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中昏暗无光,巨大的冰墙透出丝丝寒气。
间或听到的嘀嗒水声,无端衬得这里更加静谧、诡异。
“属下办事不利,望主上责罚。”
一身夜魅装的男子在一堵冰墙前单膝跪下,模样恭敬顺从。他跪拜方向有一堵窄窄冰墙,高怂如碑,内里封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透过冰层甚至可以清楚看见他衣襟上绣着的暗纹——与其说是墙壁,更像是一口棺材。
巨大的、透明的、美不胜收的水晶棺材。
冰棺前还设有一个小小的祭台,施加符咒的白色布条已有风化破碎,桃木和坚冰混合围成结界中,只搁放着一架古琴。古琴琴尾成凤尾状,雕工精湛,尽管上了年岁,七根弦上流光溢彩,一眼便知不是等闲之物。
“责罚?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责罚你什么?”男子声音轻柔,更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虚弱,“机会只有一次,借助苏芳王死讯挑起仙魔混战——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必须另想它法。”
他就这么被封在冰层中,双脚悬空,除了眼珠,丝毫不能动弹。一身黑衣如倾泻而下的墨水,将纯净通透的冰棺内里染做漆黑。暗杀者抬起脸,不动声色注视着男子微微挑起的眼角,暗忖这身段相貌都像极了凌玄帝君墨丞。
只是那张脸笼在阴影中,一时间分辨不出表情。
冰棺中的男人默了片刻,又问,“叫那个魔物给活下来了?”
“情报有误,苏芳王虽被墨丞封住了魔息,但拳脚功夫在属下之上,我在凌玄殿结界内,不敢以仙术对抗,怕留下痕迹叫墨丞觉察……而且,那女人的脚伤其实已经痊愈,这几日似乎是故意卧床不起,装作无力反抗,属下想,可能她也在另有图谋。”
“喔?有点儿意思。”男子似乎是扯动了一下嘴角,“等一下,你是说……魔域苏芳王是个女人?”
“是。”
“女人……成为王?魔域之王?”他笑起来,那声音透过冰层传出来,有些闷,“呵,几万年不曾关心魔域之事,想不到,竟有这等笑话:女人做王?统领那些嗜血残暴的魔物?怪不得这苏芳王会被墨丞擒获,还抓来天界囚着……原来是个女人。”
他话语间字字彰显着对女人的不屑,跪在地上的部下忙不迭应声,道,正是如此。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之前属下只不远不近见过几面,并没有接触过nAd1(”暗杀者又答,“苏芳王上官绛生的极为貌美,性子有些烈,深的苏芳城魔物爱戴。刚被捉来天界关在牢房里时,墨丞曾去审问她,还被当场吐了口水,抽了鞭子,颜面尽失。”
“但她懂得装作伤病叫所有人失去戒备之心,想来还有点头脑。遇上这种对手,你暗杀失败,倒也情有可原。”冰棺中人半真半假地称赞着,似乎又很快对此失去了兴致,扬声又问,“其他消息呢?”
“这几日墨丞都在济世仙境里待着,我曾去碧落阁将他所吃剩的药渣给搜了过来,请了医仙比对过,似乎、似乎……是犯了老毛病。”
最后三字轻轻悄悄,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触怒面前的主子。
凌玄天界诸神皆知,墨丞性情不定,尽管极力压抑,情绪起起落落间也叫人难以捉摸,故而喜用清心顺气的方子调养。都说伴君如伴虎,伴着一只疯虎,不免更加提心吊胆。
是么?冰棺中人默了片刻,思绪似乎飘向远方,“我们几人中,就数老四能将涅槃火控制自如,素日里也最懂得修身养性平复情绪,性子偏向稳重冷静——那也不是什么‘老毛病’,只是心绪波动无法自制而已……能将墨丞激怒,听上去很有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有四十七名仙家请命,齐齐跪在凌玄殿要求严惩苏芳王以正天界威严,早日攻破苏芳城,收服众魔;然墨丞不顾众仙家反对,执意回护苏芳王,还要……还要封她为帝后。”
黑衣男子眸子一亮,语含戏谑,“竟然有这等事,呵……仙魔两族的联姻么?他是为了谋大业,另有安排,还是当真动了情?”
“恐怕不仅仅为了压制住魔域。墨丞大动肝火,是因为责备苏芳王上官绛私下帮助部下逃离天界……逃走的家伙乃是魔域霁威将军,听说是那女人在苏芳城中豢养的面首,他逃跑时属下曾率领天兵与之交过手,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烈阳斗将就是死在他手下。”
回忆起拦截霁威将军的那一日,暗杀者身子微微有些发颤,似乎那男人弑杀气息如同梦魇萦绕不去,只要一想,浑身就会充斥着一种情绪,叫做“恐惧”。
那些同胞在他眼前倒下,鲜红的血逆流成河。
“吃醋么?唔,这倒是像老四的性子nAd2(都说女人是洪水猛兽,最易扰人心绪,逢场作戏又或是阴阳采补也就罢了,若是一不小心将心给陷进去……对体质特殊的我们来说,无疑是引火自焚。”男子哼笑,“更何况,那女人不是盏省油的灯。”
“属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已经暴露了行踪,上官绛往后必然会有所戒备。”那人冷冷下达命令,尽管与外界阻隔已久,肌肤血肉却依然鲜活无比,“她故意装作脚伤未愈,不能行动,一定是有所目的——有这么个会替墨丞制造麻烦的火种在,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自乱阵脚。这些日子你且四方走动走动,将这个苏芳王打听清楚——如果她真有杀掉墨丞的打算,不如寻个机会,告诉她……”
凤尾古琴似有灵性,弦上流光一转,无声发出某种警告。
他微微一怔,声音戛然而止。
“主上……”暗杀者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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