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却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玄林一眼,他沉默而配合,伏在台上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直到有人道:"明石哥哥,喝一碗酒吧。"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来。
正是季宁跪在他面前,手里端了一碗白酒,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明石二话不说,咬住碗沿大口喝了个干净,朝季宁笑了笑,又转回头去。
季宁站起身走回玄林身后,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刚才他在酒里融下的,正是昔日鸟灵醍醐死后所化的那半枚透明舍利子。据石宪说它可以将痛苦幻化成欢乐,那么希望它能够让明石走得舒服一些,这也是季宁惟一可以报答他的地方了。
"大人……"
"是邹安来了么?"玄林蓦地转头,急切问道。
"……"尴尬地一顿,书吏硬着头皮说道,"邹安大人折往大人的府邸去了,让大人办完事再去接旨……"
"好个邹安,好个皇上,他们一定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玄林话音未落,已是一口血喷在判决书上。他闭着眼睛喘了几下,抬手止住季宁和书吏的搀扶,拾起朱笔,就着自己的血把"明石"两个字一笔抹去。判决书的纸张顷刻被笔锋划破,监斩官玄林这一笔,仿佛倾尽了自己一生的力气。
"行刑!"书吏带着哭音的高喊和着台下百姓的欢呼,响彻了整个叶城。静海县惨案的凶手当众伏法、冰族十巫内乱元气大伤、空桑灵力再度强大、帝王之血端倪再现……一个个好消息让空桑人扬眉吐气--云荒,终于又牢牢地回到了空桑人的掌控中,冰族小丑蛰伏不出,更不用说那些软弱无能的鲛人了。此时此刻,冰族凶手的血就是空桑庆典的礼花,映衬着或狂喜或伤感的笑容。
可是,在这个喜笑颜开的庆典里,笑得最幸福纯真的,居然是那万众瞩目的受刑者。血从他四肢断裂的地方涌出,染红了他自己和刽子手的一身,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这种类似于挑衅和轻蔑的笑容让围观的空桑百姓大为愤怒,可是无论百姓怎么喝骂,刽子手怎么折磨,明石脸上笑容的光芒无法消灭。
明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当锋利的鬼头刀依次落下,手足脱离他的身体,他却仿佛回到记忆深处那些本以为遗忘的往事中,散落的幸福如同珍珠一般一粒粒从沙砾中挖出,堆成一捧,照亮了他灰暗的一生。
那在半夜将他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的,是母亲柔软的胸膛;
那对孤僻年少的他嘘寒问暖的,是岑萱姐姐温柔的面庞;
那指着大海和他一起饮酒谈天的,是凤书豪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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