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再不开门大哥可硬闯了啊！”黎戍外头大着嗓门喊。

“少爷，小姐拜佛呢，说不让大声说话吵着她……”小厮讨好地商量着。

以黎狸国舅府内受宠地位，即便是黎戍也及不上，她吩咐谁敢不听啊，小姑­奶­­奶­发起火来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黎戍当然不是旁人，会吃他们这一套？

他小眼睛一眯，白了那个小厮一眼，他平日里是没什么脾气，跟下人也嘻嘻哈哈惯了，但这一瞪眼还是让小厮讪讪，垂首乖乖退到一旁，不敢再拦着他了。

黎戍随即用力推门，门开时候他跟着就跨入了门槛，看着跪佛像前无比虔诚黎狸，问道：“小狐狸，拜什么佛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去？”

黎狸被打断了两次，保持着双手合十动作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很不满道：“大哥，你把我跟佛祖说话都给打断了，我许愿望都不灵了！”

瞧她模样，是真生气了。

“嗨，还跟佛祖说话，搞得一板一眼，跟那个婧小白还有赫将军一个样儿……”黎戍却不管她是不是真生气，一边朝黎狸走去，一边笑道，“近外头不太平，这么晚了你……”

黎戍话才说了一半，余光扫到了一团黑影，他下意识地望过去，对上了一双藏乱发中仓惶眼睛，眉头顿时一皱：“他……”

黎狸见他发现了躲那儿墨誉，只得从蒲团上爬起来，道：“就是个偷供果小乞丐，大哥，你瞧瞧他脏，还弄得一身都是伤。方才有人来抓他，要是被逮住了，指不定要怎么小题大做。”

黎狸模样异常天真无邪，黎戍却盯着墨誉瞧着，一直不曾移开视线，神­色­变了变。然而，墨誉以为自己凶多吉少时，黎戍却收回了目光，手臂圈上黎狸肩膀，恢复了一贯笑脸：“是吗，是个小乞丐就算了吧，反正也怪可怜，走，跟大哥回去。”

黎狸脸­色­有些许沮丧，被黎戍勾肩搭背带着往外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佛像几眼，引得黎戍发笑，问她：“小狐狸，跟佛祖求了什么好姻缘，这样牵挂着？”

“不告诉你！”黎狸撇开头，哼道。

“哟，还瞒着大哥呢，就你那点小心思，大哥还能不知道？不说大哥就开始猜了啊！”

黎家两兄妹走后，外面小厮和丫头也随着他们一同离开，佛堂里安静得厉害，佛像前长明灯还亮着，照得佛祖金身耀眼无比。墨誉视线自门口移开，拖着已半废脚朝佛像爬去，并不远路途，他爬了好久，等到躲佛像后面，­阴­影将他整个人藏起，他这才安定下来。

他敢肯定黎戍认出他了，那一眼对视和凝望以及眼神诧异，似乎都说，他知道他是谁，他也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抓他，但是黎戍却没有将他交出去……

为什么他不说？他这种低到尘埃里罪人，不是该被所有人追着赶着弄死吗？

又或者，黎戍不是不说，他已经对京卫军通风报信，马上就有人来抓他？

如此一想，墨誉又开始惶惶不安，这里非久留之地，然而他再无力气去逃，他缩佛像背后，冷得几乎僵硬。时辰一点一点过去，没有人来，脚边偶尔爬过两只耗子，又被他惊得四窜，他靠冰冷金身佛像上，无声呜咽着哭泣，想着自己连方才耗子都不如，倘若他命可以留到明日，倘若那黑衣人所说都是真，那么，他是否可以重来过？

他不再奢求太多，只求能活着，活着，还能痛，还能哭，就还有希望。

……

黎戍确认出了墨誉，他是人情场上老手，一贯懂得察言观­色­，尤其是对男­色­简直过目不忘，墨家老四风姿男人里头也算佼佼者，光是那双眼他见之就不会忘。

然而，他没有出声，只当不曾瞧见。

黎戍是不信佛法，做事从来只凭自己高兴，他不揭穿墨誉是因为没有必要，若他要死，明日也是要死，外头追捕他人那般多，他又能躲到哪儿去？即便这佛堂中藏得过今夜，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他眼里，婧驸马一死，婧小白成了寡­妇­固然可怜，可她到底仍旧是大兴嫡公主，权势滔天，要弄死一个墨誉，太过容易。他不参与他们恩怨，也不愿小狐狸过多参与。该来总要来，他顺从天命。

“就你那点小心思，大哥还能猜不出来？不就是为了赫将军吗？”回去路上，黎戍勾着黎狸肩膀，笑道。

黎狸当下就急了，身体侧向他，仰头辩解道：“才不是！”

“哦？不是为了赫将军，那是为了谁？”黎戍继续套话。

黎狸心里藏不住太多事，撅起­唇­颇为沮丧道：“我是为婧公主祈福，希望她可以好好……”

“为了婧小白祈福？”黎戍倒真意外了，摸了摸黎狸头：“你是个傻丫头，不为自己，倒为了旁人这佛堂呆了一下午……”

黎狸有些话没说出口，她知道倘若婧公主好好，赫将军也就会好好，如果赫将军好了，她也就……

“大哥，我做得是对吧？”她攥着胸前挂着长命锁，不确定地问，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方才求签求得并不好，她没敢拿出来让人解，竟是支下下签。

“对，你做都对，世上再没有人像我们家小狐狸这么善良了。”黎戍搂着黎狸，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