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潋淦睛方好,山色空蒙两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仲夏天气,荷钱新铸,榴火初燃,“燕巢湖”岸边的柳荫显得更浓郁。人群中卖花的小姑娘不时如燕穿梭,捧着竹篮里回一束束火红的石榴和月季。
一幅如诗如画幽静景致中,突显出一活泼可爱画面。
张心宝经半个月养伤后,第一个考试指令就是“燕巢湖”。今日不同往昔,一身丝绸褒衣儒服,显得器宇轩昂。尤其手摇着一柄画工精致的扇子,确实潇洒至极。
一路行来,只觉得细柳成烟,长林绿暗,松高石瘦,涧远泉幽。细泉戛戛旋流而鸣,紫薇婷婷闻风而舞,新篁摇曳,时间万竿之两烟。
尤映镜面无波,长留千载之幽魂,粼粼湖光染翠之工,山岚设色之妙,花态柳情,山容水意,皆平生之所未见,大畅心怀。
他来到了一座桥梁,遇上一群挑湖泥的工人施工无法通过,便绕道踏上一条田埂。刚刚走到半中腰,不巧迎面走来一个挑着一担塘泥的村姑,偏偏田埂狭窄,无法错身而过。
却见村姑眉清目秀,皓齿鲜唇,穿一件翠绿帛衫,系一条水红裙,双眸睁睁看人之间,那一低眉一浅笑之际,恰如深谷幽兰,别有韵致。
这种乡下哪来如此标致村姑?
张心宝警觉性颇高,知道巧得离奇,便不退后让道,看她如何?
那村姑挑着一担塘泥,自然更没有让道的意思,便伫在田埂间,横担挡道。
张心宝装出一脸不屑,挥扇指责道:“二人争道,当然是一身污泥让一身干净的先行。”
村姑噘嘴不示弱道:“二人争道,分什么污秽与干净?当然是空手让挑担的。”
张心宝收扇一点微笑道:“二人争道,分什么空手与挑担?当然是男尊女尊,女的让男的。”
村姑不嗔反展皓齿吃笑道:“好哇!既分男尊女卑,就由奴家先出个对子,让公子爷来对,要是对着了,你便先行;若对不着嘛……你便一身华丽跳下田中泥泞打滚,以示对女人家之不敬!”
找碴的来了!如果一身污泥怎好去考试的地点?岂不丢人现眼?就凭你一个村姑,能有多大的能耐!
思念电转至此,张心宝连连点头道:“这主意好,你就出对子吧!”
村姑双眸灵机一动,脱口道:
一担重泥拦子路……
张心宝闻言一惊!半晌无言以对。
识海一直盘旋这七个字的对子相映眼前光景,“重泥”谐音孔子的字“仲尼”,又暗喻孔子的学生“子路”两个人名,巧妙自然,实属难对。
两旁田埂上挑湖泥的工人,望着张心宝的窘态,都停顿工作哈哈大笑。
张心宝虽然失忆,却在重要时刻见景生情。刹时间灵光乍现,赶忙对道:
两行夫子笑颜回。
村姑闻言双眸异采嫣然一笑道:“好个‘夫子’如同‘夫子’,是至圣先师孔丘尊称的谐音,七个字中也暗含‘颜回’两个人名!实在对得好极了!不愧是有学问的读书人,让公子爷先走吧!”
话毕,便跃入田中,踩着泥泞吱吱嘎嘎,摇臀骚姿挑担而去。
张心宝也料不到一个村姑竟然风流秀媚,颇有才气,感慨地轻叹道:“水色山光,才人会萃,江南里不愧人杰地灵。”
他便快速通过田埂,朝目的地“燕巢湖”而去。
湖畔风光尽收眼底,可惜却被踏青的人潮破坏那份宁静。凉亭内更有一堆人簇拥着一个摊子,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一根竹竿挑出一幅帘子,上书四个龙飞凤舞却清秀的写道:“神手诗医”,想必这便是预定的考试地点。
张心宝为之一笑,又暗生惊讶,心想世上只有医病的,哪有医诗的怪噱头?但既来之则安之,便信步靠近凉亭摊位。
只见摊前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哥儿,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长得眉目清秀,眼如点漆,嘴似樱桃,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机灵灵地慧黠,但总觉这人十分眼熟,不知曾在哪儿见过。
那位公子哥儿见了张心宝过来,嘴角儿抿出几丝诡谲笑意,便潇洒摇扇,风度翩翩,有大儒风范。
张心宝正想问,站在公子哥儿身边的小厮却吆喝起来道:“我家公子乃是当世的神手诗医,无论怎样的病诗、病词,只须经我家公子一剂汤药,保证药到病除!”
众人一听皆议论纷纷,认为他好大的口气!
一位读书人便排众而出,手中一柄檀香扇指点着,不客气道:“仁号号称神手诗医,在下当地贡生贾似朗就觅得一诗,要你称出斤两来。若无道理,便拆了你这夸大不实的招牌!”
那名小厮冷然地一挪石桌上的纸笔道:“贾公子就写吧!”
贾似朗提笔,快速写上一首很普通,且人人能朗朗上口的诗句:
久旱逢甘雨,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独夜,
金榜题名时。
他得意地放下毛笔,看你这个自夸自大的年轻人如何能挑剔?
年轻读书人微笑作揖叙礼道:“小生蔡金龙!老兄的诗跟一般人一样,乃患了虚弱之症,须吃补药一剂,方能起色!”
众人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心宝闻其姓名脸色忽转豁然大悟,举扇柄轻敲额头,暗忖这个号称“神手诗医”娘娘腔的公子哥儿,竟是“龙腾阁”的丫鬟蔡金凤所装扮,也不说破,静待下文。
贾似朗脸色通红,不满地嚷嚷道:“岂有此理!诗词何有吃补药才能起色之理?”
蔡金凤轻启皓齿,不屑一瞅道:“诗词同人一样,如果先天虚弱又后天好色而淘空身体,就非吃补药不可!这叫做人、诗同理嘛!”
“哼!那就请蔡兄弟开出药方吧!”
蔡金凤甜甜一笑又道:“老兄的诗是五言绝句,道出的是一个‘喜’字!但都不是真喜,只需在每句前面补上二字,变成七绝,此诗方才讲出真正的欢喜,才有救了!”
“咦?就凭我是个博学多能的贡生,看你怎么补法?”
蔡金凤不慌不忙,提笔在他的词句上头各添二字;书写的字体龙飞凤舞中充盈一股灵秀英气,便将原来的字比了下去。
十年久旱逢甘雨,
千里他乡遇故知,
和尚洞房花烛夜,
老童金榜题名时。
这么唱吟,引得观众齐齐鼓掌叫好。
蔡金凤不矜不躁道:“老兄,你说这补药开得如何?”
贡生贾似朗满脸羞窘,连忙作揖赞声道:“这个……在下佩服!”
话毕,他羞愧隐后而去。
他一退出,又来一人紧接着挤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取笔书写一首诗来,递予蔡金凤道:“在下姓杜,这是祖上的诗词,请蔡先生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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