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同林给自己的钱包赋予了很单纯的价值:只用来装钱。也就是说,在他的钱包里,除了钱,你找不到任何东西。他没有银行卡,因为他不喜欢那种东西。他感觉银行卡是冷冰冰的,没有钞票的温度,他只喜欢现金。钱包里装不下的钱,他都整整齐齐地码在床铺周围,红色的钞票,百元一张的人民币,浩浩荡荡地码在他床铺周围,守护着他。在他看来,那都是不会背叛他的卫士。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把这些钱存进银行,每个月还有几千块钱的利息,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觉得这样不值,那点小钱在他看来和他现在所获得的满足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他的床很矮,那是因为他想躺在床上就能伸手摸到那些钱,但是目前他的钱还不能达到一张高床的厚度。他只有两千万,他希望它们能变成三千万、四千万、五千万,甚至更多,但至少目前他还没有,所以他选择了一张矮床。
他喜欢在这张床上和那些女人*,在这张周围堆满钱的床上。那些女人和他*时的疯狂和亢奋也都是他喜欢的,他相信这是视觉的力量,是这看得见的一大堆钞票激发出了她们的潜能。
这是他赚来的钱,所以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摆着。他不是当官的,靠贪污受贿发家,然后东躲西藏,终日提心吊胆,他是个烟贩子。
烟贩子,听起来有些卑微的一个称呼,没有房地产商那么璀璨夺目,也没有金融家那么冠冕堂皇,不管怎么说,仍然只是个贩子。
贩,就是贩卖。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从事“贩”这个职业,有的人贩卖水果、蔬菜,还有人贩卖毒品,贩卖人口,还有更多人在贩卖良心,马同林贩卖的是烟草。
烟草是属于国家专卖的,这是白纸黑字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上面的条款,马同林不是国家,也不能代表国家,甚至不能代表任何人,他只能代表他自己,所以他是非法的。
他靠这非法的营生给自己积累了两千万的财富——这一切,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五年前,他的本金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千块钱,还是借来的。五年的时间,这两千块钱翻了一万倍。
“铛”、“铛”……老钟表敲了九次。马同林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跨过床边一沓一沓的人民币,走到落地玻璃窗边。
正对着窗子的,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小区广场——老人在晒太阳,孩子在玩耍,几只小宠物狗神情悠闲地踱来踱去——和每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样,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这个将近二百平方米的大房子是他去年买下来的,之前他一直在租房子。他不觉得租房子和买房子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他还不想考虑“归属感”这么深奥的问题。房东从来不会逼他搬家,因为他看起来亲切而又和气,绝不会找什么麻烦,他还会经常给房东买一些东西,对于房东来说租给任何人都不如租给他合适。即使搬家也无所谓,除了成堆的钱,他并没有什么重物需要搬运。
让他决心买下这栋房子的原因,正是这里完美的阳光。当初他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满窗的阳光打在身上,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栋房子。
一眼就看上的东西,他一定要拿下。
这是个繁华地段的高档社区,价格不菲,但是无所谓,他觉得阳光是无价的,尤其是在这种讨厌的大城市里,阳光总是过于稀缺,空间总是过于狭小。每当他看到一幢幢高楼上一个个整齐地排列着的、好像一个个骨灰盒一样的格子窗,他就觉得十分绝望——多少人穷其一生,就是为了那无数格子窗中的一个而努力、奋斗、不舍昼夜,这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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