得爱妻每日爬山,见林小竹如此笃定和坚持,便不再推辞,笑道:“那好,我们也占你一回光,住在轩辕圣宫里。”

萧潇见他们终于把住处敲定,迫不及待地招手将两名手里捧着一个长长大锦盒的丫环叫上来。萧潇将锦盒打开,眼睛亮亮地对林小竹道:“小竹你看,这是我给你的添妆。”

林小竹走过去一看,里面却是一株高达数尺的红珊瑚。这珊瑚条柯坚挺,枝­干­扶疏,红似火,形像树,极为好看。

林小竹近来跟周礼清理嫁妆,可是知道这珊瑚的贵重。与珍珠、玛瑙、翡翠等并称为珠宝的红珊瑚,大多生长在深海,数量很稀少,像这种质地细致,­色­泽鲜艳的,价格十分昂贵。这一株这么高的珊瑚,至少要值几万两银子。更重要的是,珊瑚在东方佛典中被列入七宝之中。在古代,它被视为祥瑞幸福之物,代表高贵与权势,又称“瑞宝”,是幸福与永恒的象征。萧潇把它当作添妆礼送给她,可谓是用足了心思。

“这太贵重了。”虽然寓意吉祥,林小竹却不好要萧潇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要不认我这个姐姐,这珊瑚你就别收!”萧潇板着脸道。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就厚颜收下了。”以后萧潇的孩子出生,总有机会还礼的,现在太过计较,就显得生分了。

“这才听话。”萧潇这会儿终于像是姐姐的样子了。

“姑娘,门房转来一张拜帖。”紫苏进来,递给林小竹一张帖子。

“莫不是沈子翼?”萧潇伸过头来。

林小竹打开帖子定睛一看,笑道:“还真是他。”

萧潇瞅了林小竹一眼:“估计他也是来添妆的。”当初萧文卓本来有意想把她嫁给沈子翼,但见到沈子翼看林小竹的目光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位、学识、人品这些东西稍微差一点没关系,但如果男人心里装了另一个女人,不管他有多么优秀,都不再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快快有请。”林小竹合上拜帖,对紫苏道。又转头道一声:“你们在这里慢坐,我去迎迎他。”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便领着沈子翼进来了。

“颖王爷和颖王妃也在呐?”沈子翼进来,跟陆健宁夫­妇­互相见了礼,寒喧两句,便让下人捧出一个盒子来,对林小竹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南海国也就盛产珍珠,挑了一些来给你添妆。”

盒子一打开,萧潇首先就惊叫起来。那盒子里锦锻上躺着的一挂珍珠,每颗足有指头一般大小,颗颗圆润,发出来的柔和的莹光将藏青­色­的盒子映得有些发亮。

“这……”林小竹看着这挂珍珠项链,不知说什么好。在沉甸甸的情谊面前,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空洞。她只能把这份心意收下,记在心里,待将来沈子翼成亲,她再还上。

除了萧潇和沈子翼,还有一个来添妆的便是黎振宇。他作为林小竹的合伙人,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娘家人。除了送了林小竹一座玉摆件,这段时间还跟着周礼忙前忙后的­操­劳着,让林小竹甚是感激。

在大家的祝福下,好日子终于来临。因为要在路上走三天,所以袁天野提前三天便到了轩辕城。轩辕公主出嫁,轩辕城的老百姓有荣与焉,再加上各国皇室都派了人来,街上一片热闹喜庆景象。

而林小竹可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她一大早就被萧潇和喜娘从床上拎了起来,放到满是花瓣的沐盆里刷洗­干­净,然后又由着喜娘绞了脸,梳了头,这才穿上玉琢母女俩­精­心绣制的凤凰展翅的大红嫁衣。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嫁

“你心里……有没有感觉不安?”萧潇看着上了妆后眉眼知画、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比平时更显俏丽的林小竹,眼神愣愣地。

她想起自己当初出嫁时,也跟林小竹这样,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镜子前面。当时的她是极欢愉的,没有一丝的担心和不安。因为她要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子,要跟他共渡余生,她满心都是幸福。只有她的母亲和哥哥,看向她的目光全是不安与担心。他们担心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不能像他们一样宽容的呵护她。后来果然,他们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她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黯淡的日子。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当陆健宁纳了侧妃,并在侧妃的房里连续呆了几天之后,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和兄长那担忧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现在,看着林小竹出嫁,她这心里,竟然跟当初的母亲一样,心里除了祝福,也有担忧。虽然袁天野对林小竹的情份不同,看起来如此深情,比当初的陆健宁强多了。但人心是易变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林小竹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也看懂了她心里的所思所想。她又转过身去,望着影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声音极轻,却极自信:“不安么?自然是有。不过并不强烈。”

“是啊,袁天野那么喜欢你,自然不会辜负了你。而你又那么聪明,一定会经营好自己的婚姻。”萧潇叹息。经营婚姻的观念,还是林小竹传输给她的。

林小竹笑了笑:“我没有不安,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这种感觉,太把握不住。聪明不聪明,也跟幸福无关。”她抬起眼来,望着窗外,“我只是觉得,凡事尽心去努力了,就可以了,婚姻也一样。我会尽我的努力,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把我的家,我爱的人,安置得最好,这便够了。至于以后的路会有什么样的岔道,到头来是什么样的结果,那都不是我能强求得来的。所以,就不去想它。活在当下,把握现在,珍惜拥有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成亲后,我也不会失去自我。我仍会把酒楼继续开下去,开完酒楼,我还可以做别的生意。

我会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会有我自己的朋友。这样哪怕生活有变故,我仍然能让自己恣意快乐的活着。”

“活在当下,把握现在,珍惜拥有的幸福……”萧潇喃喃重复着这三句话,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林小竹灿然一笑,“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要好好地养胎,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陆健宁对我好,我就享受他的呵护,也努力去维护跟他的关系,经营这份感情。如果以后他态度变了,我也不用伤心。养大自己的孩子,寻找自己的乐子,让自己活得开心,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林小竹仲出手,握了握萧潇的手,没有再说话。

“公主,时辰差不多到了。”喜娘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她们俩所说的话,心里极为不安。谁出嫁这一天不是尽挑吉利话说?却不想这一个公主,一个王妃,尽说些丧气话。这还没出嫁呢,就说到以后丈夫变心的问题上来了。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其实她也不想想,在这三妻四妾的古代,所有的新嫁娘都说吉利话,又有多少人的婚姻是幸福的呢?

“我就不送你出去了。”萧潇道。她是双身子,参加别人的婚礼是不吉利的,所以一会儿林小竹拜别亲人,出门上嫁,这些程序她就看不到了。

林小竹虽然不在意这些,但社会风俗总得遵从的。她只是默默地上前,抱了抱萧潇,便跟着喜娘出了门。

“公主,您瞧。”一出门,云珊就在她耳边惊喜地小声叫道。

林小竹抬起头来,朝着云珊示意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在隔着十几米远的一道门前,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朝这边张望。他穿着大红的锦袍,长身玉立,英俊秀逸。看到她从屋子里出来,他眼眸猛地一亮,便想往这边走来。可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不合礼数,便又停住了脚步,朝她看了看,便飞快地转身从那道门出去了。

喜娘是周礼请来的人,平时张罗的都是各国皇室成员的婚事,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胆子大得很。她虽然不知道林小竹和袁天野的事,但刚才听萧潇那么一说,自然知道新郎与新娘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当下打趣道:“公主,咱们快走吧,逸王爷可等急了。”

林小竹饶是落落大方,被喜娘这一说,脸还是红了起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荡漾着甜蜜。

喜娘见林小竹并不是真恼,嘿嘿笑了笑,扶着林小竹朝大厅的方向走去。她是要陪着林小竹一同去北燕的。这一路要走好几天,自然不能太过生分。

今日宾客众多,但内院里还是一片安静,只隐隐听见前面大厅里传来的喧嚣声。几人安静地走过一道又一道门,待得听到那喧嚣声就在一道门外,喜娘便停住脚步,从后面跟着的丫环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拿起喜帕,盖上了林小竹的头,嘴里又安慰道:“公主别担心,一会儿跟着我做就是了。”

婚礼上的礼仪和规矩,周礼也曾派人来教过她的,不过林小竹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到时出错。听得喜娘这话,她算是彻底安下心来。反正她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需要像个木头人似的,跟着喜娘的示意做动作就是了。

见林小竹行止从容,并不显紧张,喜娘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时辰正好,便扶着她出了那道门。那一声声道贺声,请安声,寒喧声,如一道热浪,扑天盖地地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

“吉时到!”一个高声响起。厅里俱都安静下来,大家看见新娘子进来,赶紧让开了一条道。

喜娘扶着林小竹走到老爷子和夏大柱面前站定,听得周礼喊道:“出嫁女拜别家中长辈。”便推了林小竹一把,示意她跪下去行礼。

林小竹知道坐在前方的便是老爷子和夏大柱了。他们虽然不是看着她长大、朝夕相处的长辈,却也在这异世给了她亲人的最温暖的关心。此时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这个大礼行得诚心诚意。

喜娘将林小竹扶了起来,便听周礼又高叫:“出嫁女出门上轿。”话声刚落,喜娘便把林小竹背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林小竹接下来要乘马车出发,往燕京去,而轩辕圣宫是建在山上的,她自然不能就这么背着新娘子下到山脚去。只需出了那道院门就行了。那里有一顶大红花轿等在那里抬林小竹下山,新郎极有诚意,没有在山下等候,而是守在轿子旁边。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快打开轿门。”林小竹伏在喜娘背上,听得外面一阵喊,紧接着她就被放到了轿子里。

“公主,王爷正站在轿子前面,眼睛看着您呢。”云珊凑近轿子,轻声道。她这声音在一片杂乱声中,除了林小竹,其他人都听不见。

林小竹端坐在轿子里,嘴角翘了翘。

“起轿。”周礼大喊一起,轿子被抬了起来,缓缓朝山下走去。

林小竹坐在轿子里,心里极为安定。她知道他就在轿前走着,她知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与激动,就如同她自己一样。

轿子抬到了山脚,因为新娘在娘家脚是不能着地的,林小竹本以为接下来又是喜娘背她上车。却不想轿门一掀开,一双有力的手掌便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走了几步,轻轻将她放到马车上,抽身离开之时,还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紧接着,喜娘和云珊出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向前驶去。一直出了轩辕城,喜娘才道:“公主,可以把喜帕取下来了。”这一路足要走几天,林小竹总不能无论是吃饭、沐浴、休息都一直戴着喜帕,那也太不方便了。所以事急从权,中途喜帕是可以取下来的,到燕京再戴上就是了。

林小竹一把将头上的喜帕拿了下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虽然喜帕很透气,但头上老顶着这么一个东西,总不那么舒服。

他们这一行人,不光有老爷子派来的礼官、喜娘,逸王府的护卫,还跟着北燕国迎亲和轩辕城送嫁的一些官员,以及老爷子手下的五千­精­兵、北燕国派来的五千将士。

毕竟这是轩辕圣上嫁孙女儿,北燕的逸王娶王妃,轩辕王朝和北燕国,都要以最隆重的礼节对待。

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绵延几公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以至于每路过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大家都会出来观望,对队伍指指点点,感慨着这桩婚事的隆重。所以每到一处驿站休息、吃饭,尽管袁天野心痒痒,想要抱抱分离了大半个月的心上人,都没能得逞,最多只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一两句最平常的关切话。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三十二章 新婚夜

四天之后,送亲的队伍到了燕京城外,在十里亭处袁天野以前建的那一所房子外面停了下来。喜娘和云珊等人伺候林小竹沐了浴,将换下来的那件凤凰展翅的嫁衣再穿上,重新化了妆,盖上红盖头。车队便又再一次启行,朝燕京城里驶去。

婚礼是在逸王府举行,马车到了逸王府,全城都响起了爆竹声,林小竹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进了门,又上轿到了大厅,那里已是宾朋满座了。因为这场婚姻不比平常,东越、南海、西陵三个国家两边都派了人来贺喜。林小竹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扶着,出了轿子,跨过鞍子,然后手中就被塞进一根红绸,牵引着朝大厅里走去。

到了大厅,只听得傧相中的引赞和通赞一唱一和:“新郎新娘就位。”

“新郎新娘进香。”

“跪,献香。”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她便照着傧相的命令,在喜娘的示意下,一下一下地做着动作。

“礼毕,送入洞房。”随着引赞的一声高唱,林小竹被红绸牵引着,进入了洞房。

终于完成了。

被喜娘搀扶着坐到婚床上,林小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吐出来,眼前一亮,喜帕便被掀开来,袁天野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林小竹从来都是素面朝天,很少像这样­精­致地化妆。饶是四天前在轩辕城外见过一次这样容妆的林小竹,袁天野看着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仍是呆了一呆,眼睛盯在林小竹的脸上,半晌舍不得挪动。

想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两人已成夫妻,再想起今天晚上不可避免的要发生的事情,林小竹被袁天野这火热的目光看得脸红了起来。她垂下眼眸。将脸扭向一边去,想要避开袁天野灼人的目光。

看着林小竹这娇俏活泼娇羞的动作,袁天野那心底如同被猫爪挠了似的,心痒痒地只想要把她温软的身体搂进怀里,吻住她那张如樱桃般饱满而红润的­唇­。只是此时喜娘丫环尚在屋内,外面有宾客要招呼,他只得按捺住心头的悸动,对她温柔一笑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敬了酒就回来。”

“嗯,去吧。”林小竹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涌上一股又甜蜜又温暖的感觉。

袁天野被她这一看,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抚了一下她那娇­嫩­的脸,这才转身离去。

林小竹本是落落大方的­性­格。却被袁天野这暧昧的动作弄得满脸通红。直到听得他的脚步声走出了门口,这才抬起眼来朝门口瞪了一眼,目光却不敢看喜娘和屋里的丫环。

“这位姑娘,王爷曾吩咐过,王妃一进洞房便将酒菜送上来。麻烦您帮着问问,王妃是不是现在就用饭,老奴好吩咐他们将饭菜摆上来。”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相处那么久,这声音林小竹自然记得,便是那一直伺候袁天野的吴嬷嬷。她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门口一眼,却只见到紫苏从门口处走进来,问她现在用不用饭。

“我现在不饿,等王爷回来再吃吧。”林小竹道。怕她饿着,在十里亭时袁天野便吩咐下人端了点心给她吃,现在相隔不过半个多时辰,她一点儿也不饿。现在袁天野出去敬酒,那酒是喝的不少,但菜是没空吃的。一会儿就得空着肚子回来。倒不如等他回来一块儿吃。

“是。”紫苏出到门外。将话转告给了吴嬷嬷,便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林小竹睫毛抬了抬。

以前袁天野跟他母亲感情好的时候。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只要不像听雨那么过份,他自然不会对她送来的下人怎么样。现在呣子俩情谊淡了,吴嬷嬷却还能呆在这里,没被换下去,足见她平时做事谨慎周到。她既是逸王府的老人,主管着后院,像刚才的事,随便派一个懂规矩的丫环来问就是了,偏她亲自跑了一趟。她这么做,莫不是来表明心迹,表示臣服于她林小竹的?

想到这里,林小竹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的公公婆婆偏心大儿子,想从小儿子手上夺权,闹了那么一出,结果把袁天野越推越远,父子、呣子的情份都淡到透明,倒是便宜了她。要是以前,她即便是以轩辕公主的身份嫁过来,恐怕还得到太后面前去立规矩,看太后的面­色­过日子,太后送了婢妾或心腹下人来,她还得受着,否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便是袁天野也扛不住。这样的事情多了,心里对父母有着极深感情的袁天野跟她,必然会影响感情。现在倒好,太上皇和太后得看袁天野的脸­色­行事,自然不敢给她添堵。自己在这北燕的日子,倒是可以过得恣意自在。

大概吴嬷嬷早就认清了这一点,所以才跑来示忠心吧?

林小竹把脑子里的想法抛开,对紫苏道:“让她们抬热水来,我要卸妆沐浴。”头上戴的凤冠,可把她压得脖子都疼了。

“是。”紫苏忙退出去,到外面去吩咐其他下人。门口便立有四个逸王府原先的丫环,她倒不必跑出院外去。而云珊走上前来,便要伺候林小竹卸妆。

“王妃,一会儿还有些仪式要做。”喜娘见状,忙提醒道。

“我知道,无妨。”林小竹道。她知道一会儿袁天野回来,两人还要喝合卺酒。如果她嫁的是陌生的男人,自然应该端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他回来行了此礼、伺候他沐浴之后,自己才盥洗卸妆。但她嫁的是心疼她的袁天野,自然不必讲究太多的礼数。如果袁天野回到房里看到她还顶着沉重的凤冠,穿着十几层的大礼服,那才要生气呢。

她站起身来,坐到梳妆台前去,任由云珊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来。见丫环们很快把水提了进来,她便起身往净房走去,在大沐桶里好好地泡了一个澡、洗了个头,这才感觉身体舒服下来。

当袁天野从外面进来,发现林小竹已换了一件大红­色­如意缎绣双丝绫鸾裙。手里正拿了一本书,舒舒服服地靠坐在一张斜榻上翻看。而云珊则站在她的身后,用细棉布仔细地擦­干­她那如绸缎一段乌黑油亮的长发。红红的喜烛在她身边的桌上跳动,灯光映照在她鹅蛋型的脸上,五官更显俏丽,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地,像一双蝴蝶的翅膀。整间屋子闲适而又安静,温暖­色­调的烛光。心爱的人,静静地等着他归来。他忽然觉得一股热流涌出了眼眶。很多年了,他一直渴望有一个这样的家,每日回家时能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的景象。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王爷。”喜娘晃眼间看到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站了起来。向袁天野行礼。

林小竹闻声抬起头来,朝袁天野灿然一笑,放下书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你回来了?”

这一声最平凡的问话,让袁天野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他伸出手,一把将她紧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屋里的喜娘和丫环互相对视一眼,甚觉尴尬,正想着是否要避出去,却发现那一对新婚燕尔小夫妻正站在门口。堵住了去路。她们只得低下头去,尽量让自己变成透明人。

林小竹静静地伏在袁天野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能感受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她伸出手,亦紧紧地环抱住了他的腰,任由他就这么抱着。

半晌,袁天野才放开林小竹,低声温柔地问:“吃了东西没有?

“没有。”林小竹轻轻摇头,笑靥如花,“我想等你回来一块儿吃。”

袁天野看到这个甜美的笑容。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转脸吩咐道:“让厨房把饭菜送来。”

“是。”紫苏一直站在门边,离他们最近。此时听得吩咐。赶紧红着脸侧着身,悄没声息地从旁边挤了出去,吩咐外面的人赶紧送上饭菜来。

吴嬷嬷打定主意要以最忠心的姿态,讨好新进门的王妃。她太清楚现在北燕的局势力了。逸王爷名义上是个王爷,却在北燕一言九鼎,皇上、太上皇、太后全都得听他的。而他对林小竹又情深意切,林小竹说什么,他自然不会拒绝。也就是说,林小竹现在所说的话,可以算是北燕国的最高指示。如果有人不听从,那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后果比得罪逸王爷还要严重。

因此,她把今天为王妃做的这一餐饭菜,当成了人生最重要的大事来抓。袁天野的命令一出,她便让小厨房高度运转起来。不一会儿,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由丫环流水一般送到了新房里。

“龙凤柔情。”

“如意乌龙。”

“一品官燕。”

“金鱼鸭掌”

……

菜肴做得极­精­致,名字也吉祥,袁天野很满意。伸箸将那道名叫“如意乌龙”的海参夹到林小竹碗里,道:“尝尝看,做得好不好。”

“王爷、王妃,请喝合卺酒。”喜娘见夫妻俩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似乎把那道重要的仪式忘了,赶紧倒了酒来,递到两人手上。

要是不提醒,袁天野还真把这道程序给忘了。他含笑看了林小竹一眼,把胳膊举了起来,让林小竹将胳膊挽进去,然后不约而同地一饮而尽。

终于完成了整个程序。喜娘大大要松了一口气,她也顾不得打扰这对小夫妻吃饭,拿了把剪刀,把林小竹和袁天野的头发各剪下来一小绺,装进­精­致的荷包里,嘴里念念有词地压在婚床的枕头底下,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其他丫环跟林小竹久了,也是极有眼力界的,见喜娘完成了新婚仪式,也跟着退了出去。不过都不敢走远,全都站在门外,听候吩咐。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把桌子撤了吧。”她们赶紧进去,将桌子收拾­干­净。不等吩咐,云珊便领着两个丫环进来,将热水放到了净房里。又另打了一盆水来,给林小竹洗手净面。

“我先去沐浴。”袁天野捏了一下林小竹的手,起身去了净房。

林小竹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今晚这脸总是那么容易红。她擦­干­手,抚了抚发烫的脸,见屋子都收拾好了,连床的铺好了,便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大家都退了出去,云珊还极识趣地将门给关上了。

林小竹走过去将门栓好,站在门口望着满是喜庆颜­色­的新房好一阵,这才欲要坐回榻上看书,便听袁天野在净房里叫道:“小竹,我的衣服呢?”

林小竹愣了一下,这才应道:“哦,我给你拿。”那家伙,平时总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吧?怎么洗个澡不拿衣服?

她走到那个大衣柜前,将衣柜打开,便看到里面一左一右,整整齐齐地放着她跟袁天野的衣物。长这么大,男子身上穿的衣物她还真是不熟悉,看了半天,才将衣物找齐,走到净房外道:“我给你放在门上。”

“你进来一下,帮我拿胰子。放得太远了,我拿不到。”袁天野在里面道。

林小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那好吧。”推门进去,便看以雾气缭绕之中,袁天野正坐在沐桶里,而放胰子的紫檀木盒,不知被谁放到了放置衣物的柜台上。

“呐,给你。”林小竹走过去,把衣服放下,将胰子递给他。

却不想袁天野那只手伸过来,并不去接胰盒,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林小竹就凌空而起,飞也似的摔进了沐桶里。

“袁天野,你这混蛋。”林小竹触手便是他赤|­祼­的结实胸膛,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好容易站稳了,想要跨出浴桶去,却被袁天野一拉,便又摔倒在他的身上,紧接着,嘴便被他用­唇­堵住了,身上被两只魔爪袭击。

“这该死的衣服。”想要上下其手的某人,发现那衣服极为碍事,让他怎么也不能得其门而入,只得运用蛮力,用力一扯,“哗啦”一声,衣服便成了两半。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最美妙的滋味

“啊,你怎么这么浑!”林小竹只觉得身上一凉,春光乍现。她连忙用手捂着胸前,又羞又气又恼,“袁天野,一会儿你让我没脸见人。”

袁天野哪里还听得到林小竹的报怨,在撕裂的破衣之下那半遮半掩的跳动的玉兔,让他身上的血“嗡”地一声全身头上涌来。

十五岁上他就认识了林小竹,那懵懂的情动让他并没有像别的大家公子一样,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就会由长辈选一女子给他开蒙。虽然袁成煞费苦心,见姿容出­色­的听雨在他身边伺候他却无动于衷,于是带他到青楼里去,想要来个现场教学。却不想他只看到别人拥吻就面红耳赤地跑了,之后死活不再去,对袁成的明示暗示也置若罔闻。他只想跟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所以这么多年,他为她守身如玉。

现在,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在眼前。那娇媚的眉眼,玲珑的身躯,馨香的气息,无不如一团火焰,让袁天野瞬间燃烧起来。他只觉得身体胀得难受,他需要找个地方宣泄出来。可动情到了极点,他反倒是没有了刚才的急躁。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魂牵梦绕的那个日子。它是一块最美味的点心,他不要囫囵吞枣,他要细细体味,他要将这最美好的滋味深深牢记在心间。

伸出手去,他轻轻抚摸着林小竹的脖颈,轻轻将变成两半的衣服从她身上脱了下来。玉一般玲珑洁白的身躯,丰满的地方极丰满,纤细的地方极纤细,美到了极致,也诱人到了极致。他只觉得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永远也看不够。他朝圣一般虔诚地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然后再用他的嘴,从耳垂开始,一路地吻了下去。流留在胸前那丰满的两点樱红,直到那幽泉茵草之地。

相知多年,袁天野的情绪变化,林小竹都能感受得到。心底时汹涌上来的爱意,让她想向他展示自己的美好。她不再害羞,不再躲闪,任由袁天野用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体点燃;那稍带薄茧的大掌。揉搓着她的丰满。那陌生的酥麻的感觉,让她一阵阵战栗。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喘息着动情地轻唤:“天野……”她伸出手,回应似的抚摸着袁天野的身体,她想告诉他她的渴望,她想告诉他她的身体很空虚。她想要贴近他,她想要抱紧他,她想要跟他融合在一起。

袁天野已胀得很难受了。听得这一声带着娇喘的叫声,他再也忍受不住,让林小竹骑坐在他的腰际,将他的硕大往幽洞里探去。那逼仄的感觉让他窒息,血液不断地往那里涌动。只不过是探入了一点,还没到传说中的那个阻碍处,他便觉得眼前如烟火一般璀璨地燃放开来。身体的**汹涌喷泄出去。

“天野?!”情到浓处正准备承受那痛并快乐感觉的林小竹,迷茫地睁开眼,不明白那即将要喷薄的火山为什么忽然熄灭了。

不过她终究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前世也曾活到二十几岁,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明白,很快她就反应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忽然很想笑,文韬武略、英武不凡的袁天野,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未出战便弃械投降了?她飞快地垂下眼眸,咬着嘴­唇­。手往沐桶边沿一攀。便要往外跨出去。

“小竹。”袁天野抓住她的胳膊。

林小竹停住身体,抬起大眼睛。看着袁天野,等着他说话。

这么些年,袁成时不时地给他灌输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袁天野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不正常,那简直是丢脸。他胀红着脸,讪讪地道:“我……我太着急了。”

“扑哧。”林小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转过身体,给了袁天野轻轻一吻,媚眼如丝地嗔他一眼:“傻瓜,你快些洗吧,我先出去。”说完便想要离开。

“不要,我们再来。”袁天野一把抓住她。

林小竹很想说,床更舒服。不过看袁天野那样子,她心一软,便不再坚持。男人是要面子的动物,尤其是在这种方面,那更是特别在意。

她将胳膊一搭,勾住了袁天野的脖子,便吻了上去。刚才是他主动,现在便轮到她主动吧。

如丁香一般的舌头抵死缠绵,那胸前两个柔软的半球坚挺地抵着他的胸膛,神秘的茵草地摩娑着他最敏感的地方。不用再有多余的动作,他便又坚硬如铁。这一回,他不再让自己恣意妄为,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再一次直抵花间。慢慢探入,然后……用力一顶,两人俱都闷哼一声。

“是不是很疼?”他疼惜地吻她一下。

“还好。”林小竹嫣然一笑。因为他让她动情了,而且在水中,这由女孩儿变成­妇­人的一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疼痛。反而是他坚挺而硕大的填满,让她感觉无限满足。

这一笑如百花绽放,让袁天野的心情如春天一般明媚起来。他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润滑而毫无阻碍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猛烈,不过这一次,他发誓要让他心爱的女人感受到那最美妙的滋味,所以他调整着频律,观察着林小竹的表情,尽量用她最喜欢的方式。终于,节奏越来越快,他越来越勇猛,林小竹的呻吟声越来越响。随着她的一声尖叫和袁天野的闷哼,两个人一起达到了极致。

“小竹,小竹……”袁天野只觉得心里满满地全是爱意,他不知应该怎样才能表达出这份爱恋与感激,只一遍遍地唤她的名字,用­唇­吻着她的­唇­,她的脖颈。

林小竹眼睛有些湿润。活了两世,今天,她终于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女人。眼前这个有担当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这辈子的依靠。他心中深深的爱恋,她能感觉得到。以后不管人生的路有多么崎岖多么漫长,这一瞬间的美好,她将永远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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