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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落尽梨花春又了 > 171 添翼 上

171 添翼 上

“可是,她既然早就有着戒备,今日又有了这样的教训,再想叫她,只怕很难了。”

他轻轻一抚我的脸,“朕静贵妃姐妹的牌子,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她看罢了,故意的冷落你,也是因为怕她们要合起来对付你,凝霜,你别放进心里去?"

我心里深深的触动,将脸复又埋进他的怀里,“皇上,您对臣妾的情深恩重,臣妾纵然死一万次,也难以报答皇上的宏恩。”

“胡说什么,死啊活的,”他一把捂住我的嘴恼了起来,“凝霜,朕只有你了,你可万万不许离开朕。”

他的语气听似霸道无比,然而我还是从那里面听出阵阵惶恐无力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沉默,然而他方才说的那些事忍不住就在脑子里不停的翻来滚忽然,我心内一闪,慌忙抬头,笑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皇上淮淮行不行得."

英宏一愣,随即道,“你说来听一听。”

凑到他的耳边,也不禁有了笑意,

我细细的说了心里的想法,听着听着,说完,我笑道,“臣妾只是­妇­人愚见,英宏的睑­色­逐渐的松散开来,眼该当如何,还得皇上自己权衡了."

英宏却是大喜笑道,“好一个­妇­人之见,联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着的,嗯,凝霜,终究还是你聪明些。”

我不禁羞涩起来,垂了头低声道,“皇上缪赞了,臣妾只是想到一句话,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妾在心里将它换了一下,叫以自己的心去度他人的心,太后如此做,无法就是要保自己和家族的百年富贵罢了,皇上不如依着她,也就完了。”

英宏捏一捏我的鼻子,“度得好,度得好,嗯,朕要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慢慢摇头,郑重道,“臣妾什么都不想要,只要皇上记住去年三月在臣妾家府里时说过的话。”

他的神情亦跟着郑重起来,抓起我的手放在胸口,正­色­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朕不会忘记!"

我亦轻声跟着他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臣妾… … 也不会忘记!"

第二日一早,英宏突然下旨,将新进妃殡全都晋了一级,而和贵人则连加了三级,由正六品贵人进为从四品和殡,并由原来所住的锦元宫偏殿移去霓霞宫主殿,任主位。这道旨意一出,宫里众妃又吃了一惊,她们惊的不是新进妃殡们按规矩进位,而是和贵人在连降两级后,不升则已,一升竟然就是三级,在大肃朝历朝历代里,除了是有大功德的,方才会有此殊荣呀。

而更惊人的还在后面,临近除夕之时,英宏又下了一道旨意,封瑾贵妃由从一品贵妃为正一品皇贵妃,统领六宫事宜。

如此一来,锦元宫和霓霞宫的这姐妹两位,宛如烈火烹油般,在宫里的势力愈发不可收拾起来,满眼都是赞赏之­色­,哪里都是阿谀奉承之声。

安婕好等表面上对瑾皇贵妃姐妹阿谀奉承至极,暗里在我面前,却又全是抱屈声道,“皇上定是受了那和殡的诌媚之言,方才对姐姐如此冷落,万没想到,那和殡竟然是个狐媚子的,皇上竟就被她给迷住了。”

我却只是莞尔一笑,道,“安妹妹这话儿可千万别到处乱说,若是传去了皇上或是皇贵妃两姐妹的耳朵里,只怕安妹妹讨不到好儿去。”

安婕好的睑­色­顿时白了一白,停了一刻,就悻悻的走了。

蒋秀自然是不知道内里玄机的,很是担忧的问我,“娘娘,怎么皇上如今倒对那两姐妹如此上心起来,只可怎么好?"

那玺印之事如何能对她说,我只得也装了忧愁的样子来,道,“是呵,嗯,再等等吧,有句话说的好,事缓则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急。”

我又警告她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秀儿,你可一定要沉住气了,就算玉石俱焚,也得等到有把握的时候。”

蒋秀见我如此说,只得作罢,一时倒也被我敷衍过去。

瑾贵妃在被进封为皇贵妃后,并不以我身为昭仪而忌惮我,我也对她逢迎不已。

更是春风得意,和殡的气焰亦渐渐的高涨起来,

言语之间,竭尽趾高气昂之气,我也并不以为见,见了我时反倒同众妃一样。

而因着英宏对我的逐渐冷淡,瑾皇贵妃两姐妹都逐渐不再将我当回事,众妃也以为我终于到了日落黄花的时候,亦跟着幸灾乐祸,而我每日前去荣寿宫和锦元宫里请安时,又是极小心谦卑的,时光飞逝里,我和瑾皇贵妃两姐妹竟然倒也相安无事起来。

如此种种,直到了第二年的二月,突然从塞北边境上传来紧急战事,突厥竟然乘着冰雪连天,我国边境上的士兵身体不适,又是过年之时,守军将士­精­神松懈的时候,偷袭我边境防区,我边境防区的守军将士一个不防,竟然就被他们得了逞,已经连夺我边塞的五座城池了。

英宏大发雷霆,质问为何早不来报,信使极委屈,回报塞北乃是苦寒之地,又加上突厥为怕我军去请救命,在一路上设下层层埋伏,他和十来位弟兄历经了苦难,方才到得京城,饶是如此,当初和他一齐出发的十几个人,如今亦是已经只剩了他和另外两个了,说到这里,那个报讯的军士不禁俯地大哭,“皇上,小人差一点儿就见不到皇上啊。”

英宏见如此,这才压了怒火,忙忙的就调兵遣将,前去救援,而每次调派的御批,他依旧是极耐心的送去请太后批示,若是太后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他也是很诚恳极恭敬的请教聆听,再无一丝怠慢之­色­.

然而,塞北本就是极远之地,路途很是遥远,更加上京城这边过去,又是渐渐春暖的时候,一路上的冰雪正在逐渐消融,路极是湿滑难走,更有不少还是山路的,等到救援的军队好容易赶到时,不但城池又失了三个,就连前去救援的军队,也因为疲惫和不适应,在尚未来得及休整时,被突厥乘势强攻,也是一败涂地,如潮水般兵败如山倒.

消息传到英宏耳朵里时,已经是四月了,英宏这一惊非小,在和大臣反复商议谋略。

好几日之后,毅然决定,他要御驾亲征!

这道旨意随之就颁布天下,军机和兵部随之全部进如紧急调配中,一封封紧急文书流水般送进荣寿宫里,而再和大臣们商议军政大事时,英宏­干­脆派人将太后从荣寿宫里接过去。

对于英宏要御驾亲征的事,太后很是担忧英宏的安危,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万不能让英宏去涉这个险。而英宏和几位领头的军机大臣们却坚持,英宏道,“我朝不见战事久矣,此时突厥有备来攻,边境已经连连战败,无论是军心还是民心,全都惶惶涣散,朕唯有御驾亲征,方才能够大振士气民心,挽回战局,母后,儿子心意已决,请母后不要再阻拦。”

这时,宰相裴正远也奏道,“皇上要御驾亲征之事,已经颁布天下,如今天下军民皆在翘首以盼,皇上金口玉言,一言既出,自当驷马难追,若此时又突然改诏,只怕军心民心更要动摇,如此一来,必定是更加兵败如山倒了!"

他这一番义正词严,说得太后目瞪口呆,就在此时,急报又到,突厥已经攻过了琼关,直逼榆和关之下了,众军机大巨一听,全都大惊失­色­,英宏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后眼见形势如此严峻,顿时也变了颜­色­,”英宏又凛然向太后道,“若国家不保,儿子又何以为君,请母后万万不能再阻拦了。”

太后到了此情此景,也只好点了头,道,“既然如此,皇帝要小心保重了。”

御驾亲征就定在四月十六日,在英宏出征的前两日,我去了荣寿宫跪求,请太后和瑾贵妃恩准我带发去静海庵里修行,为皇上的出征念经颂佛,祈福祷祝。

太后很是欢喜,大赞我赤诚忠心,将我由正三品昭仪晋位为从二品的宣华夫人,并于当日即出了宫,前往静海庵而去,甚至,没来得及见上英宏一面。

静海庵建在距离京城十里之遥的风鸣山上,殿阁巍峨宏伟、飞檐斗拱,极是气宇辉煌。

虽然不是大肃朝第一佛寺,却是历史最悠久的,其佛法宣扬之远,香灰之鼎盛,和龙山寺竟是不相上下。

风鸣山山脉极长,和灵宵山遥相呼应,虽然不算远,然而路途却是极难走,护送我的大队车马直颠簸到半夜,方才顺利到达静海庵。静海庵此时满寺院里俱是灯火通明辉煌,主持早早的就在庵寺门口等候,一见我的车架到达,忙领着寺内一群姑子呼啦啦跪了满地,口里高声呼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蒋秀和小青一左一右扶我出了鸾架,立时就有呼呼冷例的山风吹过来,扑在脸上寒津津的凉,我裹了裹厚厚的斗篷,看向主持,客气的道,“免礼。”

主持早已经将寺里最­干­净僻静的一个院落收拾了备着,进了静海庵,小青自去命人将我带来的东西搬运整理,这边蒋秀随着我先去正殿里对菩萨恭敬拜祭了,又和主持寒暄了一番这才扶我过去歇息。

我心里惦记着英宏是否顺利,又加上有择席的毛病,虽然身子已经是极困倦,然而却翻来覆去的,再不能安寝。

蒋秀正睡在我的身边,见我如此,忙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也不说话,只是轻声叹了口气,蒋秀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忙又问道,“娘娘可是在担心皇上?"

“是啊,这… … ,”我颓然出口。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有神人保佑,自是会吉人天相,遂心如意的,娘娘不必过分担忧, ”蒋秀婉声劝着我,她停了一停,又道,“皇上此时想必也正在为娘娘担心呢?皇上不是说了么,只有娘娘安然无事,皇上才会安心行事么。”

我想着英宏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他是被前年底的那番变故吓坏了,所以,在他要离宫的时候,他万不敢再将我单独留在宫里,唯恐他不在时,我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不测,因此他和我商量好,要我以要为他御驾亲征祈福祷告为由,向太后.恳求离了皇宫,而在护送我的这一帮子里人,有一大半乃是内廷里极­精­锐的侍卫,在我进庵后,这些人就地在庵外扎营,日夜更替的静海庵四周巡逻查防,一时间,竟将个静海庵围得跟铁桶一般。

如此辗转反辙,直到窗户纸微微的发亮时,晨钟“恍恍”三响,我才有些迷糊的样子,然而极快的,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竟忘了身在何处。

咋一见屋子里的摆设,我竟然一个恍惚,寺里的香炉里熏的已经不是在宫里时常用的那种,味道倒也好闻,让人有安心的感觉,我慢慢的静下心里来,这才想起,我这已经是在宫外了。

起身才梳洗了,就有小宫女来报,主持过来请安了。

我略一略鬓边的碎发,因在庵里,今天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云鬓,用了一根样子普通银替子别住了,身上穿的也是极素的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扶了蒋秀的手里,我来到外面的小厅。

主持正带着一个脸儿稍圆的姑子在小厅里侯着,见我出来,慌忙跪下见礼,我命蒋秀过去扶起,笑道,“师太乃是有道之人,却对我这样一个红尘槛内浊人行如此大礼,叫我如何敢当?"

主持笑道,“娘娘身份尊贵,乃是风凰一样的人,天下之人无不尊崇膜拜,今日能到小庵来,实乃是小庵的福,贫尼理该如此.

我凝重了神­色­正­色­道,“我此番来,乃是为了给皇上和太后,以及大肃朝的天下苍生祈福,这里是菩萨的地方,万民众生在这里,膜拜的该是菩萨,我进了家弟子,师太算是我的授业恩师,算起来,理该我给师傅见礼才是。”

说着,那边蒋秀已经取了蒲团来,我深深检枉而拜,师太哪里敢受,慌忙扶起,连道不敢当,亲自扶我坐下了,又说起闲话来。

说话间,她一指立在旁边的姑子道,“回娘娘,这个是贫尼的徒弟,叫慧空,因为贫尼的身子向来不好,所以庵内的事大都是她在把持,今日带她来给姑娘们认识一下,若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吩咐她就是。”

随着说话,慧空已经又行了一礼,我看了看慧空,笑道,“如此,就要多劳累慧空师博了,”说到这里,我垂下头来,笑一笑道,“佛法之事我虽然一窍不通,然而我知道心诚则灵,所以,今日起,我就要两耳不闻山外事,闭了门一心为皇上祈福了,师太以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礼法规矩等,就去了罢?"

师太和慧空忙垂手合十念道,“阿弥托福,佛祖保佑,”主持的语气恭敬,道,“贫尼谨遵娘娘懿旨。”

待她们一出门,大门就立即砰的关上封严,有身强力壮的太监们把守得森严,下人们要进出取物,全走后面的小角门。

蒋秀有些不解,“娘娘,你这是为何? "

我浅浅一笑,“你知道我不爱跟人整日的客套,在宫里时是没办法,这会子难得出来了,又天天弄这么个枯燥严肃的人在跟前转,还不烦死。”

蒋秀也不禁笑了“也是呢,娘娘正好乘着这些日子清净些。”

这时小青笑着进来道,“小姐,咱这院子倒真是清净别致呢,我刚刚看见,咱这里竟然是临着悬崖的,有一间楼阁竟然就是依着悬崖建成,在那里,竟然能瞧见四面八山的好景­色­,小姐要不要过去坐坐的。”

我点了点头,“也好。”

随便用了点斋饭,就扶蒋秀小青过去,那个地方果然像小青形容的,视野极是开阔的,静海庵是在风鸣山的山顶上,此时站在这处悬崖边的屋宇前,只见四边空悬,不知道是白云还是雾气的,在山谷里飘绕,远远的山峰上,是像要滴出水来的浓绿,正是四月天气,上面点缀看丛丛点点粉红浅白的烂漫山花,在山风劲吹下,使劲儿的摇曳摆动着,刹是好看。

我被这一景­色­大大的震撼,放眼看去,天地山脉雄伟壮丽,留下“卿”的一声,仿沸是玉珠落在银盘里,极是清脆悦耳,

偶尔有飞鸟轻灵放肆的飞过好听至极。

山风呼呼的吹在身上,衣袂飘飞中,我刹时觉得,在天地广阔之间,自己宛若是沉落进大海里的沙粒,竟然是如此的渺小虚无,就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将我们扑灭得无影无踪。

蒋秀见我沉凝,忙过来劝,道,“娘娘,这里风大,咱们回去罢。”

我点了点头,慢慢的往回走,才走到住的寝室门口时,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等在那里,我顿时皱眉,如此没有规矩。

这庵里全都是尼姑宫女等,能进来的也就只有太监这样的阉人,这个侍卫怎么竟然进了我住的院子?

正在皱眉时,那侍卫已经看见了我,几步过来扑通跪下,“给娘娘请安,”紧跟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信来,双手捧上,“京内急信。”

我一惊,我刚刚过来,怎么就有急信到了,难道… … ?

这样想着,我顿时咧的满头冷汗,有小太监过去接过信交到蒋秀手里,蒋秀不敢怠慢,

忙交给我,那信用一个极­精­致的宣纸信套封好,上面并没有一个字,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方胜儿,我急急拆开,心里紧张,拆信时手竟然微微的颤抖起来。

那信上的字是极熟悉的,正是英宏一手极漂亮的蝇头小楷,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顺利,明早就可出行,不肯丢卿一人在那孤寂之地,若愿意,卿可由送信之人安排,随我出行。"

后面一个“宏”字,苍劲有力。

我仔细的连看了两遍,这才深吐一口气,顿时大喜过望,向着来人道,“你都安排好了么?"

那侍卫一拱手道,“奴才已经安排妥当,娘娘放心。

我点点头,“好,你稍等。”

说完,不待蒋秀小青来扶,我自己拎了裙子,急急的进了内室,一迭连声的吩咐蒋秀拣紧要的东西快些收拾,蒋秀小青全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停下看着她们,才是无奈的笑着叹气,道,“皇上要我过去跟他会合呢,还不快点儿。“

“啊,真的啊?”蒋秀和小青全都笑开了颜,然而只是一瞬间,蒋秀又鳌了眉,疑道,

“娘娘,小心这里面会一诈?"

我又看了看那封信,笑着点头肯定,“不会错的,是皇上"

小青不解道,“小姐,你怎么这样肯定的?"

我一扬手里的信,神秘的笑道,“这上面有皇上的暗号。”

“暗号?"

我不再回答,只让她去取一套自己的衣服来,将自己装扮成宫女的模样,这边蒋秀已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轻声道,“娘娘,只能带这些东西,拿太多了出去时怕人见了起疑。”

我朝那包袱看了看,微一点头道,“好吧。”

蒋秀出去,严厉的吩咐了把守的人,道我要闭关静修祈福,不许一个外人进来,也不许跟外面的说里面的事,违令者斩。

回来接了我和小青,到了屋外向看那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高声道,“娘娘已经将你要的东西收拾好了,命我们三个亲自送过去,大人前面带路吧。”

那侍卫会意,向着嘎里磕了头,也高扬了声音道,“谢娘娘恩典,"

然后由他在前带路,我混在蒋秀小青中间跟在后面,由偏角门出去,守门的人是认识蒋秀和小青的,见我们拎着东西,只当是我吩咐她们出去做什么,哪里敢拦,很是客气的将我们送了出来。

我住的这个院落处在静海宫的东北角儿上,出了小偏门,转过几个回廊僧舍,就到了静海庵的后门了,门口一样有人把守,只见那个侍卫向正站在门口的人里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过来笑道,“王二哥,怎么,娘娘的东西送过来了么?"

王二哥点了点头,道,“娘娘已经应了,还派了三位姑娘出来亲自办。”

说着向门口的守卫们笑道,“兄弟们辛苦了,在下还要紧着去办差,下午送三位姑娘回来时,我给兄弟们带上好的女儿红来。”

那几位守卫就都笑了,道,“还是别介,这可是佛门圣地,若是让娘娘知道了,怕会要揭了咱兄弟的皮。”

那过来接应的人就催道,“快着点子罢,已经要正午了,别耽误了事儿。”

说看一招手,那边过来一辆马车,待我们三人上去了,赶车的人一甩鞭子,只听马蹄得得声响,不过一会儿,就和静海寺离得远了。

在转过几道路口后,马车停了一停,就听有人问,“妥了么?"

王二的声音应道,“妥了,快走。”

马车重新行进,随即后面又是一片马蹄声响起,我悄悄的掀开马车上帘子看时,却见马车前后,上百位黑­色­劲装的­精­骑,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上山容易下山难,路原本就很难走,此时马车虽然已经是极慢,里面又是有极厚的棉被铺着的,亦更是颠簸得厉害,我昨日本就颠簸到半夜,又没有睡好,此时再受不住,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倒出来,蒋秀和小青此时也已经睑­色­刷白,然而见我如此,仍强挣了来扶我。

如此到了天黑时候,终于到了平坦些的言道上,我稍稍的好受了些,王二在马车外向我问询因是在官道上,他如此唤我道,“主人,可要歇息么?"

我虽然已经很是无力,却还是摆了摆手,蒋秀忙道,“继续前行罢了。”

马车于是又急了起来,此时在官道上,马车纵然快了,铺的又厚,倒也不碍,我平躺了下来,在马车的摇摇晃晃,我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还是半夜时分,马车方才赶到一个把守森严的行营里,在最里面的一座大帐前停下了。

王二在马车外轻声道,“主人,到了。”

我浑身都被颠得散了架,要抬头时,才发现颈子已经酸软到麻木了,蒋秀和小青也已经是七荤八素,勉强挣扎着将我扶起,下了马车。

那虽然是一个营帐,却搭建得很是辉煌大气,用极好的牛皮围挡,正中一个明黄|­色­的宝顶,宝顶当中,一面明黄|­色­团龙锦旗上,书着一个斗大的“英”字,在夜风里呼味味的迎风飘扬。

这时,从大帐里已经出来了几位宫女打扮的女子,恭敬的将我扶了进去,那位叫王二的跟了进来,向我回道,“娘娘,这里是皇上明天要歇脚的行营,皇上请娘娘在这里安心等他.

我身子虽然已经疲软到极点,然而听见他这样说,我心里还是很兴奋,点了点头,道,

“王大人辛苦了。”

王二有些受宠若惊,“奴才名叫王文华,只是个小小的侍卫统领,请娘娘万万不要如此称呼奴才,”顿了一顿,他对边上立着的宫女们郑重嘱咐道,“你们几个好生伺候娘娘,娘娘的身份隐秘,你们的口风一定要严谨了,若有泄漏出去,你们的命就没了。”

那几个宫女脸儿一白,慌忙垂首应道,“是。”

王文华退了出去,那几个宫女见我神情颓怠,忙伺候我洗漱用膳,待到安寝时,看着那明黄|­色­的卧棍和铺陈,我不由筹措起来,这可是皇帝御用之物,纵然无人知道我在这里,然而到底不能大意。

迟疑了半晌,我还是命在边上重新搭了一张卧塌,待到安排妥当我躺下来的时候,大帐门口悬挂的帘子上,已经隐隐有了亮­色­.

因为放了心,又到底颠簸了两日,才一合眼,就不觉睡得沉了,外面怎么吵杂怎么喧嚣我都一点不知,再醒来时,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我这一惊非同,不待唤蒋秀小青,慌忙自己翻身起来,蒋秀和小青是早就起来了的,正在边上守着,见我起了身,她们赶紧过来服侍,我边急急的穿衣边问,“什么时候了?"

蒋秀忙安慰道,“娘娘别急,这会子才是午时,皇上大约要戌时才能到呢,奴婢见娘娘累极了,就没叫醒娘娘。”

我细细一想,确实也是,这才稍缓了缓­精­神,小青端过一个铜镜来,要给我梳妆,我对看镜子照了照,心里不觉一个念头一动,于是吩咐小青将给我备下的衣服全取来,我­精­心选挑了一套颜­色­大气绚丽些的换上,又让蒋秀为我细细的描了远山黛,额前的疤痕上细描了一朵张翅欲飞的蝴蝶,在樱桃檀口上,浅浅的涂上了胭脂,蒋秀的手亦是极巧的,她­精­心的描画一番后,又伸手去那首饰匣子里拣了一枝金镶珠宝松鼠替来给我指上,在发后两边又各是一枝兰花形的白玉吊替,边上水盆里,养着从山野里采来的粉­色­杜鹃,她取了一枝小巧­精­致些的,替在我的鬓边,左右前后打量了,这才取了铜镜来给我照,并抿了嘴儿笑道,“娘娘今日实在是娇媚动人呢,皇上突然的见了,只怕立时魂儿就要迷掉了。”

我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对着镜子看时,顿时就愣住了,只见镜子里,赫然就是一个极妖烧妩媚,眉目含情的俏丽女子,我向来装束都是极淡雅的,此时猛不饰人眼睛里忽的就是一亮.

看着镜子里宛若换了一个人的自己,我渐渐的迷惑起来,方才我正是想着要给英宏一个惊喜,方才如此用心的妆扮,可是,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吗?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为了他的事揪心着,表面上不管不问,实则比任何人都关心,难道我真的只是为了扳倒太后么?

当看到英宏的信时,上面那一句“顺利,”让我的心里瞬间狂喜,在那一刻,我竟好像丝毫没有想到太后,更没有想到是离大仇得报更近一步,我想的是,英宏终于可以不必再受太后的束缚了!

“娘娘,”蒋秀见我愣了,有些不解,忙轻声的提醒我。

我回了神,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掩饰的咳嗽了一声,转头向小青吩咐道," 传膳来罢。”

胡乱的用了几口午膳,我就撂下了,因着不能露面,只得愣愣的坐了盯着桌子上的铜漏,英宏虽然来信说顺利,然而他一时不出京城,随时就有可能再发生变故,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里很是烦乱焦躁起来,不时的命人出去打探消息,王文华进来回道,但凡皇帝御驾亲征,得先要祭祀了祖庙,天地,再由太后,皇贵妃众大臣等送到了十里长亭处,方才能正式起行,又因着是皇帝御驾,又是快不了的,所以,大约得到天黑才能到这里。

我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幸而有探马不时的探着消息,又有京城方面的人穿梭着过来传信吩咐接驾事宜,我听到外面说英宏已经出了城,并且已经在十里长亭和太后等道了别,这才心里一定,真正的放下心来。

随着外面探马报讯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我的心里更是急得像是一刻也不能等,直恨不得就冲出行营,策马迎去。

此时屋子里除了我,就只有蒋秀小青俩,小青见我如此,顿时笑了起来,“从来没见过小姐有这样心急的时候,只是小姐不会骑马,不然穿了太监的衣服,只管先迎过去好了。”

我被她说得脸儿咧的红了,于是假意板了脸,命蒋秀道,“秀儿你瞧瞧,这可是不得了你不快去撕了她的嘴呢。”

蒋秀的­性­子向来是极稳的,此时见我们如此,她不由也受了影响,笑着道,“娘娘也别恼她,只管明儿给她许一个英俊的夫婿去,到时只怕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呢?"

小青顿时脸也像火烧一般,跺着脚不依道,“小姐可别听秀姐姐的,我可是要一辈子都跟在小姐身边的,”说到这里,她忽的一笑,凑到我身边放低了声音道,“小姐您知道么?方才我和秀姐姐出去给小姐取东西时,我就看见那个叫王什么华的跟秀姐姐说话时,那脸竟然红得像猪血似的,哈哈”

是么?”我忙抬头看蒋秀,就见蒋秀的脸此时亦是红到了荐子,她摇着头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我道,“娘娘可别听青妹妹嚼舌头,那个王大人,他… … 他… … 。”

她结巴了半天说不下去,小青不由笑得更是大声,我也禁不住好笑起来,想想王文华倒真的是很老实憨厚的样子,英宏能派他去静海庵接我,必定是极信赖的,此人倒是很有前途呢

看着蒋秀扭捏的样子,早就在心里的一个念头此时逐渐鲜明,我顿时­唇­角微弯,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经过这件事分心,这才觉得时间稍快了些,好容易熬到戍时过了,终于有探马急急回来报讯,皇帝御驾已经到了一里之外,要各人准备好接驾事宜。

我心里一喜,更觉坐立不安,又怕小青蒋秀笑我,只得强耐了­性­子取了一本礼记在灯下看看,然而哪里有一个字是进了眼的。

仿沸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是一个刹那,突然就听得远远的马蹄声一阵一阵如大海里汹涌的波涛般,逐渐推近,不时有快马急急驰进驰出,我忙命小青取来镜子,上下仔细的察看了自己的装束,这才端正的坐在内帐里静心的等着。

又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候,又跟着有人进来三呼万岁了,就听见扑通通的脚步声急急的进了大帐,有人大声的说着什请示着什么?突然,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郎声道,“众爱卿都累,先下去用了膳再来。”

众人齐声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我忙站起身子来,含笑等候.

果然,就见内帐的帘子一掀,英宏一身威风凛凛的戎装,倔傲不凡的进来,他一见我,眉宇间的冷例立时就被温柔和煦的浅笑代替,柔声唤我,“凝霜。”

我笑意盈然,心里有一股忍不住的欢喜,奔腾翻涌仿沸立刻就会从嗓子眼里摔出来般,我情不自禁扑进他的怀里,眼里却又流出泪来,哑着声音叫道“皇上… … ”

英宏轻柔的抚着我的背,笑道,“傻凝霜,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我离了他的怀抱,不好意思的拿绢子拭去腮边的泪,想了一想,却又紧张起来,“皇上那个,得了么?"

英宏点点头,扬声唤进刘喜来,吩咐道,“将玺印取来。”

刘喜忙出去取过一个锦宜进来,英宏快意的将锦盒打开,两颗用黄金镶了金套,上面镶缀着鸽蛋大的夜明珠的和田玉雕就的龙虎玺印赫然在目,我伸手轻轻的抚着玺印润泽的玉身仔细的端详凝视着,心里的惊叹激赏再难掩饰。

只有将这两颗玺印全都掌握在了手里,谁才能真正的掌捏大肃朝的朝政呵!

这两颗玺印一颗是雕成龙头形状,一颗雕成虎头形状,英宏指着那颗虎头形状的玉印笑道,“只有这颗虎头印方能调得动军队,如今边境有了战事,朕要御驾亲千万个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将这颗虎头印交了出来,哈哈”

我躬身一礼,笑道,“皇上如今军权政权都一手在捏,实在是大喜的事,臣妾这里道喜了。”

英宏忙扶起我,笑道,“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呢。”

我垂下头来,“这乃是皇上谋划得当,臣妾不敢居功."

说话间,英宏突然一下愣住的样子,他扶着我的肩膀细细的打量着,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道,“皇上,您怎么了?"

他眼里溢起一股别样的情像来,声音里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道,“凝霜,你今日… … 好美!"

我这才想起自己这身­精­心的妆扮,方才只顾着欢喜,一时竟忘了,此时见他如此在意留心,欢喜无限的样子,我不觉羞了起来,低声扭捏着道,“今日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臣妾想看没有好送给皇上的,就… … 就… … 。”

我羞得说不下去,英宏将我拥入怀里幽然而叹,“凝霜,朕有了你,纵然不要这天下,也是不可惜的。”

他这句话让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忙掩了他的口,慎道,“皇上这话可折杀臣妾了,若是叫太后和皇贵妃听了去,只怕定要问臣妾一个狐媚君王的罪来。”

“她们敢,吻上我的脸,”英宏的声音软了下来,呼吸间有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他情不自禁的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有朕在,从今后,再无一个人能够伤得了你!

我忍不住的沉溺进去,心里满足的叹息着,然而转头瞧见蒋秀小青等全都在屋子里,我顿时脸儿通红,忙推开英宏,羞得脸都抬不起来,轻声道,皇上。

英宏哈哈大笑着放了手,我看了看他身上的戎装,忙敛了心神,唤了蒋秀小青来帮着英宏换了便服,那边刘喜已经出去安排好晚膳,英宏兴致极高,一口气连吃了两碗碧梗米做的米饭,这才住了。

用过膳后,跟随的大臣们又进来侯旨,英宏用眼神示意我先歇了,这才出了内帐,商讨军机大事去了。

如此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直至日上三竿了,也不见英宏下旨拔营,众大臣正在奇怪的时候,就见有急骑来报,边境又有急报过来。

却是报捷的,说皇上御驾亲征的旨意一到边境,边境将士立时士气大震,而之前去支援的军队,虽然吃了败仗,到此时亦是缓和修养过来了,此时竟然就连战告捷,已经一举将突厥攻退出琼关去了。

这个消息,让众大臣全都兴奋不已,英宏亲自提笔给太后报喜,这边就有大臣奏道,皇上,既然边境战事已经缓和,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再往前走,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离了京都,于国事上终究是有许多不便,况且,皇上已经出行,如今战事和缓,就算明日再回去,亦不算是失信于天下。”

英宏沉吟着不置可否,别的大臣也巴不得不去那边远荒蛮之地,于是也全都跟着附和起来,英宏这才点头,“既然众位卿家全都这样说,那联就暂且先在这里等着,看边境战事到底如何,再作决定。”

于是,一帮人马就在这行营里驻扎下来,一晃一个月过去,这期间边境捷报连连,报说边境将士英勇无比,利用突厥对于我朝境内地形不熟悉的弊病,采用游击战术,在断了突厥人的粮草之后,将突厥的兵马切成了几小块,分而歼之,到最后,剩余的小部分兵马,亦被我军将士成功的赶出我朝国境,到此时,已是大功告成,突厥在此次大败后,元气大伤,只怕要休养经年了。

英宏到此时,方才欢喜无限的下旨,命三日后启程回京。

他又假意传下旨意,命人带了车马前往静海庵接我到这里和他会和,三日后好通他一道回宫,并在圣旨上道,定是我祈福心诚,方才令前方战事无往不利,如此贤仁淑德,当进正二品妃位!

我短短一个月之间,先被太后由原本的正三品昭仪封为从二品夫人,再被英宏进位正二品妃位,如此连跳两级,却是大肃朝历来少见的,然而此时满朝都在欢喜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蠢到为此事来扫皇帝的兴,更有一些极会揣测英宏心意的人上折子赞道,“皇帝御驾亲征,贤妃亲往寺庙里诵经祈福,实乃是千古佳话,必将流芳百世,我朝有如此仁君贤妃,突厥焉能不败,苍天如何不佑。”在那折子的最后,大臣还要求英宏,将我的封号“娴”改成贤德的“贤”字.

英宏欣然而准,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去静海寺的车马回来了,一个女子身着绚丽宫装,脸上蒙着面纱由宫女们扶下了马车,款款而进我住的皇帐。

到此时,我方才能够顺理成章的抛头露面,这大帐里闷了一个多月里,困得我实在憋闷,英宏亦是早就看在了眼里,于是,第二天早上才用了膳,他就笑着向我,“凝霜,你可要出去走走?"

“真的吗?这… … 可以的吗?”我不由惊喜莫名。

他的双眼闪亮如暗夜里的星辰,笑着牵了我的手,将一快绢纱蒙在我的脸上,抚一抚的我头发,轻声笑着道,“走吧。”

出了大营,一路上的奴才将士们见了我们,一个个扑通跪倒,口内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声音一时竟此起彼伏,英宏理也不理,有人牵来御马,喝了一声,“驾,”就见马蹄得得,一阵的往营外奔去,他将我拦腰抱起,腾身上马,我们的身后,有大队的护卫紧紧相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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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手抱着英宏的腰,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风声吹在耳边呼呼的响,面纱被吹得紧贴在睑上,一阵丝丝的沁凉,所见到的,四下里极是明媚如画,此时已经是五月里了,然而放眼看去眼前的景­色­,只是没有那些如织锦般绚丽的油菜花了而山野间的花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极浓的绿

绿得仿沸像是滴出水来般的,连一茎野草蔓花、藤萝片叶,都带着勃勃的生机,天地间无限自在,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甘甜而咨意的野­性­气味。

我的心胸开阔,心情顿时大是畅快起来,马蹄得得,在英宏清亮高昂的爽朗大笑里,夹带了我如银铃般的咯咯娇笑,抛洒了一路。

走着走着,他突然一勒遭绳,俯到我耳边来道,“凝霜,这里离咱们前年去的那个地方不远,你可要去瞧准。”

我双手紧揪他的衣袍,已经微微气喘,然而听他一说,我顿时两眼刷的发亮,怎么那么地方,我今生还有再见到的时候么?

顾不得自己疲累,我忙忙兴奋的点头,英宏见我两眼发亮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将斗篷朝我身上裹了裹,道,“若是累了,你就告诉我一声。”

我点点头,像个孩子般迫不及待的催着他走,他将我往怀里带了一带,这才一踢马肚子轻喝道,“驾。”

那地方果然很近,只是方向稍有不同而已,不过拐了几个弯儿,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候

熟悉的景象就已经遥遥可见。

待到跟前时,只见当初那块满是油菜花的田里,此时有几个村夫农­妇­正手拿镰刀在割着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孩正领了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在那溪边的桃树下玩耍,在另一边的一个水田里,两个壮年男子正赶着一头水牛卖力的耕着地。

英宏将我抱下马尚未站定,身后大队的护卫也全都赶到了,呼啦啦四下里分散开来,这个阵势顿时吓得正在田里耕种的农人们魂飞魄散,惊叫着就要逃离。

我和英宏不由相视苦笑,你看那个可还是前年的那个?

英宏看了看四周,突然指着那个八九岁的小孩童道,“凝霜

我忙凝神看时,不由也惊喜得叫了起来,“是的,正是他呢,”那个孩子小时想是在哪里摔了一跤,左眼角上有着一块铜钱大的伤疤,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高声唤他道,“小毛。”

那孩子想是已经不认得我,惊得面­色­发白,然而他却不逃,双手紧紧的将那个尚有些歪歪倒倒的幼儿搂在怀里,虽然怕,眼里却是恶狠狠的光,就仿佛,是一头护犊的小豹子。

看他这样,我倒笑得眯了眼睛,“小毛,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取下脸上的面纱,又在衣袖上扯下一颗用来作装饰的小南珠递到他的面前,他愣愣的看看那颗小珠子,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欢快的叫了起来,“啊,是姨姨。”

他这一叫又看了我后,将在边上欲逃不逃的农人立时全都又吸引过来,一个男子在仔细的看了英宏也叫了起来,“哎呀,原来是前年来过的那位爷和夫人啊,”他小心的看了看我们身后的侍卫们,搓着手笑道,“这个,爷,您的随从,嘿嘿,可真是不少。”

英宏朗声的一笑,问道,“这两年的收成如何啊?嗯,那个税,有没有少交点儿了?"

别的农人们见竟然是同伴所认识的,也全都不怕了,一齐围了过来,见英宏如此问个年纪稍大点 的人笑了回道,“托老天爷和皇上的洪福,收成不错,税也由六分降为四分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什么?还在收四分么?”英宏的额头上青筋一跳。

那个认识的农人却笑道,“已经很好了,自从那国舅爷被皇上给贬了,他就老实了许多,如今咱们只比皇上救令的多交了一分而已,咱们已经很是满足了。”

这时,一个­妇­人盯着小毛手里的那颗珠子仔细的看了半天,突然过来热情的笑道,“这位就是前年送给我家小毛珠子的夫人么?唉,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农户人家,哪里敢要,请爷和夫人稍等,小­妇­人这就回去将它取来还给夫人,”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我忙一把拉住她,“也不值得什么,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这位姐姐可千万别见外了。”

那­妇­人见我如此客气,不觉很是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知道手脚要往哪里放了。

此时能再来到这个地方,甚至。还能再见到熟识的人,我不由分外高兴,拉着小毛不停的问他话,正说得热闹时,突然只停得一声惊叫,“哎呀不好,拣儿掉进河里了。”

这一声惊得我们全都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那个尚走不稳路的幼儿,不知何时竟掉进了那小河里,河水虽然不深,然而他那么小小的身子却足已没了顶,正随着挣扎时激打出来的水花沉浮着,想是口里已经呛了水,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里人虽然多,可是无论是农人还是侍卫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我和英宏两个人的身上,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幼儿的动静的。只听小毛脱口惊叫一声,“拣儿,”整个人就往那河边扑去,那­妇­人更是傲的一声,软瘫下来。

不待我们赶过去,已经有离着最近的侍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只几下,就将那个幼儿托出水面,待我和英宏赶到跟前时,那个侍卫已经划着水上了岸了。

那个幼儿此时已经双眼紧闭,气若游丝,那个­妇­人连滚带爬过来一看,不由又是傲的一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小毛也哇的哭出声来,连声叫道,“拣儿弟弟,拣儿弟弟,你醒你醒醒啊?"

我的心不由自主的被揪紧,小毛的哭声如针般一直刺进心里,紧紧抓着英宏的手不停的摇,我抖着声音连声问,“怎么办,这可怎么好?"

英宏拍拍我的手让我不要着急,他一抬手,就有随行的御医急步向前,自那个手里接过那个拣儿,试了试他的鼻.息后,欣喜道,“回主子,还有救,”说着,他抗起拣儿,走到一匹马跟前,将拣儿趴放在马背上,又命人牵着马不停的绕圈子,众人正在疑惑间,只见那拣儿在马绕到第三个圈的时候,口里哇的连连吐出水来,众人顿时大喜,马匹继续绕圈,直到拣儿再没有水吐出来,口里发出哩哩的如猫叫般的声音,御医这才命止了,抱下拣儿,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着帮他顺气,不一会儿,就听“哇”的一声,拣儿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

那­妇­人也早已经在御医的救治下幽幽醒转,此时眼见拣儿无恙,亦跟着哭出声来,只管扑过去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听,小毛在边上拉着拣儿的手,亦是涕泪婆婆的,让人维着,身子是心疼不已。

御医又给拣儿把了把脉,点头道,“无恙了,只是经过这一遭儿,怕是要受不小的惊吓,小心护个几天,再弄点好吃的给他,过几天就没事了”

拣儿的睑­色­此时已经发了青,窝在那­妇­人的怀里像是烈日摧残下的花朵,整个人都蔫儿了,我瞧在眼里,心内忍不住阵阵的发疼,我的睿儿若是还在,只怕,也是这般大小了。

忍不住走过去,顾不得那孩子身上犹在滴着水,伸手将那孩子轻轻的抱过来,他已经不哭了,也并不抗拒我的接近,小小软软的身子如猫在蜷在我的怀里,我轻轻的抚上他娇­嫩­的脸庞,柔声道,“怎么这样顽皮呢,要是你有个什么不好,你的娘和哥哥,只怕就要哭死了呢?

他像是并没有听懂我的话,只用他那黑漆漆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里有畏怯,也有怯生生的好奇,他原本泥乎乎的小脸在经过河水的清洗后,露出他原本玉雪清秀的样貌,圆圆­肉­­肉­的小脸和沉甸甸的小身子,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家人平时对他有多疼借,照顾得有多好。

我温柔的笑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他黑亮亮的眼睛,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我的睿儿,

睿儿临死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我,那么的清澈单纯,那么的一一信赖!

我的鼻子微微的发酸,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我不敢让别人,特别是英宏看见我的伤悲忙掩饰着笑了向那­妇­人道,“你这孩子生得倒俊得很,也乖,”我又摸摸在边上的小毛的头真心赞叹道,“有如此两位佳儿,大姐可真是有福气的很!"

那­妇­人听我这样说,破涕为笑了起来,满睑的欣慰,“多谢夫人夸奖了,嗯,这两个孩子也确实是乖呢,”说到这里,她又歉意道,“还是我抱罢,已经胜了夫人的衣服了呢。”

我的身上果然被弄得湿了一块,我却不并不在意,拉着那孩子的手,我只是觉得有着万分的不舍,那孩子想来已经是不怕了,忽然的冲着我咧开小嘴笑了一笑,他的笑容清纯千净,如早暗夜的昙花开放,顿时,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春花烂漫,心里如春雪消融般,所有的烦扰苦闷,立时荡然无存.

我掩不住的羡慕,叹道,“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那­妇­人也笑着道,“是啊,我自从见了这孩子,也是忍不住的要心疼,时间一长,我倒觉得这就是我亲生的了。”

什么?他… … 他不是你… … ?”我顿时吃了一惊,说话也忍不住结巴起来。

“是啊,这孩子是前年底里,想真是可怜,那样寒冬腊月的,我当家的去赶集卖货回来时,半夜里在路上拣的,唉,想就那么被亲生爹娘给丢弃在大雪地里,若不是我当家的遇着了,只怕早就没命了,”说到这里,那­妇­人满睑的惋借,“因为是拣的,所以就叫拣儿了。”

"前年底,大雪地里,在哪里,是在哪里?”她这一番话顿时惊得我浑身颤抖,一把揪住她的衣袖,我抖着声音连声催问。"

“啊,这… … ,”她冷不防我会有如此反应,英宏也觉得不对,忙过来将我拢进怀里,

在我耳边轻声道,“凝霜,你怎么了?"

我却一把推开英宏,只管揪着那­妇­人的衣服,“你快说,在哪里拣的,是在哪里?"

正在这时,一个肩抗布袋的男子大步飞跑过来,远远的就在喊,“毛他娘,什么事儿?

有侍卫要上去拦时,只见英宏一摆手,侍卫忙退了下来,那男子已经快步如飞的到了跟

前,小毛娘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见丈夫来了,声音里顿时带了哭意,“毛他爹,你可来了。

小毛爹一眼看到我们,不由一愣,像是在回想什么,突然,他就笑了起来,“哎哟,这位爷和夫人我认得,前年来过的,”我定神看时,这才认出,竟然就是当初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喝茶的那位农人。

我顾不得跟他寒暄,指着拣儿向他急急问道,“这位大哥,听说这孩子是您在前年的一个大雪天里拣的,可不可以问一下,是在哪里拣的?

小毛娘此时已经有点儿回神,见了我这番模样,她不由的警觉起来,将拣儿紧紧的抱在怀里,向丈夫的身后退去.

小毛爹看了看拣儿,摸着头道,“唉,夫人这样问,小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天天气冷,小人卖了货舍不得钱住店,就连夜往回赶,因为天气寒,小的就一路喝着酒驱寒,不知不觉的就多了点儿,这子在哪里拣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像是要印证他话的真实,小毛娘连连点头,“是呢,是呢,他回来时,把这孩子往炕上一丢自己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试探的问,夫人,你这样问是… … ?

他都不记得自己拣了这孩子回来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失望和伤心里,冼若未闻,英宏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他心痛的将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提醒,“凝霜,不可能的,睿儿当时不是已经… … 已经… … !"

他的声音沉重痛楚,不肯将那个字说出来,我却像是有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心来,是呵,不可能是睿儿的,睿儿没有这样的好命,是我亲手将他掐死在我的怀里,我亲眼看着他咽气,我真切的记得他的身子在我怀里一点一点逐渐变凉,他死了,他已经一一死了!

紧咬着­唇­,我死死的看着拣儿,身子微微的颤抖,手指想要抬起却又无力,好半晌,我哑了声音向随从道,“谁带了银子。”

那个叫王文华的,赶紧解开银袋子过来双手捧上,我看也不看,问道,“有多少?"

王文华轻声答道,“回主子,大约有二百两。”

我解下身上的一块羊脂玉佩来,亲手系在拣儿的身上,我柔声对小毛娘道,“我和你家有缘,也和这孩子有缘,这个东西就给他做个念想罢."

又命王文华将那银袋子交到小毛爹的手上,对他们夫­妇­嘱咐道,“这孩子好命,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善心人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怕以后是个有造化的也未可知,你找个先生教这两个孩子念书罢,让他们长大了好为国家效命。”

小毛爹娘惊慌失措起来,连连推脱,呱里敢要,小毛爹向我们道,“这… … 这… … 二百两银子,太多了啊,我们农户人家一辈子挣不到这个数的,爷,夫人,小人万万不能要的。”

这时,王文华劝道,“快收了罢,你们如此心善,这是你该得的,况且刚才主子也说了,叫你找先生教孩子读书,为这个,你也不能推了。”

那小毛爹这才无奈的收了,又拉着小毛娘和两个孩子跪下向我们磕头,小毛娘道,“爷和夫人救了拣儿,如今又如此待我们,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了,请爷和夫人一定得留下名字来,我们回家给爷和夫人立个长生牌位去。”

小毛爹尚不知道拣儿落水的事,就有边上的邻居们简单的向他说了一遍,他是个耿直的汉子,顿时磕头如捣葱般,一定要我们留下名字.

其实,我们这样的阵势和装束,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不俗,此时这样问,只怕亦是有着许多的好奇在心里,王文华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由为难,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英宏,英宏略略的一思索,点了点头,王文华会意,凑到小毛爹的耳边轻声的耳语几句,只见小毛爹顿时脸­色­大变,他扑的将头直直的碴在地上,再不敢抬起来,口里哆嗦着道,“小民… … 小民见过… … 见过· … … ”

他想来是不知道该不该将我们的身份泄漏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周全,英宏点了点头,

喝道,“你只好好的待这两个孩子就妥了,”说着,他一把抱起我,走到御马前翻身上马,扬声“回营。”

马蹄急急,我透过披风的缝隙回头看去,拣儿靠在小毛娘的怀里早已经沉沉的睡得香甜。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心要越来越空,眼里的泪大滴的落下,风儿扑在脸上,脸颊上一片沁凉,睿儿临死前的那一刹,早如一根毒刺般,深深的扎在我的心上,纵然好了创口,亦只是表面,任何轻微的触动,立时,就疮疡立现,鲜血流溢!

待回到营房里,已经是过了午了,才进大帐里尚未来得及更衣,就有人回察道,“太后派了人来,有事要启奏。”

英宏漫不经心的道,“唤进来罢,”我有些担心,“太后来说什么?"

英宏笑道,不过是因为边境告捷的事,派人来贺喜,场面儿上的事,没什么。”

我这才放心,退进内帐里更换衣裳,蒋秀小青看了看我,立时便吓了一跳,小青忙道,“小姐,您是不是哭过了?"

我照了照镜子,睑上果然还隐有泪痕,想到拣儿,我心里又苦涩了起来,正要将这件事说给她们听时,突然就听外面英宏暴怒的一声,“胡闹。”

随着暴喝声,只听“恍哪”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顾不得更换衣裳,忙起身欲出去瞧个仔细,然而又想起后宫不能­干­政,只得站在帘子后,用心的听着。

英宏像是已经怒极了,“她们打的好算盘。”

有人哆嗦着连声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 。”

英宏一声暴喝道,“滚,”有脚步声向内帐过来,我不及回避,帘子一掀间,英宏­阴­冷着脸站在我的面前。

“皇上,什么事,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 … ?”我眼见装不得瑚涂了,忙轻声问看。

他看了看我,眼里满是庆幸和气愤,将手里一封诏书递到我的手里,“凝霜,你自己看吧。”

镶了明黄|­色­边的赤­色­描凤云锦上,裱着上好的宣纸,朱红的凤印明晃晃的刺人双眼,这是太后和皇后下懿旨时所专用的诏书券,我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正二品位宣华夫人沈氏凝霜,贤良淑德,深明大义,在国家和百姓靖难之事,为了朝廷社稷毅然舍身事沸,其情可嘉,其志当励,如今边疆战事顺利告捷,国家百姓之福,亦是宣华夫人事佛祷告之功,太后深怜宣华夫人之志,亦深感宣华夫人之心,为遂宣华夫人之志,今封宣华夫人为静安天师,佑国尊者,踢永居静海庵,长护国家社傻福址,其贤德惠泽,当为后人谨记,永留青史!"

我越看心里越凉,这份懿旨明里是嘉奖于我,实际上却是用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将我软禁在静海庵,一辈子古佛青灯回不了宫!而且,太后在颁这道懿旨时,尚不知道我已经被进为正二品妃了!

我缓缓看向英宏,“皇上… … 这… … ?

他接过那道彭旨,随手一扔,恨声道,“她好快的手脚,这道懿旨竟然就是紧跟着朕派去静海庵接人的诏书去的,只是她稍慢了一步,那下诏的奴才得知你已经被朕接到这里,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可恨… … "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我心里微微的一定,当下就流下泪来,假意道,“太后鱿旨,臣妾

不敢违背,自该奉太后之命去出家,只是… … … … 臣妾… 以后再见不到皇上!

我万分不舍,抑制不住掩面呜咽起来,蒋秀小青听了我的话,也白了脸,只是不敢说什么,一个个的面面相觑。

英宏一把抱住我,“凝霜,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联的,”他轻轻拭去我的泪,

轻声安慰,“你已经在她的懿旨到之前就离了静海庵,又已经被朕封妃,她那份懿旨未来得及颁布,自然就作不得数了。”

我顿时放心,然而我仍然犹豫的样子,为难道,“可是,太后说的有理,为了国家社稷的福,臣妾理该当仁不让阿。”

他却冷冷一笑,“哼哼,贤德惠泽,永留青史,她有两个侄女在宫里,如此“光宗耀祖”之事,怎不留给她家的人去做。”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激昂,“保家卫国乃是男儿份内之事,若是外邦知道我大肃朝竟然要靠一个女人出家来护佑,岂不要笑掉他们的大牙。”

我这才笑了出来,“皇上说的很是呢?"

到得第四日一早,御驾亲征的大队开始拔营回京,沿路皆是鼓乐齐鸣,号角声声,老百姓无不是欢欣鼓舞.我坐在殡妃专乘的赤­色­绘金描风鉴驾里,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紧张,这一个多月里,宫里的尔寞我诈一时竟然像是远了,闲散安逸中,我竟然已经忘了怎么去防范,昨天太后的那道懿旨如惊雷般炸在了我的心里,原来,她早早的就已经忌惮了我,是呵,后宫里原本就是她的天下,纵然她老了,然而瑾贵妃却在她的扶持下紧跟其后,皇后未失势时,亦只是比一个摆设稍好一点,这么些年来,真真正正带给她那个家族威胁的,却只有我,这一点,想必在她当初以那样的殊荣召我进宫时,再没有想到的!只不知道,她有没有后侮过?

我细细的想着自我得英宏的宠爱之后太后的反应,她虽然对我保持着褒奖欣赏的态度,然而事实上她对我却已经一天天的冷淡下来,当初我在睿儿死后那样的悲痛欲绝时,她竟然丝毫不为我感到难过,甚至派了人过来申斥我,道我不识大体。

自从那日起,我本就该看出太后的心的,偏我只顾自己沉沦在对睿儿的伤痛里,无心亦无暇,不肯去多想其中的蹊跷。

那和殡只怕就是特意因为我而召进来的,她绝对不会眼看着当今皇帝的心被她的家族以外的女人所占据,特别是在梅贵太妃的事之后,她更要将一切能够威胁到她家族的利益的障碍除去,所以,她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让我出口去静海庵,想来,那时她就已经打好了这个主意的。

越想心里越寒,然而我却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到如今,我越来越觉得,我当初的那步棋走得太对了,我成功的让英宏和太后之间出了芥蒂,只要有英宏对我的心意不对,我就复仇有望。

只是,这样的日子能够维持多久,英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查探着当年梅贵太妃之死的真相,不定什么时候就水落石出,到时,他们呣子尽释前嫌,那个时候,我怎么办?一定要趁热打铁,我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文武百官在十里亭迎接了我们,稍事休息后,就急急赶往城里,到了黄昏时分,车驾已经到了宫门口,文武百言拥着皇帝的御驾由正乾门而进,而我,因为已是正二品妃,走的亦是乾午门右边的朱雀门,有内侍来报,太后已经携后宫众妃在仪华门前等着接驾了。

我顿时如临大敌,辘辘的车马声听在我的耳里,就如冲锋陷阵前的号角声,我不由自主的挺直的腰背,宛若遇见了老鼠的猫般,浑身的毛刷的根根炸起.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车驾停下,随着内侍官的高声唱诺,蒋秀掀开鉴车的帘子,极恭敬的伸进手来,轻声道,“请娘娘下车。”

握住她的手出了奎车,有小太监跪趴在车旁,我缓缓伸脚踏在他的背上,那边又过来两个宫人将我扶下,尚未站稳,就见四边的宫人太监纷纷跪落,口里高呼,“贤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转头看去,前面的龙扇风盖下,太后正领着瑾皇贵妃姐妹以及众妃等,站在仪华门口笑吟吟的迎侯着。

我挺直了腰背,脸上带着最矜持优雅的笑,扶了蒋秀的手轻轻款款的跟在英宏的后面向太后跟前走去,到了跟前,英宏笑吟吟的向太后拜了下去,我亦是三跪九叩,娇声道,“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却像是没有看到我般,只是对着英宏嘘寒问暖,我心里暗笑,只作不知,默默在跪着,好半晌,太后仿佛是才看见我般,笑了道,“哎哟,怎么贤妃还跪着呢么?”说着忙吩咐边上的宫人,“还不快扶起来呢。”

待我起身,她极亲切的向我笑道,“一早有信送进来,原来皇上已经封了你作贤妃了。嗯,果然是名如其人,贴切的很呢!"

我忙谦卑的笑了道,“都是太后教导有方,巨妾其实是万不敢策这个字的。”

太后微微一摇头,“你也是太谦虚了,这次边境大捷,贤妃实在是功不可没。

瑾皇贵妃要笑道,“妹妹如今得进妃位,实在是大喜,大家都在为妹妹你欢喜呢。我走到她的跟前,大礼拜了下去,恭恭敬敬道,“殡妾见过皇贵妃。”

她笑得亦极是亲和,双手扶起了我,道,“妹妹太客气了。”

安婕好,瑞贵妃等齐齐向我行礼道贺,我含笑道,“众位妹妹不必客气。”

客套的寒暄过后,英宏径对我道,“贤妃一路辛苦,先回宫歇着去罢,晚上的庆功宴你再来。”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忙向太后瑾皇贵妃行礼告了退,扶了蒋秀乘了在宫内行走的小轿径直回了静延宫歇息不提。

到了晚上,我盛妆打扮了一番,去了太后的荣寿宫参加庆功晚宴,才进了荣寿宫正殿,就见英宏换了一身便服,正陪太后在说笑着。众妃自然是早都到了的,一个个花枝招展如众星拱月般围着坐在太后和英宏的身边,不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我向太后见了礼尚未起身,就见太后忽然脸一沉,向英宏埋怨道“沈氏一心为国,舍身事沸,哀家也已经下了懿旨,已经,将她封为静安天神,佑国尊者,却没想到皇上却又将她封为妃,召她回宫,这不是要令天下人笑话么?"

她方才还是笑语嫣然,此时陡然发难,我辞不及防,只得跪着不动,不敢回话。边上众妃全都唬了一跳,忙都离坐起身,站到一边,然而各人的眼里却全隐隐有着得­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英宏的脸­色­微微的一凛,随即笑道,“沈氏其心可嘉,儿子将她封为正二品妃,亦是要天下人知道,仁善忠心之人,儿子必定会善待之,并不会有人笑话."

太后却不以为然道,“可是这次贤妃在静海庵里为皇上,为天下黎民祈福祷告,亦是颇有神效,其心意上天亦是为之感动,边疆之战顺利告捷,实在有上苍之功,如此,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英宏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他语调里有了几分虐气,“怎么母后觉得我大肃朝如今竟要靠一个女人来护持么?"

太后面上顿时一僵,亦是有了几分怒意,“皇上… …

英宏不待她说完,打断道,“我大肃为了天下太平,竟然将殡妃送进庙里去出家修行,这要是传去了外族,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起身来到我的身边,毫无表情道,“贤妃一片虔诚,出宫祈福,天下赞扬,然而点到既可,万不能将国家的安危全寄托在求神拜佛上。”

说着,他冷冷宣布,“朕累了,今晚的庆功宴取消了罢,”伸手拉起我,“贤妃回宫歇

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太后和皇贵妃很是怜借你,这一个月里,你不必给她们请安了。

说完,他不顾太后和瑾皇贵妃的脸­色­难看,牵着我的手大步的离开,出了荣寿宫,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向我幽幽道,“还是在宫外的好,唉… … !"

“皇上好说什么,去罢。”

”看着他紧揪的眉,我心里微微的一痛,然而当着身边那么多人,我亦不好说什么。

只是轻轻的握一握他的手,柔声道,“皇上也累了,就早些去皇贵妃姐姐那里歇着。“

去她那里?”英宏一皱眉,“怎么,你不要朕去陪你?"

我为难的低下头,我不由停了停,然是该去皇贵妃那里去

“可是按规矩,皇上今天应该去皇后那里,皇后… … 她… …

才又道,“如今中宫令由皇贵妃掌管,她就跟皇后是一样儿的”说到这里,皇上自知道,

“又是规矩,哪里来这么多的规矩?”英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焦躁和暴虐,的唤过刘喜来吩咐,“告诉敬事房记册的,就说今天朕是一个人歇在清心殿里,不许任何人去,”说完,他一把拖过我的手,一起坐上我的奎轿,直奔我的静延宫而来。

刘喜是英宏从小儿就贴身使唤的人,自然知道英宏的心意,他命他的小徒弟跟过来小心伺候着,自己就带了英宏的鉴驾以及大批随从,浩浩荡荡的回了清心殿,并将英宏的话传给敬事房,一时间,人人都只道皇上自己独宿在清心殿,而我的静延宫大门紧闭,晚上在荣寿宫的一幕,众妃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平白的在这个时候过来惹躁。

英宏很是得意的对我道,“你看,没有人知道朕在你这里吧,那个什么破规矩,又能耐我何?"

他像个孩子赌气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好气又好笑。五月初夏的天气里,天气已经有微微的闷热,英宏忙了这一遭,额上有着微微的汗意,我忙命蒋秀等备了香汤来服侍他沐浴了,他惬意的歪在内殿里的竹摇倚上,小宫女在一边轻轻的摇着风轮,他牵过我的手笑道,“有一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凝霜,只有在你这里,朕才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防他说起这个,顿时脸红得如柿子一般,咳道,“皇上。”

他却不理,悠闲的晃着身子,“朕有时真的不想再当这个皇帝,巴不得抛开了这天下,去跟你浪迹天涯去。”

她这句话真的吓到我了,我急忙去捂他的口,惊呼道,“皇上,”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感动,亦更知道不能再由着他这样胡说下去,于是,我转了话题,道,“皇上,前天那个孩子你可仔细瞧了么?真真是讨喜得紧呢!"

然而话才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起来,然而他却比睿儿有福多了,大难不死,

他和睿儿是那么的像呵,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世,又遇着了小毛爹娘那样善心的

小毛一家对这个孩子,是真的疼到了骨头里了,这一点,从这孩子落水表现可以看得出来!

但愿从此以后,他可以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长大!

英宏见我只说了一句,脸­色­就黯然下了,知道我又是想去了睿儿,忙握了我的手安慰

“你别想太多了,很快咱们就会再有皇儿的。”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正捅在了我的心窝子上,我再忍不住双泪交流,他怎能知道,良昭仪的那瓶子秋藤草毒膏,早已经断了我再有皇儿的路了。

可是,这一切我怎能让他知道,当下只得强忍了悲痛,死命的让自己止了眼泪,蒋秀正端着一盘子松子在剥,见我这样,慌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叫道,“娘娘,您怎么了?"

英宏也急了,双手将我环在怀里,“凝霜,别哭了,联知道你想念睿儿,”他想了想,忽然道,“嗯,若是你喜欢,朕回头派人去把那拣儿接进宫里来陪你几天,如何?"

真的?”我顿时惊喜,泪眼婆婆的抬起头来,抓着英宏的手不敢相信.

然而我细想一想,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他们生活得很好,咱们还是不要去搅了他们的平静罢!"

英宏想一想,也觉得这样确是不妥,然而他见我这般哀痛凄楚,忍不住满心满脸的疼惜和无奈,伸手来拭了我脸上残留着的泪水,他竭尽软语温言的劝着我,而我亦深知他到底是帝王之尊,纵然他宠我,亦是由不得我一昧的使­性­子。

只得收了泪,眼见天­色­已经不早,我催着英宏歇下了,一天奔波,我亦是疲累到了极点,如此,一夜无话。

然而这一夜到底睡得不安稳,半夜里醒了好几次,到五更天英宏起身上朝时,我已经一点睡意也无了。索­性­就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看蒋秀领着人服侍英宏更衣洗漱,英宏在简单的用了几样点心后,就对我笑道,“你昨日乏成那样,再多睡会儿罢,今日必定事多,朕到晚上再来看你。”

他如此的缠恋看我,若是以往,我必定会想尽办法推了,然而到了如今,我却只是嫣然一笑,娇声道,“皇上别太累了,臣妾吩咐人做皇上最爱吃的获菩凉糕等着皇上。”

他微微的笑着,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流连,我看着他出了寝殿,直到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这才身子一抽,软软的靠在床上.

蒋秀拿了一件薄袄过来给我批上,轻声道,“天­色­还早呢,娘娘再睡会儿罢。”

我不语摇头,看着蒋秀,只觉得心里有千丝万缕的话想要说给她,奈何心绪着实烦乱,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蒋秀见我不睡,一偏身子坐在床边,“娘娘不想睡,奴婢就陪娘娘说会儿话罢。”

这样说的时候,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掖一掖我的被子,她突然想道,“咦,娘娘昨天晚上,和皇上说起一个孩子,叫… … 叫什么拣儿的?"

拣儿的事我尚未来得及告诉她,昨天晚上见我那样,想来她已经疑惑到了极点,然而她才这样开口一问,我的泪就如瞬间崩溃决堤的洪水,哗的就流了满面,用双手捂住脸,我狠命的摇头,呜咽了说不出话来,蒋秀这一惊非小,她一把抱住我,急声道:“娘娘,可是奴碑说错了话,奴婢不问了,奴婢该死,娘娘,娘娘… … 。”

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抬起泪眼婆婆的脸,向她摇头,硬咽了道,“不是,没有… … 不是… … ”

蒋秀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是忙不迭的为我拭脸,连声道,“娘娘别急,奴婢不问了,娘娘别呛了气。”

我到底忍住了泪,待自己平缓了气息,方将前几日遇见那个拣儿的事细细的说给她听,临了我伤心道,“那个孩子真是好福气,我的睿儿… … 我的睿儿但凡还活看,也是… … 那样大了。"

蒋秀没料到竟有这样的事,也愣了,过了半晌,方才喃喃道“也是前年底,也是大雪天里,竟有这么巧的… … 事么?"

忽然,她猛然抬起头来,“娘娘有没有看那孩子的脸上,他的左脸上有没有伤痕的," 她一把抓住我,手上的力气竟然奇大,她的声音亦抖了起来,“那年,皇后的护甲在小皇子的左脸上划得极深,如果小皇子没有死,那么… … 那么他的脸上… … ?"

我当时只顾着自己伤心,倒没想到这个,被她这样一说,顿时也愣了,我努力的回想,拣儿的脸上玉­色­无暇,他的脸上… … ?

突然,我“啊”的尖声叫了起来,身子止不住的颤栗,“秀儿,那孩子… … 那孩子的脸上… … ,”我一下子想起,在那拣儿的左腮边直至耳畔,确实是有那么一道粉­色­斜长的疤痕,

而当时,我只以为那定是他顽皮,不小心划在了哪里方才留下的,竟是一点也没有留心.

睿儿死时的情景早已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回放惊栗了多少回,每每被噩梦惊醒时,我都是冷泪长流,直到天亮,睿儿小小的身子在我的怀里慢慢变凉的那一刹,宛如尖利的钢刺般,深深的扎在我的心头,我从来不肯去想,然而,却没有一刻能忘得掉.

我再不敢幻想睿儿竟然还会有活着的可能,以至于,纵然那拣儿和睿儿有那样清晰相似的地方,我亦是没有将他们两人联系到一起来.

睿儿若活着,他的脸上就应该有那样的疤痕呵,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蒋秀见我脸­色­大变,她也禁不住激动起来,她虽然不敢催我,然而她又哪里忍得住,轻声试探着道,“有的是么?娘娘,那孩子的脸上有疤痕的是么?"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我哆嗦着的身子却已经足以能证明,她说对了。

蒋秀这下更急了,声音亦随之大了起来,“那… … 那娘娘有没有看他的耳朵后面,就是左边的那个耳朵,娘娘有没有看看那后面的有没有一颗红痣的?娘娘,您有没有看?"

“没有,我也没有看的,是懊悔自怨,只知道摇头。

我竟然就没有想到,我真是… … ,”

突然,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直往外冲,连声道,“来人,快,快备轿,我要出宫。”

蒋秀唬得脸儿发青,几步过来,一把抱住我,急声道,“娘娘,您冷静点儿,您出不了宫的,娘娘,您别吵吵啊,娘娘,您… … ”

她的话像是六月睛天里突如其来的炸雷,“轰”的炸进我的心里,我顿时清醒,我此时已经在宫里了,我的身份从来由不得我有半点放肆的时候.

若不是那几次机缘,只怕,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宫的时候呵。

然而蒋秀却已经冷静下来,她将我扶进内殿后,就命小泰赶紧去将安愧请了过来,屏退了屋子里的人,郑重嘱咐他,“你找个缘故,亲自出宫一趟,去找一个叫拣儿的孩子,嗯,他的左脸上,有一道伤疤,你悄悄儿的带进宫来。”

安槐见我像是极在意的样子,不由为难,“可是娘娘,地儿那么大,老奴得去哪里才能找得到的?"

我想了想,道,“你去请皇上身边一品带刀侍卫王文华带你去罢,就说是我吩咐的,他知道在哪里。”

临了,我加重了语气,道,“一定要快,而且切记,除了皇上,不能让别的任何人知道。”

安瑰眼见我这般焦急,知道事态严谨,答了一个“是,”忙忙的出去准备了。

虽然我知道安槐定然不会耽误,然而心里依旧是火烧火燎,幸好英宏昨天晚上已经说了我这个月里不必去给太后和皇贵妃请安,让我可以不用再去为些场面上的事费神.

直到亥时,英宏方才拖了一身的疲倦过来,他知道如今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在用眼盯着我,所以,他依旧是便服简装了悄寂无声的过来。

才见了我,他就命刘喜取过一个碧绿莹莹的东西来,向我笑道,“凝霜,你瞧瞧这块玉,可喜欢?"

我木木的瞄了一眼,就道,“嗯,甚好。”

英宏一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依旧兴高采烈的道,“这是极上品的和田软玉,朕命刘喜亲自去玉房里寻了来,你若觉得好,朕就命人刻成玉宝,在你的册封大典上颁给你。”

我一惊,脱口道,“册封大典?"

他霍眼里全是笑,仿佛将自己极好极心爱的玩具拿出来献宝讨好的孩子,我却拧起了皇上,臣妾虽然是正二品妃,可是,皇贵妃尚未册封的呢,臣妾此时若是… … ?"

他笑着摇头,“无妨,你们两个一起受封,又有何不可!"

我此时满心只惦记着那拣儿的事.册妃大典这样的荣宠光耀的事,我此时竟是一点兴趣也无,当下胡乱点头,“臣妾多谢皇上。”

英宏见我竟然不像他预期的那般兴奋,顿时奇怪,他细细的端详我的脸­色­,这才觉得不对,惊问道,“凝霜,你… … ?”他立时想到太后的身上,“怎么,太后她今天找你了么?"

“不是的,”看着英宏,我觉得到底还是要将那件事告诉他,于是,我扶他坐下,慢慢的将今天早上我和蒋秀的猜测说给他听,临了,我流着泪道,“臣妾虽然不敢说这孩子就是咱们的皇儿,可是,太像了,那时间,那天气,还有,那孩子脸上的那道疤,竟然那么巧,就在左脸上,臣妾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想到这上面来,也没有想着去看看这孩子的左耳后到底有没有红痣,若臣妾当初就留了心,看一看,只怕就是咱们的皇儿也说不定的?"

英宏被我这番话也惊得脸­色­大变,他赶忙命刘喜,“快,你再去御林军那里调派几个贴心点儿的,悄悄的过去接应。”

刘喜忙答应了出去,我靠进英宏的怀里,既不安又忐忑,“皇上,您说,那孩子到底会不会是咱们的皇儿的,咱们的皇儿,他… … 他会有这样大的命么?"

英宏温言抚慰着我,“凝霜,你别急,那孩子到了就知道了。”

我到此时,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度日如年的不停在屋子里转着圈子,蒋秀和小青连声的劝了大半天,英宏又竭力的安慰着,我这才稍有些安稳的样子,眼见着天­色­已经极晚了,我想着那样远的路,回来的路上再带着孩子,亦是怎么也快不了,这才听了英宏的话不再等。

草草洗漱了,上床歇息。

然而依旧是睡不着,只是怕惊了英宏,所以虽然大睁着眼睛,却是不敢动,英宏虽然冷静,但也免不了有些激动,又怕我太过焦急烦忧,说了好些开解的话,直到倦极了,方才沉沉睡去。

听着他重而沉稳的呼吸声,我心里到底慢慢的定了下来,一联困意上来,渐渐的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我终于迷糊了过去。

然而就在我尚半睡半醒的时候,恍惚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可是在这样静的夜里,我还是能听得出,那是安槐的声音。

我心里扑通一跳,顿时就清醒了,看看英宏正睡得极稳,我不敢惊了,一个人轻轻的起来,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上,摄手缓脚的出了内殿,转过一个屏风,大门上绣了金­唇­花的帘子落着,我伸手掀开,在院子飞角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的映照下,蒋秀跟一个什么人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估好在此时对着朝我的方向扬了一扬,我眯了眼细看时,竟然真的就是心内一喜,我正要出声相讯时,突然,顺着凉例的夜风,竟然传来薄秀叩早单俐我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心跳如鼓,顾不得身份矜持,我一把扯井帘子,叫道,怎么了?"

他们没料到我已经察觉,“娘娘怎么起来了,”蒋秀赶忙过来要扶我回垦里,

外面凉,娘娘快回星子里去。

她竭力的压制着自已的哭音,低声道,

我拔开她的手,直是死死的盯着安槐,定定道,“那孩子接来了么?" 安槐忍不住结巴,“回娘娘,这 … 没… … 有… … 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我不肯再忍耐,厉声喝道。

安槐吓得扑一声跪在了地上,“去晚了一步。”

再忍不住大声哭道,“娘娘,是奴才没用,奴才… … 奴才

我强忍着心内的惊惧,”什么?… … 什么叫· · ,… … 什么叫去迟了一步?"

他们这样的反应,万万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安槐俯身在地,抖着声音。声音里满是悲枪惊栗。

奴才们快马加鞭赶到时… … 全村三百多口,全都被… …却发现… … 娘· … … ” 娘

… … 娘娘… … 。

他的话尚未完,我已经大瞪着眼睛,身子一仰,直直向后倒去。

蒋秀正站在我边上步,我就那么硬生生,

见此顿时和安槐同时惊叫着扑过来,落在青砖冰凉僵硬的地上。

但饶是蒋秀手快,“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在我的耳边轻声急唤着。

蒋秀将我抱在怀里,她怕惊到正安睡的英宏,只能轻声唤我。

他们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呵!

这时,突然就听身后寝殿里有小宫女叫着,“皇上。”

介声恭敬的高喊,“皇上口”不知何时,英宏醒了。

“怎么回事?" 大家不敢答话。

英宏的声音如冬夜里的寒冰,冷例得没有一点温度,

当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到了身边时,我突然有了力气,哑着声音叫了声“皇上," “呼”

这才流下泪来,众人全都吓得哆嗦的转身一把抓住来人

英宏眼见安槐跪在跟前,只对安槐吩咐了声,“进来," 亦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就转身大踏步进了屋子。

他弯腰将我抱起,想来那样的场面实在是惊栗勉强将事清说清楚了。

纵然是安槐这样老练的人,亦是哆嗦着连说了好几遍,

在他和王文华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寻到小毛家住的村庄时,已经是过午时候了,然而一进村子,他和王文华就觉得不对,村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空气里散发着闻之欲呕血猩气,此时才是五月天气,蚊蝇尚不多见,然而这里却到处飞舞着大量的苍绳,带着一股尸体上特有的腐败之气,不时的撞在人脸上。

王文华身为带刀侍卫,有着对于某种事物特殊的敏锐,眼见这般现象,顿时觉得不好,忙命手下的人四下里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这村子里,竟然已经没有一个活口,而那些丧了命的农人,除了极少部分有挣扎反抗的痕迹外,其大部分都是死在了床上.

在他们四处查看时,半夜里他出来上茅房时,好容易遇到一个尚有一口气的,人亦是伤得极重,那人强挣着告诉他们,就在头一天一批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见人就杀,他当时惊得大叫了一声,被迎面一刀,晕了过去,直到被他们发现时

两腿一蹬,也咽了气。

眼见事态如此严重,他们不敢怠慢,王文华留下来继续查探,由安槐回来报信,带了几个人急急的回到宫里时已经是半夜,他不敢惊动我们,只请了蒋秀出来商议,却没想到,竟还是被我听见了,英宏也万万没有想到,连夜传下圣旨,

命刑部务必查清此事。在他这位天子的脚下,竟然会发生这样渗烈的事,他又惊又怒,

“我要你找的那孩子, 你… … 你看见了么?”我虽然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回娘娘,奴才带着人看遍了所有死去的婴孩,却并没有看见一个脸上带疤的。“安槐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心里顿时一喜,然而只是一瞬间,我就怀疑起来,安槐必定是怕我伤痛,所以,在如此渗烈的灭村惨案里,那孩子的机会实在是少,方才着意隐瞒的罢。

我连问了几遍,安槐却一口咬定,在那堆死尸里,他并没有发现一个脸上有疤的孩。

安槐的话是那么的笃定,眼看着从他的口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来,我又急又痛,死死的咬着­唇­,恨不得能Сhā翅睛飞过去,亲眼看一看.

我是矛盾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拣儿无论是生是死,若我没有亲眼见到,那分焦躁忧虑就不会消失弥散,可是… … 可是… …

英宏见我如此急痛攻心,他生怕我有什么不妥,彻夜不睡的守着我,我靠在他的怀里,连眼泪都没有了,心里只剩下懊悔自责,若我当时不是只顾着自己伤心,能够用心留意一下,哪怕只是稍稍的想一想,想来亦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为什么?

想到那些前几日还在和我们娓娓笑谈的淳朴农人们此时已经命赴黄泉,并且全都死得这样惨,我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绞痛,拣儿的生死如石头沉沉坠在心上,然而随即一个疑团深深浮上我的心头,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没有根由,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到底是为的什么?

这样想着,我已经喃喃的说出声来,“黑衣人?一夜灭村?这到底是为的什么?"

英宏想来也正在为此疑虑,听我这样说,他也道,“是啊,朕也在奇怪,那些农人们为人憨厚淳朴,按理,不该是仇杀的。”

我点头嘶哑着声音道,“皇上说的是,再说,就算是仇杀,又哪里会波及到整个村子,那个最后死的人也说了,是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夭而降,见人就杀的,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谁。”

英宏突然皱起了眉头,喃喃道,“黑衣人,黑衣人… … ?

“皇上想到了什么?”我瞧着英宏的表情奇怪,忙问道。

半夜行凶,黑衣装扮,如此行径,分明平日里训练有序… … ”英宏的眼里渐渐的有了寒意,拥着我的手臂亦随之一紧。

“皇上是不是想说,这帮人不会是普通的强盗劫匪,分明就是一群经过训练的人,”我脱口惊呼.

他不语,然而脸上的表情落在我的眼里,我知道,我说对了。

可是,既然是训练有素的人,自然不会是平常普通的人,又怎么会突然的对一个村子里普通的农人痛下杀手,并且如此决绝,­鸡­犬不留?

突然,我心内一个念头如雷般,瞬间击中我的心坎,“皇上,难道… … ,难道… … ,是因为… … 我们么?"

英宏一惊了一口气,脸­色­顿时愈发的­阴­郁,他定定的看着我,静静的等着我说下去,

“皇上请想,他们向来与世无争,会跟谁结下那样大的仇来?

我深深的吸咱们前脚刚走,他们随即就被杀个全村一个不留,这件事不是因了咱们,又是因了什么呢?"

想了一想,我又补充道,“前年咱们虽然也去过那里,但那时咱们只带了几分侍卫,是轻装出行,而这才,咱们可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更加上,临了皇上又同意那位王侍卫将咱们的真实身份相告了,如此一来,就难保不会泄漏了出去,可是… … ?"

说到这里,我又觉得圆不上,“可是,此事就算是泄漏了出去,亦并没有碍了谁,平白无故的,亦不至于要灭掉一个村子这么严重?"

英宏也觉得此事着实蹊跷,他拍一拍我的手,“你别胡思乱想了,朕明日一早,再派人去查问,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嗯,安槐也说并没有发现那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就放心罢,更何况,他也未必就是… … "

他话里的意思我怎能不知,可是,无论那拣儿到底是不是睿儿,我心里的伤痛却一点不会少,那个孩子,我是那么的喜欢呵,他那黑漆漆的大眼睛,宛若星辰般灿亮,当他那憎懂好奇的眸子对上我时,我的心止不住的一阵柔软,心底深处溢起浓浓的甜蜜,就那么一下子,四下里漫延开去,直达四肢百骸。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的发白了,窗前案上的铜漏里,显示已经是快五更的天气,刘喜在帘子外轻声的唤道,“皇上,该上朝了。”

我忙强压下心里的急痛,唤进蒋秀等伺候英宏更衣,英宏临走又嘱咐了一遍,道,“朕下了朝就来,”这才极不放心的走了。

蒋秀不停的安慰我,“娘娘,安总管都说了并没有那个孩子在里面的,吉人自有天相,他定然不会有事,左不过几天,一定能找到,娘娘别难过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我只是默默的掉泪,无论蒋秀怎么劝,我也不信,膳食点心端上来,我一口也没有动的

只把蒋秀急得嘴上都要起泡,幸好张才玉过来给我把脉时,说只是急痛攻心,并无大碍的。

待到日头升上树稍时,英宏就急冲冲的赶了回来,他带回一个更让我吃惊的消息,昨天晚上派去接应的人跟安槐走岔了路,由另外一条路到了那个村子,其中一人无意中发现,在半路上的一个水沟里,有大量带血的黑衣,当时他们就起了疑,当到达那个血流成河的村子时,他们前后一想,就更觉得不对,随即派人回头将那些带血的黑衣全都收了起来,而王文华亦发现了一件极惊人的事,村人身上的伤口,竟然全都是深且细,像是一种比剑还细长的兵刃所伤,诡异到了极点。

英宏在看了带回来的黑衣,以及王文华画的伤口的尺寸后,很是吃惊,他万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比自己预期中的还要蹊跷诡异,震惊之余,他更有深深的愤怒,自从他真正掌权统治大肃朝以来,虽然尚不敢说处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也是太平安逸,盛世祥和,如今在他的天子脚下竟然有整整的一个村子被血洗屠杀,这也太过于嚣张狂妄,完全不将他堂堂帝王放在了眼里!

英宏知道我担心拣儿,他又告诉我,确实没有发现那个孩子。今天回来的人回报说,甚至,王文华在安槐走后,就连小毛以及他的爹娘,又细细查找了好几遍,死不见尸。也全都生不见人。

“什么?”我不由更是惊疑,难道就只有小毛一家不见了么?"

这件事到现在,愈发诡异重重,我脱口问道,“整个村子就他们家不见?”

“是的,”英宏答道。我倒吸一口冷气,英宏知道我心里烦,

“不管如何,一天没看见小毛一家,凝霜,你就别想了,”说着一转身,起了眉头恼道,“怎么又没吃东西了么?"

“你们好大胆子。”宫人们顿时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我本就心绪烦乱,忙拉一拉英宏的袖子,见此情景,实在不想又生出别的事,“皇上息怒,是臣妾 是巨妾没有胃口。”

又赶紧吩咐跪着的人,“将这些撤了,去换些清淡的进上来罢," 宫人们如蒙大赦,

忙忙的应了声“是,”手脚麻利的忙了起来,英宏见我愿意进食,倒高兴,他点一点我的鼻子,“朕也饿了,既如此,朕正好也用一点儿。

蒋秀很快命人摆上了清粥小菜,服侍我和英宏用了。也不再追究,为了让我高兴,英宏又一定要我再回床上躺着去,并在床边守着,说定要见我睡着了他才能放心的去清心殿里看奏章。

无奈我只得躺到床上,有脚步声急急的响,“皇贵妃驾到。”

“啊,"

我大是意外,慌忙坐起身子,英宏也皱起了眉,不悦道,“她来作什么?"

这时,就听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道,“皇贵妃姐姐驾临,”眼看已经进了内院,

我无奈,皇上不想见她,巨妾没有不见的理儿,就还请皇上委属一下,英宏却苦了脸道,“唉,朕堂堂天子,在自己妃子的宫里竟然弄得像是做贼!

我正忙忙的起了身,用蒋秀递来的棉布巾子擦看睑,出去了。

我忙按规矩向瑾皇贵妃跪下见礼,瑾皇贵妃是姐妹一起来的了笑道,“姐姐这大早儿的,怎么有空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么。心事深深掩下。”

她却脸罩寒霜,冷冷的去那厅里的正位上坐下,却并不按规矩向我见礼,和她的姐姐一样,,也不叫我起来,和殡虽然身份教我低微径直去那椅子跟前坐下,眼含戏谑的看着我若是以往,我必定会发怒,然而到了此时,我更是谦卑的样子,心里却是暗暗好笑,

跪在地上起来,巴不得她们再嚣张些,语气极是恭敬的道,“皇贵妃娘娘清早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我在地上已经跪得腿酸,

半晌,瑾皇贵妃放下茶盏,抬头间,却像是突然看见般,

对蒋秀道“你家娘娘跪到现在,你是怎么当差易人,拖出去送去刑慎司里打十板子。”

“哟,贤妃怎么还跪着,你也不去扶一下的么?”

她这样突然的发难,毫无来由的对蒋秀下手,顿时将我吓了一跳,随着她的喝声,就有丙个五大三粗的太监进来就要往外拖蒋秀,蒋秀显然没有想到突然间会有这样的事发现,也被下得回不了神,一时间,竟然被他们拖得快到了门口。

“慢,”我慌忙喝住,自己扶了一边的椅子起了身,笑着向瑾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今儿是怎么了,殡妾给娘娘您行礼原是应该的,她一个做奴牌的,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皇贵妃是错怪她了!"

蒋秀已经白了脸,兑一句求饶的话,

听我这样说,她忙跪了下来,但却只是不言不语的垂了头,并不啃响。

瑾皇贵妃只当她已经吓得呆了,“还不滚下去呢。”

当下也就笑了道,“既然你家娘娘为你求情,今天就暂时饶了你。”

蒋秀对着她磕了一个头,是暗笑出声.

却并不出去,反而转身进了内殿,我不由一愣,随即了然,

皇贵妃却不再留意她,只管低了头,时不时笑不笑的抬头,闲闲的拨弄着坠了金链子的护甲,等了好半晌,状似无意的道,“前儿个晚上,皇上在你这里的罢?

281-290宁瑞宫密议

纵然有英宏撑着腰,我亦忍不住手心里冒汗,瑾皇贵妃执掌中宫风印,虽然没有皇后之名,其实就跟皇后是一样儿的了,除了初一十五,皇帝出行前最后一丙一晚,

按规矩都得是陪在皇后身边才是,不管是不是英宏立意,我都是大大的越不敬,于祖

宗的家法国规,更是藐视不敬呵!

她正用心仔细的注视着我,我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具都落入她的眼里,她的笑声顿时冷了起来,“妹妹得晋正二品妃,本宫尚未恭喜你呢,如今能跟本宫齐肩膀站着的人,可就只有你了,你问本宫一大清早儿的过来做什么?本宫能不来吗,如今这宫里头,谁不要巴结讨好你呀,就连太后她老人家,也不敢怠慢了你,就怕皇上一不高兴,就甩脸子发脾气呢?"

她这样话里夹针带刺,话音一落,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嘎咽了道,“皇上前儿晚上在殡妾这里?娘娘是从哪里听到这样话来?殡妾直到昨儿早上,才知道皇上前儿晚上是歇在了清心殿里,也是皇上,太后和娘娘您的洪思,许殡妾一个月不去请安,殡妾今天早上还在想,礼不可废,纵然皇上,太后和娘娘你洪恩大量,殡妾也不能当真就这样轻狂起来,待过了这两天身子好一些,就得去给太后和娘娘您请安的。”

瑾皇贵妃满脸寒霜的,“是么?如此,倒是本宫错怪了你?"

这时,一直在边上坐着的和殡味的笑出声来,对瑾皇贵妃道,“姐姐可莫信她雌黄狡辩的,她分明是仗着皇上宠她,不将姑妈和姐姐你放在眼里,哼,也不知道平时使了多少狐媚子,竟然就将皇上迷得晕了头,还挑唆得皇上跟姑妈生分,”说到这里,她一指我的脸,声音尖厉的喝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慌忙转脸向她,口里喊道,“冤枉,绝对没有的事儿?”然而这样说的时候,我脸上却是极冰冷凛冽极不屑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顿时被激得怒了起来,不由分说,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的睑上,道,“你还狡辩,前晚皇上是乘了你的鸾轿前来,回清心殿的,不过是他的龙鸾而已,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这后宫里,就是你的天下了么?"

“啊”一声,身子整个扑在了地上,无视祖宗规矩,对皇贵妃大不敬,

她犹在说道,“你狐媚君王,挑唆得太你罪该万死。”

这一切全都正中我意,我心里已经畅意到了极点,口里却“啊,啊”的叫不出声,像是

伤得极重,瑾皇贵妃冷冷一笑,道,“皇上让本宫掌中宫令,本宫就绝对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让你这样的祸水留在宫中蛊惑皇上,来人啊。”

她扬声一喝,立时就有五大三粗的太监进来,她指着我冷声道,“太后懿旨,命将她重击三十大板,逐出宫去,”随之她神情一变,笑得极亲切的低头向我道,“贤妃妹妹,太后仁和良善,不要你的命,只命你继续回到静海庵里出家修行,并且,仍然保你荣耀,太后会有旨意下来,道你终究心系佛祖,一定要自请出家,皇上那里,太后也会帮你道别,如此,保你会名垂青史,你就放心的去吧。”

我狠狈不堪,头发散落凌乱的贴在睑上,投过散乱的发丝,我喘着气道,“你就不怕皇

上知道了怪罪你们?"

“怪罪,哈哈,皇上此时正在清心殿里,等他知道了,你已经出了宫了,太后的懿旨也已经跟着传告了天下,又有太后在他面前压着,他们到底是呣子,万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宫妃而反目,到那时,皇上纵然知道了,也已经是无可奈何了,”瑾皇贵妃想来是觉得我太天真,她的语气里满是得意不屑,她又甲手指轻轻挑起一缕,放到眼前戏谑的笑,“既然是自请出家,就得诚心一点,这满头的烦恼丝,就都不要了罢。”

说着,她手一扬,脸­色­瞬间冰冷,“带下去。”

那几个太监吃喝着就过来欲拖我,这样气势汹汹的来势,饶是我心中有底,亦不由的心

里发休,就在瑾皇贵妃姐妹得意至极的时候,只听一个冷例的声音自她们身后闲闲响起,“请皇贵妃代朕转告太后她老人家,有劳她费心了。”

她们转脸看时,顿时睑­色­刷的白了,这边和殡已经掌不住扑通跪下,颤着声音叫道,“皇,皇上。”

瑾皇贵妃满脸见到鬼的样子,张着口愣了半天,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喃喃道,“皇

上,您… … 您怎么在这里?"

“是啊,朕怎么在这里?”英宏慢慢的走过来,也不看我,脸­色­­阴­沉寒例如暴雨前压抑黑沉的天空,忽然,他的声音一冷,“朕如果不在这里,朕的后宫就得被你们乱了个儿了。”

皇上,”瑾皇贵妃睑­色­一僵,然而纵然她已经吓到浑身发抖,亦仍然强撑着道,“这

,这都是太后的懿旨,沈氏诌媚君王,论罪当诛,如今太后只是让她出宫,已经是极宽和仁善的了。”

“沈氏诌媚君王?沈氏做了什么诌媚君王的事?她一没为父兄求官讨爵,二不为自己求封要赏,三更没有在朕面前中伤过谁,她如何诌媚朕了?”英宏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不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姐妹。

瑾皇贵妃姐妹听到这里,不觉脸露羞­色­,然而只是一瞬间,瑾皇贵妃就强挣了­精­神辩道

“若不是她,皇上怎么能和太后生了嫌隙,前儿晚上,臣妾在宫里等候皇上,皇上却… … 都说皇上是在清心殿里歇息,可是却分明有人看见,前儿晚上,皇上和贤妃同乘一座鉴轿,进了静延宫后,直到昨儿早上… … ”说到这儿,她顿时发觉自己失言,忙已手掩口。

然而话既已出口,此时再掩饰,亦是晚了,她狠一狠心,­干­脆哭出声来,“皇上如此对臣妾,着实不公平,若不是贤妃挑唆着,皇上又怎么会这样对臣妾?

英宏顿时眯起了眼,一字一字道,“你敢派人窥视朕的行踪?"

她顿时吓得身子一抖,“皇上恕罪,臣妾… … 臣妾并不是… … 并不是有意… … ,皇上”

“够了,”英宏冷冷的一挥手,“皇贵妃啊皇贵妃,朕枉信了你。”

他命人扶我坐下,指着我对她喝道,“贤妃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如此待她,哼哼,如

此看来,前几天太后那道要她永居静海庵的懿旨,想必也是你姐妹怂恿的罢?"

瑾皇贵妃顿时慌了,慌忙辩道,“臣妾冤枉,那是太后为着贤妃贤良大义,特意下旨,已示褒奖的,皇上,不关臣妾姐妹的事,”说着连连磕头,可怜边上的和殡已经吓到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软瘫在一边哆嗦。

“贤妃贤良大义?”英宏味的笑出声来,“你方才不是还说,她媚惑君王,论罪当诛的

么?"

瑾皇贵妃不觉哑然,她脸上的滑稽僵硬,看在我的眼里,若不是我此时正满心的悲戚责

恨,又惦记着要在英宏跟前做戏,只怕就要笑出声来。

转眼看到和殡,英宏更是恼怒,“你仅仅是一个从四品的殡,竟然敢对着正二品妃指手

画脚,还打了贤妃,实在是无法无夭,谁给你的胆子?"

和殡身子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除了饶命,她再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英宏冷笑道,“由今日的事,就可看出你姐妹二人平时是多么的嚣张,好吧,你们刚才既然一口一个的规矩家法,也罢,”说到这里,他一挥手唤过刘喜,指着瑾皇贵妃姐妹俩,厉声道,“传联旨意,和殡夺去封号,降为从八品更衣,送去永巷思过,皇贵妃行为乖张,言行不检,其德行不能以冠后宫,夺去皇贵妃位分,收回中宫令,降为从二品夫人,亦在锦元宫里思过,无诏不得出宫门一步。”

和殡顿时大哭了起来,挣扎着爬到英宏的跟前,抱住他的腿哭求道,“臣妾知错了,臣

妾再也不敢,皇上饶了臣妾吧,皇上 … … ”

英宏面­色­冷漠,丝毫不为所动,刘喜见了,忙唤在一边已被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惊得呆了的宫人们,“还不快将更衣小主请了出去。”

那宫人如梦初醒,谁敢怠慢,慌忙应了声“是,”说是请,其实是连拖带拉的将和殡架起,硬生生的拖起就走,和殡在被拖出大门的那一刹,绝望的叫着.“姐姐救我,姑妈快救我。”

瑾皇贵妃却早已经面如死灰了,这样连降四级,让她由宫里权势滔天的第一人,顿时跌

得粉身碎骨,她不哭也不求,只是直挺挺的跪着,然而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此时心里除了怨愤不甘外,更多的是对我的刻骨咒怨.

我心念一转,已经扶在椅子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来到英宏跟前,挣扎着跪下,语气既诚.恳又不安的.恳求,“皇上,皇贵妃向来都是极贤惠淑和的,今日… … 今日也不过是领了太后的懿旨而已,并无大罪,请… … 请皇上给臣妾一点薄面,恕了皇贵妃这一回吧。”

英宏大是惊讶,皱起了眉道,“贤妃,她们如此待你,你竟然还要为她们求情么?"

我垂首了下去,“皇贵妃当年救过臣妾,她的大恩臣妾一直铭感不忘,如今这样,也

不过是为着皇上,还请皇上看在她往日谨慎伺候的份儿上,恕了她这一回。”

瑾皇贵妃显然没想到我竟然有如此肚量,然而她微微的一思量,就冷笑开来,我抬头对

上她的眼,双目一对,随即转开,她和我都清楚,我不过是做个贤明大度的样子给英宏看罢了。

英宏自然是不听的,只道,“贤妃,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起来罢。”

瑾皇贵妃到此时,已经深深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英宏也是不会听的,因此,当刘喜

过去很客气的请她回宫时,她一句话不说,向英宏磕了一个头后,也不待人来扶,径直起身而去。

英宏到这时,睑上方才露出焦急关切的神­色­来,将我押在怀里,抚着我红肿起来的睑,歉意道,“凝霜,疼么?"

我垂下头,轻声道,“臣妾不疼,”说着话时,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郑

重的跪下辞其咎,言语无奈悲哀的道,“因为臣妾,搅得皇上和太后还有皇贵妃不和,臣妾实在是难,巨妾斗胆恳请皇上,还是将巨妾送去静海庵罢。”

英宏一把拉起我,“凝霜,这又关你何事,方才她们那样嚣张狂妄的样子,朕全都看见

了,”说到这里,他不禁深深歉意。那个贱人打你的时候,朕因为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就狠了心肠没有出来,嗯,凝霜,你不怪朕罢?"

我宛然叹息,满足的靠进他的怀里,“皇上对臣妾天恩厚重,臣妾感激不尽,哪里敢怪

皇上?"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一紧,叹道,“凝霜,朕终于知道,你初进宫时,有次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因何会一直的说着要跟朕到天边儿去,说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我顿时诧异惊讶,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那件事,恍惚记得,就是从那日开始,他就对自己很好很好了,好到不像是一个帝王应该对妃子该有的,难道,竟然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成?

英宏又接着道,“当时,朕突然发现,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你心中所愿的,亦是朕心

中所想,”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神情里满是落寞和萧瑟,他颓然而叹,“常人只见朕威慑天下,尊贵倔傲,却不知朕却完全做不得自己本分的主啊!"

他这样的口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时近正午的阳光,穿透雕了缠枝四喜如意图

案的窗格子,斑驳的印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分明有一些恍惚的不真实雾掩盖下的花朵,虚幻,飘无,却又哀伤!

“朕年纪尚幼时,先皇就做主为我选了一正一侧两位王妃,在洞房之前,朕都不知道她们是何许样人,待到大些,命运却偏又将生­性­闲散,无意权势的朕安排在这个看以尊贵,实际杀机暗涌的位置上,行动不得半点自由不说,上至皇后,下到殡妃,亦无一不是因为政局的原因选进来,她们看似一个个娇滴滴或天真烂漫,或媚颜承欢,实则贪婪狡诈,狠辣­阴­毒,她们要的,不过是在博朕一笑后所能给予的那些东西,而为了这些东西,她们竭尽排斥算计之能事,后宫里,明里华丽富贵,暗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杀机”他长长一叹,神­色­间是满满的厌恶和倦怠,“朕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住着,实在是…… 憋闷得很啊!"

我万没料到,他的内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感知,原来,这里的女人们玩的那些把戏,无一不是落在他的眼里,他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那么,我呢?我做下的那些事,他必定亦是心里有数的了,毕竟,在这样一个染缸里呆

着,哪里还有人能让自己清白不染.

他的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第一次见你,是朕清早儿起来独自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你一个人在雁心湖上站着,穿一身浅紫的淡装,头上并没有似别的女子那样替环满头,只有一朵芙蓉花,静静的立在头上,湖上的风一吹,花叶子簌簌的摇颤,你浅紫­色­的衣袂随风而舞,竟是极飘逸的,而你却像是很用心的在想着什么,朕在你背后站了许久,你竟然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邪邪一笑的凑到我的耳边,吹着我的耳朵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你看起来极安静极纤弱的样子,手劲儿却不小,那一巴掌打的,朕到现在还疼呢。”

我顿时脸红得像是傍晚时天空的彩霞,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闷闷道,“皇上一身常服,

悄不声儿的站在臣妾身后,继而… … 继而又… … 又动手动脚… … 臣妾… … 臣妾… … ”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起往事,他顿时心情大好,边上伺候的宫人早被这一早已来瞬息万变的变故惊得呆了,此时见英宏时怒时惊,竟然全都面面相觑,不敢有半点儿不妥的样子露出来,生恐英宏转而又冷下了脸儿.

他牵着我的手到贵妃塌前坐下,又极轻的道,“你将朕推入水中,自己却不管不顾的跑了,害得朕狼狈到极点,只得又转回宫去换衣服,只好说是自己不小心失了足,倒将刘喜给吓得没了魂儿,自那以后,就是打死他,他也再不跟让朕单独出来走到了,嗯,朕愈发的没了自由,凝霜,你说,你该如何弥补朕?"

我的脸此时已经涨得如猪血般红,手里将帕子绞来绞去,只是咬着­唇­不肯说话,然而当年初遇的情景,亦是时常在我的心里回转,深幸自己在那样的冒犯天颜后,尚能全身而退。

自从那日以后,朕原本是立意要将你好生处置的,却苦于不知道你是谁,又不愿让人知道这事儿,竟然也不好打听,只好忍了,却没想到,那日到底让朕找见了你,你倒狠,又咬了朕一口,”英宏此时又变得像个记仇的孩子,就差没有嘟起嘴儿来。

我到底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看一看边上垂首立着的宫人,我忙拿帕子掩了嘴,慎道,

“皇上… … ”英宏笑了又道,“朕从你的言谈里得知原来你是新进的宫妃,朕立刻就命刘喜传你于当晚侍寝,没想到来的却不是你,刘喜倒委霍起来,说另外一位正病着,想来必定不是朕遇到的这位,然而朕到底要唤你来维维,没想到,你来了,却偏又那么的倔强,明明是怕的,偏要咬着牙问朕,“该怎么处置臣妾的家?”朕长这么大,你是唯一将了朕一军的人。”

他像是颇有些感慨,抓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叹道,“朕开始时亦只当你是和别人

并无两样儿的,然而那日,你病得极昏沉,一直抓着朕的手不放,哭着叫了要跟朕到天边儿去。说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自从那日,朕心里就软了,总不愿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他的话很是诚恳真挚,我万想不到,竟然是我病中无意的一句话,引得他对我如此的垂怜眷顾,心里喃喃感慨,我只想着要说些什么,突然他话风一转,问,“咦,凝霜,那日你… … 因何会一直说要跟朕去天边儿去,你… … 你是想起了谁?"

我辞不及防,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满室的旖旎风光顿时不见,英宏的脸上依旧带笑,

像是极无意的随口一句,再轻松不过的样子.

我的手心里慢慢的,慢慢的沁出了汗,是呵,当时我还于贪泊他,这样深情灼热的话,自然不会是对他说的,那么,是说给谁的?

我能告诉他,我其实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表哥么?我能告诉他,那样灼热炙烫的话,乃是说给他以外的一个男人?

然而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我,不容我有丝毫回避躲闪,我非答不开。强按住心里的慌乱

,我硬着头皮道,“臣妾当时病着,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今听皇上说起,臣妾跟梦似的,哪里就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想到了谁呢?"

这样的话,终究只是搪塞,我志忑不安,不知道英宏会怎样反应,他的眉眼里看不出丝毫变化,我细揣度看他的神情,竟吃不准他到底信了没有?

他这时却像是有点儿累了扭了扭颈子,忽然扬声唤道,“刘喜。”

“皇上,”刘喜极快的在帘子外应着。

传朕旨意,至今日起,中宫令交由贤妃掌管,后宫之事,全部移交贤妃打理,”他向

我一笑道,“凝霜,以后得辛苦你了。”

然而他又很高兴,“中宫令在你这里,以后朕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过来,不必颐着那劳什

子规矩了。”

我却已经惊得呆了,中宫令,交给我?

“皇上,万万不可,”我随即回神,慌忙扑通跪倒,语气急迫恳切道,“臣妾无德无能

,绝对不是能执掌中宫风印之人,请皇上三思,另择贤明,”说着,我神­色­坚决,深深的碴下头去。

英宏摇头浅笑,“无论是德行还是聪慧,你都是当之无愧,再说,如今后宫里,除了皇

后,唯有你的位分最高,你不执掌,难道是要朕再交回宁瑞宫那无良人的手里去吗?"

他这话叫我顿时哑然,是呵,瑾贵妃被贬,如今宫里位分最高的,就是皇后,我和安婕好了,这中宫风印是万万不能再交回皇后手里,安婕好在我之下,中宫令再没有交给她的理儿。

他弯腰牵了我起来,语气温柔,“朕知道你生­性­恬淡,是最不耐烦面对那些琐碎的,可

是,除了交给你,朕又实在是不能放心了。”

中宫风印,向来是后宫女子最趋之若鹜的,然而在此时,他倒像是在求我般语气,倒让我悻然起来,我只得屈身为礼,“既然如此,臣妾就暂且先保管着,待皇上另有贤能时,臣妾再交出来。”

他这才满意了,笑着挽了我的手,“朕已经命钦天监择选良日,为你行册妃大礼,凝霜

你高兴么?"

我呐然良久,我的正二品妃,能够千秋常建,方才极感激恳切的道,“臣妾自从四年前进宫,由一个小小的贵人,到今皇上对臣妾的垂怜眷顾,实在是罄竹难书,臣妾至死,亦无以为报,唯盼皇上如意吉祥!”说完,我排山倒海的深深拜了下去!

英宏急急来扶,“作什么动不动就拜,你的身子受得了么?"

见我神­色­凝重,他也忍不住的感叹,“得卿如此,夫复何求,朕亦是感谢上苍,为朕送来你这个知心解心,恬淡贤良的爱妃,朕心已足呵。”

我随着他的手站起来,忽然,我又擎起了眉头,极忐忑为难的道,“皇上… … 。”

“怎么?"

我缓缓看上他的眼睛,满是担优焦虑,“可是,太后那里… … ?

我没有说完,但是英宏一下子明白了我的疑虑,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和殡嚣张,冒颜犯上,按例当死,朕能留她一命,只将她降为更衣,已经是看太后的面子了,皇贵妃其德行不足已冠后宫,联收回她的中宫令,只降她两级,亦是给太后留了面子,凝霜,你不用担心,一切朕自有主张。”

我这才稍稍放心,英宏向刘喜一摆手,道,“去罢,”刘喜恭敬的应了,随即出去传旨

这时已达正午,外面已摆好午膳,我知道英宏还有政事要议,于是赶紧将这些事先且按

下,服侍英宏用了膳,英宏见我此时­精­神情绪比早起时已好了许多,嘱咐了蒋秀等好生服侍后,这才起驾去了清心殿.

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英宏明黄|­色­的鉴驾渐渐隐在翠­色­烟柳中,我这才身子一软,如被抽

去了骨头般,一下子靠在门框上.

蒋秀从后面托住我,我们双目一对,不由会心而笑,蒋秀扶我坐到椅子上,屈身而拜,

道,“恭喜娘娘得掌中宫风印,成为后宫之主。”

小青小茶以及满室的宫人也全都齐齐而拜,我浅浅一笑,道,“赏。”

众人欢喜,由小青带着退了下去,我此时身子已经瘦累到了极点,从昨夜到现在,先是拣儿的生死,后是这样惊险尔真的宫变,这些全都让我耗尽了­精­神,扶了蒋秀进内殿躺下时,我的身子上还有着不­干­的汗意。

蒋秀拿过一把扇子,轻轻的给我摇着,我看到她的睑到此时亦是白的,她道,“娘娘,

今儿真是好险,幸好有皇上在这,否则… … "

这样说的时候,她到底掌不住,将脸转向一边,肩膀一抽一抽,仿佛是秋风里的落叶止不住的颤抖。

我缓缓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她的手正微微的轻颤,连扇子亦都握不好,她像是竭力的在忍,终于转过头来时,眼角尚有未­干­的水意拭在她的眼角,语气轻缓,却不见不丝温柔,道,“秀儿,别哭,我摸过枕边的丝帕,轻轻还没到哭的时候!"

蒋秀点头,“娘娘说得正是呢,一切才刚刚开始,咱们后面的路,更是凶险了.

我放下帕子,软软靠在芦苇花做成的风枕上,脸上不见一丝表情,“我们算漏了一着,我皇宠日深,风头眼难着就要盖过锦元宫时,想来就已经引起太后的忌禅了,否则不会在大选秀了,就竭尽荣宠的将她那侄女召进宫,并且,前些日子里,皇上告捷的信才送进宫,紧跟着踢我永居静海庵的懿旨就到了,她那是摆明了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将我发落了。”

蒋秀脸­色­­阴­郁吓人,“正是呢,然而人算亦不如天算,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待到娘娘

回宫了,她竟连面子上的客套都顾不得,径直向娘娘您发难,今日,若不是皇上偏巧儿在,只怕,娘娘您已经......"

想到早上的惊险,我不由心内一寒,此着虽然险,但是确其有效,只要我出了宫门,太后的懿旨一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英宏纵然气愤恼怒,但终究还薄领着皇滩宜再不好又将我硬接了回来,他绝不肯让天下臣民知道,原来太后和皇帝已经不绪子’。

“天意,”我不由颓然长叹。

蒋秀闻听不由转头看着墙角,多宝格的架子上,一尊紫檀木雕成的送子观音慈眉善目,左手握着的杨柳枝似正随风而舞,蒋秀不由双手合十,垂眼喃喃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

她放下手,转过身子面向我,又道,“娘娘,早上的那变故,只会子只怕宫里人已经全知道了,别的还好,就还是太后那里,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愈发要恨着娘娘了,咱们可得加倍小心!"

这也是我所悬心的,想着英宏的话,我稍有安心,然而再转而细想时,我的手心里又捏了汗,“如果中宫令在咱们手里,虽然方便许多,但是咱们的手脚也得快着些才好,万一皇上查出那个梅贵太妃的事其实是… … ,就算不知道是咱们做的,但是他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消除了,只怕… … ?"

蒋秀的神­色­顿时一凛,正­色­道,“奴婢也正要提醒娘娘呢,皇上的­性­子刚硬,最恨人欺

满自己,太后就算真的杀了他母亲,亦到底是照顾了他这么多年的,一个铁锈匣子,就能让皇上的心冷到了这般地步,这就是镜子了,若是他知道娘娘其实… … "

我微微合了眼,蒋秀说的亦是我所想的,他今日问我,那日我病得昏迷时,口里叫着要

跟他去天边的人是谁?虽然敷衍了,但到底是牵强的,他这么久都还记着,只怕,此事早在他的心里疑虑很久了罢?

我突然觉得,其实我根本没有看透过英宏的心,他对我是那般的好,他对我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可是有像他对我这般的心去对他?

蒋秀见我不想再说,也就住了,放下床前的纱慢,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心里思绪万千,一忽儿想到拣儿到底生死如何,一忽儿想到太后将如何对付我,一忽儿,又想着英宏今夭突然对我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翻来覆去,过了许久,想是一夜没有合眼的缘故,仿沸只是一忽儿,就听见屋子里有人轻声问,“娘娘睡了?

到底迷糊起来,半醒半睡之间

是英宏。

我突然的厌倦起来,不想再去面对他以及所有可能再发生的事,我只作还未醒的样子,

懒懒的蔽了一个身,面向床里,然而心里不知道为何,竟然安定起来,不多久,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直到大约五更天的样子,屋子里有了容容率宰的动静,我方才慢慢睁眼,只见蒋秀正带

着小青给英宏更衣,见我醒了,英宏笑道,“是朕吵醒你了么?"

我尚恍惚,愣了一愣间,才回过神来,赶忙坐起,惶恐道,“臣妾大胆,竟然不知道皇上是几时过来的?"

他笑着将我又按躺下来,“朕来时,你已经睡得沉了,朕就没让人叫醒你,嗯,你再睡会儿。”

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我心里微微一暖,然而一看窗外,又慌忙坐起,“呀,天亮了。

他却不解,“天亮了,你急什么?"

我不由好笑起来,“还不是皇上给臣妾找的好差事?皇上将中宫令交给臣妾,这以后每只怕这会子天带着众姐妹去给太后请安的,就该是臣妾了,”说到这里,我笑了起来,“嗯,众姐妹都已经在来静延宫的路上了。”

他这才省起,不由歉然,“倒是朕的不是了。”

说话间我已经起了身,见他认了真,忙收敛起笑容,正­色­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是应该

的,方才只不过是同皇上说笑罢了,皇上万勿当真。”

说着,我就要跪下来请罪,英宏忙一伸手挡住,急道,“作什么动不动就跪,夫妻之间

也要这么多的礼么?"

我只得止住,于是亲手为他系上明黄|­色­哀袍的带子,陪着他用了些点心,这才看着他去

蒋秀早捧了一件紫­色­百风团花的宫装等看我,笑道,“娘娘今日第一次以后宫之主接见众妃的拜磕,万不能随便了,这件衣服是奴婢亲自去尚衣监里命人赶的,娘娘看可合意。”

我细细的抚摩,这件衣服极是细滑轻薄,触手和软凉沁,乃是用上好的江宁织造进贡的

云锦所制,听说这种丝帛极是难制,除了全是手工外,工序更是繁琐,一个工人终一年之工,亦只能织出几尺来,向来都是宫廷御用之物,纵然如此,亦不是每个宫妃都能用得起的。

我坦然而受,由着蒋秀和小青小心的将它穿在我的身上,百风团花的图案,印得我整个人贵气勃发,蒋秀给我细细梳了飞风鬓,三枝赤金流彩的金风摇尾金步摇,分别Сhā在发鬓的正前以及左右,风嘴里长长的理路末稍,皆是龙眼大的南珠,随着我的摆动,互相撞碰着,有极轻微的叮当声传进耳朵里,分外悦耳。

睑上的妆容是我亲手画就,螺子黛细细的描出远山黛,胭脂轻扫面颊,原本苍白的面­色­刹时露出几分鲜活之气,蒋秀取了颜­色­稍沉的胭脂来涂在我无血的樱­唇­上,再看镜子里时,已经分明是一个明眸皑齿的极明艳的女子了。

只是,容颜再艳,亦掩不去眼里的那一片暗沉死水,仿佛窗权子上雕刻得极­精­细的缠枝

梅花,纵然清艳脱俗栩栩如生到仿若真物,亦到底是无生气的一块死木头!

只是一忽儿间,天­色­就已经大亮了,我正在用着早膳,裁雪进来报说,安婕好和端殡几个,已经到了。

我眉眼不动,头也不抬,冷冷道,“叫她们等着。”

蒋秀训斥小茶,“没见娘娘正用膳呢?"

裁雪吓得一缩脖子,慌忙退了出去,我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嘴上的胭脂已是糊了,蒋秀­干­脆捧进水来,我洗了睑,又慢慢的重新描画一番,看看太阳已经露了脸,这才理一理袖子,道,“出去罢。”

前面正厅里,上至安婕好,下到六品以下的各宫小主,全都已经在了,蒋秀一挑帘子时

,有小太监高声唱道,“贤妃娘娘驾到。”

满屋子妃殡全都呼啦啦应声跪倒,恭声呼道,“见过贤妃娘娘。”

我两手轻轻的拎着裙摆,倔傲的端然而进,款款走到正位前,落坐了也不说话,先端起茶盏来轻轻一抿,方才柔声道,“众位妹妹免礼。”

安婕好等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极恭敬小心的起身,我端正和婉的笑道,“我蒙皇上信赖

,命我暂掌中宫风印,虽然只是一时权宜,但亦不能敷衍了,只是我到底年轻,来日里若有个不妥的,还望众位妹妹多多担待了。”

安婕好极谦卑的笑道,“娘娘向来贤良淑慧,最是温和公正的,来日有娘娘执掌中宫,

殡妾等俱心口相服,再无二话的,又哪里来不妥之说。”

众妃跟着道,“处处准娘娘马首是瞻就是。”

我这才一笑起身,“既然众位妹妹看得起,如此,客套的话说得了就显得矫情了,咱们

这就去荣寿宫给太后请安罢。”

众妃齐声应了,我神­色­矜持端正,领头而出,然而眼光一扫,就见紫芫正站在众妃最后,神­色­漠然的遥遥看我,和我目光才一对上,她即刻垂下头去,身子凝立宛如宫门前的大石狮子,屹然不动。

我心内微微一黯,定是恨我无情无意的。

有万般的内疚油然而起,自我刻意冷落了她至今,有一年多了,她必想到她对我的深重如海的情意,我心里微微发酸,看着她的眼光,亦忍不住的柔和起来。

到了荣寿宫,我脚步顿时凝滞,心内忍不住暗生怯意,她不但没有将我除去,反而两个侄女全都在我的宫内被贬,甚至,中宫金宝更落在了我的手里,如此重创,纵然她贵为太后,身份尊贵至极,权势滔天至极,亦是免不了元气大伤了。

如此变故,不可避免的将我推到了和她对立的地步,并且,是如此明白清楚,让彼此连客气掩饰一下,都觉得难!

这一点,只怕不单是我明白,宫里所有的人亦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在经过昨天的变故

在英宏贬皇贵妃,惩和殡,踢我中宫令的旨意下了后,宫里所有的人亦是看得更清楚明白了。

可是,我已是退无可退了,看着的荣寿宫门上那三个硕大的烫金大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我只是微微的一眼晕,就深吸了一口气,从­唇­角上溢起最得体最矜持的笑意,昂首傲然而进

太后一反往日常态,竟然一身极正式的酱红­色­彩风宫装,气魄之凛然,和我身上的紫­色­百风宫装不相上下,头上Сhā着的紫金盘风钗,亦是在极正式的宫宴上戴的,脸上薄博的施了一层水粉,浅­色­的胭脂衬得脸­色­红润鲜亮,整个人竟然­精­神许多。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荣寿宫正殿的位子上,脸­色­冷漠不见一丝喜怒,我不卑不亢的带着众

妃齐齐拜下,“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的脸上慢慢的绽开了笑意,颗首道,“快起来罢。”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我顿时一愣,太后一如往日般和蔼,只是说了几句家常客套的话,就吩咐,“罢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去罢。”

她这样隆重的装束,却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几句,顿时让我不解,然而,我纳闷的同时

,竟又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我是如此的怕见到她。

起身行礼告退,太后的睑上溢起如三月暖春的笑意,婉声道,“贤妃留下。”

我心中一凛,她的脸上最是平和不过的表情,让人恍惚觉得,那只是一个极慈爱的老人想和自己宠爱的晚辈说几句体己话而已.

强按住心里的紧张,我面­色­平静的命众妃先退了,谦恭得体的笑向太后,“母后有什么吩咐吗?"

这一声“母后“出口,就见太后的脸咧的冷了下来,然而她亦是无话可说,大肃朝的规矩,除了皇帝和皇后外,执掌风印的妃殡亦等同于皇后,在太后面前,亦要呼为母后,因此,这一声母后并不仅仅是称呼上的不同,更是身份尊贵的彰显。

然而太后到底不同于她的两个侄女,皇宫生涯的多年历练,已经让她练得波澜不惊,只

是极快的一瞬间,她就笑道,“昨儿个皇上的旨意下来,皇贵妃姐妹轻狂不懂事,已经被圣意斥惩,亦是咎由自取,如今中宫风印交给你,哀家也是极放心的。”

她轻轻一句轻狂不懂事,就将俩个侄女的嚣张跋窿给带得云消雾散,更仿佛昨日那场变

故丝毫不与她相­干­般,我心内冷冷而笑,脸上却是极谦卑的道,“臣媳惶恐,道自己资质蠢笨,无德无能,原本也回了皇上实在难堪此任,然而皇上亦说了只是让臣媳暂时代管着,待日后有了贤惠淑德的,再交出去。”

太后微微的“哼”了一声,“在皇上眼里,贤妃哪里会有不好的时候呢,只是皇上尚年

轻,­性­情上到底莽撞些,行事不计后果,唉,如今只怕是要叫外巨们瞧笑话了。”

我霍眼不动,只作不懂,“母后缪赞臣媳了,皇上虽然年轻,然而行事果断沉着,又哪里有什么笑话会给人瞧?”说到这儿,我语气忽的冷冽,“再说,做臣子的,终究是要守着自己的本分,又有谁那么大胆,敢来笑话皇上呢?"

太后的面­色­一僵,眼里隐隐有了怒意,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又笑了起来,

“贤妃说得甚是有理,这句话用在宫内亦是一样,都该守看自己的本分了。”

她的话已是说得极赤­祼­明白,我笑得更是灿然,轻飘飘的回了过去“母后教导得极是,

皇上也常跟臣媳说,不管是宫内宫外,各人都得守着各人的本分了,若有谁持宠生矫,跋息犯上,凭她是谁,都绝不轻晓。”

我这句话暗指她那位已被关在永巷的侄女,一个小小的从四品殡竟然敢掌括正二品妃,可不是不守自己本分么?我目光扫过太后的脸,她的睑上有着暗淡­阴­沉的晦­色­,那一身极正式的妆扮原本应该是雍容贵气,然而不知道为何,此时看在我的眼里,竟然是那么的滑稽好笑,就仿沸,一个人在极寒的冬日里,穿了一件华丽的薄丝长袍,纵然风华绝代,亦是不合时宜。我突然大悟,原来,她这一身乃是穿给我看的,就如她方才说的,要我明白她的身份,继而,明白我自己的身份!

太后似是而非的警告,全都被我极巧妙的拨开,不由眼里寒意更甚,我看在眼里,忽然顽心大起,亦是想要让她不必再将心力只放在我的身上,我笑着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了母后可曾经听说过宫内私底下流传颇盛的一个传闻?"

她果然一愣,脱口道,“什么?"

我脸­色­凝重,颇愤然的道,“自从前些日子皇上无缘由的将一位先帝的才人追封为贵太妃,这股风声就在暗底里流传开了,臣媳一向闭门不出,竟然直到这才回宫了,方才偶然听起。”

说到这里,我却又顿住,随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了赞道,“牡丹花笑金细动,传奏

吴兴紫笋来,顾清紫笋茶这样的世间极品,也只有在母后这里才能尝得到了!"

她的脸上倒也是不动声­色­的,笑得极和蔼,“贤妃喜欢,待会儿带一包回去。”

我谢了,于是,两人竟然细细的就这顾诸紫笋茶讨论起来,绝口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就

仿佛,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原本就是为这茶来。

可是她这个样子,已经泄漏了心内的虚乱,我心内安稳,只是闲闲的和她说看话,突然

,她就像是极无意的随口问起,

“嗯,贤妃方才说什么?皇帝追封梅贵太妃,宫里流传着什么来着?"

我心内暗笑,亦跟了装看才想起的样子,歉然道,“哎哟,维臣媳这记­性­,竟就顾看喝

茶了,”说到这里,我灿然而笑,道,“也是母后这茶实在太过好了!"

太后只得又耐了­性­子同我寒暄,待到一杯茶喝千,我这才道,“那件事已是流传得很了

都说是因为当初从祥芙宫里找才来的那个铁匣子里大有玄机,皇上这才如此重视,并且… … ”说到这里,我又是一顿。

太后眉头极不耐的一挑,“并且怎么?"

我望了眉,压低了声音道,“流言传说,皇上不但重视,并且,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

直都在暗里查访着什么?好像是… … ,是… … 是关于梅贵太妃的死因的。”

说这话时,我仔细留神着她的神­色­,她的睑­色­像是平静至极,可是我眼光扫处,她头上

的紫金盘风嘴里的那颗珠子,正止不住的颤抖摇晃着。她竟然如此心虚!

我一扬头接着笑道,“其实,也只是流言罢了,皇上追封那梅贵太妃固然有蹊跷,但想

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太过隐晦的事在里头,那梅贵太妃的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

太后嘴角扯动,强挤出一个笑来,“皇上和贤妃伉俪情深,贤妃既然听到了这样的流言

就该多劝皇上,言行处事,都要顾着些大局和影响,再不可任­性­而为。”

我起身恭敬的应道,“谨遵母后训示。”

终于告了退出来,烈烈的骄阳热哄哄的挂在头顶上,刺眼白灼的阳光让我有微微的不适,才眯了眼,就有宫人撑了华盖过来,我立在这赤­色­五彩盘风的流彩华盖下,一阵带着雁心湖里清荷清沁芬芳的气息迎面扑在我的脸上,热呼呼的熏人,我转过身子,看着荣寿宫雕镂­精­美的包铜大门,有一点一点的笑意,从心底里,直溢到睑上。

原来,梅贵太妃,就是太后的软肋了,我原本只是出言分她的心力,却没想到,分离得如此透彻,纵然她脸上山水不显,但到底,她那不再沉静的眼神,出卖了她!

蒋秀正为我捏着一把汗,见我终于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过来扶我,“日头很高

了,娘娘快回宫罢”

鉴轿已经换成九风回旋婆光宝顶的鉴驾,宽敞而又舒适,除了颜­色­不是皇后专用的明黄

­色­外,其余的,与皇后的鉴驾分毫不差。靠在塞了茉莉千花的软枕上,我紧张的心力稍有舒缓,这第一关,就这么过去了!

既然中宫风印在握,后宫事宜自然都得由我过问决断,而我是极厌烦这些的,好在蒋秀

办事麻利妥帖,一众事宜,我只管交于她去,再不用自己费一点子心力。

嚣张跋雇的皇贵妃姐妹在我宫里被英宏一怒惩贬,中宫令转眼易主,而太后却并没有因为两个侄女遭贬而迁怒于我,这一切看在他人眼里,无不是个讯号,我沈氏凝霜进宫短短四年,荣宠不但不衰,反而日见强劲,一时间,宫内宫外,全都震惊,渐渐的,就有些风言风语的出来,道我乃是狐媚祸水,不知道暗里用了怎样见不得人的手段媚惑了君王,才令得英宏只为我一个人倾倒迷恋,这些言语逐渐的传到了宫外,终于引起了言臣的注意,他们开始明里暗里的在英宏面前进言,道不可对我太过迷恋,万不可因美­色­而废人寰。

(说话前,先狂汗一个,有亲帮我指出,我的文里有两个词不妥,一个悻然,一个罄竹难书,悻然其实就是悻悻然,我细一想,这个乃是无趣的意思,真的不妥,但是相对于那个罄竹难书,这个还是好的,呜呜,那个罄竹难书却是贬义词的,那个时候我太困了,就随手一敲,看也没看的,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修改了,真是丢大睑了,请大家集体鄙视我吧,呜呜呜,烟绝对打不吭声,骂也不吭声儿。。。。。。,不活了,上吊去。。。。。。,)

这些事都由父亲暗里传信告诉了我,父亲亦是没有想到,纵然我已经无有生育,却

依旧圣宠不衰,甚至,成了虽无名却实的一宫之主,他不是不欣喜。

我再见到英宏时,就婉转提起,请他快觅贤妃,收回中宫令,英宏每到此时,都皱眉摇头,不许我再提,他说,“言官们不知道听了哪里的闲言碎语,乱上折子说爱妃的不是,若是他们看到爱妃今天这样却宠辞恩,他们就该羞死。”

我垂首敛目而笑,“皇上对臣妾确实是眷宠盛隆,也难怪言官们担忧,他们说这些也是

为了皇上,为了这大肃朝的万年江山,皇上可千万别怪他们。”

英宏叹息“凝霜,你总是这么知心解意,心­性­又是极大度的,你叫朕如何不爱你怜你!

我羞羞的挣开,“这宫里知心解意的人多着呢,只是皇上不知道罢了?"

他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她们是什么样子,朕还能不知道,越是美艳的,越是贪婪可僧

!"

我扑味笑出声来,怕都得伤心委屈死了,“皇上可是一竿子打静了一船的人了,若是叫众位妹妹们知道了。。。”

英宏懒懒的往贵妃塌上一歪,随手拈起一颗甜杏送入口里,“随她们去,伤不伤心,委不委屈,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罢了?"

我却面­色­一正,理一理衣袂,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俯身在地,言辞恳切的道,“巨妾恳请皇上,朝中政事宜须励治,然宫内众位妹妹也务必请皇上恩荣均匀,后宫佳丽几千,皇上万不可只将心放在臣妾一人身上,若待臣妾和众位姐妹荣宠太过不均,恐后宫生怨,众心不甘啊。”

英宏神­色­一凛,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见我跪就忙着拉我起身,倒像是愣了般,征了一征后,他道,“是不是太后说了你什么?"

我慌忙葡甸在地,语气惶急道,“太后仁慈善下,再没有为难过巨妾的,”然而我这样说的时候,身子却是止不住的轻颤,就像是,在极大的委屈,被强力的掩藏在心底里.

他伸手拉起我,语气里却是有了怒意,“仁慈善下?哼哼,她那样的算计着要将你送出宫去,还仁慈善下?她必定是因为联贬了瑾夫人姐妹,就迁怒于你,如今你又是这样儿的,她如何能甘心,凝霜,你只管告诉联,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做出违心的样子,强笑道,“太后,太后她老人家… … ,她… … 她并没有对臣妾怎么,她… … 太后说的亦是极有道理的,如今就连言官也这样劝谏皇上,这个一一想来,其实… … 臣妾确实是这样。

我像是竭力的想要将话说圆,却又结结巴巴的怎么也说不圆,这一切看在英宏的眼里,

他更是起疑,“她什么意思?她当真就以为,朕不敢将她怎么样么?"

他的睑­阴­郁黑沉,在重子里连转了几个圈子,我战栗惊惊的侍立在一边,满睑的惶恐不安,他忽的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咬牙道,“朕明白了,那些个言言想必都是暗里受了她的指使,这才全都跟商量好了似了,齐齐上折子弹勃你,朕说他们怎么突然的就对这后宫里的事如此上心着意起来了?"

他“啪”的一甩袍袖,“是可忍孰不可忍,想重新再将朕控制在手里,做梦!”他过来牵了我的手,感慨道,“凝霜,亏了你的那个主意,朕才得已顺利的将虎头玺印拿到手,如今政权兵权朕一手在捏,虽然不敢说就绝对无患,然而于她,咱们到底是不怕的了,你做好份内的事即可,不必担心她。”

他的神情认真诚恳,我心里一松,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当下也就笑了起来,“收回,实在不敢居功,虎头玺印之事,全是皇上运筹帷惺得当,臣妾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既然皇上信任臣妾,后宫之事,臣妾定会尽力打点,绝不为皇上添烦扰。”

英宏哈哈一笑,“凝霜你过谦了,若不是你出的好主意,朕还真是头疼呢,只是,前后那一盘安排调配,军机里以及宰相等几位大臣亦实在是功不可没,若是没有他们配合,只怕要让她相信亦是很不容易呢?"

我亦笑了,“也是皇上演得像,皇上先是渐渐的冷落臣妾,让太后姑侄三个相信臣妾已经不得君心,又突然的将瑾夫人晋位皇贵妃,再将她的妹妹升为殡,并且对她们姐妹宠爱不已,让太后以为,您对臣妾果然只是一时新鲜,如今已经被她的侄女成功的吸引,再后来,边境就传出了战事,朝廷纵然派了兵马,却是一败涂地,她却不知道,皇上早已经安排妥当,边境其实并没有战事,而那些派去援救的军队,也只不过是驻扎进一个极隐秘的山里了。”

听我说到这里,英宏亦忍不住的得意,“哈哈,她倒是派人前去边境打探了

早已料到她有这一着,去边境准有两条路,朕全都派了­精­锐的杀手埋伏在那里走到一半,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哈哈哈… … 。”

“皇上一道圣旨御驾亲征,那紧张危急的战况,加上军机大臣和宰相旁敲侧击给的压力,由不得太后不信,太后纵然不愿,亦不得不将虎头玺印交给皇上,结果,皇上才出京城,边境就战事告捷了,”于是皇上理顺成章顺利还朝,只是那虎头玺印,她再想要回去,可就难了,”只是计划虽然进展顺利,但到底是险中求胜,每每回想至此,我每每忍不住的要后怕。

英宏见我脸­色­有点发白,怜借的伸手一抚,“都说当局者乱,朕那样着急忌惮,却到底

想不出那样釜底抽薪的计谋来,若不是爱妃一静话,只怕,朕还得看着她些睑­色­了。”

我不好意思的垂头,“臣妾也只是偶然闪起的一个念头罢了,只要皇上不觉得巨妾是那心有城府之人,就可以了。”

忽然,我又想起一事,当下又是一跪,这时英宏反应倒快,不待我跪下,他就一把拉住

道,“贤妃听旨。”

我本已经顺着他的手站起,他这样突然一句,我慌忙又跪,他一把抱住,语气里有了几

分恼怒,在我耳边咬牙道,“贤妃听旨,从今日起,只要不是在外人面前,贤妃不必守君臣之礼,不许跪朕。”

他这个样子,颇有些孩子气,我顿时要笑,却又忍住,“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他将我抱坐在他的腿上,容不得我挣扎的道,“就这样奏罢。”

我无声的叹一口气,极无奈的看着他,

他这样宠溺我,我千脆就窝进他的怀里,

“皇上“皇上,… … ,”然而我的心里却很是受用的,

臣妾自进宫以来,从未向皇上求过什么,今天,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嗯,是为臣妾的扶兄求的。”

对面是一面由西洋进贡来的水晶面的镜子,相比于铜镜,相偎的身影映在镜子,极是旖旎柔情,然而我的话音才落,像是一一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的?

更是清晰明白,我和英宏紧紧就见镜子里英宏的脸­色­微微一僵,

他的语气却不变,一如往日般的柔和,道,“好,你说。”

我缓缓抬头正视他的眼睛,神情极严肃极认真的道,“巨妾在宫内多蒙皇宠,君恩已经深重至极,如今言官们担忧不安,依臣妾推想,想来是怕臣妾就如那唐朝的杨玉环般,一人得道,家中­鸡­犬升天,有祸朝纲之嫌,因此臣妾恳请皇上,臣妾父兄无论政绩还是资历,皆不是上等,请皇上千万不要因为心爱臣妾,就对臣妾的父兄另眼相看,臣妾虽然知道皇上不是糊涂昏庸之人,只是当初的唐明皇又何尝不是一世英主,只是躲不过那个情字罢了,”说看,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深重,“臣妾实在怕皇上也爱屋及乌了!"

我这些话说得极是动情,他将头埋进我的发鬓里,半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幽幽长叹道,“凝霜,你不肯比那杨玉环,朕却偏要将你和那唐朝的一个女子比一比,”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神深情而又欣慰,“都说长孙皇后之贤德无人可比,朕却要说,朕的凝霜相比那长孙皇后,却也是豪不逊­色­呵!"

他的话听在我的耳里,却无端的让我心内一寒,我比那长孙贤后豪不逊­色­?只不知道那长孙贤后可有像我般,被人算计逼迫得要掐死自己亲骨­肉­?

这个念头才闪过,顿时觉得眼里灼热发涨,鼻子酸得吸不上气,英宏见了,忙道,“凝霜,你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这样?"

我拿绢子点一点眼角,掩饰的笑道,“皇上如此高看臣妾,臣妾实在是… … ,实在是…

他只当我是感激的,哈哈一笑道,“傻人儿,你呀… … !"

自从那日以后,再有贬斥我的折子上来,英宏一律丢到一边,看也不看,言官们眼见至此,除了叹息摇头,一时亦是无法可想,倒是太后,每每见了我,都要和我寒暄一番,言语里,竟是比当初瑾夫人执掌中宫令时,我还要让她放心满意,她待我亦更加亲热,就仿沸,当初的那些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转瞬间,又是半年过去,在我的苦心防守和经营下,太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对付我,然而我亦丝毫不敢松懈,和蒋秀细细商议时,我们俩一致觉得,该是要用到皇后的时候了。

当初我就跟皇后说好,要和她联手对付瑾夫人,然而我当时亦只是想从她口里套出,她设计害我那件事里,到底有没有瑾夫人的份儿?一旦我能确定那件事确实和瑾度日有关,她的利用价值也就完了,于是,这一年多以来,我除了依旧命安槐严守宁瑞宫外,竟然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这夭晚上,英宏派人来传话道他要看折子,今晚就在清心殿里歇了,我命蒋秀去告诉来报信的小太监,说我已经睡下了,叫他回了皇上,叫皇上安心。

待到三更夭时,我派人打探的小福终于回来察报,说英宏已经睡下了。

蒋秀忙拿出早准备好的宫女服来帮我换上,只带了小泰小福以及蒋秀小青,从御花园这边的小路近道抄过去,踏雪直奔宁瑞宫。

此时已经是猎月夭气,风雪扑扑的打在小轿上,我恍惚想起前年这个时候,我心痛欲绝的在瑾夫人安排的那个屋子里绝望的等着英宏归来,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而当初瑾夫人深夜冒雪去找我,是要和我一起对付皇后,到如今又轮到我在同样的寒夜风雪去找皇后,为的却是要对付瑾夫人,深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今日亲明日仇,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里有什么情义可言,不过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罢了!

安槐正提了灯笼亲自在宁瑞宫门口守着,见我到了,也不吱声儿,依旧如上次般,领着我径直往皇后的寝宫而去,慧哥儿早得了信了,正在寝宫门口翘首盼着,一见我们的身影,顿时大喜过望,急步迎过来,悄声叫道,“娘娘。”

我点一点头,也不说话,走到门口时,慧哥儿一边掀开帘子一边轻声向里道,“娘娘,贤妃娘娘到了。”

屋子里全没有上次的肮脏凌乱,收拾得很是­干­净清爽,想是因着我要来,桌子上一支小儿手臂般粗的红蜡正嚼啪的暴着灯花儿,照得屋子里份外亮堂,炭盆边皇后只穿了一身极寻常的浅青­色­常服,手上捧着一本什么书,正坐在烛火下读得认真,听得我到了,她忙放下书站了起来,笑得极温和谦卑的道,“沈姐姐来了。”

纵然被幽禁,然而到底还有皇后之名,此时这样谦卑,可见她是已将自己放到极低的地方了!

我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虽然不会按着往常的规矩给她行礼,但亦笑得极热情极亲热的,

“您是皇后,怎么倒叫起我姐姐来。”

她的语气温和,“姐姐该称自己为本宫。”

我摇头,“本宫这个称谓,只有您和皇贵妃才可以自称,我哪里敢。”

“姐姐已经掌了风印,礼仪上形同皇后,按规矩是该自称本宫的!”她笑吟吟极其恳切.

我坐在椅子上,端起慧哥儿才奉上来的茶轻抿一口,“当初锦元宫那位以贵妃身份执掌风印时,亦只称“我,”到我这里,还是不要改了罢,没的叫人抓了话柄子,如今这满朝的文武言官们都将眼睛盯在我身上,一大帮子等着我出错呢!"

皇后的笑容一顿,“怎么?"

我笑得无心,“不过是见我君心独占,唯恐我诌媚了君王,祸乱了朝纲罢了。”

她鳖履,“这可不妙呢。”

“是阿,这不,我就来和您商议了,”我掸一掸衣袖,做出发愁的样子。

她却凝然不动,“找我?这… … ,我如今在这个地方呆着,就像是聋子和瞎子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姐姐找我商议,只怕… …

她不再如同往日般自称“本宫,”然而她也不肯松口,我的目光了然清冽,直看到她的心里去,“前几日我命人送进来的书信,想必你已经看了,我信上已经说得极清楚,锦元宫那位虽然被贬,但到底也还是从二品夫人,而太后可是她的嫡亲姑母,她们一荣俱荣,太后是绝不会听之任之,所以,眼前这种现象亦是绝对不会保持太长时间,而我荣宠太盛,宫里众妃对我的嫉恨我不说你也能想像得到,虽然有皇上撑腰,但是君恩向来浅薄,这一点皇后你应该更是感同深受,如今言官们对我颇有微词,焉知这一切不是太后在背后­操­纵的缘故?"

我将宫里的形势分析得如此清楚明白,里面的厉害轻重皇后自然是懂的,我见她的神­色­凝重起来,又紧追着趁热打铁道,“前些日子,她们给我下的许多套儿,我在信上亦是说得很清楚了,皇后有没有想过,咱们俩个虽然不像她们姑侄那般一荣俱荣,但可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蚌,若是我倒了,只怕她们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了。”

皇后顿时睑­色­发白,手儿一颤,手里捧着的茶杯顿时倾斜,大半杯茶水,硬生生的泼了她满身,慧哥儿惊得一跳,慌忙过来边拿帕子拭边急急道,“娘娘有没有烫着,奴婢去拿衣服来给娘娘换。”

皇后却一摆手,“你下去。”

她的神­色­颇为紧张凝重,慧哥儿亦在边上已听了半天,此时看一眼她的睑­色­,知道事态严唆,忙不再出声,垂着头退到一边。

皇后看也不看身上的湿冷的衣裳,定定的看着我,“姐姐就别打哑谜了,只管将打算说出来罢,我知道,你能来找我,必定是已经有了计较了。”

“好爽快,”我一笑赞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要你在皇上面前,将当年谋害我皇儿之事,全都推到锦元宫那位的身上。”

什么?”皇后万没料到我竟然是这样的打算,脱口而出,“这… … ,那次事情咱们俩虽然都是被她设计的,但到底明面儿上是她救了你,这样说给皇上,皇上能信么?"

“皇上信不信,还得要取决于我们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我说着在皇后耳边一阵细语,皇后先是疑虑重重,渐渐边听边点头,到了最后,已经是喜笑颜开了。

我将心中计划细细的说给她后,看着她欢喜的神情,我也笑了道,“这件事只要办妥了,纵然皇上不会恕你,但到底你­性­命无虑了。”

听完我的计划,她款款站起,“姐姐,往日我对不起你,今日之事若果然办得妥了,我也只管吃斋念佛,再不问世事了。”

我点头,心内却在冷笑,哼哼,吃斋念佛,再不问世事?你这样说,也不过是怕我对付完了她转而就对付你罢了,我此时用你牵制锦元宫那位,但若是锦元宫那位果真倒了,你又何尝不是我的障碍?

然而心里的想法自然不会放到脸上来,我笑着叹道,“其实能够吃斋念佛,清净一世,又何尝不是一个极好的归宿,四年前我初进宫时,亦是抱了这样的想法,我一心想避开给皇帝侍寝,只盼着在宫内默默无名的度了残生也就完了,却没想到… … ,”说到这儿,我颓然停住半晌,我幽幽长叹,“真是天意啊… … !"

于是大家全都沉默起来,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风吹着雪团子打在窗户纸上,有沉闷的扑扑声,炭盆里的炭火不时“啪”的一暴,吱的一声,火花闪耀。

我起身道,“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有什么,我会叫人传进来。”想想又走到床前,

一摸床上的被褥,问道,“冷么?这被褥可够用的?"

皇后想是被我这句话伤了,将脸儿偏向一边,我极恳切的道,“皇后别怪,我并没有小准您的意思,只是这宫里是个极势利的地方,眼见着主子娘娘失了势,那些个做奴才的立马就用白眼珠子瞧人,当初我未得皇宠时,大热的天里为了降温,还用井水擦过地呢?"

291-310

她这才释然,微微笑着道,“有劳沈姐姐惦记着,平时多亏有你,那些个奴才们倒也没怎么敢苛刻我们的。”

慧哥儿也笑了指着我面前的这盆炭火,“前年底里娘娘才被皇上下旨幽闭… … 时,这嘎子里冷得能结出冰凌子来,那个奴才们每日里进的全都是残茶冷饭,说话间,全无一点恭敬的样子,真真全是狗奴才的。”

这句话倒说得我心中微微一酸,我命蒋秀出去唤了安槐进来,吩咐道,“这里的窗户纸那样旧了,这几日雪大风大的,你天亮了就命人来糊上新的,嗯,这炭火也不是很好,你从我的分例里,划出几篓子银炭送过来罢,”说到这儿,我又看了看皇后,“去库里将皇后的衣服取了送过来,这里竟还是前年的,可见是你怠慢了。”

饮食起居上,我都当着皇后的面殷勤嘱咐,皇后脸上无可无不可,慧哥儿却欢喜起来,

极感激的过来向我跪下行礼,“多谢贤妃娘娘。”

我示意蒋秀扶起她,笑道,“姑娘别客气,在这个地方,不过都是互相帮衬看过罢了,”再看了看皇后,我感叹“这件事若能顺利的成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购销了,到那时,虽然我不会和你成为姐妹,却也不会心怀怨愤了,以后的路,各人只管走各人的罢。”

皇后轻舒黛眉,“如此,倒也不失为圆满了!"

窗外的风雪愈发的急,我扶了蒋秀的手起身,吩咐慧哥儿,“慧姑娘,好生服侍你家娘娘,缺什么,只管跟伺候的奴才们说,有敢怠慢的,刑慎司里大板子伺候。”

安槐忙过来极恭敬的托着我另一边的胳膊肘,边往外走边笑了道,“娘娘放心,奴才一会将娘娘的话吩咐下去,那些个奴才们再不敢的。”

慧哥儿在前面打起帘子,笑道,“外面风雪大,娘娘慢着点儿。”

我看一看她,想到她主子上次托我的事,又惦记起她待我的情分,我转身又向皇后笑道“待这事儿过去了,我请皇上给慧姑娘指一个好归属。”

慧哥儿不防我突然提到这个,脸腾的一红,羞急道,“娘娘快别取笑奴婢了,奴婢是要有辈子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再不走的。”

她的话说完时,我已经出了门,风更疾了,夹着棉絮般大的雪团子扑扑的打在脸上,刺刺生疼,蒋秀忙将我头上的风帽拢得紧了些,风帽上细软的白貂毛被这一扑,已经湿了,腻腻的粘在脸上,冰冰的冷.

回到流云殿里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小茶正在拨着炭盆里的火,一见我进屋,慌忙接过我手里的小手炉,倒了一杯热茶给我,道,“外面天寒,娘娘喝杯热的驱一驱寒。”

我在暖炕上坐下,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滑下肚去,茉莉香片的清香在舌尖上打了个转,暖暖的小青又将那炭盆往我脚边挪了挪,被暖气这么一扑,我的身子渐渐的舒缓了起来,舒服的靠在软枕上,我道,“请安总管进来。

安魄进来要请安时,被我止住,命小青端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了,又命在他脚边放了个炭盆,安槐和我已经已经极熟了,倒也不多客气,笑着道了声谢,歪了半个ρi股坐下了。

我拿银钎子慢慢拨着小手炉里的炭,沉吟着道,“安总管,你看这事儿,要该怎么安排才妥?"

安槐慌忙又起身,小心的问着,“娘娘的意思是… … ?"

我一扬手,那银钎子顿时落在漫了桐油的金砖上,“当哪”一声,尖锐刺耳,安槐唬得身子一颤,连忙扑通跪倒,我指着他厉声斥道,“如今明里瞧来我是占了上风的,可是内里的凶险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可是太后,皇帝之母,如今她和咱们就只差拿了刀对着刺了,你却还要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若都知道,还要你做什么?"

蒋秀小青见我突然发火,顿时吓得全都跪下了,安槐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我冷声笑道,“我只因自己年青不懂,向来拿你当个明白的人,你却一昧的跟我装傻充愣,若是瞧着我不值得你费心,我也不劳动你,你只管讨好锦元宫的那位去,左右这后宫迟早还是她们的天下,你只管去罢,明儿我死在她姑侄的手里时,亦左右都跟你不相­干­。”

我这话已是说得极重了,安槐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他呜咽的道,“娘娘,是奴才该死,奴才万不该自己不替娘娘想着,却还来问娘娘,娘娘说的是,奴才实实是太过无用… … 。

他这样硬咽的自责个不停,蒋秀和小青也跟着在边上劝导着,我这才睑­色­稍缓,却依旧道,“形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想站得稳了,荣寿宫,锦元宫就不能稳,如今锦元宫那位这大半年来都被禁着,暂时可先放在一边,只荣寿宫那位最是不好惹,她的身份太过尊崇,纵然她明天直接过来刺我们一刀,皇帝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如今言官们弹勃我,也定然是她的主意,所以,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就是她!"

说到这里,我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可既然是这样,怎么有些事,你还要再病我么?"

安槐正在凝神听我说话,我这突然的一句,又将他吓了一跳,然而他细细一想,不觉僧懂起来,“娘娘,奴才… … 奴才并没有哪里欺瞒了娘娘?"

我冷冷一哼,“是么?"

放下小手炉,我双手交握,闲闲问道,“那么,那个雁心湖是怎么回事儿?"

安愧的身子猛的一抖,不待他开口,我紧追着又问,“那个枯禅大师,又是怎么回事儿”

(小通告:明天我要离开南京去一个没有网络的地方,大约在星期天或者下星欺一回来,离开的这两天会由责编替我更新,嗯,她更新的时间我想会在每天上午九点和九点半这个时候吧?汗,不敢肯定呢,不过,存稿不多,若是星期一还不能回来,那下星期二可就没的更了,呜呜鸣,所以,请各位亲务必替烟祈祷,让烟能顺利平安的归来!! !谢谢谢谢。。。。。)

自从我知道那梅贵太妃是太后的软肋之后,虽然想着太后或许顾虑的只是当年的流言,然而我狐不甘心,这些天来,我暗里秘密的寻老宫人来查问太后当年事,宫人全都言辞闪烁,但是却让我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那个枯禅大师之所以尝被先帝下旨禁入内廷,竟然是跟太后有关的,而那个雁心湖,竟然也跟这个枯禅大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更惊人的竟然是,那位枯禅大师原本竟然是先帝叔王的嫡长子!

一个血统尊贵的皇族嫡系的爵位继承人,会因了什么样的原因,竟然抛开父亲尊贵显赫的爵位不去继承,出家为僧,四海云游,纵然天地广阔,但到底孤单寂寥,形影单薄.

而龙山寺可是皇家的御用寺院呵,又因为什么,身为一寺主持的他,竟然会被先帝特意下旨,不许他进皇宫一步?

这些疑团随着知道的越多,在我心里就越是发酵翻滚,让我不得一日安稳,我隐隐觉得,这些隐藏在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必定是一个滔天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一旦被我挖出我才是真正的掌握了太后的软肋了。

我记得曾经因为好奇,向安槐问起过那枯禅大师,没想到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就将安愧吓成那样,甚至,连规矩都顾不得就落荒而去。

然而如此看来,这安槐定是知道许多事,为了能够顺利的让他说出那些他不愿说的陈年旧事,我不得不用了这样先声夺人的方式,迫出他的话来。

果然,安愧的身子激烈的颤抖着,他死死的咬着牙,似在做着最后的犹豫和挣扎,我此时反倒不再迫他了,又闲闲的将那个紫铜打就的小手炉捧进手里,手指轻抚着雕刻在手炉四边那­精­美细致的牡丹图案,小指上镶玉裹金护甲套碰触在手炉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终于,安槐面若死灰的抬起头,哑声道,“娘娘,奴才不是不肯告诉娘娘,实在是不希望为娘娘招惹祸事呵。既然娘娘现在要知道,奴才… … 奴才回了娘娘就是。”

我眉头舒展开来,示意蒋秀将他扶起坐了,想了想,又命小青小茶俩个全都退了,这才对安槐柔声道,“你说罢。”

安愧像是豁出去了般,抓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竟就顾不得形象仪态的用衣袖就那么在嘴上一抹,深吸了一口气,道,“奴才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听说过,那枯禅大师其实就是先帝叔王的嫡系长子的?"

我微微的一点头,“听说过,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

他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这句话让我很是意外,我不动声­色­的和蒋秀对视了一眼,也不吭声,只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他的神情恍惚起来,像是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对当年的回忆中去,“枯禅大师和先帝乃是叔伯兄弟,从小俩个感情就是极好的,他身为皇族贵胃,却是极淡薄名利的,只爱研究药理医书,

大约是因为这个,先帝在登基之后,纵然对每个人都心有戒备,但唯恐他,先帝很是放心信任

并许他自由出入内廷,然而,就因为这个,没想到却种下了隐患!"

安槐说到这里,言语里满是惋借感慨,“当年,奴才只是先帝跟前贴身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先帝那时有一位颇受宠的妃子,这个妃子就是… … ,”说到这儿,安槐的脸儿不由一白。

我脱口道,“可是当时被封为兰妃的当今太后?"

安槐不防我知道,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而他也并不问我,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道,

“兰妃娘娘最受先帝宠爱,许她进御书房,而枯禅大师当时也是可以自由进出御书房的,而先帝也不忌讳这个,常说都是家里人,又是长嫂比母的,不用太顾着规矩,他却想不到,竟然就出了事,那位淡薄名利的皇子,却竟然是个情种,他… … ,他竟然对兰妃娘娘暗怀倾慕!"

“叼,”我虽然之前早有猜测

然而这样的事到底是极惊骇极令人匪夷所思的,安愧的口里这样清楚明白的说出来,此时从我不由脱口惊呼.

但是倾慕归倾慕,他却也明白不在礼教道德之例,他一意苦藏自己的心事,竟然谁都没有看出来,直到,直到先帝看中了兰妃娘娘身边一个小宫女,不知道怎的,兰妃娘娘和他之间竟然跟着变得诡异起来,”安愧说到这里时,忍不住连连摇头。

我想了想,轻声打断他,“先帝当时看上的那位小宫女,想来就是皇上前些时一意追封的梅贵太妃罢?

安槐又吃惊的看了我一眼,想来是不明白我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点头道,“正是她.

我微微一笑,看看他手边上的茶盏里已经空了,示意蒋秀给他续上,他微微欠身谢了恩,就又道,“那位小宫女也是个有福的,只伺候了先帝两次,竟然就有了身孕了,当时后宫虽然已经有所出,却生的都是公主,先帝眼见自己一个皇子也没有,早就等得心焦,一见那个宫女有孕,当即欢喜,只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只能封为她为才人。”

“就在她传出喜讯没几天,已经生育了两位公主的兰妃娘娘竟然跟着传出了喜讯,先帝大喜,连说乃是那位宫女才人带来的吉祥好兆,一喜之下,先帝给她赐了号,就是那个“梅”字,”安槐说到这里,不由端起茶杯又是一口。

这件事是我早听那位王燎趁说过的,此时倒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和那枯禅大师牵连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当下只装作不知道,问他,“接下来呢?"

安槐却顿了一顿,像是已经说到最隐晦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止不住的凝重起来。他看了看我,郑重问道,“娘娘,这接下来的事,请娘娘听了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此事实在是险啊!"

他这样沉重的语气,让是明白接下来的事必定是极惊人极隐秘的,心里不由隐隐一凛,然而面对谜底即将揭晓,我竟然又隐隐的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然而我的睑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你说吧,"

“原本是件双喜临门的事,却没想到那梅才人临产时,竟然母女双亡,兰妃娘娘也因此事受惊,动了胎气,所幸没有大碍,在当晚顺利产下一个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安槐见我如此,只得接着道,“然而,这件事过了没多久,皇上不知为何,竟然就和枯禅大师闹翻了脸,枯禅大师就在那件事后,方才自请出家,进龙山寺修行,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但天下震惊,那老叔王更是气得大病一场,却怎么也打消不掉这个儿子要出家的念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了。”

我愣愣的听着,想不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关联,安槐却接着一句,“枯禅大师出了家,宫里人虽然觉得吃惊猜疑,却也没有太过多想,然而突然一天,竟然有人看见兰妃深夜里在一个小荷塘边哭祭着什么,对了,这个小荷塘就是现在的雁心湖了。”

“哦,”我这才觉得不对,脱口问道,“她当时祭的是谁,有人知道么?"

安愧摇摇头,“当时看见过这件事的人倒说了的,说依稀听着是在念着什么人的名字,因为隔着远,只恍惚听到一个奕字,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奕?”我皱起眉头.

“是的,”安槐应了一句,他又道,“这个奕,正是枯禅大师出家前的俗名,正因为这个,宫里开始以讹传讹,这件事竟然在暗底里给传得神乎其神,直到宫里相继有奴才莫名死去,而这些死去的宫人竟全都是传说过那些是非的人,经过这样一来,宫人们惊惧,那些流言这才慢慢的息了,再无人敢提。”

“都是些什么流言?”我问,然而我心里已经有数,自然是王掩婚已经说过的那些.

“那流言着实惊人,却有两个,一个说法讲的是,梅才人当时并没有难产,乃是被兰妃害死了,说兰妃当初其实并没有身孕,只是借了梅才人的肚子罢了,而皇上,其实是梅才人生。另外一个说法是,梅才人确实是母女双亡,并没有人害了她,但是,但是“安槐的睑­色­惊惧,这样冷的天气里,他的额上却是极密的一层汗.说到这里

我也禁不住被他的神情所惊到,然而我还是追问,“但是什么?"

安愧用袖子使劲一擦额上的冷汗,“宫里人都在说,兰妃娘娘生下的小皇子,其实乃是… … ,乃是… … ,乃是枯禅大师的骨­肉­,娘娘… … 您… … 您… … ”拼着命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安槐再受不住,叫了我一声,身子一软,直往地上滑去。

我再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说法,难怪安魄如此忌讳若深,难怪那位王姆婚一听我提起,也吓的那样,却原来,有着这样忌讳的缘故在里头l

饶是我早有准备,却也被这样的骇人的事吓得呆住,过了好半晌,我方才回过神来,看向软瘫在地上的安槐,喃喃安慰他道,“不过是一场流言,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安总管不必如此害怕。”

蒋秀也被惊得傻住,这时才慌忙回醒,赶忙过去将安槐扶起,强挤了笑出来道,管这样老练­精­明的人,竟然被一个流言吓成这样,若是传了出去,怕不得被人笑死。

“安总管"

安槐唬得一跳,慌忙摆手,“万万不能传了出去,如今皇上已经成年了,这样的事但凡泄漏出一丝儿去,只怕就要天下大乱了啊。”

我想一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顿时睑­色­也忍不住的发白,但还是忍不住要问,“再可怕,也只是流言罢了,以讹传讹的东西,又哪里能信呢?"

安愧叹气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传的那些话,确实荒诞惊人,又说得有凭有据,再加上传话的奴才们突然死了一大批,不得不叫人惊心,”他担忧的看着我,“娘娘听过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在这神秘动心思。”

他担忧得不是没有道理,我点一点头,“这件事确实牵扯太多,嗯,我明白的,”转而一想,“那个鹰心湖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太后那样偏爱,甚至能为一朵花就要了一个宫女的命?

见我问这个,安槐的神情稍稍的轻松了点儿,道,“奴才也说不好,只知道皇上登基后,太后就开始在那个小荷塘里种荷花,越种越多,荷塘也越开越大,就成了今天的这个大湖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叫雁心湖,这个名字是太后亲自取的。”

我望眉思索,“你刚才说,有人在当年看见她在那荷塘边哭祭着谁?"

回娘娘,正是。”

我轻轻点头,“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安瑰垂看头道,“奴才不敢胡下定论。”

“嗯,”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缓缓靠向软枕,说话间时间过得飞快,窗上的纸已经微微的发白,我看一看痛漏,已经是寅时了。

蒋秀慌忙道,“天都快亮了,娘娘忙了一夜,快歇罢,别累出病来。”

我点点头,对安槐道,“你先回吧,荣寿宫和锦元宫,你都盯紧点儿,再想想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将咱们的计划顺利实施?"

安愧点头应了,这才跪了行礼告退,我到这会子才觉得身上又酸又软,眼皮子也粘了起来,当下也不再梳洗,只脱了衣服,就在那暖炕上铺开的被褥睡了。

一会儿,天就彻底大亮了,

我才懒懒起身洗漱了,也不用啥,众妃依律过来请安,去荣寿宫请安不提。

待到她们陆陆续续来的差不多了,出去和她们闲话了“

从荣寿宫回来,才进殿。

我就将紫貂毛的护手套啪的搜在暖炕上,恨恨道,“真是一天也不想再淮见那张脸,虚伪!

“娘娘怎么了?皇上才踢下来的呢,

”蒋秀过去拣起护手套,小心的将那紫貂毛理得顺了,说是总共只有三套的,娘娘却只拿它来撒气。”

除了太后皇上,就只娘娘有,笑道,“这可是满宫里的人不晓得多目良馋,“

我疲累的靠坐在暖炕上,小茶过来脱下我脚上的鹿皮小靴,将我的脚泡进一盆热乎乎放了草药的水里,不停的揉捏推拿着,我顿时舒缓了起来,这才看着蒋秀笑道,“小蹄子,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一车的话出来,真真是反了。”

蒋秀却不怕,将那护手套收好了,过来笑道,“奴婢倒不敢造反,只怕就要倒霉了,

奴婢只是担心那护手套若是坏了,娘娘是没什么,咱们这些个做奴婢的,只怕咱们三个加起来,也抵不上那什么一根紫貂毛儿的”

她指着在内殿里间候的小青和小茶道,娘娘好歹怜惜着些,小茶忍不住扑味笑出声

我指着她咬牙,

我只将你嫁去她家做媳­妇­儿,

“罢了罢了,我只明天命人去访一访,让你那厉害婆婆治你去。”

蒋秀顿时腾的红了脸,

小茶顿时笑了,“娘娘这么着,还不将她吓死?"

我被她这一提醒,将早膳端了进来,我边问蒋秀,

倒真觉得设了,点一点头,

“再几天就是除夕了,那边小茶就出去和了裁雪,

年例分下去了没有?"

“已经是大年下了,

又翻开一页道,“这上面是替宫里众位主子娘娘孝敬外戚的礼单,娘娘要头占?

我接过来随手一翻,掌中宫令,就指着我家里的那一页道,但到底不是皇后,你将这个改改,

“这上面的是按皇后例送的了,按妃例送,虽然我东西不能少,好歹她还有皇后的名号,这也是皇家的睑面

”想一想,我又道,别叫外人维着摸跷。

“赏皇后家里的蒋秀一一的应了记下,却又想起一件事来,我这边命人撤去了早啥,

“秀儿,那个,那个拣儿一家,有着落了没有?

才想着合眼垂一会儿,舒服的躺了下来,

蒋秀神情顿时一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刑言被革职了。

无声的摇头,道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默然不语,心口那个地方又隐隐的痛了起来,我心内如猫抓般难受,已经大半年了呵,

隔着窗子,听着外面依旧扑簌簌下个不停,拣儿,你到底去了哪里,是死一一还是活?

闭上眼,

又是那孩子溜圆黑亮的大眼睛,就又变成了睿儿临死前信任。

我暗暗银牙紧咬,等看吧,都等着吧

梅花清冽的香气被炭盆里的暖气热热的一烘,漫夭漫地的溢了一屋子,蒋秀她们见我合眼睡了,忙都悄悄的退了出去,屋子里静谙起来,只剩下桌上的铜漏不时“滴”的一声。准有除夕这天我是高兴的,我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按律娘和大娘都已经被进为夫人,夕正午时,浩命公主们进宫辞年,我因掌了中宫令,当下就和太后并排的坐了接受着众人白靛,冷眼看那静国夫人时,只见她脸上再不见半点儿当年那种目中无人的气焰,面无表情白戈磕了头,就走去一边儿坐了。

倒是皇后的母亲,赘暗之气,虽然家族只剩了面儿上光,言笑晏晏,十分大气.女儿的境况又是心知肚明的,却并不见半。

娘和大娘是得了我的嘱咐的,磕了头后,两个人说着话,有时过去招呼时也并不凑到我跟前来说话,只是有礼的寒暄几句,只寻了一个南落里并不和别人太多热络。

荣寿宫正殿里此时人颇多,大家都在忙忙的各自和相熟的人招呼,又大部分围在我和太后身前阿谀奉承。

可是突然之间,就听一声刺耳的笑声响起,我抬头看时,只见那原本坐在一边的静国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娘和大娘跟钱,笑着对她们道,“哎哟,这二位夫人瞧着倒面生,敢问是哪两家的浩命啊?"

我心头一凛,这静国夫人不是什么善茬儿,不知道她这一番举动,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大娘亦是从大户人家的深闺里悉心调教出来的,她虽然没有见过静国夫人,然而今天这样的场合,以及我如今的身份,她自然是早就多留了心眼了,此时和娘虽然只是坐在极偏的角落里避隐锋芒,可是冷眼看到现在,这静国夫人的身份,她却是早已经放在了心里的了。

此时见静国夫人笑得极亲热的样子,她和娘随之起身,微微屈身为礼,“静国夫人安好,妾身二人是沈户部家的平妻”

“哎哟,原来是户部尚书沈大人家的二位夫人,真是失敬!”静国夫人像是很吃惊的,夸张的叫了起来,她将声音故意的拔高,里子里顿时人人被惊动,户部沈尚书家的夫人是什么人,这屋子里没人不知道!一时之间,满屋子的目光全都刷的过去,齐齐落在娘和大娘的身上

娘和大娘不卑不亢的笑着,“静国夫人客气了。

怎么二位夫人不在贤妃娘娘跟前坐着叙天伦,倒坐在这个角落里,叫人瞧着以为怎么回事呢,”静国夫人极是关切。

娘笑道,“今儿是辞年的日子,太后和娘娘都正忙着,妾身二人还是不去搅扰的好。”

静国夫人顿时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这一年里头能见家里姑娘的,总共不过那么几天,既来了,多少也该过去说几句话儿啊!"

大娘和娘知道和她多搭讪必定没有什么好事儿,就都只是微笑了不说话,静国夫人眼见娘她们不欲再说,不觉有点儿无趣,然而她在向我这边看了看后,又扬声笑了起来,对娘和大娘夸道,“要说二位夫人可真是有福气的人,生出贤妃娘娘这样的好女儿来,大前年里也是这天,我进宫辞年时,贤妃娘娘还是个从四品的殡呢,可才短短的四年,她就已一升再升至正二品妃了,能得皇上如此格外眷顾,真真是令人欢喜。”

她明里是夸奖羡慕,实际上此话是暗里讽刺我初进宫时位分低微,又暗示我荣升太快,不过仗的是狐媚君王,如此明褒暗讽,屋里众人谁听不出来,一个个不由面面相觑,皇后的幽闭不出,瑾贵妃的升降沉浮,中宫风印几番易主,这种种一切,无不显示着宫中的风云不定,深黯权场玄机的她们怎么不知,此时眼见静国夫人出声挑衅,全都知道此事不是她们惹得起的,顿时都尴尬起来.

看着静国夫人的脸,我心内笑得森冷,自从瑾夫人被禁足,英宏大约是想给太后一点警告,迟迟不肯下旨赦她出来,纵然太后几番示意,英宏总有办法轻而易举的挡回去,今日辞年,瑾夫人位分虽然只在我之下,然而却一样不能露面,面对这一番变故,静国夫人本该消沉黯然才是,然而此时她却若无其事的嚣张,甚至,无视正以一宫之主的身份坐在当庭的我,若不是太后的意思,哼哼,她怎么敢?

转头看向太后,却见她像是一点也没察觉般,自顾和围在身边的几位公主们说笑着。

娘和大娘被她这一番话,竟是噎得出不了声儿,静国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大是得意,嘴角更溢起一缕嘲讽的笑来,又道,“每次说起贤妃娘娘,大家就常羡慕,您看安娘娘和瑞主子她们几个,虽说进宫已经许多年了,却像是钉在铁板上的钉子般,这么多年竟然就不见动一动的,贤妃娘娘只是四年,就从一个小六品的贵人,进到正二品来,连进八级呀,又将中宫风印交给了娘娘,”说到这里,她笑着做打趣的样子,“虽说贤妃娘娘当得起,可到底咱们皇上还是偏心的,呵呵”

这句话一落,只见安婕好,瑞贵殡等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波流转里,满是不甘怨债,只是不好流露出来。

好一个挑拨离间,一股怒火顿时腾然而起,看向那静国夫人,我笑得清冷,“咦,方才本宫听谁说到叙天伦来着?"

我自掌管风印以来,为示谦卑,我向来不以“本宫”彰显身份,这时候突然的一句,倒将人吓得一愣,静国夫人见我开了口,当下就停住了,向我看过来。

只见大娘笑吟吟的上前一步,极恭敬的屈身行礼,“回娘娘,这话乃是方才静国夫人和臣妾闲叙时无意中提起,不想竟被娘娘听见了。”

“静国夫人么?”我双手交握的放在膝上,睑上虽然带着笑,语气里却冷得没有一点温

静国夫人只得硬着头皮过来屈身为礼,“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我笑着摆手,“免。”

看着静国夫人,我似笑不笑,“夫人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你家姑娘了吧?"

宫里的规矩,妃嫔进位三品以上,家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可进宫探视,如今我这话一出,明摆着就是提醒她和众人,她的女儿已经被皇上禁了有大半年了。

静国夫人顿时白了睑,就连太后亦微微向我侧目,我心内暗笑,又道,“嗯,也难怪夫人想着要叙天伦,这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如此,本宫就做一次主,破例让你去锦元宫里,和瑾夫人见一见罢,这大年下的,皇上知道了,想来也是不会怪责的,”说到这里,我特意转过脸来,向着太后极谦卑的一欠身,笑道,“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睑­色­默然,看不出半点喜和怒,道,“风印在你手上,后宫之事自然是你做主不必问哀家了。”

我垂首应了声“是,母后,”就向身边宫人吩咐,“送静国夫人去锦元宫去,”想一想

我又道,“­干­脆去永巷里,将周更衣一并接过去见见。”

静国夫人脸上已是白一阵红一阵,却又不得不做出感激的样子跪下谢我,

“谢娘娘… … 洪恩

有侍从过来领了静国夫人出去,看着静国夫人悻悻然而去的身影,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小从四品殡,就应该想到了!

我笑得畅意,如今的我,你既然断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你自找,怨不得我了!! !

这一切看进在坐的贵­妇­公主们眼里,谁品不出内里的味儿,对于我如此不给静国夫人和太后的面子,对于我如此清楚明白的挑战太后的权威,她们无不面露惊­色­。一阵面面相觑之后,也觉得悻悻起来,于是,一个个找了借口,陆续的全告退了。

我知道,这些人明里惶恐忌讳,到离了我们的眼前时,定然是要竭尽议论猜测之能事,

这宫里的风声动向,向来都是她们竭力在打探研究的大事呵!

待到人走尽了,我这才领了众妃向太后告退,笑道,“母后先好生歇着,臣媳和皇上晚上过来接母后去前面夜宴。”

太后面无表情的歪在暖炕上,眼睛只管盯着小炕桌上的一盆茶花不作声,我心里知道她是冲了我来,然而我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更知道,亦早无避的必要,于是一句话说完,她不吭声,我也就静默了站着,一时间,殿里暗流汹涌,就连空气里都仿沸有着丝丝的火药味儿,只待一把火来,立时遍是烈火熊熊,尸横遍野。

只苦了众妃,在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她们谁也不敢吭声,就怕一不小心就当了炮灰,而我的眉宇里早隐隐有了冷冽,甚至想着,若她再有发难找茬,我纵然此时忍了,带来日,我亦绝不饶她!

我已经知道,英宏追查梅贵太妃死因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英宏查到,当年伺候梅贵太妃的宫人稳婆陆续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就只有一个宫女例外,这个宫女当年同梅贵太妃分外交好,在梅贵太妃被皇上宠幸有孕后,俩人并不因身份的悬殊而疏远,经常彼此照顾,在梅贵太妃难产时,有人曾经看见她去过产房,巧的是,第二天正值一批宫女满了年龄外放的时候,那名宫女也正在其例。

当听说当年伺候过梅贵太妃的宫人稳婆竟然先后死得一个不剩时,英宏更是疑心,在得知还有一个可能知情的人活着时,他下了严旨,命心腹暗自去民间访查,而前些日子已经信来,那个宫女已经在江西的一个小山村里找到,如今,正在进京的途中。

对于这个消息,我也是意外的,原本只是设了那样的局来离间英宏和太后的关系,却没想到,后面引出来的事,倒愈发显得那件事是真的一般了!

看着太后­阴­郁的脸,我知道,在英宏面前,我得做点儿什么了,英宏当时告诉我这件事时曾经说过,如今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也准有我的话,他才听才信。

哼哼,若是一个人心里自己已经存了那样的猜忌,那么接下来需要的,就只是一言半句的煽风点火了!

太后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眸子里亦有了­阴­冷之­色­,言语里依旧淡淡的,“知道了,你们退了吧。”

看着太后鬓边些许白霜,我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缕笑意,向她屈身一礼,我曼声道,“臣媳告退。”

才回到流云殿,就见小茶迎上来,“娘娘,二位都在内殿里坐着呢。”

我点点头,急急进屋,门边上裁雪才挑起帘子,大娘正对门口,就看见了,连忙起身,

道,“凝儿回来了。"

“娘,母亲,”我解下孔雀翎的大夔往小青手里一塞,顾不得怕她们担心,急急道,回去时告诉父亲,如今女儿在宫内的境况很是艰险,太后已经很明白的将矛头指在了女儿的身上,只是碍着皇上,女儿又防得紧,这才无奈何."

娘和大娘一听这话,全都白了脸儿,齐齐站了起来,我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忽的站住,“父亲往日矫奢惯了的,可是前年里女儿回去时,家里却一改往日风格,竟是极清简起来了,嗯,这样很好!"

大娘忙道,“还不是看了你的信,加上你父亲到底也是在官场上走惯了的人,知道这会子你在宫里还不能为大,却又是人最恨的,难免就将茬儿找到家里去,日赶夜赶的,将家里往日的摆设全都撤了,没想到,竟真就用上了,前年里皇上走了后,你父亲庆幸了好些日子呢。

我又点点头,“如此很好,只是,”说到这里,我的语气一重,“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在背后说父亲的不是,父亲的为人向来如何,不必女儿说,二位母亲是知道的,家里如今表面上清廉,金银珠宝定是搜刮了不少的,这会子我也顾不上说他什么,只叫他藏妥当了罢,如今正在风头上,别叫人抓到话把子,那些言言们狡诈着呢。”

娘和大娘连连点头,我走得脚酸,于是走去暖炕上坐下,得好,只是原本清冽的香气被炭气一烘,倒变得香浓起来,熏得人难受。

暖炕边上一盆红艳的梅花正开,仿佛是才开了盒子的胭脂,

揉着额头被人轻看,

我突然又想起一事,“父亲前些日子有信进来,说为什么大哥哥的言职太低,你回去告诉他,自从我掌中宫风印,不服的人太多,言官们讨厌得紧,一日日的上折子,我为避嫌,已经主动回皇上,父亲和大哥哥的官职绝不可升晋,叫他暂时歇了这个心罢。”

大娘此时正在袖子里欲往外拿着什么,那手在袖子里欲进不出,颇为尴尬的样子.

听我这样一说,忽然神­色­间有些古怪起来,我奇怪,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大娘,大娘无奈何,只好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手上捏着一封信,信上的字迹苍劲飘逸,是父亲的笔迹。

看着娘和大娘尴尬的表情,我心里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封信里的内容我不看也知道了。

然而到底接了过来,只轻轻一扫,心里的火儿就忍不住的往上蹿,父亲见我在大哥哥的事上并没有什么动静,有点恼火的样子,虽然信上的措辞是极小心的,但字里行间,隐隐全是要我为壮兴家族势力上心的话语。

不忍心娘和大娘在大年下的看我的睑­色­,只得将心头的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向她们笑

笑道,“回去转告父亲,常言到小不忍则乱大谋,该韬光隐晦的时候,就得先隐忍了,只要搬去了荣寿宫锦元宫这两块石头,我沈家自然就是大肃朝的第一人了。”

大娘明显的松了口气,笑道,“正是呢,我就说老爷­性­子急了点儿。”

娘却满睑的担优,拉了我的手焦虑道,“凝儿,这里面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可就是万劫不复啊,要不,你跟皇上说说,咱们不当这个贤妃,将那风印也还了,咱们不跟周家斗,好不, "

我忍不住要笑,看着娘鬓边已见花白的头发时,我却忽然呼吸一窘,只觉得有一股酸酸的什么直冲上来,在鼻子眼睛这里盘桓不去,要开口时,嗓子却嘶哑难言,半晌,我艰难叫着“娘”

娘已经滴了泪来,“你一个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呆着,虽说是圣意傍身,可是,这样的算计争斗,这样的生死瞬间,我们在外面,看不见,帮不着,空自把心肠揪断,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可到什么时候,才是个… … 头啊… … ?"

我心里何尝不苦,如今女儿总算是明白了

可是当着娘的面,我又怎么能说,睑上强自笑道,“娘,原来要在这宫里好好活着,别的都是假的,君心眷顾,

您多虑了,那才是最真最实在的,只要皇上的心在女儿身上,不管是谁,都拿女儿没办法。”

大娘在边上赶紧轻扯娘的袖子,笑了劝道,“妹妹可是糊涂了

是怎么样的,你又不是看不到,再怎么样,还有皇上在边上护着呢,

皇上对咱女儿这么些年你担心什么,这大年下的妹妹却在这样里哭,可不是叫咱女儿心里添堵么?"

娘被大娘这样一说,顿时也觉得自己此时很是不妥起来,忙忙的抹一把睑上的泪,强自欢笑道,“姐姐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然而她到底不放心,又殷殷嘱咐道,“不管怎么样,皇上的心要抓紧,我才留心维了下,去年大选进来的几位,全都是妖妖烧烧的,没一个是消停的,凝儿,你可得小心了。”

我只微笑点头,看看夭­色­不早,不好多留,于是命蒋秀取来一个用金子缠绕成环,并细细雕了小麒麟,小老虎等辟邪图案的小镯子来,极是玲珑­精­致,交给娘带回去给大嫂子,道,“这个是给小侄儿的,难得它做的这样­精­致,给他戴在手上玩儿罢。”

大娘和娘虽然不舍,却也不敢再留,径直去了。

蒋秀瞧着娘和大娘出了门,这才回转过来,轻声道,“娘娘,您怎么不请夫人回去转告沈家老爷,在梅贵太妃当年那个至交宫女进宫前,帮咱们做点儿什么,万一… … ,否则… … ?

我摇摇头,“我也想过这个,让父亲在她还未进宫时,想法儿和她通上气,收买也好,威逼也好,总之让她在皇上面前按咱们吩咐的去说,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妥,你想想,太后必定也是早有疑心了的,皇上的行踪举动,只怕也早在她的眼里了,”说到这儿,我一声叹息“咱们可不能低估了她啊,这个时候出手实在危险,要是被她抓到把柄,那可要前功尽弃啊, "

蒋秀凝神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她点头道,“娘娘思虑得极是。”

然而我想了一想,心内不由又心得意起来,“不过,皇上有这样的举动,说明对她已经是极疑虑了的,咱们此时索­性­儿什么也不做,就在边上看好戏,左右内里怎么样,皇上总是要跟我说的,这个时候,我一句话,就顶别人上千句了,嗯,民间总说枕边风害人,今儿个,我可是想要试一试了呢。”

一句话说得蒋秀捂着嘴儿笑,“娘娘说得极是呢。

到了晚上的夜宴,我和英宏按规矩亲去荣寿宫相请,太后见英宏到了,宏嘘寒问暖,亲切无尽,却对站在一边的我视而不见,整个除夕的夜宴上,满脸笑意,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笙歌艳舞,衣香鬓影,我坐在妃位的最首位置上冷冷的看着,睑上是沉静的笑,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进宫转眼就是四年整,初进宫时,原以为自己可以躲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平淡一声,却想不到,此时坐得最高的竟然会是我,这金珠玉帛掩藏下的刀光剑影里,我再没有想到,我竟然可以握过一一这么久?

(亲们,烟回来了,好累,这一章是烟眯着眼睛写的,不过,这一章的内容还是有点平,只为交代一些宫里的形势,嗯,下面,我要写怎么弄死贵妃和皇后了,不过,在这之前,先得说说那个要进宫的梅贵太妃的好朋友,暴个小内幕,表骂烟拖沓哈。)

除夕过后,就是亢长忙碌的正月,从初一开始,各样祭祀和礼仪,就由我代皇后领着众妃进行着各种礼仪,累极,却又退无可退,好容易熬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算是过完了。

英宏这一日正在我这里瞧着我给刚画好的画儿润­色­时,就见刘喜突然急匆匆的进来,然而看了看我,却又停住了,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以为是朝政上的事,当下倒也不在意,维瞧外面依旧风雪不停,忙拿过一边的紫貂大夔来,向英宏道,“想必是朝廷上有什么事?皇上快去罢。”

英宏倒也没说什么,只握了我的手在口边呵了口气,笑道,“天儿冷,你也别弄这个了去歇着罢。”

我笑着点头,又对刘喜吩咐,“将皇上鉴驾的帘子角儿压好了,仔细别让风扑开了。”

刘喜忙恭敬的答应着,英宏转身出了门,直到脚步声直出了流云殿内殿大门,

我将那画命小青先搁在驾子上晾着,自己径直去那暖炕上坐了,想了想,我命蒋秀道,

“去请安愧来

安槐很快到了,外面风雪极大,雪花落在他帽子尖儿上,进屋内热气一扑,顿时就变成

了水珠儿,盈盈的立在毛帽子的绒毛上,亮晶晶的颤着.

我命将一个炭炉子挪去他跟前,笑道,“这年过的,人都忙坏了,内务府这几天消停些没?"

安槐笑着弯腰答道,“托娘娘的福,过了元宵了,这些天只要忙着住库里收过年时用的器皿摆设,别的倒没什么了。”

我摆摆手命他坐下,却又沉吟了不说话,安槐小心的窥看我的睑­色­,试探着问,“娘娘您… … ?"

我很是无力的抬起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昨儿个早上,我和皇上在荣寿宫里时,太后已经说了,命赦了瑾夫人,皇上已经答应了,圣旨会在正月十八下来。”

安愧吃了一惊,“什么?"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娘娘,这可是大不妥啊,她出来被取消了禁足,这… … ,这… … "

我不由心烦意乱,恨声道,“也是我窝囊了,她被禁的这大半年里,我竟就没法下手.

安愧忙宽慰我,“娘娘可千万别这样说,都是荣寿宫里牵制的紧,锦元宫里的防守又全都是太后的心腹,她虽然出不来,咱们却也进不去呵!"

他停了停,却又道,“其实,她如今被赦了,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咱们要找茬子,也方便些了,娘娘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仔细一想,却果然是这个道理,她在锦元宫里禁着时,就算想抓错也抓不到,太后又防得严,如今她纵然出来,却已在我之下,早已是形势非昨了。

这样想着,我顿时露出了笑意,然而我还是警告他道,“她这一出来,必定是要反扑的,咱们可得加倍小心了。”

安槐垂头应了,我想了想,又问,“宁瑞宫那里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奴才已经按娘娘安排的跟宁瑞宫的交代了,宁瑞宫那位说了,只要娘娘说话算数,她就唯娘娘马首是瞻。”

听他这样一说,我这才放下心来,于是笑道,“如此说来,太后倒是帮了咱们一把,她不赦了瑾夫人,咱们的计划倒还无法进行呢。”

安槐也笑了,道,“天佑娘娘,娘娘就放心吧,接下来的事儿,必定是水到渠成的。”

我此时已是心情大好,命蒋秀取了一串沉香木云香珠来,笑道,“寻常东西定是入不了你的眼的,这串香珠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做成,据说常年带着,可以百病不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留着罢。”

那云香珠其实倒也真真是价值连城了,上面一颗颗的珠子都­精­雕细刻,上用金玉镶嵌,再用天鱼丝串成,端的是金光流灿,贵气逼人,安槐慌忙推却,“这样的好东西,哪里是奴才能使得的。”

我不以为意,“其实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咱们又原本就是一样的人,再别说谁使得,谁使不得。”

命蒋秀送了安槐出去,我舒服的靠在软枕上,不一会,蒋秀笑眯眯的进来,“娘娘,妥了么?"

我笑着点头,蒋秀高兴的道,“很好,只要咱们接下来运转得当,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可就要上演了。”

我不由白了她一眼,“什么狗咬狗,说的这么难听,”然而我自己也忍不住扑味笑了,

“也亏得皇后肯跟我合作了,如今锦元宫又出来了,嗯,是下手的时候了。”

想到皇后,我不由冷笑出声,她也太天真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是怎样残忍的将护甲划在睿儿的脸上,纵然她是被人下了套,然而睿儿到底因她而死,如此深仇大恨,我又怎么可能和她一笔勾销,而她,想必也是这样想的,什么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糊弄鬼去吧.

到了晚上时,风雪却一点歇的意思也没有,小青皱着眉道,“怎么年都过完了,这有这样大的风雪,难不成是要下到夏天么?"

蒋秀扑味笑了,佯咳道,“鬼丫头胡说什么,若是下到夏天,这老百姓可还怎么活呢?

小青不好意思起来,转了话题问我,“小姐是现在就用膳呢,还是要等皇上?"

我放下手里的书,笑骂,“小蹄子,你怎么知道皇上就会来的?"

小青一撇嘴,“罢了,这还用我知道吗?这满宫里谁不晓得,皇上每日不是在清心殿,就是在咱们的静延宫,这两个地方哪一日皇上不来回个三五趟的。”

我笑着丢下书,指着她对蒋秀道,“秀儿,快去撕她的嘴,瞧这话儿说的,要是传出去了,还不是羞死。”

蒋秀心情好,于是也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过来,小青慌忙躲避,一边躲还一边嚷,“人家不过说的是实话,怎么就要撕人家的嘴,小姐不公平… … 小姐… … 。”

正笑闹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就听外面有人尖着嗓子拉长了声音高唱道,“皇上驾到

嘎子里的笑声顿时嘎然而止,小青挤着眼睛小声笑道,“可不,这就来了。”

我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往外迎去,才到门口,就见帘子扑的一响,

竟然被掀到了半空里,一个身影裹着雪花闪了进来,我辞不及防,顿时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向后摔去。

只见那人影忙伸手一拉,哑声道,“凝霜… … 。”

我忙忙的正住身形,抬头看时,顿时惊得叫了起来,“皇上,你… … ?"

英宏只着了一身常服,满头满身的雪花,他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睑上悲愤难抑,深邃的虎目里隐隐的全是泪,这一来不由吓得我瑰飞魄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顾不得见礼,一把揪住他的袖子,颤看声音急叫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英宏的脸不由一阵抽搐,他一挥袖子,蒋秀等慌忙退下了,我见此情形,心知必有原因忙亲自去掩了帘子,过去扶了他坐到暖炕上,小心的问,“皇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英宏愣愣的看着我,突然,他一把抱住我,身子不停的抽动,声音迷离暗哑,“原来是是真。。。真的,原来,是… …

我如雾水蒙头”… … 真的?什么是真的?"

英宏艰难的抬头,“梅贵太妃的事,是… … 真的。”

啊,”我这一惊非小。

“当年的那位宫人,朕刚刚见过了,”英宏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件带血的帛布出来,

徐徐在我面前展开,却是一件已经泛黄的白­色­襄衣,上面斑斑点点的几个血写大子,“兰妃夺我子,萧萍儿。”

“这… … ,这… … ,”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难道,原来,那流言竟然是真的,

宏的身世竟然真的如此扑朔迷离!看着英宏痛不欲生的睑,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的事啊,他,他想­干­什么,难道,他要… … ?

我一声惊呼,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道,“不,皇上,您不能,您要是那样做了,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见缝Сhā针,兴风作浪,如今皇上虽然政权全都在握,然而,然而皇上的嫡堂兄靖海王,可是一直都在边上虎视耽吠的呵,皇上您三思,皇上您要三思啊!"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就知道不能让他将这件事捅开来,虽然,虽然我费尽了心机来离间他和太后的关系,虽然,现在这情形一直都是我所盼望的,虽然,我甚至有想过暗里请父亲下手让那位宫人在英宏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真的到这地步的时候,我却发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所预料的范围,江山社翟,黎民百姓,国家安宁,或许,真的为因为这件事,就大起风云呵!

若如此,我就真真是那千古的罪人,狐媚君王的妖孽了!

英宏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凝霜,朕知道,可是,朕真的… … ,真的是… … !"

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或许真的是有什么误会呢?”然而我的语气是那样的无力,因为事实已经在眼前,已是再无那样的可能了!

英宏缓了缓心神,慢慢的告诉我,当年梅贵太妃尚是宫女时被先皇看中,兰妃很是大度,­干­脆就将她给了皇上,在她有了身孕后,兰妃紧跟着有孕,当时皇上只道是万千之喜,却万想不到,内里竟然另有蹊跷。

当年有幸离宫逃得­性­命的宫女告诉英宏,她当时和梅贵太妃一起,都是贴身伺候兰妃的,自从梅贵太妃因先皇宠幸有孕,被册为才人后,兰妃身边就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宫女伺候,她和当年的梅才人向来关系好,梅才人有孕后,并不以身份上的悬殊而疏远冷落她,俩人还是常相来往,对于梅才人能有今天,她是很替梅才人高兴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这位宫女无意中发现看一件惊人的事,她在一次收拾兰妃贴身换的小衣时,竟然发现兰妃的襄裤上面有血迹!

她当时只以为兰妃的龙胎有损,可是就在她急急的要向正沐浴的兰妃察告时,她吃惊的发现,正在穿衣的兰妃,透过门缝竟然腹部平平,并无身孕。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她到底也是在宫里浸­淫­了许多年的老宫人,深知后宫里的蹊跷奥秘,她轻轻的退了出去,不声不响的将那件带有血迹的褒裤又放回原处,自己躲在一边暗暗观察,不一会,就见兰妃从家里带进来的贴身宫女青穗儿急急的出来,鬼鬼祟祟的将那件衣服取走了。

她仔细回想兰妃自从有孕后的表现,顿时想起,自从兰妃有孕后,最贴身使唤的事,就只有青穗儿的,她和另外一位宫女虽说是贴身使唤的,竟不知道从何时起,都只是打打外面的杂事,兰妃的身边,竟然有好久没有近过了。

她顿时起疑,不明白兰妃为什么这样做,实在忍不住,她就去告诉了梅才人,梅才人却是极聪明伶俐的,一听她的话再前后一想,立时就白了脸,梅才人告诉她,兰妃这样做,很可能和自己有关。

听了梅才人的话,她当时也傻了,可是俩人想来想去,么样做,待到快临盆时,梅才人跟她商量,到自己临盆时,

一时又实在想不出兰妃到底会怎无论如何,她都要陪在梅才人的身边。

说到这里时,那位老宫女热泪长流,当时她们有想过要将此事察告先皇和先皇后,可是那时先皇后已经是病得起不了床了,而先皇那边,因为她现在有孕,自然是不会召她侍寝,所以,直到临盆,她也没能见到先皇。

(睡觉去了,嘿嘿,今夭就先更到这儿吧,不过,悄悄儿的说一声,这个内幕里,还有

内幕哦,嘿嘿嘿嘿嘿嘿。。。。。。。)

大肃朝的规矩,继承皇位的继承人,是择贤不择嫡的,老皇帝驾崩后,若是皇子平庸年幼不能担当治国大任,就要从五服子侄里挑选­精­良睿智之人继任,先皇当等驾垂附资礴参考年纪虽然不是很小,然而他的堂兄靖海王却是野心勃勃,早早的就在暗里招兵买 马,”以图不斩 ,是太后机智,联合了当年尚在人世并且军权在握的老叔王,将那靖海王强压了下去,这才保得英宏顺利登基,然而名义上是由太后垂帘听政,事实上却是老叔王在一力扶佐英宏,帮着英宏将朝中势力慢慢的全部抓在手里,直到英宏亲政第三年时,七十六岁的老叔王这才撒手人衰,驾鹤西去了。

然而能令得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叔王如此忠心耿耿,到底也是太后的本事了,世人曾经因为这个,在暗地里很是议论了一番,不明白这样大权在捏的老王爷,因何会甘心为这样的一对孤儿寡母效命?

然而虽然乾坤已定,可那靖海王却一直不死心,在封地里暗暗招兵买马,蠢蠢欲动,只苦于找不到机会,若此时宫廷里起了内乱,这样隐晦的事一旦暴了出来,只怕… … ?

我突然又想起安槐曾经告诉我的当年的另外一个流言,说英宏其实是枯禅大师和太后的

这样想着,我更是冷汗淋漓,若是第一个流言在若千年后被重新提起的话,就难保这第二个流言不会被有心的人拿来兴风作浪呵!

我紧张的看着英宏,我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可是却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严重和复杂,

江山社傻的平稳,老百姓的安危,可全在英宏的一念之中阿!

半晌,英宏终于缓缓开口,“朕… … ,不知道?"

他的声音去那样的疲累无力,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琉璃杯罩里的苍绳,看得见前面的路,

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伤心,绝望,纵然是身为帝王,亦是同样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我却慢慢的,慢慢的放下心来,四五年了,他的牌­性­我已经多少了解了,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在大局面前,他总是能克制收敛住,一如现在。

可是我突然就想到一件事,心里忽的咚咚的跳得急促,看着英宏我张嘴想问,却又生生止住,然而越想我的心里就越惊,到了最后,我竟然睑­色­煞白了。

英宏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他将那件带血的裹衣放在我的手里,哑声道,“凝霜,你帮朕收着吧,”他像是极累了的,合了双眼倒在暖炕上,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是想静一静,不敢吵他,将那件血衣亲自收在了一个存放隐秘物件的箱子里,

转头再看英宏时,他依旧静静的躺着。

我轻手轻脚的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心里却还在为刚才想到的那件事胆战心惊,那位宫女告诉英宏,当年的梅才人只是写了那几个字就去了,可既然如此,英宏只怕立刻就会疑惑,去年在祥芙宫里找出来的那个铁箱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铁箱子虽然做得真,可如今这件血衣上有梅贵太妃亲手写的字呵,英宏只要将铁箱

子里的血书和这件血衣上的字稍一对比,就会知道,那封血书,绝对不是出自梅贵太妃的手了

并且,梅贵太妃在那样的生死一线间,在那样多的兰妃安排的人盯着的时候,又怎么能做下如此的安排来?

原本完善的计划,在梅贵太妃的血衣出现后,就成了天大的破绽了!

怎么办?怎么办?英宏此时只顾看悲愤,一时间想不到这个,可是不代表他以后想不起他是那样睿智的一个人,这样大的破绽,怎么能瑞得了他呢?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手心已经全是腻腻的冷汗。

在经过一番竭力的挣扎后,英宏到底将此事压了下来,可是他又绝对不肯就这样便宜了太后,更不肯在她面前再行人子之礼,就在第二日晚上,他又将那血衣取走,带了那位老宫女去了荣寿宫,那位老宫女在见了太后后,只一声“兰妃娘娘,您别来无恙,”就将那件血衣丢在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初时已经认不出村­妇­打扮的她,待听到她这一声唤,又再看到那血衣上的字时,这才惊起,不由吓得瑰飞魄散,英宏冷冷道,“朕再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蛇蝎心肠,难怪当初你竭力反对朕追封她为贵太妃,原来,你是有这样的鬼胎在心里,”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又道,“念你到底对朕有养育之恩,朕今日不杀你,你就安安份份的在这个荣寿宫里好好儿的当你的太后罢!"

说着,英宏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次日正是正月十八日

英宏一早就下旨,道太后身体欠佳,即日起闭宫静养,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搅。违令者,死。瑾夫人解除禁足令,既日起可自由行走,然而亦不得进荣寿宫一

后面又有一句,道太后身边的老掩姥青穗儿,服侍太后不力,并向来嚣张跋窿,不得圣心,着乱棍打死,以此为后宫众人之诫。

这道旨意一下,明眼人全都能看得出来英宏其实是和太后有了嫌隙,顿时满宫哗然,众妃眼见皇上竟突然对太后如此,莫不吃惊莫名,渐渐的,暗里纷纷传言,道是我因和太后有怨,在英宏面前挑拨的缘故,早在此之前就有人说我狐媚惑主,这次更加上了英宏,人人都道他为了美­色­,竟然连母后都周闻不顾,置孝道于脑后了。

这话到最后竟然越演越烈,言官们又开始上折子劝谏,英宏一恼,当即就将两个在大殿上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的老八股一人打了二十棍,贬了官撵出了京城。

(啊哈,终于暂时将太后给收拾了,再收拾她时,就得在番外了,接下来,收拾瑾夫人

和皇后去,嗯,不过,六号有机会去常州玩呢,呜呜,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呢,可是去了,更新就。。。。。。。呜呜,我到底要不要去呢?)

瑾夫人神­色­歉然,浇油,实在是殡妾的不是,当初太后一时对娘娘心声误解,殡妾不知劝谏,反在里面火上

殡妾被禁了这大半年,亦是反省了大半年

殡妾却此生不敢相忘,定当铭刻心头,引以为戒。”

我摇头,温言软语的要她不必放在心上,我笑道,“只要我们姐妹心里不再存着芥蒂,就很好了,其余的,全不重要。”

瑾夫人眉眼里全是感激,叫道,“娘娘… … !"

我向她亲和的笑,一直把她送到轿边,我的言词真诚恳切,就仿佛,我和她从来是那样的亲密情深,之前的那些恩怨也从来不曾没有发生过。

看着她的奎轿慢慢的远去掩在红墙之后,我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蒋秀拿了一件雪貂皮的披风给我披上,道,“外面天冷,娘娘回去罢。”

肆虐了好几夭的大风雪在今夭夜里已经停了,殿前垦后的积雪早已经被清除打扫得千净,只有红墙碧瓦上皑皑的一堆,在彰显着它曾经来过。

我忽然笑了出来,风雪再肆虐猖狂,终究不如人心的险恶来得可怕,积得再厚的风雪,

只要太阳一出来,也就消失殆尽了,而我,太后,皇后,以及才离开的瑾夫人,我们之间的仇怨呢?

看向蒋秀的脸,我微笑至妖冶迷离,道,“开始了."

蒋秀神­色­一凛,继而也笑得嫣然,“是呢,奴婢等了几年,终于一一开始了。”

她笑着夸我,“娘娘先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又亲婉谦和,做出不计前嫌的样子,她虽然不肯相信,却也只得跟娘娘敷衍周旋,外人眼里,娘娘又是极宽和大度的,嗯,娘娘这一着,做得很好。”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众妃又来请安时,我都要将瑾夫人留下,和她倾心交谈,又为后宫事宜真诚的向她请教,我笑道,“皇上也是赶鸭子上架了,然而我到底是无才无能,竟就被这些事搅得手忙脚乱了,如今姐姐出来了,正好可以帮我。”

这样说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我就命内务府直接送去锦元宫里,请她帮忙裁夺。

我这样的举动,令知道的人全都吃惊非小,我和她之间,明明是有那么多的嫌隙呵!

瑾夫人却也坦然,就像是真的信了我的诚意,人前人后每每见到我时,她都是极亲热坦诚的,彼时正是言官们对我忌惮谏勃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为我不平道,“那些个言官们不知底细,胡乱猜测中伤,实在是可恨得很。”

我心念一动,立时便顺着这个话题恨声道,“他们倒也不是什么胡乱猜测,是听了有心人的话了。”

她不由一惊,脱口道,“娘娘知道了什么?"

我看了看她,冷冷笑着,“姐姐你想,中宫令先是在你手里,先后成为后宫之主,如此,那个真正的后宫之主如何能甘心罢休?

“皇后?”经我这样一说,瑾夫人像是恍然大悟,却又像是松了口气。

看我点了点头,她疑惑起来,“她不是被禁足好几年了么?"

“禁足好几年了又怎么样?”我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姐姐你细想想,她可是那肯甘

心认命之人,自从她被禁足,她的家族也随之没落了,这些年来,她和她的家人为了重新挣起来,想来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心思呢?"

瑾夫人忙点头,咬牙道,“她当年那样害你,却没想到苍天有眼,如今这样,也是她自作自受了,怎么,言官们弹勃你,原来都是她使的坏么?"

她眼神闪烁着看我,压低了语气,“娘娘,这个贱人可不能便宜了她,当年她害得小太子… … ,娘娘,这么多年来,您怎么… … 就不… … ?"

她这样说的时候,脸上全是­阴­狠的表情,我怎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心里暗自咬牙,哼哼,又在故伎重演,想先摔掇着我除了皇后,她再利用这件事好置我于死地么,她就不明白,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计,不是每个人跟前都运转得了的!

睑上却是一丝不动,我做出恨极却又无奈极的样子,“可是,她终究是皇后呵,正如姐姐所说,皇上和她到底夫妻这么多年,她虽然被禁足,可是宁瑞宫里的守卫,却是连只苍绳也飞不进去的。”

看看瑾夫人默然的睑,我暗自好笑,这几年她为了除去皇后,那心思可是一点没有少花的,若不是我防得严,她早得逞了,对于宁瑞宫的防守之严紧,她又怎能不清楚明白?

突然的,我话风一转,“只怕接下来她要对付的,可就是姐姐你了!"

瑾夫人大是意外吃惊,“娘娘此话怎讲?"

我看着她宛然而叹,

“当年她被禁足前,对姐姐你也是怨债不已呵,若不是如此,太后又怎么会突然被皇上… … , ”说到这里,我慌忙住嘴,一睑的懊恼后悔。

她这一惊非小,赶忙追问,“娘娘,您方才说的什么?你是说… … 太后… … 她是被… … ? "

我做出心虚的样子,连连否认,“并没有什么,嗯,姐姐累了这一上午了,快回去歇着罢。"

她满睑狐疑,喃喃道,“娘娘定是有事病着殡妾,”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娘娘也是这样欲言又止,娘娘,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跟殡妾说的?"

我却极为难的样子,“按理,我是不能跟你说,可是,咱们姐妹一场,说起来,也不过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蚌,这… … ?

瑾夫人扑通跪下,深深而拜,口里已是呜咽出声,“皇上到底为着什么和太后生这样大的气?听娘娘的口气,这内里的缘由娘娘是知道的,求娘娘开恩,告诉给殡妾罢。”

她和她姑母的际遇也着实令人好笑,在她好容易被解了禁令后,她那身为太后的姑母却又被幽闭了起来,她虽然有万般的莫名不解,可是奈何圣旨难违,位分又大不如前,纵然她此时心若油煎刀绞,却也还是无计可施,,准有小心谨慎的观望了

此时眼见从我口里露出端倪,是真是假她都不会放过,当下连声哀求,我慌忙将她扶起

“姐姐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她的眼里已隐隐有泪,“太后的身子不好,如今这样一闹,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皇上那里殡妾也不敢问,但凡娘娘可怜殡妾,告知缘由,殡妾就是一个死,也做了明白鬼了。”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非是我不肯说,而是,此事实在是千系重大,并且我也只是听皇上的片言只字里猜测,这......

她见我犹豫,慌忙道,“娘娘,您刚才也说,宁瑞宫的现在开始对我们下手了,咱们可就算只是片言只字,到底聊胜于无,咱们正该是连在一起的,说开了来推敲琢磨啊。”

我沉默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的点头,然而却又神­色­凝重的道,“这件事的关系实

在重大,姐姐听了后,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不可对外张扬,”我想了想,又叮嘱她,“就连国舅府上,也不可以。”

我这样紧张的表情看在她的眼里,让她对我诚意已是深信不疑,她郑重点头,道,“殡妾知道。”

于是,我就将那铁箱子里的血书,以及梅贵太妃当年的一些事,似是而非的向她简略的说了一遍,临了,我叹道,“也不知道怎的,突然的就冒出了那个铁箱子,皇上原本半信半疑,他追封梅才人为贵太妃,为的是要试探太后的反应,没想到太后果然反应激烈,皇上就更是起疑,又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那么一个老宫女,硬说当年自己亲眼见到太后害了那梅才人,皇上到此时,已经是… … ,这才… … 唉,可怜太后她老人家百口莫辩啊… … !"

“啊,”瑾夫人不防竟然是这样隐海惊骇的原因,她惊得脸­色­发白,半晌出不了声.

“这件事出来,我也是奇怪惊讶,又不敢问皇上,还是当晚皇上过来时,跟我提了几句,我也劝皇上,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焉知里面没有什么蹊跷?奈何皇上此时已是深信不疑,我不过才说了一句,皇上的眉毛已经是立着的了,我又哪里敢再说什么,唉,”我的语气很是无奈难过,说到这里,我又怨愤了起来,“没想到紧接着外面就传出我媚惑君王,谗言惑主,欺周太后的事来,言官们上折子弹批我时,虽然因着皇上心内有数,将他们申斥了,可到底我这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瑾夫人愣了半晌,到此时方才回神,她不由急得眼泪直流,“这可怎么好,当初皇上无缘故的追封那梅才人为贵太妃,又是那样的荣宠风光,太后怎会没有一点反应,这… … ,这… … ,这可冤死了啊!"

我点头,“是啊,可是,皇上先见了那封血书,脑子里已经有了疑虑,再看到太后的反应,那样由不得皇上不信呵,难免就多想了些,更何况此时又冒出来一个当年的所谓知情人,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她的脸­色­,紧跟着又道,“此事定然是被人设了局了,嗯,设此局的人着实厉害,竟然能将皇上的心理揣摩得这样清楚明白!"

瑾夫人像是全没了主意,想了想,她扬头看我,“娘娘,您刚才说… … ,这一切都是… 皇后… … ?

我双手交握住,神情凝然,“我也只是在怀疑的,嗯,我听看守宁瑞宫的奴才密报说,

皇上前些日子半夜时曾去过宁瑞宫。”

“啊,皇上去见过她?”瑾夫人脱口惊叫。

我点头,“是的,我这才想到,太后被幽闭,矛头随之就指向了我,而同时跟我们两个有怨的人,就只有皇后了!"

瑾夫人想了想,却皱起了眉,“太后并没有得罪她?"

我叹着摇头,“姐姐傻,你想,若不先扳倒了太后,有太后在,她又能将你怎样呢?"

瑾夫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着话,我冷眼观察着她的脸­色­,这样隐秘的事,想来太后是绝对不会跟她提的,看此时她神­色­疑虑闪烁,看来要让她信我,还得再加一把火才行.

看了看外面夭­色­,我唤进蒋秀来,俏声吩咐,“你想个法子,今夭晚上我和瑾夫人要进趟荣寿宫。”

瑾夫人闻听吃了一惊,“娘娘,这… … ,行么?"

蒋秀更是唬了一跳,“娘娘,这

我一皱眉,向着蒋秀将脸一沉,“怎么?"

蒋秀吓得一低头,无奈道,“是,奴婢去安排。”

瑾夫人激动起来,忍不住牵了我的手,“娘娘,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违抗圣旨,可是死罪啊。”

我无奈摇头,“刀都已经架在咱姐妹的脖子上了,不拼一拼,姐姐觉得该如何呢?"

她顿时默然,到底是真是假,

我知道她其实很是急着要见到太后,好问个究竟,她更想着要证实我的话

我对她到底是友是敌,我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正中她的下怀了的。

我道,“姐姐回去先好生歇着,安排好了,我自会派人去接你。”

看着她出了门,我微笑着向后靠在软垫上,舒服的伸了伸腿,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事倩到面前为止,进展得极是顺利,后面能否顺利发展,就看今天晚上了!

这样想着,我更是笑得嫣然灿烂。

(有人在评论里问,为什么这宫里的娘娘小姐们动不动就累,难道是纸糊的?本文里的女子是烟根据自己的意思写的,但是古代的女子确实是这样,她们小脚,花弹琴,从来不参加体力劳动,不运动健体,所以那时候身强体壮的人极少,

咳咳,虽然整天就是绣,农村人除外)

当天晚上,夜黑风高,缩着脖子在寒风里簌簌发抖,

宫里除了巡逻的御林军外,就只有各处值夜的太监缩着脖子余者早已经窝在屋子里,再没一个人出来。

因为今年又到每三年一届的大狩猎,英宏政事繁忙,已经连着好几天歇在清心殿里,到了三更时,我派去打探的人终于回来报说,“皇上已经睡下了,”我这才起身,也不换衣裳,只加了身极厚实的黑鼠皮大夔,依旧如以往般,只带了几个极信得过的奴才,一顶小轿出了静延宫,一边又命人去锦元宫通知瑾夫人.

瑾夫人早已经在等着了,又和荣寿宫离的近些,我的轿子才绕过御花园时,她就已经到了通往隆心湖的路上,我们会合时,也不打招呼,轿夫们脚下如飞,悄无声息的径直往荣寿宫而去。

却不走正门,轿子在荣寿宫最北角儿上的一个小偏门口停了停,就听蒋秀过去和守卫的人嘀咕了几句什么,轿子复又抬起,进了荣寿宫,直奔太后的寝殿.

太后已经睡下了,伺候的老掩燎一见我们到了,吓了一跳,一时顾不得规矩,赶忙进去我和瑾夫人对视一眼,我笑道,“姐姐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就请进去伺候太后更衣罢,我就在外面等。”

瑾夫人想不到我竟然会给她单独和太后见面的机会,顿时大喜过望,答应了一声,忙忙的进去,我淡淡一笑,闲闲的坐在外面,再不见半点心急焦躁。

然而很快的,太后就扶了瑾夫人出来,她像是再想不到,我竟然会带着瑾夫人冒着抗旨的风险偷偷进荣寿宫看她,她的目光里满是审视探究,如刀子般的落在我身上,我却只作看不见,起身依礼拜倒,道,“臣媳给母后请安。”

只几天不见,“贤妃快免礼。

太后就似苍老了许多,然而她脸上却波澜不惊,沉着最优雅端庄的笑道

我极恭敬的起身,依层谦卑关切的问,“太后身子可好?"

她点点头,反问我,“皇上这些日子可好?"

“过些日子就是大狩猎了,皇上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件事,臣媳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皇上了。"

瑾夫人想是刚才已经在太后那里证实了我的话,此时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她嘎道,“姑妈,皇上如此待您,您怎么还… … ?"

太后顿时横了她一眼,一拍桌子,“你说的什么?"

瑾夫人被她这一斥,忙低下头去,我笑了向瑾夫人道,“姐姐这话不对,这世上哪里有跟自己亲骨­肉­记仇的父母,皇上虽然受小人挑唆,和太后生了这样的误会,可在太后的眼里,皇上不过是个一时任­性­淘气的孩子,她又怎会怪皇上呢?"

在太后这样的境况之下,我这话自然说得是极巧的,太后不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她眼里像是有看什么一闪而逝,继而立即恢复常态,笑了起来,问道,“你已知道皇上如今认定哀家不是他的亲生之母,你却怎么又这样说呢?"

我极恭敬的垂下头,“母后是皇上的生身之母,这是不可篡改的事实,如今皇上只是一时受了­奸­俊小人蒙蔽,过不多时,自然就会水落石出,皇上也会咯然醒悟,母后万不可太过伤感忧心,千万保重身子。”

太后眼神灼灼,“贤妃说的是真的么?”她又笑了一笑,言语淡淡的道,“只怕哀家等不到那时候了。”

我慌忙跪下,言语恳切的道,“母后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常言道,呣子夭­性­,骨­肉­连心,皇上向来英明睿智,此时虽然受小人蒙蔽,但也只是一时之像,待到皇上冷静下来稍一细想,即可察知内中端倪,母后万万不能将这事太过放在心中,没的伤了自己呣子的和气。”

太后静静的看了我半晌,方才笑着向瑾夫人道,“地上凉,快扶起贤妃来。”

瑾夫人款款过来,双手扶起我,道,“娘娘快起来,太后维着心疼呢。”

太后招手要我坐到她的身边,她拉了我的手,叹道,“好孩子,难得你如此明白知礼,哀家一直就说你定不是那狐媚之人,只是去年你被皇上大封时,接连的有人向哀家秘告,说你以美­色­惑君,又挑拨皇上和哀家的关系,又道你在御驾亲征的行营里时,不顾皇上安危,哄了皇上出去游山玩水,哀家虽然知道你必不是那样的人,然而奈何皇上出征才告大捷,不好再惹出事端,为了江山社傻,为了平人闲语,哀家这才颁下鱿旨,命暂且送你出宫,为的不过是先息了外面的闲言碎语,想着待这件事过了,就再接你回来,”说到这里,她抬头向着瑾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语气陡的严厉,“却不曾料到,这两个打脊贱人,竟然如此不知嚣张轻狂,将哀家的意思竟扭曲到那样的地步。”

瑾夫人被太后这一顿申斥,吓得慌忙站起身子,脸涨得通红,太后恨恨的骂道,和皇上向来都当你是个明白人,你竟是这样的混账,皇上夺你的中宫令,实在是该.

“瑾夫人被骂得垂着头不敢吱声,我赶紧拦住,诚恳道,“母后快别怪姐姐,也是我年轻不懂事,当日冲撞了姐姐,这才引得姐姐起了­性­子。”

太后见我如此身份,对瑾夫人却还是和往年一样,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她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当日是哀家的不是,错怪了你了。”

她此时的神情是那么的慈爱和婉,又极真诚恳切,像是真心的在为当日她的行为感到歉疚,又仿佛她是真的被我的真诚谨孝所感动,她和她的侄女此时演这样的一场戏,让我禁不住在心里味味冷笑,这样虚伪的客套,不过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罢了,也只是算计的一种策略而已,人有时在情势所驱之下,不得不用一张虚伪的笑脸将从前的槛尬从表面上抹去,为彼此的利益,捏住彼此的手,假装,彼此就是彼此再真诚合适不过的那个盟友。

这一点,我知道,她一一也知道!

从荣寿宫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临分别时,瑾夫人特意下轿,极感激极真诚的向我郑重拜了三拜,我挽起她的手。“如今不是客气的时候,

如今太后已经这样了,我又被人那样中伤,

宁瑞宫那边一日不除,就有威胁,

咱们得抓紧着好生合计合计。

她点了点头,“殡妾唯娘娘马首是瞻。”

我心里咏的一笑,又一个准我马首是瞻,哼哼,很好!

看一看夭­色­,我道,“夭­色­已经不早,姐姐先回去歇着,回头咱们再合计。”

她点着头,带着云琴亲手搀我上了轿,我也不客气,转身上轿,抬头微笑时,长长宽宽的袖子垂下来盖在我的手背上,没有人看到,我的手在那云琴的胳搏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轿子回到流云殿,蒋秀扶着我进了屋子,小茶早已经将被褥里用小暖炉捂得极热,见我回来了,帮和小青要来给我宽衣,道,“娘娘快歇罢,天都快亮了呢!"

我看那窗户上的纸已经隐隐的发了白,千脆摆了摆手,道,“天都这时候了,罢了,不睡了。”

蒋秀担心,低声劝道,“离夭亮还有一会子呢,娘娘还是眯一会子罢。”

“何苦还去那被窝里过一下,嗯,看小厨房里有什么,我倒是有点饿,”我笑了说,看了看蒋秀,我又道,“你也陪着我用点吧."

蒋秀倒也不再劝我,见小青和小茶在一边直打呵欠,就道,“你们去睡吧,我左右也睡不着了,就由我在这里陪着娘娘罢。”

小青和小茶巴不得,迷瞪着眼睛出去了,蒋秀唤进值夜的小宫女来,捧了热水给我揉脚,她到小厨房里绕了一圈儿回来,就命那小宫女退了,她亲自用软布给我擦了脚,又扶我坐在暖炕上,拿被子拥了,她这才在对面坐下来,笑道,“娘娘今日心情倒好."

我懒懒的靠在软垫上,眯了眼睛对蒋秀笑道,“我自然高兴,好戏可就要上场了。”

然而这样说的时候,我突然又鳌起了眉,刚才太后说的那些话里,我隐隐总是觉得有个什么地方不对,然而却只是时隐时现的一个感觉而已,想来想去,有时觉得就在前面了,伸手要抓时,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蒋秀见我突然间又转了脸­色­,顿时一愣,才要问时,有小宫女捧了几样点心进来,蒋秀忙止住了,吩咐她将那些糕点放在我跟前的小炕桌上,她将一碗栗米羹住我手边送了送,轻声道,“娘娘,这个羹很好,您趁热用罢。”

我木然的拿起银匙,声,“啊,她怎么知道

才喝了一口,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的一闪,脱口惊叫出来。

蒋秀正将一块水晶饺夹了往我手边的碟子里送,不防我这样猛不丁的一叫,吓得手一抖,那水晶饺落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去捡,忙忙的问,“娘娘说什么?"

我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她,我缓缓问她,“皇上御驾亲征时,我和皇上出行营游玩,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都是皇上的亲信吧?"

蒋秀一征,她凝神细细的想了一想,肯定的点头,“是的,奴婢听那王大人说过,当时在皇上大帐前守着的,全都是皇上贴身的御林军,而跟着出去的则是皇上最贴心的侍卫,而娘娘当时又是被皇上蒙了面纱裹在披风里带出去的,嗯,除了这些极贴心的人,别人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太后却知道,”我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啊,什么?”蒋秀脱口惊呼。

我将太后说的那番话细细的学了给她听,蒋秀越听睑­色­越沉,到最后,她“呸”的向看地上阵了一口,冷笑道,“真是恬不知耻,她的懿旨里极清楚明白的说着是要娘娘出宫永居静海庵,还要仗责娘娘三十,这会子又装得没事人儿一样,倒将罪责全推去别人的头上,告密?哼哼,若没有她的授意,谁敢去她那里挑拨去,亏得她竟有睑说这样的话。”

“她这样说,不过就是为看将大家的面子都圆糊起来罢了,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是怎么知道我和皇上出行营游玩了的,”太后当时说这几句话时,我并没有细想的,只是后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已,就在方才,我才突然想起,英宏带我出行营时,知道的都是极亲信的人,太后却怎么知道了?

我哼的一声冷笑,“她今天只有一件事没有撒谎,皇上带我出营的事,真的有人向她密告了。”

蒋秀怔了半晌,“皇上身边的防卫向来严谨,这样的事按理… … 不该传出去啊?

我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一直为之纳闷的,想着英宏身边森严的守卫,以及他御下的严谨,不该有人敢将主子的事放在口上胡乱说白才是,那么… … ?

陡的,一个念头在我心头闪过,难道说,英宏的身边,有太后的眼线?

这个念头我尚来得及仔细砸味,就已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心里暗道好险,在别人都以为我身在静海庵的那一个多月里,我能耐得住了­性­子,没有出英宏御帐一步的!

否则,只怕等着我的就不是媚惑君王这么简单了,此时言官们虽然上疏弹勃我,然而到底想着当日我出宫为国祈福的功德,言语里全都带了三分客气,不敢出言太过不逊。

蒋秀也想到了,“娘娘,幸好咱们那时没有露头的,若是被人知道娘娘其实一直都是在皇上的御帐里,只怕太后就更有说的了。”

我点头,“是啊,只要她一将这件事传到朝廷里,给我定一个欺骏沸门,戏辱天下,默默众生的罪名,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从小写文就不爱捡查,刚刚看以前的章节,妈啊,太多错别字,嗯,大家再看到有错字时,可以尽情的鄙视我哈。)

“可是,”蒋秀还是想不明白,“太后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娘娘你和皇上出游了呢?

手里的栗子羹早已经凉得透了,我到此时也已经一点胃口也无,千脆就撂到了一边,蒋秀只是轻轻瞄了一眼,她是极知道我的,明白我心里必定又烦了,当下也不再说话,只将那小炕桌上收拾了,拿了软枕放在我身后靠着,“娘娘别想了,合了眼歇一歇吧。”

她端起小炕桌要出去,走到门口时,我突然幽幽出口,“若不是侍卫们口不严走漏了风声,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看着蒋秀转过身来,我一字一句道,“那就是,太后在皇上身边,安Сhā了眼线。”

啊,”蒋秀这下更惊,她顾不得手里的炕桌,将它随手放在一边,急急的过来,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我揉一揉额角,“好在她这会子已经被禁了,这会子倒也不必太怕她,”说到这里,我嘱咐道,“夭亮后,你悄悄的去找那王大人,再找安槐,就说是皇上的意思,命他们将荣寿宫给盯紧了。”

我咬牙道,“就连苍绳也不许飞进去。”

蒋秀却吓了一跳,“娘娘,这是要假传圣旨么?"

我突然就烦躁起来,伸手抓起炕边上那只白玉雕成的莲花形的熏炉,就狠命往地上砸去,白玉熏炉本是极娇极脆的质地,这样猛烈的一摔之下,只听“啪”的一声,白玉的碎片溅了一地,­嫩­得正旺的茉莉花香饼飞落在蒋秀青­色­苏锦的裙子上,嗤的冒起一股青烟,混着衣料焦味的茉莉花香发散开来,竟是份外的妖烧诡秘.

蒋秀扑通一声跪下,她不明白我为什么发这样大的火,道,“娘娘恕罪,奴婢天一亮就去传话。”

看着蒋秀又惊又急的样子,我倒愣了起来,怔怔的看了她片刻,我突然流下泪来,“秀儿,我不是怪你 … ,我只是… … 我… … 。”

蒋秀膝行着爬到我跟前,她取出帕子给我擦着泪,“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我拉她起来,又叫她坐上炕,我伏身在她的有上,了三年了,睿儿 … ,我的睿儿也已经死了三年了,是我没用,我真的没用… … 。”硬咽了道,“我不想再等了,我都等。。。可是,她们一个个却还都活得好好儿的

蒋秀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我,准有轻轻的在我肩膀上拍着,好半晌,她才开口道,“娘娘,您等了三年,可奴牌已经等了六年多了呢,”她抚一抚我的头发,叹了口气,“娘娘,要想笑到最后,就得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

我直起身子,努力的透过眼里的水雾看着她的睑摇头,我的语气虽然无力,却很是坚定“不,我不等了,皇后,太后,瑾夫人,这三个曾经是这个皇宫里,最为尊贵的女子,可是如今,有一个才被赦了,另俩个都还禁着,这说明什么,”说到这里,我一把抓住蒋秀的肩瞎,手指用力,“这说明,就算我今天已是后宫独大了,却也不敢保来日这样的遭遇不会落到我的头上,如今正是我所能把握的最好时机了,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试上一试。”

蒋秀被我这一番话说得呆住,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的道,“可是皇上对娘娘您… … ?

“那又怎么样?”我打断她的话,咬着牙道,“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色­衰而爱驰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不要等到那时候再后悔。

蒋秀顿时沉默了,半晌,她才点了点头,问我道,“那,娘娘,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松开手,软软靠回软垫上,嘴角上隐隐浮起了笑意,“锦元宫的那位向来狡猾至极,我再怎么对她笼络示好,她也不会信我的,我只有让她明白,如今我这样拉拢她,其实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在利甲她而已,如此一来,她才反而会释然,我知道她正急着要知道太后被禁的原因,于是,我故意的让她知道些内幕,并将这件事推到皇后的头上,为了让她相信我说的,我带她进荣寿宫见太后,而且,我还故意找了借口,让她和她的姑母有单独说话的机会,而太后必定是会告诉她前后缘由的,如此一来,她见事情确实如此,自然就会信了我的话。”

蒋秀赞道,“娘娘真是好计谋,常言道,最真实的谎言,就是十句话里,先有九句是真的,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悉她是谁,也逃不脱了。”

“呵呵,嗯,等这边计划好了,宁瑞宫那里就该开始了,咱们等着准好罢,"

窗户纸此时已经大亮了,然而我此时却又疲累得很,身子慢慢的滑下软垫,我忍不住星眼迷瞪起来,于是道,“吩咐人传我的话,今儿我身子乏,叫各宫免了定省罢。

迷迷糊糊里忽然又想起一事,我闭着眼加了一句,“不可让皇上知道。”

听见蒋秀答应了,我这才放下心来,梦乡甜美,我到底,沉浸了进去。

这一觉睡得好,直到下午才醒,就见蒋秀正坐在我身边绣着一个帕子,我才一动,她就知道了,慌忙过来道,“娘娘,您醒了。”

我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你没有睡么?"

蒋秀笑道,“回娘娘,奴牌是睡了,也是才起身呢.

我这才放心,拉着她的手叮嘱,“秀儿,你自己身子也要紧。”

蒋秀点了点头,却笑着话锋一转,边伺候我更衣边道,“娘娘常夸奴裨是女中诸葛,可是奴脾今儿才知道,原来娘娘才真正的是女中诸葛的。”

我倒奇怪起来,忍不住问她,“怎么呢?"

她笑着凑到我的耳边,“娘娘睡着的时候,锦元宫那边的那个人来过了。”

“哦,”我正在首饰匣字里魏拣着,听她一说,我顿时停下,问,“她说了什么?

蒋秀笑意更深,“她说的竟然就和娘娘今早说的一样的呢,娘娘猜的真准,可见娘娘真是女子里的豪杰的,竟然料事如神到如此地步。”

我的­唇­边溢起深深的笑意,然而却不是因为蒋秀这几句话的缘故,我笑着转身看她,

你有没有叫她盯好了,平日里无事多探探她主子的口风。”

“娘娘放心,奴婢尚未来得及说这个时,她自己就先说了,说叫娘娘将心放宽了,”蒋秀想起这个,不由笑得打跌。

嗯,你下次再告诉她,侍卫副统领夫人这个身份,可配得上她?”取一枝头上用金丝绕成芙蓉的步摇来,我的语气里满是深深的讥讽.

不料我这话才出口,就见蒋秀的手忽的一颤,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飘忽,“娘娘说… … 侍卫副统领夫人… … ?"

铜镜里,她的睑­色­竟然有微微的白,我笑着问,“秀儿,你和那个王大人… … ,你们… … ?"

我心念闪处,顿时明了,转身取下她手里的犀角梳,

蒋秀腾的脸红得似火烧,她慌不迭的道,

“娘娘… … ,您… … 。”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我早就说过要给你一个好归属,断不叫你如我这般,在这么个地方断送了一生,如今既是有这样的缘分,自该好好把握才是。”

蒋秀慌忙摇头,

“哪里有什么缘分,再没有这样的事,奴婢不要出去,奴碑要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一辈子

我笑了,“傻秀儿,常言道,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再没有霸着你一生的道理。”

她却流下泪来,她跪下道,“若将娘娘一个人留在这样的地方受苦,奴婢倒顾自逍遥去了,也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娘娘,您千万别赶奴牌走。”

我心里也有些酸了起来,于是不再接她的话,只道,“皇上曾经提过他,说如今的侍卫统领年纪大了些,有意要让他顶上,叫他好生当差,大约在这次大狩猎结束时,就会有圣旨了。“

对着铜镜,我抬手将那枝赤金步摇Сhā在发鬓里,镜子里,一个行止端主雍容的女子依旧清丽出尘,只是她那黑漆漆如夏夜繁星的眼里,已经只剩了死水一般的枯寂了.

只是对于太后是否在英宏身边设了眼线,却只能在心底里暗自猜测的,英宏面前,一丝儿也不敢漏,几番思想下,除了命王文华严防死守,就只能叫他在那天跟随我们出行的人里暗查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大狩猎的日子,英宏如前次的规矩,依旧是要御驾亲临,

临行前一晚,他颇不放心的对我殷殷嘱咐,我却嫣然而笑,“承蒙皇上怜爱,如今中宫令在臣妾手里捏着,再没有人敢欺负臣妾了,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抚一抚他的眉头,语气里多了些许温柔,“倒是皇上您出宫在外,臣妾想起来,实在是担忧得很。”

他笑了,“傻凝霜,朕不过去个几日,身边又侍卫如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说到侍卫如云,我心里顿时又突的一跳,脑子里立时又浮起前些日子的疑惑,可是又不敢说,只好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不说话。他只当我是心里不安,倒也不奇怪,忙了这些天,他已很是疲累了,伸手把我往怀里揽了揽,他也不再说话,渐渐的,就有了轻微的歼声响起。

他已经睡了许久,我却还大睁着两眼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一时以有万马奔腾,一时却又像是空空如也,就这样折腾许多,到底是没有一点头绪,就这样,一时迷糊一时清醒的,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御驾出宫时,因我到底不是皇后的名份,不能随百官送至城外的十里亭,所以,我领着众妃只送英宏至仪华门就止住,眼瞧着英宏的龙鉴越去越远了,有黄门官过来奏请我回宫,我这才转了身子,回了静延宫。

英宏不在宫内,众妃顿时也觉得冷清起来,而我并不是爱炫耀显摆的人,虽然每日众妃请安时尽显我的荣耀尊贵,我却实在是很不耐烦,只是碍着规矩罢了,此时英宏一出宫,我立刻就命人传了话出去,这几日各宫自津,晨昏之时,就不必来我这里请安了。

小青笑道,“皇上不在宫内,有些规矩也就可以消免些,小姐总算是能清净几天了。”

我笑一笑,命她将蒋秀唤来,私下里嘱咐道,“今天晚上,你去一趟宁瑞宫,告诉她,等皇上大狩猎一结束,咱们就依计划行事。”

蒋秀的神­色­忽的一紧,她凝重的看着我点一点,“是。”

我却又不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此时已是三月夭气,窗外阳光正好,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芙蓉和海棠随风轻摇,分外妖姚。

想象着城外的草长莺飞,我内心里忽然起了无比无尽的悲意,原来这世上得也好,失也罢,全都不过是一场梦,就如城外那般热烈如火的油菜花,到了今年时,纵然一样的金黄灿烂,却到底不是当初的那一茬了。

终究,都是失去,无论放不放手,我都再回不到以前!

承乾二十年春,朝廷大狩猎选拔栋梁成功圆满,皇帝欢喜,回朝后命大宴群臣三日,普天同庆国有栋梁。

然而就在第三日的宴会上,却突然闯进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避过重重守卫,竟然直闯到御驾之前,在满堂惊愕里,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英宏的面前,大声喊冤。

在这样的场合,竟然出现这样的情形,满屋子人全都大吃一惊,英宏虽然面无表情,然而他紧皱的剑眉已经明告众人,他的怒气已经到了勃发的边缘。

宴会不了了之,英宏拂袖回了清心殿,随后,那名宫女也被带了进去,清心殿大门紧闭时,

气氛森严,原本由小太监负责的端茶送水等事也改由刘喜亲自来做,竟已是青白一片。

发生了这样诡异神秘的事,外至满朝文武,内里宫里众妃们,无不都在暗下里猜测议论

纷纷猜测那个宫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重重的护卫下,她竟有本事轻而易举突破,顺利的站在了皇帝的面前。

就在众人惊疑的时候,傍晚时,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英宏一道旨意,竟然将才被赦的锦元宫又禁了起来,更严重的是,锦元宫里同候的奴才们全都被分别关起审问,瑾夫人也被安槐带去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妮趁牢牢看住,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交谈,更不许寻了短见。

面对这一变故,顿时满宫哗然,人人言之­色­变,宫里众妃不知道因为何事,一时个个惊诧自危,渐渐的就有人因为各自不为人知的心理,旁敲侧击的想要从我的口里打探些什么,却被我好一顿严词训斥,“皇上这样做,自然是有皇上的道理,你们不说躲看点儿,竟然还一个个的凑上来打听,是这宫里没有了规矩么?"

众妃被我斥得不敢吭声,我的语气又和缓了些,叹道,“大家进宫也不是一天了,这样的时候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来教大家么?"

众妃连忙回说不敢,我传下命去,命她们在这几天不必再来请安,各人自锁宫门,相互间不得走动打听,更不许议论,违令者,重惩!

然而这次又和往日不同,锦元宫里有几个奴才宫女,竟都是由英宏亲自审问的,这样的情形从所未有,眼瞧着已是夜­色­深沉,清心殿里依旧没有半点风声出来,我到底放心不下,命小厨房里备了几样羹点,唤小茶提了,乘轿前去清心殿里看视。

到了清心殴时,门口的小内侍见是我来,赶紧连连摆手,低着嗓子向我回道,“娘娘还是回罢,皇上这会子正在里面发火呢,光那茶杯,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摔了住了。”

蒋秀眉毛一竖,上前低声喝道,去通报,怎么就知道皇上不见娘娘?

“好个奴才,你看清楚了,这可是贤妃娘娘,你都不进

那小侍卫顿时扑通跪倒,连连磕头道,“娘娘晓命,姑娘饶命,不是奴才不去通传,实在是… … ,实在是… … ,皇上这会子… … 皇上他 … … ”

他哆嗦看说不圆满,我不耐烦跟他纠缠,命小茶将那食盒交给他,“你将这个送进去给刘总管,就说我来了,看怎么样?"

这小奴才顿时如蒙大赦,向我磕了一个头,接过食盒飞也似的跑进去,小茶不由埋怨起来,“娘娘总是好­性­子。”

我看着她柔柔的笑,“这会子是什么时候,哪里有空跟这些个奴才们置气的。”

只是一转眼儿,就见刘喜飞奔着出来,见了我慌忙磕头请安,向我道,“皇上要奴才转告娘娘,这会子有要紧的事,就不见娘娘了,夜已深了,皇上请娘娘回去早些歇着,不必挂念皇上。”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很是心虚的闪烁着,像是生怕我追问什么似的,我却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就请公公转告皇上,请皇上龙体要紧,万万不可太累,嗯,我带去的点心皇上可曾用了么?"

刘喜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极讨好的笑道,“皇上正用呢,说今儿的枣泥糕很好。”

我这才像是极放心了的样子,说了声“公公辛苦,”扶着蒋秀的手转身上轿

知道英宏不会再来,一回到流云殿里,我就命将宫门下了钥,一番洗漱收拾后,我只留了蒋秀在寝殿里陪着我。

因我在睡觉时不喜屋子里太亮,蒋秀只在重偏角儿里留了一盏小灯,窗子开看,不时有微微的风吹进来,那灯影儿如鬼魅般舞动着,暗晕昏黄。

听到外面的更鼓已到三更,蒋秀贴在我的耳边轻声问,“娘娘,您睡了么?"

我合着眼微微摇头,“秀儿,我突然觉得好紧张呢。”

蒋秀伸手进我的被子里握住我的,轻轻一紧,“娘娘别担心,奴摔已经安排得妥当了,不会出茬子的。”

“嗯,”我点头,继而叹了口气,“其实,紧张也没有用了,”反手将蒋秀的手罩在我的手里,我像是安慰又像是自嘲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经停不了了,索­性­就别去想他了。"

蒋秀的声音如有蛊惑,“是的娘娘,睡罢,明天就该有一场好斗了,咱得养足了­精­神.

她的话虽然温柔,却自有一股决绝在里头,我心里忽然一松,顿时就像有个什么包袱被

放了下来,是呵,这场戏已经拉开了序幕,我们已经不能往回退了。

到了第二日,宫中形势已是极严峻,有人偷偷来报说,昨儿个夜里,锦元宫的宫女太监们被活活的打死好几个,却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听了后只是一笑,命他继续盯着,就让他退下了。

因为下令命众妃不必过来请安,我着了身月白­色­的家常衣裳,将头发梳成普通的风尾鬓,只用一根玉钗简单的菩了,

拿了本书坐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下读着,此时已经是四月了,春封和煦,阳光暖人,连空气里都洋溢着各种花香,我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小茶用一只小脚凳坐在身边给我揉着腿,边又在说着她老家的乡俗趣事给我听,小青在边上,不时的就被逗得笑了起来。

正是平静和乐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回娘娘,刘公公求见。”

刘喜?

我忙放下书,道,“快请。”

只见刘喜快步进来,想是昨夭熬了一夜,他的眼圈儿已经青了,见了我鞠身一礼,恭敬道,“皇上有请贤妃娘娘。”

蒋秀正捧着一盘子剥好的小核桃仁过来,闻听此话,不觉有些紧张,在和她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后,我不动声­色­的笑道,“皇上怎么在这会子请我去?可是

说这话时,我仔细的看刘喜的脸­色­,只是他依旧笑得谦卑恭敬,准唯道,“奴才不知道,嗯… … ,这个… … ,娘娘去了就知道。”

其实问他不过是走个过场,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于口舌严密上最是修炼得好,加上他们伺候的主子身份特殊,无论怎样位高权重的言员,还是圣眷隆宠的妃子,为了揣摩圣意,有时倒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了。

才进清心殿,就觉得气氛份外凝重森然,伺候的奴才宫女们在一如往常的谨言慎行里,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我步履无声的走到御书房门口,有小内侍进去通报,在等待的短短一瞬间,我深深的吸气,手心里汗意勃腻,将手里的帕子使劲的捏了握,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字时,我缓步而进。

臣妾见过皇上,”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我向着英宏嫣然一笑,款款拜倒二

英宏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喝着茶,见我进来,忙伸手拉我,语气温柔,“爱妃不必多礼,他对我的声音一如往日,并无半点别的情绪在里头,我顿时松了口气,随着他的手起身,笑道,“不知皇上宣臣妾前来,为着何事?"

他正微笑的面­色­有微微的一滞,眉宇间有隐忍的不舍和犹豫,我的面­色­凝重起来,“皇上… … ?"

他拉我坐在他的身边,微微的叹了口气,语气低柔,“凝霜,有件事… … ,有件事朕想来想去,还是得要你知道。可是,你… … ?"

他这样欲言又止,我心里顿时突突直跳起来,强自笑道,“皇上要说什么?"

他的手陡的一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凝霜,有件已经过去很久的事,如今因为有人喊冤,不得不又重新提起,只是,朕担心会引起你的伤心。”

我脸­色­一白,脱口惊叫道,“喊冤?皇上,这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和… … ,和臣妾有关系吗?"

他眉眼里满是无奈担优,点了一点头,道,“是."

他一招手,命刘喜道,“叫她进来。”

刘喜应了一声,躬身出去,不多一会,只见他领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进来,我满脸狐疑的样子,凝神细看时,那女子­宮­女打扮,虽然低着头,却是腰身挺直,全没有宫女下人该有奴颜牌膝。

看身形装束,正是昨日喊冤的那位。

我才想要问时,这见那女子已经跪了下来,一开口却是,“臣妾见过皇上。”

“臣妾?”我这一惊非小。

随看我的惊叫声,只见她抬起头来,向我冷然而笑,“沈妹妹,别来无恙?"

这张脸清丽而又憔悴,眉宇间却依稀还是往日的凛冽,她是那么的陌生,熟悉,她就像是不散的幽灵般,一次次,一次次,在我的梦里出现,盘桓却又是那么的肆虐!

我渐渐的身子颤抖,牙齿死死的咬在­唇­上却觉不到一丝的痛意,终于,我嘴­唇­哆嗦着叫出口,“皇后。”

这个宫女打扮的人,竟然是皇后!! !

不解的看向英宏,“皇上,这… … ?"

英宏的脸­色­沉重起来,指着皇后对我道,“她告诉朕,当年真正设局迫害你和皇长子的,乃是瑾夫人,她只是被利用而已。”

“这怎么可能,瑾夫人… … ,她… … ,她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啊,当初要不是她,臣妾早就… … ,”我显然难以接受他的话,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不圆满.

“沈妹妹,不,贤妃娘娘,”不待英宏开口,一边的皇后突然尖利的笑出声,“这么多年来你还没有想明白呢啊?竟就抓着个仇人当恩人了这么多年,你也真是蠢。”

她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讥讽嘲笑,我顿时火起,腾的站起身子,“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心狠手辣的害了我的睿儿,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不死心,此时还要拖别人下水么?"

她咯咯的笑得更响,“贤妃娘娘,本宫实在很奇怪,与一条毒蛇共处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活着,哈哈”

“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我语气一冷,道,“你可有证据?"

她看向英宏,“证据么?皇上都已经查了一天了,此时叫你来,自然是已经有了端倪了

看向英宏,我喃喃的问,“皇上,是么?"

英宏黯然点头,“联亲自审问了锦元宫的几个奴才,那个叫云琴的招供说,整件事都是周氏设下的局,她知道你表兄和他的新婚妻子不睦,命家人买通你那位表兄贴身的小书童,要他想法让你表兄的新夫人看见那封信,又叫那个小书童装着无意的告诉她,你表兄心仪的人是你,而她知道你表兄的新夫人对嫂子祥琳公主向来依赖,这样大的事她必定会告诉祥琳,而祥琳在宫内,除了和太后亲外,就是良昭仪了,她又命良昭仪有意无意的打探祥琳的口风,祥琳果然没有骗她,于是,良昭仪就鼓动看祥琳将那封信径直送到皇后这里,当年那两个指证你的奴才,也全都是被周氏利诱逼迫的。”

我愣愣的站着,呆若木­鸡­,半晌,我疑惑道,“瑾夫人她… … ,她叫良昭仪鼓动祥琳公主将信交给皇后?说起话来也方便?可是按理,她应该叫祥琳公主交给太后才是啊?毕竟,太后是公主的母后

皇后冷冷一笑,“太后和皇上对你向来青眼有加,若是送去太后和皇上那里,还能成得了吗?当时太后病着,皇上正是为此而去了泰山祭天,于她来说,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啊,她这才设下这样的圈套来,利用本宫的直­性­子,借本宫的手来除去你呣子,本宫一时不察,竟然就着了她的道儿了。”

311-340灭口

“你口口声声她设计借你的手害我,可事实上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早已命丧你手,若我死了,岂不更好,她又何苦多此一举?”我死死的盯着皇后,

皇后一听此话,不由满睑怨毒,咬牙道,“这才是她真正厉害高明的地方了,她当时忌讳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若你生下皇长子,对她可就是大大的威胁了,于是,她借本宫的手逼死你的孩子,又转脸假惶涅的将你救了,继而再利用你来对付本宫,取得皇上的好感和你的信任,顺利将中宫令抓在手里,如此一箭双雕,好计谋啊好计谋!"

我真正的傻了,身子抖得如秋风中里的落叶,英宏握住我的手,“贤妃,你怎么了?"

我的狠里已经满满的全是泪水,仰起头来,我硬咽道,“皇上,是… … ,是真的么?"

英宏之凿凿,点了一点头,“是的,”他一指皇后,“她才开始说时,朕也是不信的,可是她言并且前后相连,豪无破绽,由不得朕不信,朕传来锦元宫那位的贴身宫女叫云琴的细审,没想到,那个叫云琴的一吓之下,竟就全部招供了。”

他长叹一声,“朕连夜派人去查了,但是你表兄的那位书童在那件事后,就已经离奇死亡,想来是被她灭了口了,而祥琳也告诉了朕,那封信确实是良昭仪竭力鼓动了叫她送去给皇后的。”

然而我到底还是觉得难以相信,“皇上,这说到底,也都是死无对证了的东西,不能因为一个宫女的话,咱们就认定了瑾夫人她。

英宏点点头,“你说的朕也想到了,几个有­干­系的奴才联都亲自审了,没想到各人的口供串到一起,竟然就和那个叫云琴的口供相差无几,并且,在她的屋子里,还搜出了这个," 说着,英宏取出一个油纸包来,咬牙道,“那个叫云琴的交出来一包毒药,其药­性­和当年皇后中的毒一模一样,这算当初害你的事于她无关,光凭这个,她就死有余辜。”

看着英宏手里的药包,我心跳如鼓,忽然,我又问皇后,“既然你早知道是这样的事,却为何到今日才来喊冤?"

皇后凄凉的一笑,“为何到今日?呵呵,问得好啊,”她的语句哀婉悲凉,“贤妃你知道本宫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儿的吗?宫还是那个宫,殿还是那个殿,可是,却像是铁桶一般呵,外面的人不能进,里面的人不能出,本宫纵然冤深似海,也难见天颜半点啊!"

说到这里,她看着英宏,“那个人向来心机深沉狠辣,当臣妾如她所愿的被皇上幽闭,中宫令成功落入她手后,她离后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臣妾就是她成为皇后的准一漳碍,巨妾前后细细思想,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臣妾无法,只得装疯卖傻,饮食茶饭上更是小心谨慎至及,也幸好宁瑞宫的看守是极严的,臣妾方能苟活至今,臣妾无一日不想着向皇上呈冤,可是,宁瑞宫的守卫太严,直到昨天,臣妾才能趁着宫内大宴,守卫一时松懈的机会,和洗衣局来送东西的宫女对换了衣裳混了出来,”到此时,她已经滴下泪来,“皇上,宁瑞宫到宴会群巨的大殿不过几道宫墙,臣妾却走得好辛苦啊,若不是,若不是臣妾一身宫女打扮,又在手上捧个盘子装成是送酒菜的奴才,臣妾只怕也难见到皇上啊… … !"

英宏靠身在椅背上,双眼紧紧的闭着,他手里的药包已经被他捏得破了,有深红­色­的粉末顺着他白哲修长的手指洒了一地,窗子开着,一阵风吹过,那粉末上立时传出一股幽幽的香味来,诡异媚惑。

皇后又向他跟前膝行两步,“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咎由自取,死一万次也不冤的

不敢求皇上饶恕,臣妾只求皇上处事公正,万万不要姑息了锦元宫的那位,王子犯法,同罪,纵然她是太后的侄女,也不能因此就免了责罚吧。”

臣妾于庶民

她重重的磕下头去,“若是如此,臣妾着实心有不甘啊。”

她不提太后还好,一提太后,英宏忽的怒目暴睁,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皇后顿时被唬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

他的睑­阴­沉冷漠,丝毫不因为皇后的惊惧惶恐而有和缓,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向我道,

“凝霜,你… … ?"

我呆呆的站着,已是面­色­如灰,英宏又叫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皇上… … ?"

他起身过来,牵过我的手,语气柔和,“你怎么了?"

我昂起脸看他,眼里空洞凄婉,“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

我软软的靠进他的怀里,“皇上,臣妾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呵… …

英宏抚着我的背说不出话来,忽然,我猛的从他的怀里抽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求道,“请皇上为臣妾做主,为臣妾那苦命的孩儿坐主。”

皇后见我如此,也跟着磕头起来,屋子里顿时全是额头狠命撞在桐油漫地的金砖上的咚咚声,等到边上奴才们惊觉过来死命止住时,我们的额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狰狞触目。

英宏又急又痛,奈何当着皇后和满屋子的奴才,又是这样的形势,他不好太过情切,只好一摆手,向刘喜喝命,“带周氏。”

见英宏不再唤瑾夫人的封号位讳,刘喜最是会察言观­色­的,转身出去,只听他在殿外尖着嗓子一声高呼,“皇上有旨,带锦元宫一一周氏。”

英宏以这样的口气传唤瑾夫人,顿时让我微微的一松气,然而只是一瞬间提了上来,瑾夫人那里,我虽然之前给她灌了点儿风,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得而知,而整个事情接下来朝哪个方向发展,亦同样不得而知!

是的,皇后乔装改扮,御前喊冤,乃是我和她策划许久的一场好戏,当有一夭大娘

在我面前无意中提起,栩表哥自小就贴身使唤的书童突然无来由的暴病而匆本这位书童也是我的心头之患,当年告诉表哥新夫人我是表哥心仪之人的就是他。

而那封信并非是人伪造,确是我的笔迹,这一点他也知道,只是父亲回信告诉我说,他已经消除掉隐患了

当时我尚纳闷父亲到底有何神通,此时看来,这个小书童的死,必定是和父亲有关了。

因为事情重大,我特意请娘以口相传询问父亲,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当初得到我的信后全没有似我般有半点烦恼,甚至,他都没有觉得那是个事,在接到我信的三夭之内,他就用一种极千净利落的方式,让那个书童永远的闭上了嘴。

心里虽然有些不齿父亲的这种手段,然而我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一昧优柔心软 的我了,在经历过那样多的尔真我诈,猩风血雨之后,这个书童的死也仅仅只能让我叹息一声而已。

叹息过后,我顿时觉得这件事可以利用,只要­操­纵得当,那么,既可以让瑾夫人百口莫辩,又可以成功的解释了那封信的由来,而且,环环相扣却又死无对证。

在瑾夫人尚没有别解除禁令的时候,我就命蒋秀在处理后宫事宜的同时,有意无意的接近瑾夫人的贴身侍女云琴,更安Сhā了心腹耳目在锦元宫,时不时的云琴面前谈论宫内形势,以此来给云琴洗脑,云琴眼见着太后和皇帝有了嫌隙,瑾夫人已经一禁大半年而太后却有心无力,而我的权势圣宠却是如初生之阳,蒸蒸日上,深谙宫中玄机蹊跷的她,在我承诺她事成之后必定将她指给朝中有志之人为正室夫人的条件后,她终于肯为我所用,答应按我所指示的在英宏面前套供。

自从有了云琴这样的内应,我顿时事半功倍起来,云琴告诉我,瑾夫人果然如我所料,我表面上越是对她客气礼让,她就越是怀疑戒备,直到我带她进了荣寿宫和她的姑妈相见了之后,她这才释然,她对云琴说,“我就说嘛,之前我们明争暗斗的那样子,这会子她再不会有对我如此客气的理儿,原来是自己身上有了脱不掉的麻烦,就想着和我拉近乎,好要我和她一起合了手去对付皇后。”

然而如此一来,她倒是真的相信太后的被禁和我被言官弹勃等,全是皇后家族所至的结果,面对太后此时严竣的际遇,宫内形势利益的紧迫,让她不得不暂时和我站到一条战线上来为各自的困境而一同来对付皇后这个劲敌。

时机终于到了,皇后在我的安排下,成功的进了宴会上喊冤,而我之所以让她去前殿的宴会上,则是因为在经过皇后当年被幽闭以及良昭仪被踢死这几件事后,我深知英宏为了夭家颜面,常常会将一些有损天颜的事掩了下去,而这,绝对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要皇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喊冤,满朝文武们或许不会知道喊冤的人竟然会是皇后所乔装,但是,他们却绝对会关注此事,从而,令英宏不能当没事般将此事压下去。

而瑾夫人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祸事,面对贴身侍女的倒戈背叛,她想来必定会惊慌失措了罢?

悄眼去看皇后时,皇后也正偷偷的在瞄向我,我不着痕迹的向她微微一点头,示意她不要慌,回身坐进椅子里时,有宫女拿了白绸子过来为我包裹额头上的伤痕,刚才那几个重重的响头,已经将前年因为良昭仪一事而撞柱所破的伤痕又磕破了,血迹印在洁白的白绸上,仿佛冬日里白雪掩盖下的红梅般,刹是鲜艳好看。

很快的,就听外面有女子尖利拔高的哭声,刘喜进来回道,“回皇上,锦元宫瑾夫人带到!

我心中一凛,忙挺起了腰身看向门口,终于来了,前面的那些全都只是一个字幕,到此时,方才是最最要紧最最关键的时刻了!

那边英宏已经一摆手,冷声道,“带进来。”

瑾夫人虽然已经哭得双眼红肿,面若桃花,然而她的周身却没有半点我想像里的狼狈,

只见她一身桃红­色­的宫装,下面是一条湖水蓝的长裙,发鬓上虽然为着防她自尽,将满头替钗已经卸得千净,可是一条发带缠裹下,依旧是千净清爽,不见一点发丝散乱。

回想当初的丽才人和良昭仪,看着此时的瑾夫人,我不由暗暗点头,这才是她了,一个心机深沉,极狡黔又极骄傲的人,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在我们的面前露出那样狼狈那样落魄的样子,那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啊.

瑾夫人进屋请安了一抬头,就看到跪在一边的皇后,她想来到此时都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昨夭到现在,只怕她腹内百折千回,不晓得已经在心里转了多少个念头,可是纵然这样,此时咋然一见皇后时,她还是大吃一惊,“啊”的叫出声来.

瑾夫人到底城府深凝,她只是微微一愕,随即脸上就露出了然的表情,她睑上冷冷一笑,就转过脸来,面向英宏伏身在地,不发一言的等着英宏开口。

英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停了半晌,他才语气平淡的开口,“周氏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你来么?"

他这一声“周氏”才出口,只见瑾夫人仿沸被蝎子蛰了一般,身子猛然一抖,她忽的抬起头来,像是不敢相信,她这样的反应,让我不由想起前年里,英宏的一声“秦氏,”引得良昭仪泪水长流,她悲凉的语气至今还回旋在我的耳中,“皇上,您叫臣妾什么?臣妾是您的诚王妃呵… … 。”

(汗,我在努力挖雷啊,欢迎亲们挑刺。。。。。。。。。。。。)我心里忽然漫起深深的悲伤,当皇帝只肯呼你的姓氏的时候,就说明你在他的心里,真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姓而已,人人都道皇帝对自己多少总还是有情的,受伤,情丝怜宠,转眼成空。

我将瑾夫人现在的这个表情死死的刻进心里,我必须引以为戒,我这样告诉自己。

瑾夫人的反应看在皇后眼里,起浅浅的一缕笑意,仿佛在说,颇有些幸灾乐祸,她微微的眯起丹风眼,从嘴角儿边上溢

原来你也有今日!

英宏的口气和皇后的藐视,深深的刺激了瑾夫人,她的神­色­慢慢的由震惊转为不信转为悲伤再转为怨愤,又不敢表露出来,唯有强忍了眼里的泪应道,“皇上,臣妾不知。”

英宏默默的看了她半晌,开口时,语气里不带半点温度,“你真是好手段啊,朕也被你蒙在鼓里。”

他这样突兀的一句,让瑾夫人忽的抬起头来,“皇上说的什么,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么?好,”英宏的身子往后一靠,指着御案上的一叠子卷宗向刘喜一摆手,刘喜,给她看看。”

刘喜应了声“是,”双手从御案上取过卷宗,捧到瑾夫人面前,道,“娘娘请看。”

瑾夫人狐疑的看了看英宏,

伸手接过卷宗阅,看着看着,她满脸的震惊不信,才翻了几张,她将卷宗一丢,骂道,“云琴这个贱人… … 。”

她恨恨的咬牙喘气,只是一瞬间,她就回了神,慌忙向前膝行了几步,哭着道,“皇上,臣妾冤枉,那上面说的不是真的,”她继儿转身向我,“贤妃娘娘明鉴啊,殡妾没有害你,那怎么会是殡妾的主意呢,殡妾当年为了救你,为了救你… … ,”说到这里,她忽然猛的一转身,指看皇后对我道,“是她,都是她,是她在污蔑陷害殡妾,正因当年殡妾救了你,所以她怀恨在心,又试图将事情推到殡妾的身上,贤妃娘娘,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啊… … !"

我却满脸迷茫起来,像是分不清这两个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愣了一愣后,我木木的出声,“这?"

皇后睑­色­一沉,“本宫陷害你,须知那上面可是你最亲信的贴身侍女招的供呢?"

瑾夫人身子一软,脸上青白交加,她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云琴这个贱人,她… … 她怎么会… … ,她… … ?"

突然,她一把揪住皇后的衣袖,“是你… … ,是被你收买了她,你… … ,你… … ?"

皇后一挑柳叶眉,呼的一声将衣袖从瑾夫人的手里抽回,“贵妃妹妹忘啦,本宫可是带罪之身,平日里连寝殿的大门都出不了,收买你的贴身宫女?哼哼,你也太看得起本宫了," 说到这里,皇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本宫忘了,妹妹你如今已经不是贵妃了,咦,他们刚才… … ,叫你什么来着?"

这样赤­祼­­祼­的嘲讽,让瑾夫人顿时失去了理智,一声“你”之后,想是气到了极点,她抖着身子,她指着皇后厉声道,“你… … ,”可是一时竟已说不出话来.

眼见这地下跪着的两人­唇­枪舌剑的越闹越不像话,英宏不由面罩寒霜,他“啪”的一拍御案,喝道,“大胆。”

瑾夫人被这一声唬得魄散魂飞,她顿时醒觉自己身在何处,向着英宏,她哀哀求道,皇上可千万不能相信皇后的话,她自从被皇上幽闭之后,就处心积虑的要报复,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她设下的局,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想过要害贤妃娘娘,臣妾和贤妃,从来都是姐妹情深啊。

这一句姐妹情深,却让英宏皱起了眉,“好一句姐妹情深?嗯,你忘了去年里,你是因为什么被禁的么?"

瑾夫人顿时被问住尴尬,她张着口说不出话来,愣了好半晌,她才喃喃道,“那是,那是太后的懿旨啊,臣妾… … ,臣妾… … 。”

可是这样的辩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让英宏的脸­色­愈发的寒例,瑾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到此时她才弄自昨天毫无预警的风云突起,到此时的皇上终于召见,这中间她不知道已经转了多少心思,猜测所有可能存在的缘故,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着什么了?

看着皇后胸有成竹的样子,看着英宏面无表情的冷漠,她不觉有些畏怯,深恨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更没有料到,自己极信任的云琴,竟然会对自己反戈而击,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瑾夫人的无措和她看皇后时满脸的怨恨,我不由大是安慰,前些日子那些功夫到底没有白费,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先入为主的有了皇后即将反击这个概念,此时一看果然是皇后在作祟,她怎能不恨,又怎能不信我的话。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了,我带她去看太后的用意也在今天,我就是要她相信,这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就是要她相信,我是和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而皇后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就是要她相信,若不和我联手,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瑾夫人战栗着向英宏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这些,皇上… … ,”她拿些散落在地的卷宗,指着上面哭道,“臣妾并不知道那什么书童,也没有叫良昭仪跟祥琳小公主说什么,皇上,皇上”

英宏见她不肯招,倒也不逼她,只是对刘喜吩咐道,“带云琴。”

刘喜动作迅速,很快的就将云琴带了来,只见云琴一进殿就哭看喊冤,道,“皇上饶命啊,这都是我家娘娘做的,奴牌也只是知情而已,并没有跟着做什么,皇上,饶命啊。”

“你个贱人,你胡说,”瑾夫人猛然见到云琴,不由怒火中烧,她一把抓过云琴的胳搏,使劲的掐了过去,恶狠狠道,“你受了谁的指使,敢来陷害我?"

云琴痛得尖声叫了起来,“娘娘,已经是证据确凿了,您就招了吧… … 。”

瑾夫人气到发狂,手上用力,“你说什么… … ,”她睑上满是狰狞恨毒,直恨不得将云琴吃进肚子里去。

云琴顿时急了,她顾不得尊卑,使命的挣脱,哭着向瑾夫人道,“娘娘,您别怪奴牌招出您来,皇上都已经知道了,奴婢实在是不敢不招啊,”说到这里,她眼神忍不住的向我一瞄,我不动声­色­的做了个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表情,云琴看在眼里,不由心领神会,接着道,而且,皇上已经知道了当年皇后中毒,也您做的了."

她的话一落地,瑾夫人的睑­色­顿时刹白如雪,她神情古怪的盯着云琴,

忽然间,笑出声来,指着皇后向云琴道,“你以为你帮了她,遭了罪名,你别忘了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又岂能逃得了千系。你就有好果子吃了吗?

我忽然开口,“话不能这样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主子的十恶不赦犯了事,做什么就一定要扯上做奴才的,若她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她可就是除­奸­去恶的大功臣,皇上和我都要褒奖于她,再不会让她受你牵连。”

云琴慌忙向我磕头,“谢娘娘隆恩,奴婢所说句句是真,再不敢有一句假话。”

瑾夫人却已经呆住了,半晌才问,“娘娘,您,您不会是信了这个贱蹄子的话了吧,您

我摇着头,满脸的悲痛,“我不想信她,当年是你救的我我知道,可是… … 。”

云琴听我这样说,忙道,“娘娘您别信她,当初娘娘生小皇子的时候,她原本是可以连小皇子一起救下的,可是她吩咐李德说,一定要等小皇子死了,他才可以去救娘娘您的,再有,娘娘还记得那个胡姥趁么?那个人其实也是她安排的,说只要小皇子生下来了,就要她摔掇着皇后将小皇子弄死,无论如何,不能将小皇子留在世上,她当时还说,娘娘您是要想利用小皇子来爬到她的头上,她万万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却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云琴之前也并没有对我说过,此时她才说完,我的头就嗡的一声,“什么… … ?"

此时我真的迷茫了,看着面前的皇后,瑾夫人,云琴,我突然疑惑起来,我不知道她们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有的话是我教皇后和云琴说的,而有的话,却是出自她们自己的心里,真话假话,一样的言之凿凿,一样的振振有词,倒将我也迷惑了,难分真伪.

细想当年情节,我有一种预感,云琴的话是真的,就如蒋秀所推测的,她瑾夫人从来都没有那样的好心,她救我,必定是有目的的,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瑾夫人急了,她紧张而又心虚的看着我,“娘娘,她自己也觉得无力,她渐渐的绝望,声音越说越低,

没有,没有… … ,”可是这样的话让终至无声。

然而,此时不是我哀伤痛苦的时候,我绝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让这件事结束,就在瑾夫人渐至无望的时候,我突然指着洒落在地上的红­色­粉末轻声问道,“就算我的事不是真的,那么,你毒害皇后的事又怎么说?"

她一愣,一丝惊慌瞬间闪过,然而很快的,她就狠了心要狡辩到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东西又焉知不是别人弄来栽赃于我,”说到这里,她眼角一瞄边上的皇后,“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挖了去,弄包药粉来又有什么难的。”

面对发生的这一切,英宏一直都只是冷冷的看着,并不令人制止,只是眼睛渐渐的细眯了起来,危险的气息渐渐森浓,直到见瑾夫人说出这样话来,他才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只是这包药粉却是你宫内搜出来的,既然你不肯承认,朕也不逼你,只是这样的东西,想来不管是你还是皇后,身在深宫,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弄不到的。”

说到这里,英宏突然向刘喜吩咐,“传朕旨意。”

刘喜慌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只见英宏冷冷一笑,道,“将宁侯府和国舅府派人严密搜查,和这两府走得近的人也全不放过,”他拿起那包药来,笑意更深,“只在她们两个的家族里搜,定有端倪。”

此话一出,皇后和瑾夫人俩个却同时大惊失­色­,齐声叫道,“皇上… … 。”

英宏充耳不闻,他将那药包往刘喜一丢,一挥手道,“带她们下去。”

“皇上,”皇后和瑾夫人犹不死心,还想说什么,然而在对上英宏满睑寒例时,她们顿时住了口,再不敢说什么。

等到她们全都被带了出去,英宏方才脸­色­稍雯,过来牵了我的手,担忧的问,“凝霜,你怎么了?"

我靠着椅背,身子止不住的轻颤,语声凝噎的出不了声,许久,我才哀哀的道,“皇上… … ,”可也就只是这一声,我就将头靠进他的怀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轻轻的拥着我,待我平静了些,他才强压着愤怒担忧柔声劝我,“事已至此,难过也没有用了,凝霜,你身子不好,别再多想了,好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是伤悲,“臣妾再没有想到,当时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人来算计我呣子,只苦了臣妾那可怜的孩子,睿儿,我的睿儿… … 。”

英宏将睑埋在我的颈子里,双臂拥得更紧,“凝霜,朕发誓,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 …

再不会发生,哼哼,英宏的话让我的心更是哀苦,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再有孩子了,那秋藤草果然厉害,两年多来,我的身子竟然真的没有半点动静,求医,然而… …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更是汹涌,这难道真的是我的命么?

至那天后,皇后和瑾夫人依旧被关押在她们所居的宫室里,这期间,我分别偷偷去过宁瑞宫和锦元宫,皇后对于去宁侯府搜查的事很是担忧,我只以为她定是怕她父亲平日的贪赃枉法的事被带出来,为了让她安心,我哄瞒她道,“你放心,我已经关照过了,命搜查的人只找那药就是,别的不许多问。”

真的么?”她将信将疑。

我笑道,“你到底是皇后的名份,又是先帝御册的,不同于旁人,皇上总要颐着国体,必不会让人将这件事弄得大了妨碍天家颜面,更何况,宫里最近出了这样多的事,皇上又怎么会再生别的事端出来,所以你放心,只要那药在你家里找不到,就一定没事儿,"

皇后听我说的有理,这才稍有释然,“如此就好。”

我又笑了向皇后道,“咱们昨儿个在皇上面前演的那红白脸真是好,皇上和她全都一点儿没有怀疑的。”

皇后也笑了道,“她哪里能想到呢。”

一边的慧哥儿过来向我款款而拜,言语恳切道,“我家小姐和我家侯爷一家的­性­命全都在娘娘身上,还请娘娘多多护持,"

我命蒋秀扶起她,却转脸向皇后语有深意的道,“咱们都是一根绳儿上栓着的,谁出了事另外一个都得不了好儿去,什么护持不护持的,也别说这话了。”

皇后眼神扑簌簌一闪,应道,“是。”

出了宁瑞宫,我转而直奔锦元宫,看守锦元宫的侍卫领队正是王文华,蒋秀过去跟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也不多话,就放我们从一个极偏的小门进去了。

瑾夫人此时已经没了昨天在清心殿里时的冷静清爽,她只穿了一身月青­色­家常衫子,任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一个人默默在妆台前愣愣的坐着发呆,待到我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边时,她才猛的惊觉,呼的站起,直直的看着我。

我满睑的悲愤哀婉,以及,难以置信,我死死的盯住瑾夫人的眼睛,“姐姐,你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吗?真的是你设的局?真的是你命那个胡撞摊害我皇儿的么?"

瑾夫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忽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抖着­唇­直视着我的睑,“娘娘,您… … ,您不会就信了她们的话吧,她这是在诬陷挑拨呢,您不也早就说过,皇后拧了劲儿在反扑呢,她先将太后压制了,又挑唆着言官们弹劫您,这会子又挑拨陷害我,娘娘,您怎么就信她们呢,娘娘… … 。”

被她这样一说,我不由又恍惚起来,喃喃着,“是… … 么… … ?"

她仿沸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拼命的要让我信,“是,就是这样的,娘娘,您可千万不能上她们的当啊,这时候您若是信了她们,那以后她们就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您呢?"

被她这几句话一说,… 我险些就上了她的当了

我顿时像被醒酸灌顶,瞬间清醒,“对,姐姐说的极是,我险些… 她见我信了她的话,这才很是松了有口气,“娘娘明白了就好。”

我亲手扶了她起来,然而想了一想,我又为难起来,“如今皇上命人去国舅府上搜查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像是很伤神的样子,揉一揉额角。

她那样言之凿凿,只怕皇上心里已经是信了她了?"

瑾夫人一把抓住我的手,“皇上最听你的话了,只要你在皇上面前将那些事情全都讲清楚,皇上就不会信她了。”

“是么?”我像是很不自信。

她的手紧紧一握,肯定的点头,“会的,一定会。”

从锦元宫回来,蒋秀笑得直要打跌,她将寝殿里的人全都屏退了,低声对我笑道,“娘娘好计谋,竟生生的就将那两位给玩弄在了股掌里,却都还拿着娘娘当自己人般的,一个个死心塌地。”

我却笑不出来,对着铜镜抿一抿鬓边的碎发,叹了一声道,“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嗯我也算是演绎得可以了,有时细想一想,到如今,自己和她们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蒋秀忙止了笑意,对着我跪下,“是奴牌的不是,勾起娘娘的不痛快来,请娘娘责罚。

我放下梳子,伸手拉起她,“秀儿,咱们是一齐在生死上走了好几遭的人,情分不比寻常,在人后面,我从来就没有拿你当奴婢看,你有别动不动就跪。”

“虽然这样讲,可是规矩终究是要守的,”蒋秀依旧恭谨。

我却扬头而笑,“我沈凝霜向来只重情谊,规矩?哼哼,呸… … 。”

英宏突然要搜宁侯府和国舅府,这件事原本不在我的计划之中,虽然于大局上并没有妨碍什么,但到底耽误功夫,夜长梦多则难免会节外生枝,我心里不由暗暗焦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唯有耐了­性­子等着.

可是事情到底还是横生出了枝节,就在搜查令下达后的第三天,王文华带了一包东西进了宫,等到他退出后,英宏就变得面­色­­阴­郁,面罩寒霜,就连刘喜见了亦不由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大意了。

刘喜也并不知道是因为的什么,只是看着英宏满睑山雨欲来的样子,王文华又是从国舅府里来,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特地命人来回报于我,请我过去探探英宏的口风。

不待派来的奴才说完,我就大吃一惊,王文华从国舅府带来一包东西?是什么?

蒋秀在边上听着也是困惑不安,我一边起身更衣,悄的退了出去。

一边向她使了个眼­色­,

秀会意,依旧是带了一盘子糕点作馒子,我带了小青前往清心殿,在刘喜进去通报了后,我亲手捧了那盘子糕点笑吟吟的进去,向正坐在御案后写着什么的英宏叫道,“皇上。”

英宏忙放下笔,微笑着抬头,“凝霜,你怎么想起过来?"

我小心的看他睑­色­,好像并没有像那个奴才所形容的那样,心里不由暗暗埋怨起刘喜来

当差当糊涂了,没一点子事呢,他就嘘得这样儿。

口里却笑着道,

“皇上连日朝政辛苦,臣妾心中挂念,就来瞧瞧,”将那盘子糕点双手捧到英宏的面前,

“这是皇上最爱吃的获菩凉糕儿,臣妾又在里面加入了玫瑰的花瓣,口味像是好了很多呢,皇上也尝了看是不是?"

已是近四月的天气了,天气暖了许多,我的鼻子上有微微的汗意,英宏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蚕丝的帕子来,细细的帮我拭去,口里笑道,“自已身子弱,就该好生歇着,偏又要劳神,明儿又累着了。”

他这样当着众奴才的面,倒叫我的睑禁不住一红,我扭捏的转过身子,慎道,“皇上… 冷不防却看见一边的架子上放了一个黑布包着的长长的什么,一时奇怪,指了它问道,

“皇上,这里面是什么?"

话音一落,只见英宏的脸­色­陡的一声,我眼瞧着不对,顿时后侮,后宫殡妃不得­干­政,

就算是无意中遇见了也是忌讳的事儿,清心殿御膳房乃是皇帝御批文书的地方,多少敏感的东西在里头,我万不该这样不分轻重的嘴快.心念至此,我就忙要跪下,口里惶恐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见我要跪,英宏出手极快的一伸手拉住,颇有些懊恼道,“朕说过几次了,你不许总这样拘着礼,”不待我说话,他向刘喜示意,“拿过来."

刘喜忙过去将黑布解开,捧起一柄长而又扁,却只有筷子般宽的东西来放在我们面前,我仔细看了半晌,却到底不认得,心中不由好奇,抬眼看英宏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脸­色­大变了,整张睑就像是在寒冰里浏过的,­阴­冷森然。

我心里突的一跳,顿时知道这个东西定是有极重的千系,看了看英宏,又看了看那个古怪的东西,我在心里思付着该不该开口。

然而不待我理清思绪,英宏已经开了口,他指着对我道,“凝霜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我再凝神看了半晌,还是不认识,只好向他摇一摇头,“皇上,这… … ?"

却见英宏伸出手去,拿起那个东西抓住两头那么一拉,只听“枪哪哪”的一声,从那里拉出一支细长银亮闪着寒光的利器来,像是剑,却比剑细,像是刺,又比刺长,我仔细的辨认着,小的时候因为好奇,我看过栩表哥读的兵器谱,那上面绘着十八般兵刃的图片,但却像是并没有这个的。

越看心里越是纳闷,我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更不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要紧,竟能让英宏紧张气怒到这个样子?

英宏一扬那支利器,空气里响起丝丝极轻微又极诡异的啸声,我心里微微惧怕,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英宏将它丢在御案上,告诉我道,“王统领在国舅府里搜查时,无意间发现一个护卫的行踪很是诡秘,他就留了心观察,没想到,竟然因此发现了一个极偏僻隐秘的地下室,这件利器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并且,为数还不少。”

“啊,”我脱口惊呼,原来这就是王文华从国舅府带来的东西么?怎的如此诡异神秘,大肃朝的严规,王侯将相从来都是不许私藏兵刃的,如今在国舅的府里竟然搜出了这个,也难怪英宏的睑­色­不好看。

小心的看着英宏的脸­色­,我试探看问,“皇上… … ,可是… … 在为国舅府私藏兵刃而生气么吃惊么?"

英宏却摇头,“朕虽然生气,可这并不是朕吃惊的主要原因,”说到这里,他转脸看向我,“凝霜,你可还记得那个拣儿?"

“拣儿,”我的头顿时嗡的一声,心里扑扑乱跳,我怎能不记得拣儿呢,他有可能就是我的睿儿呵,自从那个村子被灭了后,纵然有提刑司全力查探,奈何凶手实在太过诡秘,一年多来,竟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每每想起那个孩子,我总是忍不住的哀伤牵挂,揪心难言呵。

此时英宏猛不丁的一提拣儿,我心念闪处,不由抓住英宏的手,结结巴巴道,“皇上… … ,这… … ,怎么 … ,难道… … ?"

英宏点头,从御案上取过一张纸来,我凝神看时,全是当初勘察那个村子血案时,死者身上的伤口的尺寸,英宏指着那上面记载的数字向我道,“凝霜你看,这上面的尺寸和这件利器的尺寸,竟然很是吻合呢… … 尺寸吻合?

我伸手去接那张纸,这才发现我的手竟然是抖着的,看着纸上记载的,又仔细的看那利器,两相比较了许久,我这才身子一软,坐在椅子上。利器的尺寸和案宗上的记载果然是分豪不差!! !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血洗拣儿全村的凶手竟然是… … ?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子里转来绕去,心里如鼓般咚咚的跳着,却死抿着嘴不敢吭声,我甚至不敢去想,正在这时,我忽然想起,那日带瑾夫人进荣寿宫时,太后为了和我打开僵局,曾经告诉我,曾经有人向她秘告,说我在英宏御驾亲征时,曾经谗惑了君王,哄着英宏一起出营游玩了,当时我就奇怪她是怎么知道?此时看来,内里真的是大有蹊跷?

可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向英宏说呢,私闯禁地亦是抗旨大罪呵!偏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一个弄不好,我就会被加上落井下石,公报私仇的罪名了。

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像,就算是太后在英宏身边有密探,最多就是在我狐媚君王上面做文章,作什么要去杀那一村人这么离谱?可若是如此,那么眼前这支奇怪的利器又是怎么回事,它和那些死者身上的伤痕是那么的吻合相像呢。

越想心里却越乱,我的头隐隐的疼了起来,狠命的揉一揉额头,强打了­精­神看向英宏,

“皇上… … ?"

英宏没有注意到我的睑­色­,他紧皱了眉看着那柄利器,咬牙冷声道,“竟然在国舅府里发现这个,这倒是朕所没有想到的,不管这利器和那个灭村血案有没有关系,国舅府的不臣之心,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他起身在御膳房里来回转踱着步子,忽然停下,转身问我道,“凝霜,你怎么看?"

我赶紧起身,诚惶诚恐的屈身行礼,“此事已经牵涉到朝廷重臣,后宫不得千政,臣妾不敢妄言。”

他见我又这样,颇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恼道,“又来了。”

他这样烦躁的样子,是我很少见到的,我在心里暗自思量揣测,这到底是件敏感的事,我还是避开的好,这样想着,我整一整衣衫,就要行礼告退。

却又听英宏道,“朕已经下旨,命监察御史和内廷侍卫统领一起,去好好的查一查这个国舅府了。”

“监察御史?”我大是吃惊,国舅府和皇家说到底也是亲戚,派内廷的人去查那包毒药,有什么也是两家子在水底下的事儿,可大可小,而一旦动用了朝廷的行政官员去查,那可就是朝廷里的国事了,没有查出什么还好,一旦查出来了,到时皇上就是想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包庇,也是包在不得的啊。

可是看看英宏的脸­色­,我心里顿时明白,英宏既然命御史去查,说明在他的心里,早就不再将国舅府当亲戚了,是了,梅贵太妃的事情已经有了端倪,人证物证俱都证明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身之母,甚至,皇上的生身之母还是被她所害,这样的深仇大恨,却又因着朝政大局不得为报,英宏想必早已经憋怒许久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国舅府这次,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这样一想,我心里顿时又快意连连,这样的人家,早一日倒了,于黎民百姓,于我自己也都是一件畅意的事情呵!

可是一想到黎民百姓,一想到朝政大局,我却又担心起来,忍不住道,“皇上,如今正是夭下太平,朝政稳定的时候,此时突然查搜国舅府,只怕… … ?"

英宏笑了,摸一摸我的睑道,“傻凝霜,朕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嗯,那些都是在暗底里进行的,外面人看到的只是国舅府大门紧闭,再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的?"

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臣妾竟然记人忧天,质疑起皇上来,实在是… … ,”英宏笑意晏晏的看着我,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黑亮的星目温软含情,默默有意。

我被他这样看着,顿时羞得说不下去,垂了头静静的站着,他清朗的一笑,过来挽了我的手去那窗口,这个窗子正对着雁心湖,此时已近四月了,遥遥远远的看过去,处处都是姓紫嫣红的桃红柳绿,映着雁心湖的烟水朦胧,如诗如画的美丽妖烧着。

英宏指着在雁心湖另一边的荣寿宫,脸­色­又黯沉下来,“朕小的时候,就只觉得母后实在是太过严厉,人前背后,从来没有一点笑脸给朕,父皇和师博都说,那是因为太后望子成龙,怕溺爱了朕不能成大器,朕也就铭感在心,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如今想来,却原来是… … ?

他语气里有了丝丝凝滞,神情里有无边的落寞,看在我的眼里,心底里竟然生生的一疼

在内心最深最远最柔软的地方,隐隐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升上来,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从后面拢住他的腰,柔声道,“皇上… !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温暖而又厚实,语气里悲凉无限,“凝霜,你不知道,朕只要一

想到自己的生身之母死得那样惨,杀母仇人却占了原该是我母亲的尊贵名份,在那荣寿宫里作威作福,而朕却还不能杀她,朕… … !"

“皇上别难过了,您替老太后洗了冤,她老人家在地下有知,必定会含笑九泉,至于…

… 荣寿宫那位,虽然不能手刃了她,可让她幽闭终身,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只怕是比死还要难受的,倒也不算便宜了她。”

英宏这才缓了睑­色­,他拍一拍我的手,微笑着夸道,“也还是你想得明白。”

见英宏心情又好了些,我忍不住试探道,“皇上,您,您打算怎么处置… … 瑾夫人呢… … ?"

眼见着搜了三天,却不见那毒药半点影子,倒搜出了这不相千的东西来,虽说英宏在那上面是上了心的,可是就算国舅府真的被查明有谋反之心,可瑾夫人身在深宫,和她难扯上关系,偏她又是长公主的生母,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罪不可赦,只怕也难要了她的命去… ? "

一想到这个,我心内就是一阵发紧,虽说没有了家族的权势在背后撑腰,她再不会有出头的时候,可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她的命!

英宏像是也想到了这个,“皇后的话虽然不见得有假,又有那些奴才的供词,可是… …

”他沉吟着,极是为难的样子.

“皇上可是颐念着长公主?"

英宏眉头一挑,他不点头也不做声,好半晌,方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在宫内如何嚣张跋窿,如何的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这些,朕都是看在目是颐着太后,又想着那个孩子,朕这才。”

他说不下去,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都将目光落在御书房临窗的那一排翠绿柳树上,

枝条柔软细长,­嫩­芽初冒,正是一片鹅黄­嫩­绿的时候。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人,不由恨恨的道,“瑾夫人嚣张跋窿倒也罢了,最可恨是她身边的那个奴才,叫什么李德的,最是会狗仗人势,仗着瑾夫人当时是贵妃,不晓得多少宫汝奴才受过他的欺凌,嗯,臣妾记得,曾经在皇上的御案上,发现过一封不知谁放的匿名密信,向皇上喊冤告密,说他只为一件小事,就要了一个宫女的命的。”

英宏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我咬牙道,“若要说瑾夫人嚣张,其大部分也都是这个奴才挑唆来的,他甚至敢整天儿的挑内务府安总管的刺儿,那时为着良昭仪的事儿,瑾夫人将话头直指向安总管,想来也是受了他的挑唆,要知道若是安总管一旦被拿了错儿下来了,那顶上去的人可就是他了呢。”

我虽然一时不能要了瑾夫人的命,但这个李德,我是绝计不会让他再活了,我一直都记得,当初就是他逼死了小安,到了今时今日这样的情形,我若还让这个狗奴才活着,我怎么对得起小安!

英宏却冷笑,“哼哼,只怕这就是周氏自己的主意也说不一定,内务府总管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岂不是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掌握之下,到那时,只怕就连朕也要仰仗她姑侄的鼻息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当时皇上会为安槐做主,原来皇上早已看穿了她们的心思了。”

英宏却又摇头,“这才只是一方面,安槐一直都是贴身伺候父皇的,最得父皇信任,凝霜,你不知道,当年父皇在驾崩时,因朕年纪太轻,父皇很不放心,他除了授命顾命大臣匡扶朕的社翟江山,还命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安槐再来服侍朕,他说,外有贤臣,内有忠仆,朕放心矣!"

说到这里,朕才能放心了。

想是念起了先皇的圣恩,英宏眼里竟然有了水意,“内务府也只有交给他,

我倒没想到内里竟还有这样的缘由,如此看来,安傀竟是白白烦恼,我也是空自担心了。

搜查国舅府还没有头绪,那边宁侯府又搜出更令人吃惊的东西来,依旧是王文华,他带着人在宁侯府搜查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药室,在那药室的暗格子里,藏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王文华吃不准这都是些什么药­性­,只是想着这些和那毒药一样儿的都是药,就包好了一齐送进太医院,却没想到,御医里竟从那里面发现了太后当年所中的兰须毒根和寒星草这两样毒草来。

这样的结果不单英宏没想到,我也是没有想到的,太后当时中毒,英宏将所有可能的人全都查验过了,可就是没有想到皇后身上,太后中毒的时候,也正是我有孕的时候,我们都以为,皇后当时的心思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又哪里能想得到,她竟然会在对付我的同时,竟又向太后下手呢?

见了那两样毒草,英宏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他当即命带来皇后,劈面将那两样毒草丢在她的脸­色­,指着皇后厉声道,“你认得这样么?"

皇后眼见英宏这样暴怒,心知不好,将那两样毒草拈起来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睑­色­刷白。

英宏冷冷道,“说吧,这是什么?"

皇后自然不敢承认,她抖瑟了半天,强硬了嘴道,“这是什么?臣妾不知。”

哼哼,在宁侯府搜出当年毒害太后的毒草,你不知道谁知道?也罢,你不说自然有人肯说,朕就不信,宁侯府的人嘴巴全是铁打的。”

他也不再同皇后哆嗦,挥手命人将她带了出去,听刘喜后来告诉我,皇后当时的脸­色­,已经是灰白一片了。

事情又有了变故,令我的心更加揪得紧了,蒋秀也觉得不对,鳖了眉向我道,“娘娘,这可不妙呢,皇后原本是为着脱罪才和咱们合力的,这会子却凭空冒出那毒草的事来,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已不是咱们能把握的范围了,这可怎么好?"

你是怕她以为这件事而不能保命,情急里会将咱们扯出来是么?"

蒋秀点头,“不止是她,就连锦元宫的那位,虽然咱们没有和她有过什么同盟,可娘娘你别忘了,您不但将皇上的身世这样隐秘的事透漏给了她,还私自带她进了荣寿宫,这可是抗旨啊,一旦她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怕皇上定会怪罪娘娘您了?"

“我只担心宁瑞宫的那位会临时倒戈反水,锦元宫那位我倒不担心,”端起茶来轻抿一开,我缓缓道。

“为什么?”蒋秀大为奇怪。

我放下茶碗,冷冷而笑,“我那日故意让她和太后单独见了一会子,这样的事既然已经出来,太后就必定不会再病她,她又是极聪明的,这样隐讳的事情皇帝有多忌讳她怎能不知若是她还敢提,我倒还真佩服她了!"

蒋秀这才恍然,“敢情娘娘心里有数着呢,奴牌倒没想到这个,空自担心了好几天。”

“对了? ”那日刘喜派人来时,蒋秀得了我的示意,

去找王文华,,竟就忘了问你那日见着王大人没有而我从清心殿回转时,

她还没回来,我因着身子极累,一时就睡着了

悄悄儿的,等到醒来

(呵呵,一直有亲在问,为什么英宏会包在安槐?嗯,就是今夭本章里写的这个原因了,不知道亲们对这个原因失望不?因为安槐不是什么主要人物,所以,烟不想花太多文笔去写他,嗯,有失望的,烟只能说抱歉了。对了,还有亲问,到底什么时候大结局,烟只能这样说,其实后面还有好几个情节,所以烟也不好说具体的日子,但是,这个月里肯定结束,这个请大家信我。)

见我猛不丁的问到这个,蒋秀不由一愣,她的眼神闪烁躲闪着,语气含糊,“见着了,王大人说… … ,他说… … ,嗯,娘娘,也没什么,娘娘歇着罢,"

我见她这样吞吞吐吐,明摆着就是有事病我,心里不由火起,睑­色­一沉,“说。”

她身子一僵,半晌才喃喃道,“那,奴婢说了,娘娘可别急。”

我也不开口,只又端起茶碗来轻轻抿着,蒋秀看着我的神­色­,不敢再瞒,只得回道," 回娘娘,王大人说,从国舅府里搜出了… … ,搜出了

虽然已经知道那搜出的是什么,她这样的语气还是让我恼了,我将茶碗“恍当”一声摔

在桌子上,厉声喝道,“搜出了什么?"

蒋秀赶紧跪下,“他说,搜出了去年灭村血案的凶器,”她知道我日夜为那个叫拣儿的孩子悬心,生怕我受不了,说完忙劝我,“娘娘千万别乱想,那个孩子不是说没有找到吗?奴裨觉得肯定不会有事,再说,若那个村子真是国舅府派人灭的,那这个孩子的下落他们肯定知道,是死是活,咱们很快就能知道了啊。”

看着蒋秀急迫紧张的神情,我心里感动,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坏脾气内疚起来,于是赶紧拉她起来,歉意道,“秀儿,我刚才是”

“奴牌知道,娘娘是因为心里太急了,奴婢不怨娘娘… … ,”蒋秀知道我要说什么,忙止了我的话。

看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我暗自在心里庆幸,俗话说墙内损失墙外补,老天爷到底没有薄待我,给予我一个如此贴心的姐妹,如此得力的助手!

皇后那里,我没有再去说什么,因为我想来想去,这样的事正如蒋秀所说的,已不在我能把握的范围之内,我再去对她作承诺,只怕不但安抚不了她,反而会让她觉得我只是想利用她,如此一来,反更加不妙了。

我只是命蒋秀去告诉云琴,我对她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只要她咬紧了牙,并在任何的情况下都不得和我扯上关系,

事实上那日她主子在清心殿里奚落她的时候,我已经适时的点过了她,奴婢不必为主子的事担责任,我是这样说的。

做完这个,接来下就是耐看­性­子等待,然而虽然知道内里等有诡异蹊跷,可是真正要调查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是困难重重,不管是宁侯府,还是国舅府,在朝中的势力无一不是盘根交集,枝茬交错,动一发而及全身,而英宏又顾忌着牵动朝政,更怕让有心的人,特别是要防着靖海王,所以这件案子竟然越拖越久,待到这两件事终于有了端倪时,已经是这年的初冬了。

宁侯府掌管那小药房的人先硬是说那毒草乃是自己无意中采来的,只是因为奇特,方才留着了,和主子没有一点关系,直到后来,王文华等才查到,原来那毒草确实是他在一个偏僻的山谷里寻来的,只是宁侯府将他的家人全数扣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强逼他来炼制这个,宁侯乃是当朝国丈,当时又是宁国公,权势滔天,他害怕家人遭害,不敢不从,纵然宁侯府被禁,王文华过去搜查审问他时,因着家人尚死活不知,他还是不敢向言府告发招供,可是他是一个很关键的环扣,他这里不解开,下面就不好做,王文华费了大半年的功夫,终于寻到他的家人,带到他跟前去,他这才放了心,又兼着感激,当下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底朝天,只是那毒草到底做了什么用场,他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不说还罢,一说出来,当时审问的御史和王文华不由都被惊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惊魂稍定之后,王文华赶紧将他的供词连夜进宫送给英宏,并请英宏裁夺,下面该怎么做?

这夜英宏正宿在我的流云殿里,刘喜见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了,赶紧在门口轻轻的拍掌问,“皇上睡了么?"

里面值夜的小宫女赶紧轻手轻脚的过去回,“刘总管,皇上和娘娘都睡了。”

声音虽然轻,不想我和英宏还未睡得沉,竟听见了,英宏扬声问,“谁在外头?"

刘喜陪着小心赶紧答道,“回皇上,内侍统领王大人送了宁侯府的供词来,请皇上圣谕

深更半夜送进来的供词,想来必定是极要紧的,英宏当即翻身坐起,道,“呈进来。”

我赶紧跟看起身,问道,“皇上,要更衣么?"

他摇摇头,掘住我的身子,“天儿凉,你躺着。”

有小宫女过来挽起帘子,英宏也不起身,取了一边的毛大夔披上,吩咐道,“拿来罢。

一个小宫女到门边接了供词,双手捧到英宏身边,英宏就着银烛细细的看完,顿时大怒反了,全反了,”他“啪”的将那供词拍在案子上,咬牙道,“好大的胆子。”

我虽然躺着,却也是留着心的,见他这样,我慌忙坐起,“皇上… … ?"

他将那供词寄给我,用手指点着它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国丈府,国舅府,不是利器就是毒药!这还是搜出来的,那背地里没搜出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他越想越恨,将被子一掀,猛的跳下床,吩咐道,“更衣。”

小宫女赶紧何候他着衣,他对我道,“如今想来,这满朝的文武还不知道背了联藏掖了多少不可告人的东西,看来,是到肃整朝纲的时候了。”

那供词我一目十行的看完,亦是暗暗心惊,然而事关朝政,我自是不敢多言,只得劝慰向英宏道,“这件事慢慢来吧,只皇上别气坏了身子."

英宏转眼看我,“你睡罢,朕去清心殿里。”

点头,看着他往外走了,在鉴架里放着小炭炉子,我忙又一迭连声的吩咐宫女,“外面风大,出去吩咐那些奴才,

再将帘子角儿压压好,别让皇上遭风吹。

随着天气愈寒,朝廷里的动向也越冷,宁侯府和国舅府的变故再怎么隐秘掩藏,但这么长时间过来,到底还是看在了朝里那般圆滑世故的家伙们眼里,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政局向来敏感的他们,又怎能不感受到这股风雨欲来的气氛,一时间,私下里全都在猜测议论,满朝文武无不人心惶惶,心存顾虑。

我暗底里传信给父亲,告诉他,朝廷里要大肃朝纲了,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这会子赶快都收拾千净了,然后只作壁上观,再别对人多言一个字。

父亲得了信不敢怠慢,很快安排妥当,并叫娘进宫来叫我放心,我又向娘细细的问了宫外的情形,当得知外面如今已是风声鹤峡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暗暗心惊,只得又叮嘱娘一番,就命人将她送出了宫去。

英宏很明确的吩咐王文华和那监察御史,不必顾忌涉案人的身份,下狠功夫去查,这件事从发生到此时已经大半年了,英宏却一点没有松懈罢休的意思,又加上皇后几年不曾露面,那监察御史也是个官场上的人尖儿,揣摩圣意亦是个中好手,对这件案子早已经看得透了,再加上英宏的这句话,他还有什么不敢,当下将宁侯府里的人软硬兼施的逼问,又将一­干­下人严刑拷打,那边王文华也早就派人满天下的寻访当初曾给太后治过病的那位高僧。

说到那位高僧,这几年来英宏一直疑惑一件事,那高僧应该是知道太后的药里被人下了寒星草的,可为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却叫他远去泰山祭天?

而据当初引他进宫的宰相裴正远回察,这个高僧却是自己找到他门上的,对于他的来世,裴正远也问过,然而那高僧却是颇高深莫测的样子,裴正远想着此人必定是世外之人,心底里本就存了几分敬重,见他不愿说,倒也不好强他。

承乾二十年的冬月十六,天­色­晦暗,铅云低垂。到了正午时分,终于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近处院子里青砖地上,露出花白的青­色­,像是泼了面粉口袋,撒得满地不均。风刮着那雪蔽子起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到了傍晚时,这雪下得愈发的大了,隔着帘子望出去,全是扯絮般的雪团子,被风挟着直往人身上扑,远远的瞧着,夭地间白茫茫一片,房屋树木,只依稀只能看见个影儿了。

蒋秀连忙转身放下帘子,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哗剥有声,烧得正旺,蒋秀忽然向我笑道,“犹记得小时候,奴牌的母亲常拿芋头番薯什么的,埋在这炭盆里,奴碑的妹妹最是嘴馋,常等不得熟了,就扒出来要吃,偏又烫得不能落手,就只好来央奴牌,她… … 。”

她忽然停住不说,脸上神情渐渐哀凉,小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笑着催道,“秀姐姐怎么不说了?"

蒋秀强颜一笑,敷衍了一句,“没什么,”就转身进了内殿里,撂下小茶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

我正靠在暖炕上看着书,见她这样,我心知她是想起了死去的云殡,心里也不免籍然可是国舅府那边的事一时间竟是半点进展也没有,只好就那么千撂着,我又能催。

正叹着气时,只听外面有轻轻的拍掌声,小茶忙掀帘子出去,却是一个小太监缩着脑袋在外面侯着,见小茶出来,忙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小茶道,“你等着。”

她转身进来,向我回道,“娘娘,外面报说,那位王大人要请秀姐姐出去说话。”

王文华和蒋秀之间暗藏的情慷我一直看在眼里,虽然宫内规矩森严,然而他们都极有分寸,我又有心撮合,当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了。

拿起书,我淡淡道,“去罢。”

眼见着蒋秀扭扭捏捏的出去,我放下书来,心里暗自思量,嗯,这一年过得太过沉闷是该有点喜事来冲一冲才好。

看看天­色­不早,我命小福去敬事房打听,看今夭的绿头牌英宏要的哪位,不一会儿,小福回来报说,“皇上正在清心殿里召见监察御史,说今日免进绿头牌。”

这样的大风雪,他却还在召见监察御史,难道是… … ?

我慌忙问,“你说清楚了,是,是那位姓姜的监察御史么?"

回娘娘,是。”

我又想问什么,然而想一想,又不再问,再看小福还在跟前跪着,我摆摆手,“下去罢”小福答应一声,磕了个头往外退,我又唤住,“等等… … 。”

小福身子一凝,“娘娘… … ?"

我却又不说话,只用小指上的护甲套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上划来划去,半晌,我方才道

“你去清心殿,跟刘喜说我有点子事儿,想请皇上来。”

小福一点头,重又钻进那风雪里去了,我命小青小茶等赶紧去小厨房里预备,将皇上请到自己宫里来,向来只有皇后有这个殊荣,然而英宏对我向来宽厚,又加上我很少有请他来的时候,是以但凡我开了口,只要不是国事严紧的时候,他都会来。

我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他和姜御史所谈的会是什么事,若是一般的国事,想必不会太大

英宏自然会来,若是不来,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和宁侯府有关的?

没想到,屋子里才掌上了灯,就听外面有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唱报,“皇上架到 …

这一声传到我的耳里,我心里顿时一阵失望,才要下炕迎驾时,门帘子掀开,英宏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见我要下炕,赶紧将我掘住,自己随即在我身边做下,向我的睑上细细的一看,笑道,“嗯,今儿你的脸­色­倒好呢。”

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极高兴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垦子里暖,大约是被这暖气烘的,”看着英宏的神­色­,我笑得嫣然,强挤了笑容出来,“皇上今儿兴致也好呢?是有什么喜事么?"

英宏却点一点我的鼻子,“是你请朕来的,你先说,你有什么事儿?"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我很是琢磨不透,只好笑了道,“臣妾是有一件喜事儿,想跟皇上商量呢?"

喜事儿?”英宏奇怪起来。

我意味深长的但笑不语英宏身边,娇言软语道,

转头看看蒋秀小青等全在身边,示意她们全退下了,这才凑到皇上,臣妾想当一次冰人。”

“冰人?”英宏更不明白。

我点点头,“皇上新封的内廷侍卫统领王文华,臣妾淮着很好,又听说他尚来娶妻的

臣妾想将身边的一个宫女许给他,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英宏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哦,朕知道了,你是要将那个小青… … ?"

不是,”我笑着摇头。

“哦,那是谁?”英宏又奇怪起来。

我不再跟他打谜语,细细的将我的打算告诉他,并道,“她是我宫里的宫女领事,极是聪明能千,向来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嫁过去也不会辱没了他。”

英宏却依旧不明白,“话虽这样说,可她到底只是个宫女,而那王文华可是内廷二品衔,这,”他不解的问,“凝霜,你为何如此抬举这个宫女呢?"

我被他这一问,竟然立时就落下泪来,赶紧转过身子,用帕子掩了睑,英宏吃了一惊,慌忙将我拢进怀里,“凝霜,你,你怎么了。

我将头伏在他的怀里,呜鸣咽咽的道,“当年臣妾遭皇后毒手时,这个宫女和小青两个一直忠心耿耿的陪在臣妾身边,不离不弃的和臣妾在死上走了一遭儿,臣妾和她们俩个虽是主仆,实是情比姐妹啊,臣妾能活着见到皇上,焉知不是亏了她,臣妾。。。

他轻抚我的发鬓,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这样忠心的奴才,确实应该好生抬举,嗯,明夭朕就颁下恩旨。”

我顿时破涕为笑,道,“多谢皇上。”

英宏一见,不由好气又好笑,“你倒越活越像个孩子了。”

我羞羞得将睑埋进他的怀里,忽又想到,忙抬起头来问,“那皇上今儿为的什么高兴,可该皇上说了呢?"

他爽朗一笑,宫妃不得­干­政,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神­色­一滞,似在犹豫着要不要说,我忙告罪道,

臣妾又忘了,请皇上恕罪。”

他将身子懒懒的往后一仰,语气有些幽沉起来,“凝霜,这件事和你有关的,朕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到底是水落石出了,朕今天拔去了这根刺儿。”

“和,臣妾有关?”我心里一紧,直觉定是那宁侯府的事儿。

果然,他点了点,从袖子里取出一沓子写得密密麻麻的案卷来,“太后当年的中毒,果然是出自皇后之手。”

“啊,这… … ?

他抚一抚我的脸,语气里有着担忧和怜惜,“事清过去了这么久了,你看看就好,别太难过了知道么。”

听他这样一说,我的心顿时咚咚的跳了起来,顾不得再和他说什么,我忙忙的翻看起来

我心里急促,所以看得也快,大约两柱香的时候,我已经粗粗的将那些案卷看得差不多了。

然而越看心里越惊,越看手越凉,到最后,我的手无力的一松,那厚厚的一沓子纸张纷然散落,我像是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伤悲,可是眼里却已经有一滴一滴水样的东西,不受控制的落在我的手背上。

英宏正担忧的看着我就哭出来,

见我如此,他忙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急急道,“凝霜,你要哭千万别憋着了。

我只是疲累的靠在他的怀里,掩藏了几年的­阴­谋,今天终于得以清楚明白,然而事实却不是我往日所猜测的那般,或者说,我往日只猜对了一半儿。

英宏的语气沉痛,哑声道,“凝霜,其实朕心里的悲痛愤怒不亚于你,朕就是怕你伤心,方才堆了满脸的笑来见你,可是就在刚才,就在那一瞬间,朕又觉得应该告诉你,朕不能让你一直生活在这个­阴­影里走不出来,朕今天告诉你真相,你痛过哭过之后,就好起来罢,从此之后忘了那件事,再别掉一滴眼泪,好不好?"

我颤抖着身子说不话,紧咬的­唇­齿间早已经有了丝丝咸猩,英宏的话让我的泪水更如雨水般倾泻,瞬间就将他育头绣着金龙的团花云锦袍子泅得透湿.

老天有眼,就在那宁侯死不肯招的时候,王文华的人在杭州灵隐寺里找到了当年的那位高僧,然而他却压根儿不是什么高僧,只不过是灵隐寺里一个极普通的化缘和尚,只是于佛学小有研究,而长相看起来又确有几分慧智的样子而已。

据他招认,他其实也只是略懂药理,却根本不认识那什么寒星草和兰须毒根,之所以能进宫医治好太后,乃是受了一个高人的指点,那个高人给了他一包药草,说那就是可以医治当今太后的灵药,叫他放心大胆的进宫去,还特意吩咐他,医治好太后之后,就要以此为借口搏掇着皇上离京去泰山祭天,为了让英宏相信,那人特意叮嘱,不许拿皇家一分钱的赏踢,并且威胁他说,若是拿了一分,定叫他人头落地.

而关于那个高人为什么不自己进宫,那个和尚说自己就这样问他了,那个人说,他乃是一个不爱权势富贵的隐贤,不欲为此事而失了下半辈子的清净,是以什么要皇上离宫去泰山,他也只是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就丢下十锭金

通过他对那个所谓高人相貌的描叙,王文华将宁侯最贴心的管家带去给那和尚辨认,和尚一眼认出,正是当初给他金子的那个高人。

已经被严刑拷问了大半年的管家,见如今竟然已找到了那个和尚,就再也掌不住了,终于,肯将整个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皇后早已经不满自己在宫内的现状,她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嚣张无礼至极的瑾贵妃恨之入骨,而瑾贵妃之所以敢如此轻看她,全都是仗着她那个做太后的姑母,而太后明里似极公正宽和,实际上最是会阳奉­阴­违,暗里和瑾贵妃一起,不知道让她吃了多少暗亏。

她知道若想要除去瑾贵妃,就势必要先除去太后,可是太后到底不比寻常宫妃,其根基权势已经如老树盘根了,她费了许多的心思也找不到机会,最后,她终于一狠心,决定乓最千脆最直接的方式来拔掉这根眼中钉。

她命安Сhā在太后身边的奴才,每日里慢慢的在太后的饮食里加入寒星草,由于寒星草的毒­性­奇特,银针亦试它不出,是以一直都很顺利,无人怀疑,眼见太后一日日的病得重了,皇上和瑾贵妃全都忧心忡忡,她脸上不露声­色­,内心里其实暗暗高兴。

然而就在此时,因为我身怀龙裔,英宏不顾她和瑾贵妃的劝阻,硬是将我晋为正四品贵殡,并且踢住静延宫主殿,任静延宫主位。如此之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英宏是要将我往妃位上升了,他对我的恩宠怜爱,在众宫妃里向来都是无人可比,此时又有了身孕,生下来万一是个皇子,对皇后必然又将是致命的一击。

她料想瑾贵妃定不容我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她开始并不担心,只等着瑾贵妃来动手,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单我自己防得紧,英宏对我的身孕更是前所未有的关注,事事都亲自过问,瑾贵妃那么厉害狠毒的人,竟然也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我即将临盆。

而就在此时,英宏又为太后的病张榜夭下遍寻名医,这让皇后很是担心害怕,寒星草虽然稀少奇特,可到底也还是有认识的人,万一要是被人… … ?

宁国夫人进宫时,她们母女合计来合计去,终于被她们想到一个一箭双雕之计,既能免去寒星草露馅之险,又能将我的保护伞一一皇帝支开,以便于她们下手。

她们命人找来那个和尚,要他找到宰相府上由裴正远引进宫去,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想让人和宁国公府扯上关系,那个高僧进了宫,将那包草药按那高人所嘱咐的,在太后的药里每天放一点,而皇后安Сhā在太后宫里的那个奴才,也开始将寒星草的药量逐渐减少,就这样,两服药下去,太后的病情立见好转,眼见着就能进食了。

面对英宏厚赏,那和尚按着那人的嘱咐,一分不取,只提醒他莫要忘了泰山祭天之愿,既扬长而去。

那个管家的供词虽然就只到了这里,然而我越看心里越是清楚明白,原来她早就在步步为营,不管是太后还是我,全都被她一步步拢在了那个圈套里,真是好一场算计啊,好深的心思!皇后呵,你倒也算是个女中诸葛,我千防万防,又怎么能防得了你布下的这个大网?

若不是我被禁足的那几日其实是被英宏带出宫去,若不当时的瑾贵妃蝗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不是英宏对我份外眷宠有心,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被你得了手去了!

当时的瑾贵妃蝗螂捕蝉,黄雀在后!! !

如电光火石般,我的脑子里猛然然想起这个,刹时就是一身冷汗,我竟差点儿一一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

我怎么能将这件事给忘了呢,我还指着这件事给我的睿儿报仇呢,可是现在这份证词却分明只指向皇后一人,知道这件事的任何人只要一看这份供词,就会想到我的遭遇全都是皇后一人所为了。

难道,我判断错了么?瑾贵妃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动过什么手脚,那封信,那良昭仪,剪冰和那个小礼子,这一切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么?

可就只是这样一想,我就立刻在心里狠狠摇头,不会错的,是她,就是她,这件事绝对有她的­阴­谋在里面,这一点,云琴也亲口向我证实过了!

我不能任这件事被这份供词改变了方向,关于瑾夫人是否害我,如今都还只是奴才们的指控而已,她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认,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为皇后所栽赃陷害,如今若按这份供词来看,倒真像了呢。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英宏信了她。

英宏见我已经不再流泪,只是脸­色­­阴­睛不定的咬着­唇­在想着什么?他以为我只是太伤心的缘故,忙摇一摇我的肩膀,“凝霜,如今有了这份供词,明天联再亲自审问宁侯和皇后,你就放心吧,朕不会放过这样蛇蝎心肠的人。”

我心内一抖,脸上却露出茫然的样子,“可是皇后却说,她之所以那样对我,其实是… 是瑾夫人设的局啊,虽然瑾夫人至今不承认,可是她的奴才全都招供了,各样证据也证明了这一点,嗯,如今又出来了这个,倒叫人飞思量了!"

看英宏皱起了眉头,我又含泪叹着气道,“个个都像是在说谎,又个个都不像是在说谎,实在是扑朔迷离得紧,臣妾实在不知道该信了谁才好?"

英宏咬着牙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管是真是假,她们居心巨测,毒如蛇蝎却是没有错的。”

他这样的话出来,我这才心里一落,点一点头道,“皇上说的极是!"

然而此事到底是险,在英宏睡下后,我想来想去,悄悄的将那份供词交给蒋秀,叫她速去宁瑞宫给皇后看,并告诉皇后,这件事她自己看怎么办?

我细细的思衬着,这件事已经到了这样地步,只要明夭英宏一审她,她就会明白我已是保不住她的了,而我必须赌一把,赌她在看了那份证词后,相信我仍然是和她站在一边的,相信我对她只是有心无力,这样一来,她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也不会将我们之间的盟约说出来。

此招甚险,然而我心里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她将我扯出来,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押了赌注,这个人就是英宏,我赌他对我恩宠怜借有多深,并且赌他对我的信任有多深,只要他还信我,到时我来个抵死不认,英宏想来也只会当皇后是死到临头,狗急跳墙罢了。

冬月十七,下了一夜的大雪没有一点停的意思,大团大团依旧挟着寒风狠狠的砸在人的身上,我因有心事,辗转反侧的直到天快亮才睡着了,待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蒋秀正歪在我朱边打着吨儿。

见我醒了,蒋秀慌忙起身,“娘娘醒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问,“她看了么?"

蒋秀点点头,用软垫子靠在我身后,“她当时就愣了,半晌才说,当初皇上下旨搜查两府时,她就知道不好,没想到,果然就搜出了这个。”

“你怎么说?"

“娘娘放心,奴婢把该说的都说了,奴婢告诉她,娘娘是冒了死偷偷将这个东西拿出来给她看的,娘娘如今已经知道是锦元宫那位害的自己,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恨意了,并且… … ”说到这里,蒋秀突然顿住。

我不由疑惑,“并且什么?"

蒋秀突然跪下,向我请罪道,“奴碑大胆,昨儿晚上在她那里,奴婢自作主张的告诉了她有关于太后的事,奴婢告诉她,如今皇上对太后实际上已经有了深仇大恨,此时皇上甚至只恨当初她没有得了手去,而锦元宫那位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皇上也已经是极不待见的了,只要皇后明儿个死死咬住了她不放,到时娘娘您就算保不住她的命,也定能保住宁侯夫­妇­的命。”

蒋秀这番话,如一阵风般,刹时将在我心里困塞了一夜的浓雾吹得千千净净,眼前一片雪亮起来,我慌忙将她拉起,“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果然是好主意!"

我越想越高兴,由衷赞叹道,“好秀儿,说你是女中诸葛,真真是半点不错的.

蒋秀扭捏起来,“奴牌当时也只是见她心忧家人,才突然想到这个,她有了指望,才能死心塌地的为我们所用了。”

“她怎么说?"

“她当时就流下泪来,对着咱们这里碴了头,说果然能保住爹娘的命,她来世给娘娘您做牛做马。”

想着皇后当时的情形,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她虽然心狠手辣,但在父母这一面,却又是极仁孝的,善恶只在一念一线之间,此时,我到觉得她可怜了。

到了傍晚时,下了一夭一夜的大雪终于渐渐的止了,北风呼啸里,只有些雪粒在落,我依旧是在坐在暖炕上看书,蒋秀昨天晚上做得极好,皇后眼见家人有了指望,必定不会放弃,而我是她准一的指望,今日面对英宏的审问,她自然会说得妥妥帖帖。

蒋秀正坐在我对面绣着一块帕子,我拿过来细细一看,只见针脚细密平整,花­色­均匀自然,只见并蒂的荷花上,一只蜻蜓轻盈盈的立着,虽是冬天,看着它,倒有了满眼的夏意。

“好绣工呢,”我赞道,将帕子还了她,我突然笑了起来,“这会子绣这个没用的东西作甚,你该绣些枕套被单了。”

女孩儿绣枕套被单,都是为自己做嫁妆用的,我才这样一说,边上的小青小茶顿时就味味的笑了起来,蒋秀顿时羞了起来,“娘娘平白的怎么拿奴婢取笑起来。”

我将书一放,拉过她的手,“还真不是拿你取笑,昨儿晚上皇上来,我已经跟他说了,皇上听了竟然也欢喜着呢,说那王大人向来忠心正直,亦是个好佳婿,说这两天就要颁旨呢。

小青小茶一听,慌忙上前给蒋秀道喜,蒋秀却愣了,她呆了一呆,忽然流下泪来,将那帕子一丢,起身跪下,泣道,“是奴牌哪里做得不好,娘娘不要奴牌了?"

我万没料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倒征住了,小青赶紧去扶,蒋秀却死死的往地下坠着身子,不肯起来,小青不由急得跺脚,“秀姐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娘娘对咱们几个是怎么样儿的,你还能不知道,那王大人可是内廷侍卫统领啊,你… … ,你… … 。”

我这才缓过神来,“非是你哪里不好,我早说了,不能拴你们几个在我身边一辈子,你别多想。”

蒋秀依旧坚持道,“娘娘,奴牌不走,奴牌一辈子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

我又好气又好笑,佯咳道,“真是糊涂,这宫里这么多奴才,还怕没人伺候我么?她们两个都还在呢?"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呵,将娘娘一个人留在宫里,奴牌们怎么放心,”蒋秀说到这里,已经落下泪来。

我想了一想,你随时进来同候我,

“既然如此,到时我命内务府给你一个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宫,以后行了么?"

小青小茶忙推了推蒋秀,“娘娘如此有心,你是要辜负娘娘么?"

蒋秀却迟疑,没有这个规矩啊

“宫女出宫许人了还能再进宫来,又还是有令牌可随时进来的,这… …

我不由好气又好笑,“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此时也转不过弯儿来了,可见有句话说得极对,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娘娘… … ?"

“宫女出宫了是不能再进宫来,就是命­妇­呢?”我笑着点她的头,“你忘了王大人是内廷正二品了么?"

“是啊,你嫁过去,就是内廷正二品的夫人,按咱们大肃朝的规矩,是有命­妇­在宫内任女官这一条的,”小青和小茶也想到了,两人全都笑了起来。

蒋秀这才羞羞的笑了起来,深深的向我拜了下去,感激道,“奴婢多谢娘娘的恩典。”

屋子里笑成了一片儿,大家全都喜气洋洋起来,小青小茶全围着蒋秀调侃,晓是蒋秀往日那般冷静沉稳,此时亦羞得手脚无措,直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就在大家正欢喜的时候,突然裁雪进来回道,“皇上有旨意到,请娘娘移驾去清心殿。

笑声顿时一停,我和蒋秀不由对看一眼,此时清心殿里应该正在审讯的,要我这样时候去清心殿,难道一一事情有变?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急急赶到清心殿,刘喜已经在侯着了,见我的轿子一停,他飞跑着过来揭开轿帘,向我笑道,“娘娘到了,皇上正等着呢。”我拢一拢袖子,搭着他的手肘下了轿,边似无意的问,“皇上这时候传我过来,是有什

么事么?"

刘喜一边搀看我往里走,一边笑道,“也没什么事,大约是想娘娘您了。”

我脚步一停,笑着咳道,“哟,刘总管这样稳重的人儿,几时也这样油嘴儿了?"

刘喜笑着告罪,“奴才言语轻狂了,娘娘莫怪,娘娘莫怪,”这样说着话,转眼到了门口,刘喜一手扶着我,一手亲自去掀门上的帘子,身子靠近我的一刹那,只听他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皇上才审完宁侯,皇后和瑾夫人马上带到."

说完又笑了高声叮嘱,“娘娘小心脚底下滑。”

我心领神会,亦扬了声音跟着笑道,“刘总管辛苦。”

转过雕了团龙的大理石屏风,英宏正迎面坐在御案后,他双眉紧皱,似正极烦恼的样子,

见我到了,脸上方才露了一丝笑意出来。

我依礼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他摆手命刘喜退下了,向我道,“凝霜,你过来看。”

他面前摊放着一叠子公文样的东西,我缓步过去,做出犹豫的样子为难道,“皇上,后宫不得千政呢。”

“朕要你看,你就看,这虽然千系到朝臣,倒也算不得政事,”英宏不由分说。

我这才接了,才看一眼,就叫道,“呀,这是… … ?"

“朕方才审了宁侯,可是,他却只招了一部分,对害你的那一段,他却不肯说的,”英宏起身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似是很烦恼,我细细的看那公文,却依旧是一沓子供词的,记录看宁侯招的话。

屋子里静了起来,只有屋角的炭盆不时的嚼啪一炸,外面的雪仿佛又大了起来,砸在御书房的窗纸上,洒洒的响.

在大量的确凿证据前,宁侯终于承认那两样毒草是他派人送进宫内的,那和尚也是他命管家寻来,然而对于是否伙同皇后害我,他却死不承认,只说并不知情,英宏那年泰山之行后,他们按皇后吩咐的,为了避嫌疑,那段日子里一直没有进过宫的,对于我的事,一无所知,而英宏一回来后,紧跟着就传出了皇后因病静养,中宫令交给了当时尚是贵妃的周氏,而皇后的母亲却又进不了宫,这时候,他们这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等到英宏借故夺去他的权势,又将他由国公降为侯,而女儿自那以后,又再没有露过面,他这才知道,定是那件事露馅儿了。

将供词细细的连看两遍,我默默放下,沉吟着道,“只怕他说的是真的,”转脸看向英宏,我分析道,“皇上请想,连毒害太后这样的事他都认了,左右都是一个死,他又何必不肯认我这件事呢?"

英宏过来掠一掠我额边被风吹散的头发,“朕也这样想呢,”他深切的凝视看我,

“今日联要将这事完结掉,一会让那两位来当面对质了,你在帘子后面听一听罢,若有什么急,你别伤身子。”

我点一点头,事实上我也想听听她们到底怎么说,经过这些天的磨砺,我心里的伤痛以已麻木了,再看到她们时,恨是恨的,只是已经不再像当初般,一想起就痛到失去理智。

远远的就听有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的响声,帘子一挑,刘喜进来小心的回察,“回皇上,皇后娘娘和瑾夫人娘娘带到。”

英宏声音一冷,“带进来。”

我忙转身掩到了御案边的帷慢后,英宏想是早就备好了,那里早放有一张铺了锦褥的座椅,而座椅前,一盆炭火生得正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才走近,就觉一股暖暖的热气迎面扑过来,不多一会,我的手心里竟腻腻的全是汗了。

才坐得稳了,就听有脚步声进来,紧跟着两个脆生生的声音齐齐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是皇后和瑾夫人的声,然而她们的声音停了许久,也听不到英宏半点回应,我掀起帷慢的一角向外看去,只见皇后和瑾夫人并排跪在地上,英宏正靠在龙椅上在想着什么,久久不语,仿佛,并没有看见地上跪着的那两个人。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压抑,许久,只见皇后和瑾夫人的身子已经跪得僵了,英宏才缓

缓开口,声音里却不见一丝喜怒,淡淡的道,这都快一年过去了,你们匆底招是不招。

闻听此话,皇后慢慢抬起头来,我远远的望去,只是她的神­色­平静安祥,无半点惊慌恐惧,安闲得仿佛只是在参加一个友人的设宴般,极平和的回道,“回皇上,臣妾之前所说,句句属实,当年迫害贤妃,逼得贤妃亲手掐死小太子,实是锦元宫周氏设计陷害,臣妾轻信小人中了她的圈套所至,请皇上明察。”

她话音才落,瑾夫人急了起来,冷冷喝道,“你胡说,血口喷人,”她向英宏重重的磕下头去,“臣妾冤枉,请皇上为做主。”

英宏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全都冤枉全都委屈,看起来倒是那贤妃的错了,是她故意的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来嫁祸你们,是不是?"

皇后面­色­尚从容,倒是瑾夫人,听了英宏这样讽刺至极的话,脸上不由一僵,尴尬的道“臣妾不敢

不敢?”英宏笑得更是如水般平静,然而话里隐隐一股杀气直逼二人,

他一指皇后,“你,朕去个泰山,朕的皇子就死在你手上了,"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他又一指瑾夫人,你更是大胆,朕还在宫里,你就敢将朕御笔亲册的正二品妃乱棍打出宫去。”

说到这里,他的睑­色­陡的一冷,“你们好大的胆!"

臣妾该死,皇上饶命啊,”皇后和瑾夫人顿时唬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撞在桐泊浸漫的金砖地上,只听咚咚几下,就有狰狞的鲜红一片,触目惊人。

英宏听而不闻,拿起御案上的一沓子供词,扬手摔在她二人的面前,冷冷道,“自己看看吧,看你们这条命够死几次的?"

皇后已经知道了大概,心知自己已是生机渺茫,当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放下了,瑾夫人却越看脸­色­越白,她连连的看了好几遍,方才哆嗦着抬头,“皇上… … ?"

英宏示意刘喜取过在格子上架着的那柄由国舅府搜来的利器,送到瑾夫人跟前,“这是在国舅府上搜来的,朕知道,你人在深宫,未必知道这个,可是在国舅府上搜出这个来,周氏,你该知道是什么罪?"

瑾夫人惊恐的看着那柄利刃,听英宏这样一说,顿时全没了她往日的矜持端主,连连爬看向英宏跟前去,哭喊着道,“皇上,这不是臣妾家里,定是有人栽赃啊皇上… … 。”

然而她才爬了几步,就被刘喜一把拖住,“娘娘不可往前扰驾。”

又是栽赃,唉,周氏,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英宏不由叹了口气.

他向刘喜,就哭着道,

点点头,刘喜会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见英宏和瑾夫人

“皇上饶命,娘娘救命… … 。”

一看清了来人相貌,瑾夫人顿时睑­色­大变,“哥哥… …

这个被瑾夫人称为哥哥的男子却委实草包,见了瑾夫人,竟可笑的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停的向瑾夫人求道,“娘娘,你求求皇上吧,求他饶了咱们家,娘娘,姑母怎么不见呢… … ?"

他不提太后还好,只见英宏的脸上瞬间罩了一间寒气,刘喜看着实在不像样儿,慌忙过来喝止,“周少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样胡言乱语的么?"

那周少强被吓得一凛,这才住了嘴,然而眼神闪烁慌忙,竟是害怕到了极点。

英宏这才轻咳一声,命刘喜将那奇怪的利器给周少强看,语气温和的问道,“这是你家里搜来的,你能告诉朕,这是做什么用的么?"

英宏的口气平和得像是在问一件极平常的事,听不出一半点喜怒,然而看着那利器,周少强却紧张起来,“回皇上,这个… … ,这个… … ,这个是臣家里护院用的兵刃。”

“这个叫柳叶娥眉剑,乃是新疆天山脚下一个剑客的独门武器,锋利轻便,刺在人身上,伤口极深又极细,杀伤力极强,你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高价买来他那把剑的图纸,按那样子打制了一共八十三柄,朕说得对么?”英宏状似悠闲的一一道来,听在那周少强的耳里,却是越听越惊,这样的风雪夭里,他的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滚滚而下。

英宏往椅背上一靠,“你还不说么?"

“这,这,皇上,臣… … ”周少强的身子越抖越厉害,他渐渐的再也克制不住,然而就在他终于要开口时,只听瑾夫人在边上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哥哥… … 。”

周少强顿时一僵,他转头看向妹妹,只是瑾夫人的眼里有着清晰的警告,她睑上的表情告诉周少强,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一个死.

英宏看在眼里,睑上虽然没有半点表情,可是我清楚的看到,狠虐如云豹般的稍纵即逝,只见他轻轻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他的眼睛有很深浓明显的“掌嘴。”

这句话一出,连我都吃了一惊,皇帝掌妃的嘴,明摆着就是心里再无这妃的位置了,以至于,半点尊严体面也不再给她留。

刘喜只稍稍的愣了愣,就极恭敬的应了一声,他将那利器送回多宝格架子上,挽起袖子来到瑾夫人跟前,语气里保持着奴才应有的谦卑,道,“娘娘,请恕奴才大胆了,”说完不待瑾夫人回神,他抓住瑾夫人的发鬓往后一拉,瑾夫人“啊”的一声脸往后仰,刘喜抡起巴掌,“啪啪帕啪”的一顿暴扇,因英宏并没有说掌多少下,是以英宏不喊停,刘喜也就扇个不停.少强被这样的一幕吓得几欲晕厥,御书房里静得只听到手掌击打肌肤的响声, 渗叫声,如清晨里击打玉牌的声音

一时间,

极是清脆悦耳,

宫里人打人最多的就是掌嘴,是以每个奴才都在手上练就了掌捆的好功夫,下手既准又狠,只几下,瑾夫人的口角鼻里就被打得见了血,红艳刺目的流了满脸,瑾夫人浑身颤抖哆嗦,这一遭遇,就算是当年的良昭仪,也没有受过的阿。

皇后在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或许是兔死狐悲吧,她的眼里除了有着极痛快淋漓的解恨,又仿佛是戏,没有表露出还隐隐的有丝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到今夭,总算全都结束-到此为止。

终于,他淡淡出口,“罢了。”

刘喜依旧是极恭敬应了声“是," 脚下无声的退到了一边,瑾夫人满睑血污的软瘫在地上身子不时的猛一抽搐,如垂死的猫不甘心却又无望。

国舅爷府里养了一批护院,名为护院,其实是他们私下豢养的一批杀手,这批杀手武艺高强,全都是国舅利用手中权势,从各个军部大营里­精­挑细选来的,平日里若是有人威胁到了国舅府的利益前途,他们就指派这帮杀手暗下毒手,而一旦仇家死后,国舅府又利用手里掌的权,轻而易举的就能将此事给压了下去,是以这么多年来,死的那些官员等报到御前时,就全都只是病死了。

而那种兵刃因为颇为­阴­毒,以大受他们的青睐,又因为剑身极软,可以缠起来藏在腰里,携带极为方便,

杀手们只要出手,全都是这样的兵刃,都看惯了常用的刀剑伤,猛然见到这个,竟然全都不认得。

胆大包天啊,私藏兵刃,暗养杀手,

让坐在帷慢后的我止不住的战栗着,有一个感念在心中啪的炸开,让我瞬间手脚冰凉,天啊,否则… … ?

国舅府果然是幸好,幸好,

英宏却不见半点惊讶,仿佛那件事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般,他点一点头,神­色­间有了些许的回缓,连语气也跟着亲和起来,淡淡的道,“去年春上,北京城外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子被人一夜血洗,死者身上的伤口就是这柳叶娥眉剑所至,说罢,怎么回事儿?"

他本是低垂了眼皮面­色­和蔼的说着这话,然而才说到这儿,他忽的睑­色­一凛,语气陡然变得森冷严厉,“可不由告诉朕,那件事你不知道?"

瑾夫人此时已经挣扎着直起了身子,眼见哥哥竟懦弱至此,不由又急又气又怕,然而到此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她既绝望又悲愤,不待周少强张口,她忽然尖声叫了起来,“皇上,臣妾君前侍奉这么多年,您对臣妾就半点情义也没有么?您对臣妾如此无情,就半点不曾想过静宁么?"

静宁是长公主的名字,只赐名静宁,取宁静以致远的意思,

今年方八岁,因为年纪尚幼,尚未有封号她是英宏膝下唯一的骨­肉­,为瑾夫人所生。

瑾失人已经泣不成声,“臣妾死不足借,只可怜了静宁,呜鸣

英宏正极狠虐暴怒的时候,猛然听她提起静宁,禁不住有些分神,他愣愣的看着瑾失人他不会心软了吧?

我看在眼里,顿时急了起来,英宏脸上慢慢的有了丝不忍。

然而英宏很快的摇摇头,“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你有想到静宁么?

瑾失人不由一僵,忙又辩道,

“臣妾当年真的没有… … ,没有… … 。”

英宏摆手打断她,

“看样子,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联此时也不问你这个," 这个东西你是知道的,你家里豢养杀手,你也是知道的,他指着那柳叶娥眉剑,就凭这些,你还觉得怨么?

他神­色­漠然的看着瑾夫人,

“你往日嚣张跋宣也就罢了,谋逆之心,你不但不报,

反还着意隐瑞,如此德行,你自己说可国舅府上有这样滔天的不臣你还能当静宁的母妃么?"

她看他,脸上神­色­瞬间转了几百转,有不信,有悲伤,有怨愤,到最后,琶转成了深深的绝望,终于,她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是,是臣妾做的,全部都是臣妾做的臣妾恨沈氏,她凭什么一个人独吞你的宠爱,自从她进了宫,皇上,您的眼里就只剩了她了臣妾,皇后,良昭仪,安婕好,还有跟她一起进宫的赵殡,江常在,您统统的抛到了脑后,眼里,只有她才是您的心尖­肉­,为了她,您竟然不顾祖制,短短几年将她一升再升,她这是狐媚君王是什么?"

她眼里的泪和着脸上的血迹,分外狰狞触目,又哭又笑道,“臣妾怎能让她将那个孩子下来,她未育子嗣您对她尚且如此,一旦生下皇长子,这宫里,只怕就没有臣妾们站的地儿”说到这儿,她猛然转身一指皇后,满睑是讥讽嘲笑,“可笑你这个蠢货,自己对沈氏肚乏的龙种心心念念,如针扎心,却偏又要做出那贤良大度,母仪天下的样子来,你一心想等乙和她争了,你好渔翁得利,却没想到,我就是不动手,是你自己急了,这才中了我的计,成者王侯败者寇,你技不如人,就该心服口服的一边儿歇着去,此时跑来这里喊冤叫屈若不是抱着和我一样的心,你会被我算计么?你哪里冤?"

(汗啊,都说后面的情节淡了,我想来想去,没法改,想来是前面的那些所谓的雷埋得以至于后面的情节大家全都已经猜到了,唉。。。。。我太笨,没办法,还有,因为明弯开几天,所以接下来三夭的文由责编帮着更新,更新时间会改在白天了,若无变故,下三开始,恢复在凌晨。另:这几天太累,文笔上难免拖沓锣嗦,亲们请无视。)祝周末愉快。)

饶是皇后已经心如死灰,亦被她说得脸­色­发青,哑口无言,我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说出来了,她终于肯说出来了,

英宏额上的青筋突突暴起,脸­色­已经­阴­郁到了极点,目良见着瑾夫人越来越疯癫,御案上的拳头越捏越紧,一边的刘喜知道这是他已怒到极点的征兆,慌忙上前打断,娘娘,御前不可失仪。”

瑾夫人神志已近疯癫,她啪的拍开刘喜的手,声嘶力竭的道,”不是要我招么?哈哈,我就全说给你们知道,”她指着那柄柳叶娥眉剑,看向英宏,决然道,”是臣妾派人去血洗那个村子的,皇上,您带她去游春赏景时,碰见了一个小孩儿是不是?她是不是觉得那个孩子很像死去的小皇子?"

她这几句话一出口,我就惊得站了起来,夭气这样冷,我身上却有一股一股的冷汗自毛孔里泪泪流出,顷刻间浸湿了我奕衣,勃勃腻腻的贴在身上,却犹自不觉。

英宏的身边,果然是有她们的眼线了的,我和英宏去游春的事.她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明白,甚至于,连我心里最细微的想法,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英宏也失去了冷静,”你在监视朕?'

“皇上言重了,臣妾哪里敢监视皇上,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不放心皇上的身子,命跟皇帝的人常常将皇上的行踪回察给太后罢了。”

果然是我心里所猜测的那样,可是,可是这样就要杀人家一个村子么?我双拳紧握,恨不得冲出去当面质问她,然而我深知此时不是我能露面的时候,她此时的神志已近疯狂,又是那样的嫉恨于我,猛然间怨恨的人出现在眼前,我实在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然而很快的,我心里想的就被英宏问了出来,”你杀那个村子,就是为的这个孩子么?'

“是,虽然说当年她亲手掐死了那孩子,但是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尸骨,那两个奴才也说了,他们当时只是随手一扔,想来其实未死也是有可能的,而这个孩子和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睑上的伤,还是被拣的时间,都是那样的吻合,臣妾怎能让这样的隐患留在世上,宁可错杀一千,臣妾也绝不放过一个。”

她突然看着英宏笑了,笑得那样嫣然妩媚,若不是此时满睑的泪水满睑的血污,这样的笑容该是能倾倒众生的,”皇上,您别怪臣妾,我也不想将全村的人全都杀了,实在是杀手们不认得是在哪一家,就只好一个也不放过了。“

你说,那些杀手们不认得是哪一家?”英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有没有在那个村里带走什么人?"

”带走什么人?”瑾夫人觉得好笑,”这样的事自然是要诛尽杀绝了,留下活口给自己找晦气么?"

英宏顿时眉宇紧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先是疑惑,忽儿想到,王文华曾经回察过,他在勘查那灭村血案时,全村人的尸骨都在,唯有小毛一家不见,这么久以来,我们一直都猜想他们一家是被凶手掠劫去了,然而此时瑾夫人却矢口否认,且细细想来确是如此,不管是为着什么样的目的,既然将整个村子都屠了,又怎么还能单单将这样的一家人留着命呢!

可既然如此,那一家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去了呱里?

(各位亲,关于拣儿的生死如何,以及他到底是不是睿儿,这个悬念烟会在后宫续文《 玉碎宫倾》 里提到,本文里就只说到这儿,只当是个迷了。不过,那篇文依旧填坑慢,情节小白,亲们慎入。)

该说的全都说了,该问的也全都问了,大家忽然全都不再开言,御书房里顿时静了下来重外的风更大了,如一头受了伤野兽般呜咽咆哮着狂啸肆虐。

终于,英宏摆一摆,疲累的吩咐,”带她下去。”

瑾夫人发泄完这一通,像是已经被抽去了所有的筋脉般,颓唐如泥的动也不动,昏昏然任由两个五大三粗的太监拖了她出去。

皇后跪在一角,瑾夫人前后始末的遭遇全看在她的眼里,她到底是皇后,心知必死后,反而变得冷静安然,见瑾夫人被拖了出去,她宛然而笑,”皇上,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是在临死前,臣妾只想求皇上一件事,”说完,她按国典大礼端端正正的拜了下去.

说吧."

”那些罪孽全都是臣妾所做,家人所为也全是臣妾吩咐了的,臣妾想恳请皇上饶臣妾的父母不死,高恩厚德,巨妾来生再报… … !

英宏不说可亦不说不可,只问道,’你只将当年的事全都招了罢?"

皇后凄然一笑,”周氏说得对,当年的事,臣妾虽然是中了周氏的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计,然而臣妾本意亦确实如此,今日想来,也算不得冤枉了。“

英宏点点头,’你确实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了,为了顺利的将沈妃呣子除去,你不借再次在太后的汤药里下寒星草,而且一上来就是极重的手,以至于太后突然的病倒,不能阻止你的计划。“

皇后神­色­端然,”原来皇上早知道了。”

英宏一声苦笑,“联先前一直奇怪太后因何病得如此凑巧,待从宁侯府里搜出那两样毒草

方才明了,”说到这里,他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后啊皇后,你真是机关算尽了啊,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你怪不得朕了!'

转头不再看她,他的语气飘忽,’三宝里面,你选一样罢。’

皇后脸上浮起一丝凄绝的笑,俯身拜了下去,”谢皇上一一成全。’

(妈妈咪啊,终于将这样铿长的一个大雷挖完了,这一段本该是最­精­彩的,然而烟的文笔实在太烂了,既然将它写得味同嚼蜡,汗一个)

皇后在当天夜里就自尽了,临死前她给我留下一封信

道她严守了我们之间的盟约;并无失信,要我也别忘了答应她的,务必保她的父母平安.

蒋秀看过那封信,不由得气愤,‘她那叫什么产守盟约,实在是她已经避无可避了,毒害太后和皇子,够她死几次的,倒来娘娘跟前讨情,临死了还想再利用娘娘您。”

我心中怅然”既然已是­阴­阳相隔了,这一世的恩怨也就随她去罢,想想她那点子孝心也是可怜。

蒋秀将那信在炭盆里烧化了,低声道,”娘娘说得是。“

正说着话儿,忽然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进来回察,”娘娘不好了。“

蒋秀眉头一皱,斥道,’娘娘怎么不好了,你胡说什么呢?'

那小宫女顿时吓得扑通跪下,却越急越说不明白,’不是娘娘不好了,是… … ,是不好了,

小青过去就是一脚,气得骂,”什么好不好了,娘娘跟前是这样回话得么?你把气喘圆了再说。

“娘娘,是,是… ,是宁瑞宫里慧哥儿,她,她上吊死了,”那宫女终于说得明白了些。

”啊,”我这一惊非小,蒋秀小青也全都惊得白了脸,一迭连声的问,”怎么回事儿?' ”奴婢听安总管说,慧哥儿死前一直说要随皇后娘娘去,没想到… … ,她竟真的… …

小宫女睑­色­刷白的道。

大家全都默然无语,想起慧哥儿对我的仁义,我忍不住暗自心伤,蒋秀亦忍不住叹道," 她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也傻了点儿!"

”没想到,那皇后倒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就修来这样一个好奴才的,’小青亦感叹不已。

我定一定神,对蒋秀吩咐道,”你去拿几锭金子给内务府,说慧哥儿的后事用我这几锭金子来置,那棺材那装裹,都得要最好的,“说着话,我又从腕子上噜下一串云珠来交给蒋秀,' 她入棺时,将这个套在她手上,陪着她去罢”

蒋秀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说话,小青急急的过来阻拦,’小姐不可,这太不吉利了。’

蒋秀也点点头,“是啊,娘娘有这个心就好了,慧哥儿在天有灵,会感受到的,这串香珠是娘娘日常里随身带的,万万不能放进棺材里去,太晦气了。’

我不觉恼了,

”怎么如此哆嗦,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当初又是怎么样对我的,不过是一串珠子随了她去就说这许多的话来。“

蒋秀不敢再说,只好点点头转身去了,小青心里着急,却又无法,只好跺跺脚,转身进了内殿生闷气去了。

到了中午,内务府才按英宏的旨意将皇后亮逝的消息向外颁布,只是依旧将真相隐瞒了只说是病了这几年,此时已是汤药无效。

然而既然是这样说,皇后的后事就不能马虎了,内务府严格按照祖制,以皇后仪制大办丧事,皇宫里处处都是白花素颜,天下臣民也跟着大丧着孝三月。

宫里守孝进丧法场等仪连着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在第七七四十九天上,皇后的金丝楠木风棺被移出了皇宫,暂置在别宫里,待陵寝建好了,再行落葬。

慧哥儿忠心殉主,其情可嘉,英宏除了感叹她没有遇一个好主子,倒也怜她忠义,加上我又告诉他当年慧哥儿对我情义,英宏着意嘉奖,下旨封她为节义夫人,随皇后葬入陵寝。

我身为风印执掌者,加上如今皇后已经亮了。

如此大的事自然得我主持了办,一个多月下来,我已累得脱皮脱骨

瑾夫人又获罪被关,而我手握风印,皇宠极深,宫里众妃、朝廷命­妇­们此时已全都当我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在我面前无一不是阿诀奉承,诌媚有加,这样的繁琐应酚,让我更加疲劳不堪,苦不可言。

好容易挨到皇后的馆木出了宫,我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开气,传令各宫为皇后哀思三日这三日无须来静延宫请安。

小青扑味味的笑,’小姐真是聪明,倒寻了这样的好借口来清净几日。’

我也笑了,

”唉,这人都想着要往上爬,须知位子高了事儿也多,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样累过呢!

“娘娘只想着终于了了一件事,心里就觉得松快些了,”蒋秀拿着小钎子替我拨着小手炉里的炭火,细声的道。

我点点头,忽又想到,’皇上说了,她到底是以皇后名义办的后事,如此一来,就是国丧了,很多规矩就得守着,你和那王大人的事,只能三个月后再办了。’

看着蒋秀的脸腾得红了起来,我又笑着道,”只是皇上已经跟王大人下了口谕了,所以三个月后只补个旨意就好,可以直接就给你们把事情给办了的。’

”娘娘,奴婢… … ,奴婢不急… … ,娘娘您别急啊… … ,’蒋秀很是扭捏着。

小青却过来点着鼻子对蒋秀笑道,’我家小姐自然是不急的,秀姐姐你急不急呢我也不知道,不过啊,有一个人却一定是急了的,每每咱这附近有侍卫巡逻时,那个人就肯定在,哎哟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这堂堂的内廷侍卫统领,竟然还要亲自巡逻的么?"

她的话音才落,小茶裁雪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蒋秀顿时又羞又恼,指着小青恨恨的道”这可真是没有规矩的了,先不说是在娘娘跟前,就单这话儿,像是一个女孩儿说得的么?"

小青夸张的叫道,”哟,我也只是奇怪怎么一个统领还有亲自巡逻,怎么就说不得呢?"

大家就又笑了起来,蒋秀到底沉稳,只咬牙瞪了小青一眼,

再用薄褥子包好了放在我的手里,道,”娘娘累了这几日娘娘睡会子罢

就不再理她,她将手炉合上定是乏得紧了,今儿个没人来请安

我倒也真的乏了,于是点一点头,道,”就在这炕上罢,不必挪地方了。”

小青小茶忙止了笑,抱了被褥过来在炕上铺开,我去了外面的毛衣裳躺了下来,合了眼眯着,蒋秀将小青她们都支了出去,自己拿了一副鞋样子坐在我身边绣着。

我本是极困的,可是真的躺下来却怎么也锤不着,几次蔽身后,只听蒋秀轻声道,“娘娘睡不着么?"

我转过身子来看着她,不觉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锦元宫那里竟然就一点动静也没有的,难道,皇上是真的在顾虑着静宁长公主么?"

皇后死了,我并没有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如释重负,我原本以为在瑾夫人招供了那样多的罪行后,先死的会是她,可是没有想到,皇后都死了这么久了,她那里竟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既不是赐死,也不见加罪。

我为着避嫌疑,是以自那日御书房御审之后,虽然事情亦算是关己的,可我就是不去问上一句,背地里细想时,只觉得除了心惊,就是胆寒,想起当初我才进宫,看见皇后和身为贵妃的周氏,是那么的高不可攀,贵不可言,然而岁月如梭,不过短短的五年,命运就已经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样的一句俗语演绎得淋漓尽致,到如今,高不可攀,贵不可言的人是我,死的人是皇后,囚的人是当年的那个嚣张的贵妃!

可是我呢,纵然此时我站在风光顶上,可是,我又能保持多久?

皇后蔓了后,不知道是因为对皇后有过承诺,还是因为要顾着大局,英宏真的就没有动宁侯夫­妇­,然而经过这一段,再怎么样的心亦被这一番变故给磨得平了,再加上皇后的突然亮逝,外人不明白,他们自己还能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吗?因此在皇后的棺木被移去别宫后,他们就离了京城,回到皖南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如此一来,于我倒也是个安慰,我曾经跟蒋秀说过,不为别的,单为慧哥儿,我也要保全宁侯夫­妇­,总不叫慧哥儿地下怨我才是。

蒋秀倒暖叹起来,”皇后再没有想到,最后成全她家人的,倒是慧哥儿.因着皇后的国丧,接下来的新年也就过得不像是个新年,然而宫里才出了这样多的事,

宫里也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于这个新年,倒不觉得有多期盼了。

虽然难熬,却又也快,只是淡淡的一晃眼,就到了元宵节,英宏见宫里实在冷清,加上皇后的国丧也不过是做个样子,于是在正月十四这天就颁下旨来,说就算不张灯结彩,宫宴还是要有的,命在十五这天晚上,大家围在一起猜猜谜语,说说典故什么的,也有着过节的样子

十五这天,为着这晚的宫宴,内务府不时的来请我的主意,我想着既然是大家一起找乐子,不妨就大家一起来想,于是命将安婕好,瑞贵殡等全都请到我这里来,大家围着炭盆说话儿打马吊。

看看人到得齐了,我想一想,又命人去请紫芫和瑛儿,自我被封昭仪以来,为免日后连累她们两个,我就一直都对她们冷淡有加,然而此时皇后已死,太后瑾夫人又是那样的,想来这辈子是再无翻身的时候了,如此,我亦无须再怕。

瑛儿离的近,很快就到了,却多了几分拘窘,待要向我行礼时,蒋秀早在一边扶住了笑道,“奴牌给瑛小主请安了,小主快坐罢。”

正说着,只见去请紫芫的宫人来回道,‘回娘娘,赵殡主子说身子欠佳,不能过来,赵殡主子谢娘娘恩典。’

我心里一突,脱口道,”怎么?有传太医么?"

那宫人结结巴巴的说不上来,蒋秀看着就不觉有些恼,“你是死人么?主子病了,问清楚才是,是请医还是用药的,只不能耽误了主子的病才是,你就这样跑回来了么?

那宫人被骂得一缩荐子,慌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问,”说着,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住了,”我只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太过无用,皱了眉吩咐,’径直去太医院罢,传张太医过去瞧她。”

那宫人答应着去了,

瑞贵殡就笑了道,”都说贤妃娘娘最是宽和怜下的呢,果然不假,娘娘这样仁善良贤的人若不正位昭阳,殡妾第一个就不服呢。”

“是啊是啊,”众妃全都附和着,我却脸­色­一沉,”都是众位姐妹抬举给面子,只是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要传出去了,知道的是姐妹们说笑儿,不知道的,不定以为我有多轻狂嚣张窥视后位呢?'

我这样一说,众妃全都吓了一个愣儿,瑞贵殡尴尬的笑一笑,道,’娘娘说的是。“

到晚上,紫芫命蝉儿过来回我道,’我家主子谢娘娘惦记,主子只是小受了点儿风寒,并无大碍,主子说请娘娘放心。‘

她这样一口一个的主子娘娘的,说得我心里直是发酸,紫芫只怕是被我伤透心了,越是恭敬有礼就越和我离的远,曾经的心意相通,生死相和,还能回得来么?

想是宫里已经沉寂了许久,又或者是皇后的死,瑾夫人的被囚一直如两大块暗沉的­阴­云重重的在众妃的心里压了许久,今日见皇上兴致这样高,众妃亦跟着活络了起来,这晚的元宵晚宴虽然不许歌舞,倒也是极热闹的,满殿的笑语晏晏,渐渐的拨去了笼罩皇宫许久的­阴­云。

随着笑声,一股柔暖的和风带着树木花草绽放新芽的清新气息吹过,春天一一来了!

然而尽管夭气一夭夭的和暖,身周万物全都绽放了生命的绿意,可是我的心却依旧像是

被冰雪封存般,感受不到半点的欢欣,瑾夫人一直没有死,国舅府也并不见英宏有何动作,难道,英宏真的是顾念着静宁长公主,心有不忍?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恨得咬牙,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人么?

仇人就在眼前,罪行已经大白,我却只能眼挣睁的看着,这样的气我再怎乞也忍不下,想来想去,我决定挺而走险,下毒的事大家都会做,我又有什么顾虑?

然而蒋秀却不赞成,”娘娘,这会子她若突然死了,只怕谁都知道是咱们做的,何苦却她垫背去。”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便宜她?’我揉一揉额角,很是伤神。

“不如,娘娘去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看到底是… … ?”蒋秀知道我在这上面也有顾虑,否则我也早就问了,是以她也有些犹豫。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点头,蒋秀说的对,对瑾夫人下暗手,确实是比较险,相比而言,还是去试探下英宏的口气比较保险些。

然而不待我问,英宏就传出旨意来,国舅心怀不巨,居心巨测,谋逆之心证据确凿,上下男女皆锁进天牢,着六部严审议罪。

这件事传进我的耳里,我此时才真正如六月酷暑的夭气里,吃了一个甜津津,凉沁沁的冰碗般舒心畅意,对蒋秀笑了道,”我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会子仔细想想,原来皇上早有道理呢

蒋秀也笑了点头,”正是呢,奴婢刚才也想到了,那国舅府到底牵扯着荣寿宫的那位,不似宁侯一家好处理,又是年底下的,更又碍着宁瑞宫的国丧,拖到这会子,倒也难怪了。”

”是呢,”我心中畅意,想一想,’对了,你帮我换身衣裳,我去一趟祥芙宫。’

”娘娘可是要去看赵主子?"

我奇道,”咦,这你也知道?"

蒋秀笑道,‘娘娘这几年来,虽说是跟赵主子瑛小主刻意生分,但心里何时放下她们过,这会子才说赵主子病了,娘娘就已经好几顿饭吃不香了呢。“

我感叹起来,’是叼,以前就怕咱们再有什么,牵累了她,这会子皇后死了,荣寿宫锦元宫也就那样儿了,终于没什么好怕的了。“

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坐着小轿从祥芙宫的后角门进去,俏悄的才进清音轩,见蝉儿捧了一个小口孟出来,猛不丁见到小轿和轿边侯着的蒋秀,顿时吓得一跳,劈头就脱口惊叫道 ”贤妃娘娘来了。”

她慌忙跪下迎接,我托着蒋秀的手下了轿,笑吟吟道,”这小妮子,这样一惊一乍的,回头吓了你主子,叫她打你。’

蝉儿见我突然这样的大转变,有些微微的愣了,才要说话,就听屋内一个声音再问,”蝉儿,你在外面咋呼什么?"

蝉儿才要回答,我摆一摆手命她不要开口,刚巧一个小宫女正捧了一盅汤药到身边,我伸手从她手上接过盘子,那宫女吓了一跳,慌忙要说什么,被蒋秀一把扯住,摆摆手命她不许出声。

我端了汤药,自己掀开帘子缓步而进,紫芫正斜斜靠在炕上翻着一本什么书,不时的轻轻一咳,听到动静也不抬头,语带埋怨道,”你在外面嚷嚷什么呢,吵得人头晕。“

我将那盘子放在桌上,双手端了那药在口边轻轻吹一吹,送到她身边,笑道,“是我吵搅了,还请妹妹恕罪了。”

紫芫这才发觉不对,猛一抬头,正对上我笑吟吟的眼,以及我双手捧了送到她口边的药,

她辞不及防间,一时竟愣了。

我又将那药放到口边试了试温度,笑道,’妹妹先用药罢,这会子不冷不热的正好,迟了一凉可就要苦了呢。”

她却仿若未闻,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发愣,在这一瞬间,终于,她的眼里有了雾气,忽然,她猛的将头扭向一边,

她脸上的神­色­已是转了几百转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颤抖," 你… 你何苦又来… … ?"

她这样的语气,让我心里再忍不住激荡难平的心,我将碗一放,只喊了声”妹妹,”就一把抱住她,眼里的泪刹时痛快淋漓的汹涌而出,瞬间浸湿她的肩头。

她依旧不肯转过头来,身子僵硬的坐着,只是我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身子颤抖得有多厉害。

就这样哭了许久,我好容易能压住哭泣,能够平静完整的说出话来,抚着紫芫的肩膀,我硬咽了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身负那样的深仇大恨,势必是要和她们拼死较量的了,生死也就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我若不离你远点儿,万一我… … ,你的­性­子那样的烈,我只怕你会… … ,我怎么能再拖累你?"

她终于转过头来,竟也早已是满眼满睑的泪水,她嘴­唇­哆嗦着,半夭才咬牙道,”你只说你有那样深的仇,我就没有么?你,你怎么能… … ?对不起,对不起… …

”姐姐。”

“妹妹。”

终于,我们抱头相拥,泪水汹涌里,隔了许久的心意,在这一刹那,重新相融合在一起

我将这几年里的事,拣那紧要的细细告诉她,她越听越惊,到最后,她又禁不住的埋怨

, ”这样重的担子,你就这样一个人背着么?”她又落下泪来,”你不该瞒我,再怎么样,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看看紫芫,我一字一字的道,‘若万一我着了她们的手,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就算满盘皆输,也不能带累了你!"

这样一番交心掏肺的长谈,直到掌了灯,我们方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临行前,我叮嘱她好好养病,瑾夫人眼难着就这几日活头了,大仇终于得报,我们正该保重了身体,携手笑对接下来风云变幻。

生活在皇宫这个地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变故的,风云变幻,只是一念之间,此生此世,我和她,注定了不会有安闲的时候。

辱者不尽其数,此时六部接旨严审周国舅一家,

满朝官员长久以来受其挟制欺人推,更何况周国舅一族跋宣以久,有厚厚一大叠的供词案宗送上来,历数其罪行,

竟是数以千计,罄竹难书了。

( “罄竹握书这个词这次应该没有用错了,上次的那个,真是汗死,鄙视我吧.)

英宏很是满意,自此时,这个消息瞬间从京城里向外传了臣妾,一时间,

周国舅一族抄斩流放亦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老百姓无不额首称庆,快意连连。

就在我彻底放下心来,只等着英宏一道旨意,

我就要眼看着瑾夫人上路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关在永巷的周更衣趁看守疏忽之际,

竟然被她逃出了永巷,进了荣寿宫了。

此时我正接了紫芫过来闲话,闻听此言,

我顿时一愣,’她怎么能进得了荣寿宫的,门口的侍卫呢?"

这个周更衣自被关进永巷后,因她成不了威胁,

我竟就将她忘了,没想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想到她,我不由冷笑"

”进了荣寿宫又怎样?她当她那个姑母还是以前的时候么?

来人却吞吞吐吐的说不利索,’这

她… … ,她是“

我顿时觉得不耐烦,”回个话也不会么?"

回娘娘,她… …

直到她到了荣寿言门口时,

可是她竟然当着众侍卫的面… …

才被人发现是她,侍卫也拦了来着,

当着众侍卫的面… … ,宽衣解带

她… …

可是侍卫们都不欺看,她这才… … 。

那个人依旧紧张得结巴,我好容易才听得清了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她也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带我去看,’我将一杯茶水尽数砸在了地上,厉声道。

等我急急赶到时,英宏的鉴驾也到了门口,

我忙在门边跪下请罪,’臣妾督管不力,才出了这样有伤宫规国体的事,臣妾死罪

请皇上责罚。

英宏睑­色­­阴­郁,只摆了摆手,”你起来罢的进去。

跟朕进去,’说完不待我开口,他径直大踏步过影壁,迎面荣寿宫的正殿大门敞开,

眼见英宏也被惊得到了这里,我不由更是暗自心惊,也不作声,

太后当头坐在正中的位子上,

默默的跟了他进去,转脸­色­冷漠肃然

英宏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冷冷的道,”你要见朕?"

我这才知道,原来,英宏竟是被她请来的,

看着太后端然正坐,我想了想,到底上前行了个礼,怎么说她如今还保留着太后的封号,不能表露出来。

英宏的身世我虽然知道,可是在人前,到底还是狠的在我身上刻过,她语气讥讽,

太后眼睛往我身上一扫,我分明觉得那是一把刀,

一把恨不得立时就将我凌迟的刀,罢了,你还能记得我是太后,很好.”

我暗暗一咬牙,“太后说笑了。‘

”你退下,”她却厉声向我喝道.

我身子一凝,偷眼看向英宏,英宏向我微微一点头,我忙笑了道,‘臣妾告退。’

走到外面,

我对跟过来的安槐吩咐,唤几个力气大的老婚姆来,等皇上一走,就将那周更衣给我架回去

安槐答应着,扶我到一个石凳边,掏出一个帕子来铺了

’娘娘就在这歇会子罢。’

我靠着他的手坐下,默默的想了一会,问她," 可是她听说了什么么?"

怎的这会子,她倒突然的有这样的举动,

安槐躬着身子点头," 奴才已经派人将看管她的奴才们拷问了,

原来是一个小奴才在给她送饭食时,她嫌弃,将碗盘子都摔了,那小奴才被惹得起了­性­子,

,你还这样?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被这一句话引起来的。”

就说你家里都已经怎样怎样

我暗暗叹气,宫里向来都是将拜高踩低演绎得极淋漓尽致的样,此时眼见她家里败了势,她往日又是极不厚道的,有今天,往日想必还不教把她怎么也是难免的了。

安槐惶恐告罪,’奴才管察不力,请娘娘责罚.

这句话竟然和我刚才在英宏跟前说的一模一样,我细细一回味,不由扑味一下笑出声,真真是好笑至极了,每个人都摆出一样的嘴睑说着一样的话音装出一样的惶恐恭敬,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该罚的自然要罚,己心里,都明白着呢?该奖的也自然要奖’说那么一句话’其实也全都不过是做衅子’自

正在自顾寻味的时候,猛然就听正殿里’吮螂螂”一声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极重的摔在了地上的,随看声音,就听英宏大喝一声,“你敢?

我和安槐俱都一惊,慌忙起身看向正殿时,

只见英宏怒气冲冲大步出来,一个小太监躲习不及,迎面撞上,被他抬起一脚,

端得连乱了几个跟头,直滚得撞到墙角边儿上才停。

我从来未见过他有这样愤怒失态的时候,惊得手心里出了汗,英宏走到我身边,见我脸­色­已经变得白了,这才稍稍的一缓,挽了我的手,向刘喜等吩咐,“摆驾静延宫,他的眉眼里有深重的暴怒有隐暗的不安,我心知有事。

送他上了鉴驾,我上轿紧跟在他,一路只奔静延改而来。

紫芫和瑛儿正坐在殿内等我,

想不到英宏和我竟是一齐回来,面­色­又是极­阴­晦沉郁的,道,’去吧,'

她俩忙起身告退,英宏一言不发的坐下,也不看她们,只摆一由面面相觑,不必我使眼­色­

紫芫临走前,也们送了出去。

转眼担忧的向我一缥,我向她微微的点头示意,要她放心,一边又命蒋秀待宫女进上茶水点心,我摆手命她们全都退了的道,”皇上,喝口水润一润喉咙罢。”

亲手捧了茶碗递到英宏手里,

英宏接过茶碗,却并不喝,只默默的在想着什么,我轻轻的坐在他身边,小心关切的看着他

终于,他放下茶碗,咬着牙对我道,”你知道吗,她竟敢威胁朕?"

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怒和迷茫,仿沸是受了伤的豹子,不甘的挣扎。

我心里猛的一跳,”怎么?"

他悲愤难言,’她说,若是朕不赦了她的家族,她就要将朕的身世向世人托出。”

”啊,“我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然而我再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她若是如此,不就是自掘坟墓么?"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他更是满睑的羞愤,看着我的睑,半天不说话,我正在心惊的时候

他突然问,”你可还记得那枯禅大师么?"

我莫名点头,心里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那些传闻,然而却不明白这和英宏有多大关系

可是看英宏的脸­色­竟是格外凝重莫测的,心知内里必定是有着极重大的关系,顿时的心就提在了喉咙口。

英宏用手使劲儿揉一揉额头,道,’她竟然说,朕并不是先帝的血脉?'

”啊,”我被这一句吓得手一抖,才拿到手里的一碟子百花馅儿小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忘了规矩,一把抓住英宏的袖子急道,’皇上别信她,这不可能?'

英宏亦是似信不信的样子,然而他依旧烦恼,”她说,她早就料到有今日,早已经将能揭露朕身世的东西悄悄的送了出去,交给了一个极可信的人,若是朕敢动国舅府,那个人就会将那东西送去交给靖海王。’

我不由双手掩口,连惊叫亦惊叫不出来,这一招儿着实狠辣,若英宏的身世果然有异,无疑是给靖海王送去一个极好的叛逆谋反的理由,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么?

我弯下身子跪对在他的面前,直直对着他的眼睛,“皇上,她到底说了什么?能告诉臣妾么?”我越想越疑,”怎么听皇上的口气,这件事竟然跟那枯禅大师有关系么?"

英宏无力的伸过手来,将我的头揽在他的怀里,”她说,联其实是那枯禅大师和梅贵太妃所生的骨­肉­,”说到这里,他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将头深深的埋在我的肩膀上,半晌不说一句话。

我木木的伸出手去抱住他,脑子里全空洞洞的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话,事实上我自己亦被他这句话惊到心胆发麻,太后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因为家人大祸将至,以至于狗急跳墙么?

然而这样一想,我又忍不住的要摇头,英宏并不是昏破平庸之辈,若果真是信口胡说,以英宏的心智,要怎能瑞得过,此时看英宏如此痛苦迷茫,想必,这内里多少还是有点儿什么的?

我急切的想要知道太后到底跟英宏说了什么,然而英宏那样刚强自信的一个人,到此时却已只剩了满睑满心的苦楚和羞辱,他甚至在我面前低低的缀泣出声,被人从血统尊贵的夭演贵胃瞬间被打击成尘埃里低贱卑微身世不明的私生子,这样大的变故加诸在他的身上,无论是真是假,都成为此生消之不去的屈辱。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仿佛是很久,英宏终于从我肩上抬起头来,端起茶碗呼噜就是一口,茶水已经凉得透了,他又喝得急,立时就呛住了,咳嗽连连,

我忙边轻拍他的背,边军帕子拭去他溅在胸口的茶水渍,我默默无声的做着这一切,似丝毫不见他此时的狼狈颓势,他到底冷静下来,恢复了他帝王的尊严自恃,将今夭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周更衣得知她的家族遭了灭门大祸,今唯一能商量的就只有她那位姑母太后了

瑾夫人又被禁了,她又惊又急,于是,她找了机会逃出永巷,

然而她却也知道如荣寿宫侍卫拦阻时,她作势要解衣,她虽然被贬,然而到底还是宫妃,侍卫们不由大惊失­色­,

趁着侍卫们全都转了头不敢看她,周更衣早疾步如飞,飞快的进了荣寿宫了。

侍卫们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一时竟也不敢进去搜找,可就在他们派了人向上头回察时,内里有同候的老娘婚出来说,太后要见皇上,若是不来,她就当堂撞死在荣寿宫里。

英宏得报,顿时大怒,然而却也不能任她真的撞死,没想到太后见了英宏后,只是冷冷一笑,就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是先帝的骨­肉­。

她很坦白的告诉英宏,当年她连生两胎,却都是公主,先皇无子,很是焦急,对她也没有之前的宠爱了,她不甘心让自己有朝一日变成昨日黄花,暗里费尽了心思。

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身为老叔王嫡长子的英奕对自己隐隐然像是有了情根,她知道英奕的医术极为高明,就很想请英奕能够帮自己开出能生子的药方来,然而她是皇上的宠妃,他是皇帝的臣子,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得出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她为此伤神的时候,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名唤梅儿的,竟然被先帝看中,有意纳之,如此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先帝当着自己的面对梅儿轻怜蜜爱,她虽然睑上笑着说恭喜,实际上嫉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越想越恨,到底让她想出了一个毒计。

再见英奕时,她有意无意的风情微款,秋波徐送,英奕深陷情网,虽然挣扎徘徊,看是眼见意中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哪里还能控制得住,终于有一天,他们暗暗约定要在当天半夜里在宫中一个极偏僻的小荷塘边相会。

抱着一颗极忐忑又极兴奋的心去和意中人相会的英奕,再也没有想到,落入意中人给自己设下的圈套,荷塘相会,情意缠绵,英奕将自己最赤诚最火全全的捧到心上人面前,纵然此生无望,到底无悔。

“私下里跟他见了两次后,他再来时,我借故出去,命梅儿在边上伺候着,而我暗里已分别在他和梅儿的茶水饮食里下了极重的乱情之药,原本是想等他们药­性­发作时带人冲进去,借此除去梅儿,然而我后来一想,英奕乃是老叔王的嫡子,而那时梅儿虽然已经侍奉过先帝,可到底还是宫女身份,纵然先帝气恼,也不能将英奕怎样,反而会将梅儿赐给英奕来了结此事,如此一来,反倒更是便宜了她,”太后在跟英宏说到这里时,残忍的笑.

太后又道,“于是,我就坐在他们身边等着,那英奕先醒,他丝毫不怀疑是我动了手脚,只道是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做下了如此禽兽不如的事,自那以后,他就为我所掌控,凡是我所要他做的,他无所不从。可笑那梅儿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有孕时,她还当自己怀的是先帝的龙种,竟然颇为得意忘形,不将我放在眼里,可是她忘了,就凭她罪籍的身份,就是生下皇子,她的地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既然如此,还不如为我所用,哈哈哈… … 。

走到英宏跟前,太后的面­色­份外狰狞­阴­森,“当初那个铁箱子一出来,你又是那样的反应,我就知道你起了疑心,你倒也是好本事,竟然还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来,嗯,既然你如此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到这里,她睑­色­平静,仿佛自己并没有做下什么伤夭害理之事,而面对的,亦不是掌握天下人包括自己生杀大权的帝王,语气平缓得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你那个娘在有孕后,我买通太医随即向先帝报说我也有了身孕,其实,我那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不过是在腰上塞了一个棉花包而已,我想过了,若是她生下的是个女孩儿就算她命大,而我自己就说是难产了,孩子没了,若你娘生的是个男孩儿,那这个孩子就是我生的,而你的那个娘嘛,她就得一一死!"

纵然是见过那样多的杀戮那么多­阴­谋算计的一代帝王,此时对着太后这份­阴­森诡异的恶毒,英宏也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站,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丝毫没有为当年那样残忍凶虐的事感到内疚后悔,甚至,她的眼角还带了点点笑意,看着英宏道,你知道吗?当年你母亲生下你后,我命人给她灌下的那副药,还是你的亲身父亲给开的,他明知道那药是要用在你母亲身上,可是他还是开了,哈哈哈… … 所以说,害死你母亲的不是我,是你的父亲,那个后来因为良心谴责,躲去龙山寺出家的儒夫,那个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的逃兵,那个… … ,那个… … 。”

太后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愤起来,她的眼里也陡然进发出丝丝苦楚,然而很快的,她就恢复过来,看着英宏越来越白的脸,她极狠虐讽刺的道,“你道当年老叔王为什么肯一力扶持你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来当这个皇帝,那是因为我告诉他,你是他嫡亲的孙子,”。

“你胡说,“英宏暴喝。

你不信么?哼哼,当年老叔王也是不信,若不然,那老叔王焉能甘心为你所用!"

他亲自去龙山寺问… … 他,他亲口当面承认太后深深冷笑着。

“得知了内里的内幕后,老叔王要他还俗,回来给你辅助朝政,可是他不肯,只留下一封书信,就四海云游而去,”太后的神­色­不由籍然下来,英宏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着,紧抿了双­唇­不语,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

好半晌,太后才抬起头来,她一改方才的­阴­冷,语气和软.恳切的向英宏道,“皇帝,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可终究是我一手将你带大的,又是我一手扶持你登上帝位,我待你不薄!

看看英宏依旧面无表情,她又道,“当年他留下的那封信,以及当年和此事相关的一些证据,哀家都已经收在了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你若是敢灭杀我的家族,那些东西随即就会被送去靖海王那里,并将被公诸于众,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皇帝,你不要逼我,咱们到底是多年的呣子,没必要为了那些点子事,就闹得反目成仇吧!"

她这样半是怀柔半是威胁,生生的将英宏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激起,然而英宏除了砸碎一只景德镇的青花瓷花瓶外,一时竟然也无计可施,心里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看英宏痛苦的捧着头,我仔细的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件事,忽然,我想道一事,“皇上,那位枯… … ,枯禅大师不是被先皇下旨不许进宫的么?这,这她… … ,怎么没有提到这个?"

英宏一听,也抬起了头,他凝神细细的想了遍,摇头道,“是,她没有提到这个的。”

我不敢说我已经听说了当年那枯禅大师曾经和先帝起过冲突的事,想了想,我建议道,“皇上,先帝为什么会特地下旨不许枯禅大师进宫,这里面有什么事儿么?皇上知道不?"

“朕不知道,父皇并没有将此事说一个理由出来,可是既然父皇不肯说,朕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去查问呢?”英宏迟疑的看着我,“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我轻轻的摇头,“臣妾并没有想到什么,臣妾以为,皇上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猜疑羞债,巨妾只觉得,或许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或许她不过是线着皇上要杀她的家人,一时情急,扯了这样的谎来也说不定?

英宏顿时眼前一亮,仿佛是暗夜里被拨开了黑沉的­阴­云,露出了清亮的月光般,整个睑上一片飞扬,笑道,“凝霜,还是你聪明,朕倒没想到这个的?"

我笑了道,“关己则乱,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皇上又何必如此自谦。”

他笑一笑,却又紧了眉,“这样的事,朕要从哪里查起呢?"

我顿时默然,是呵,这样敏感隐海的话题,纵然是有知道的,又有谁敢说出来?

就在这时,英宏和我忽然同时对看一眼,齐齐脱口叫出来,“枯禅大师一一。”

一时间,我和英宏俱都愣了,停了一停后,我才慢慢开口,“皇上,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的事情,去问枯禅大师这样的当事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英宏默默点头,然而他的脸上却又有了一丝的犹豫徘徊,我知道这件事对他有多重要,真或假,都直接影响到政局,以及他的尊严骄傲,若太后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位枯禅大师,可就是他亲生父亲呵!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轻轻的握一捏他的手,让他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身边。

英宏第二日就微服亲自去了龙山寺,我在宫里极是忐忑不安的等着,那瑾夫人眼看着就要以命为我的睿儿偿命,若太后此时说的那件事果然是真的,那么… … ?

这样想看,我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紧跟着就是一股强烈的怨恨和不甘犹如夏日里正午时蓬勃炙热的阳光般,满满烈烈的拥挤堵塞在心头,无从发泄,无从躲避。

到了晚上,蒋秀睡在我的床边陪着我,她一样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了半夜时,她终于忍不住,“娘娘”

我心里烦躁,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儿,她的声音幽软,极无力的,“奴婢知道您还没有睡呢。”

我忽的坐起身子,心里一股气直冲上脑门,脱口喝道,“作什么?"

蒋秀也坐起身子,她像是感受不到我的焦躁,停了一停,才道,“娘娘辗转反侧大半夜,奴婢猜,想来是以着昨天的事罢?"

她只知道英宏气冲冲的从荣寿宫回来,然于内里详情,她又哪里能知道,只是此时见我如此反应,她向来聪慧,心知必定是为着那件事了。

我被她说出心事,顿时如被人拿针往心上硬生生的刺了下去,丝丝的疼,愣了半晌,我方才幽幽的道,“事情可能有变,锦元宫那贱人,想要她死,怕是不容易了?"

蒋秀不防是这个,这一惊非小,她急急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娘娘,这是为的什么?

透过床上悬挂的细翠兰抽丝帷慢,案几上闪烁跳跃的烛光映在蒋秀的脸上,是那样的妖冶苍凉,我无力的吸一吸气,那样的事,又怎能跟她说呢,想了半晌,我含糊的道,“太后勾结了靖海王… …

有的话是不用说得太过明白的,只这一句,蒋秀已顿时明了,她不觉松了手,身子一软,愣愣的看着我。

她这样的吃惊意外,我除了叹息,亦是无可奈何,轻轻一抚她的脸,我无力道,“若是若是… … ,咱们也只能认命了”

“不,”蒋秀瞬间失去了理智,她一把拍开我的手,大睁着的两眼里已经满满的全是泪

“我就那么一个妹妹,我答应爹娘的,我答应过的,我就那么一个妹妹… …

我的手落在半空里,亦是忍不住的战栗哆嗦,她这样歇斯底里的话,又何尝不是我心里压抑不住的痛,可是,可是… … 突然,蒋秀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就不该等,咱们为什么要等呢,娘娘

“娘娘,动手吧,咱不能等着皇上下旨了,其实,咱们

她的话仿佛是一阵霹雳,喀擦嚓在我的耳边炸响,是的,我为什么要等,我在等什么

从来都听说善恶有报,可到头来,老夭爷辜负的总是善良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等,大肃王朝兴也罢,覆也好,又于我何­干­!! !

这样想着,我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借口,盘桓在心里许久的困惑压抑,一时消得千千净净,想着那个害我皇儿的凶手,我不由恶向胆边生,咬牙道,“也罢,”看着蒋秀,我一字一字定定的道,“既然如此,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在今晚。”

蒋秀没想到我的想法突然之间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反而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她就如被蝎子蛰了般的直跳起来,“娘娘,当真?"

想是因为紧张,她的嗓子有些许的嘶哑,我坚定的点一点头,“当真。”

我深吸一口气,“趁着皇上今天不在宫内,趁着太后还没有得逞,就在今天晚上."

蒋秀垂了头坐了一会儿,就默默起身,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她系着衣襟上的带子,眼睛里晶晶发亮的看着我道,“娘娘稍等,奴婢安排好了,就来请娘娘。”

我点一点头,也不问她如何去安排,只道,“去罢。”

很快的,小青进来给我更衣,想是蒋秀已经告诉她了,她不由有些担心,小声的问我,“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险了,皇上明儿回了宫问起,该怎么回皇上呢?"

我转过头去,不答反问,“青儿,你怕么?"

小青手微微的一停,随即又接着替我理着腰带上的流苏穗子,淡淡道,“小青不怕。”

(因烟承诺了九月里一定大结局,这几天正在拼命赶稿中,更新也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每夭到凌晨时才更新,只要稿子出来,烟就立刻发掉,所以,亲们可以每天多上来看看。)

我转过头来,看着镜子里两个面­色­沉静如水的女子,微微而笑,“怕”这一字,乃是我初进宫时的心态,到了此时,她和我,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多一会,蒋秀就进来轻声道,“娘娘,奴婢安排好了。”

我点一点头,想了想,又命小青留下来,纵然已经见过了那样多的算计和颠覆,可她到底很单纯,这样充满了血猩的杀戮,也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的好。

我带着安槐以及几个极信得过的奴才,悄悄儿的去了锦元宫,锦元宫里的看守和奴才们亦全是安愧重新安排了的,门口守卫的那些人看见了我们,全都是头一低,只作什么也不知,瑾夫人被关在锦元宫一个偏室里,我到时,她已经被人叫了起来,见了我,她只是冷冷的一笑,并不肯向我见礼,甚至,没有向我看一眼。

我也不恼,径直去那当中的位子上坐了,温言开口,“姐姐,这些日子不见,你可安好"

见我犹是以往的温婉,神­色­语气里全不见半点的恨怨,她意外的转过脸来,戒备的审视着我的神情。

”姐姐大喜了,”我只做不知,看着她微微而笑。

她到底耐不住,迟疑道,“大喜?"

我点一点头,挥手命跟的人退得只留了蒋秀在身边,这才浅笑吟吟的道,“姐姐知道么皇后已经死了?“

“什么,皇后死了,”她颇为吃惊。

我笑着点头,那日她先被拖走,英宏和皇后说的那番话,她都是不知道的,而我又严命这里看守的人不许将外面的动静告诉她一丝一豪,是以虽然皇后已经死了那么久,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家族此时已经面临着什么样的一个局面了。

见我肯定的点头,她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亦有了些许的和缓,然而她那日在皇帝面前已经将自已的罪行交代得那样的清楚明白,此时纵然皇后死了,于她也已无关系了,她强做出漠然的样子看向我,“可是,这又与我何­干­?"

“怎能跟姐姐没有关系呢,皇上说了,一切都是皇后弄出来的事端,姐姐… … ,姐姐你虽然小有过错,可到底无大恶,如今皇后既然已经去了,这件事也就该了了。”

她却不信,“皇上当真… … 这么说么?"

我也知道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她是绝然不信的,当下,我沉声而叹,“皇上原本也是真的生气的,是我暗底里去见了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为了保全你,她向皇上以死相逼,一边又托我送出信去给当年先皇托付的颐命大臣,而皇后此时已经罪证确凿,皇上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了,”说到这里,我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她,语气瞬间沉重下来,道,“你是知道的,靖海王他一直都… … ,若是让他知道如今宫内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太后和皇上又闹成这样儿,只怕…

瑾夫人睑­色­顿时一松,隐隐露出喜气,我心知她已经信了我的话,她常陪奉在太后身边,朝中的事自然常听太后提起,靖海王是怎么样的人,政局上瞬息万变,微妙而又诡异,皇帝因为这样的原因有所忌惮,亦是有的。

我又装作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听在御书房外伺候的人说,那日听到你很是冲撞了皇他到底是皇上,你又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闹呢,姐姐,这就是你糊涂,幸好皇后已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了,否则岂不是就帮了她了。”

瑾夫人垂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迟疑道,“皇上… … ,没有告诉你,我都跟他说了什么吗?"

她是在怀疑我到底知不知道她那日在英宏跟前说的那些话,我心下冷笑,脸上却是茫然的,“你说了什么?”忽然,我紧张起来,“难道… … ,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眼见于此,方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意,“没有,那日我确也是糊涂了,见皇上总只是信宁瑞宫那位的话,我一时气得极了,就口无遮拦起来,不过是些气话,倒和那大逆不道扯不上的。”

我也像是松 了一口气的样子,笑了道,“如此,就好了。”

她却又颇不敢相信的样子,“皇上… … ,真要赦了我?"

我微笑点头,“皇上说了,长公主还小,离不得母亲,这几天偏那长公主竟像是懂了事一般,一气儿的哭着要母妃,皇上心疼得什么似的,可是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眉头紧皱,她急忙问,“可是什么?"

我抬头极为难的样子,“可是,他到底是皇帝,姐姐那日那般的冲撞他,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皇上总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再加上太后那样的闹,皇上纵然有心要赦你,可是,明里头一时也不好赦啊,那不是明摆着向别人低头吗?"

瑾夫人一愣,“那… … ?"

我却又嫣然一笑,“今儿我来,就是为这事儿了,姐姐就写一封信上去,上面说点儿认罪服软的话来,给皇上个台阶儿下,姐姐觉得如何?"

她目光闪烁的沉吟一番,想是觉得我的话有理,于是点一点头,“娘娘说的是呢?"

蒋秀早等着她这句话,见她一点头,就忙出去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取进来,将那白纸摊开铺好,向瑾夫人一点头,冷冷道,“娘娘,请吧。”

她这样的神情,让瑾夫人多少有点意外,然而她亦没有多想,提起笔来,细一思衬,就落下笔去,只见她字里行间里,虽然满是虔诚的服软认罪的话,却并不明白的说是因了什么事,我的嘴角溢起一丝嘲讽的笑,你只想着不让我知道你那天说了什么,却再想不到,我此时压根要的就不是那个。

我要的就是这份侮罪书!! !

不一会儿,瑾夫人就将那份侮罪书交到我的手里,我展开细细的一看,那上面写的竟然完全符合我的心意,我不由心中大喜,将那封侮罪书细细的收好秀使了一个眼­色­,蒋秀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又坐了下来,陪着瑾夫人闲闲的说着话,不过都是皇帝如何,太后如何,将我编造的那些话添油加醋着,就在此时,蒋秀手上捧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壶香茗,两个细瓷小茶杯,并一个茶包.

蒋秀一改先头的冷淡,放下托盘,拿起那茶包,笑了向瑾夫人道,“我家娘娘说,宫里奴才们平常最是爱看人下菜碟儿的,娘娘如今被皇后所累得这样儿,这里必定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的了,这包茶是云南打理进贡来的,是今年的新芽儿呢。”

她将那茶包放到瑾夫人面前,又端起那壶来往那小茶杯里分别倒了,笑得恭敬谦卑,”这是才泡的,娘娘尝尝罢。”

瑾夫人道,“有劳姑娘了,”又对我道,“娘娘费心。”却并不去取。

我随手端起一盏,轻抿了一口,不觉赞道,“果然是好茶,嗯,这水也烹得好入口淳软得很呢,”说完又抿了一口,抬眼时这才发现瑾夫人没有动那杯子,就笑了道,“不尝,姐姐怎么,是太烫了么?"

说完,我伸手取过她面前的茶盏来抿了一口,皱嗜道,“果然是烫了些,”将那杯子递给蒋秀,“续上一点,慢慢的吹凉了。”

蒋秀慌忙接过杯子,满脸的惶恐不安,向我请罪道,“娘娘恕罪,”她往杯子里续了水放在­唇­下轻轻的吹,像是闯了多大的祸般,极是小心谨慎的。

瑾夫人倒不过意起来,慌忙笑道,“罢了,”为了表示真的不是很烫,从蒋秀手里接过茶盏来,她不由连连的喝了几口直道好茶。也不是很烫的,”

见她喝下了那碗茶水,我­唇­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浓,亦越来越冷,蒋秀和我对看了一眼亦随之转过头去,看着瑾夫人森森冷笑起来。

瑾夫人终于觉得不对,她讶异的看着我和蒋秀,“你们… … ?"

突然,她的身子一颤,“啊”的一声,双手抱腹,身子软软的滑到了地上,她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嘴­唇­慢慢发白,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指着我,哆嗦着道,“你你们… … ,有毒… … ?"

“哈哈哈… … ,”我终于畅意的笑出声来,一脸嫣然的对她媚声道,“姐姐果然聪明,哈哈哈哈… … ”

“为什么?”她挣扎着作势往我扑来,已经是风中的残烛般,毒­性­发作,蒋秀上前抬腿就是狠狠的一脚,只这一脚,就扑的趴倒在地,她努力的抬头向外喊着,“救… … 救命啊“

我却并不拦着,只是笑得愈发的讥讽,“才说你聪明,你又蠢了起来,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么?"

我俯下身子对着她的脸,“你刚刚问为什么。是么?" 非礼也,我不过是将你送到我那里的草头乌还来给你罢了,是命人一点一点的给我下,我今儿一次­性­的全还了你而已。

我的声音陡然一冷,“来而不往,只是,我没有姐姐你的好耐­性­。”

她不知道是怕还是因为疼,脸已经扭曲到狰狞可僧,“你,你知道?"

“我若不知道,我能活到现在么?”我笑得满脸邪气,这样的好东西全都往我那儿送,姐姐,你待我可真是好呢?

“拜你惦记着,草头乌,秋腾草,她已经惊到战栗,却犹自强挣,“那不是我,不是… … 那是良昭仪做的,不是我… …”

“可却是你的主意,最起码,你也是知道的?”我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淡淡的道.

她还想再说什么,腹中剧烈的疼痛却让她浑身抽搐着说不出话来,她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呻吟,看在我和蒋秀的眼里,却是极快意极安慰人心的一幕,蒋秀忍不住上前又是一脚,“你还记得当年被你害死的云殡吗?睁开眼瞧瞧,我就是她的嫡亲的姐姐。”

瑾夫人渐渐的不动,却犹自还留着一口气不下去,她哀绝的看着我和蒋秀,眼神里像是极震惊又像是有太多的疑问,我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轻抿一口,笑道,“你定是奇怪,为什么同一杯水,我喝了没事儿,你喝了却中了毒罢,”我示意蒋秀将那茶壶拿过来,掀开茶壶的盖子给她看,“玄机呢就在这个主里,里面是有两个格子的,一个有毒一个没毒,先倒出来的那两杯水都是没毒的,我知道你疑心,是以我故意的每杯都喝了一口,让你放心,待到秀儿给你续水时,她早将那盖子里的机关转了过来,再倒出来的,就是那有毒的了。”

蒋秀也笑了,讥讽的对已经奄奄一息的瑾夫人道,“这个不过是民间宵小图人钱财时用的小伎俩,也难怪你没见过,不过你在临死前还能多长点见识,死了也不算冤了。”

蒋秀说得对,这个壶初时确实出自民间,但凡有人要图人­性­命或谋人钱财时,就用这样的壶来,里面或是放致命毒药,或是放迷人神智的蒙汗|药,再有戒备的人,眼见着别人和自己喝的是同样的东西,再强的戒心也都消了,于此,下手之人每每都能手到擒来,后来,这样的东西渐渐的也被宫廷里所用,有时某个大臣为皇帝所忌惮却又不能在明里处置时,往往就是这样谈笑之间,一壶酒就解决了。

不过,这些在宫里,都是极隐晦,知道宫里有这样东西的,除了安槐等极少数的几个人,瑾夫人等哪里能知道宫里竟然有这样的东西。

“你们… … 就不怕… … ,”瑾夫人到底挣扎出一句来.

蒋秀再忍不住对她的满腔愤恨,上前一把揪起她的发髻,抬手啪啪啪”就是几耳光,恨恨道,“就是死,我也要看着你先死。”

瑾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我也不再有耐心,冷冷道,“你以为我刚才要你写那封悔罪书做什么来,”看她总有一口气下不去,我烦躁起来,对蒋秀一挥手,“叫几个人进来,再送送她。"

蒋秀点点头,将瑾夫人狠命一摔,起身出去,不多时安槐带了两个太监进来,只见安槐一摆手,那两个太监是见惯了的,当下也不废话,抓起那壶毒茶,使劲的把着瑾夫人,竟然就灌了有一大半进去,那瑾夫人本就只剩了半口气了,这样一来,只脚瞪了几瞪,身子一软,就不再动了,一个太监伸手向她鼻子下面探了探,向安槐一点头,轻声道,“回公公,已经去了。“

我扶在蒋秀的手走到瑾夫人的身边细看了一看,草头乌的毒­性­奇特,是以她的睑上并没有寻常中毒的那般黑紫之­色­,只见她面­色­刷白一片,发髻散乱,胸口衣襟上被茶水泼得满身湿淋,唯有那双大大的眼睛犹自大睁着,满眼的怨愤不甘。

这是我第二次当面看着一个人死,不同于当初丽才人的是,此时我已没有了当年的那份惊栗胆战,看着地下躺着的已无声息的瑾夫人,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有很多事原来是那么的容易就可以做到的,而我,却竟然能为此痛苦纠结了那么久。实在是不值l ! !

从袖子里抽出那份侮罪书交给安槐,吩咐他,“将这里收拾­干­净了。”

抬腿从瑾夫人的身上跨过去,一路走向门口,我再不回头。

回去再睡下时,我竟然一夜无梦的安然到天亮,第二天清晨起身后,我兴致大好,各宫妃子前来请安时,我命蒋秀将小厨房里新做的点心等呈上来,请众妃品尝,安婕好拈起一快水晶梅花糕儿笑道,“娘娘这里的小厨子手艺是真的好,这样­精­巧的小东西,也亏得他能做得出来。”

常才人正坐在她旁边,闻听忙笑了道,“婕好娘娘说的是呢,不过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贤妃娘娘为人端婉聪慧,身边跟着的奴才自然是好的."

这样的阿谈奉承听得我心内欲呕,然而我的睑上却满是不动声­色­的笑语嫣然,一副极受用的样子,众妃见此,亦全都不甘示弱,一句接一句的满口奉承着。

正在热闹的时候,突然有人急急进来回案说,“娘娘,不好了,锦元宫,锦元宫里,周夫人她… … ,她服毒自缢了… … 。”

“啊,”他话音一落,屋子里不由惊呼,随即,满屋静寂。

我腾的起声,“竟有这样的事?”看着众妃,我神­色­凝然,“宫妃自缢,可是满门获罪的事儿,她… … ,她竟然如此不顾念家人么?"

安婕好迟疑着猜测道,“她… …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家里人已经全都被下在了天牢里了,她… … ?"

我点一点头,“嗯,你说得有理,”看着安婕好等人,我沉吟着道,“这样大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偏皇上又不在宫内,我也没什么主意了,就有劳众姐妹,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安婕好等忙道,“她死了是罪也应得的,娘娘别上火,为她急坏了身子不值得.“

才进了锦元宫,里面伺候的奴才们就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安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见了我才要说话,我摆一摆手,“人呢?"

安槐忙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道,“还在她住的屋子里放着,待娘娘来作定夺呢。"

进了锦元宫偏角儿上的那间小屋子,迎面的一张小木床上,瑾夫人正仰面静静的躺着,

她的衣着­干­净整齐,面­色­安详,一封信静静的放在身边,上面写着“御前亲启。”

安愧在边上轻声回察,“早上宫人来给她送饭,叫了几声没应,一摸她的身子已经冰凉了,奴才请了刑狱司监作来看过,说是吞金。”

他又双手捧过那封信来,“娘娘请看,这是她留下的遗言。”

我不接,我叹一口气,道,“既然是御前亲启的,等皇上回来了,你呈上去罢,”再看了看瑾夫人,对身边众妃道,“她大约也是想明白了,只可怜了静宁长公主,小小年纪就已经。。。”

这样说的时候,我不觉硬咽出声,众妃忙劝道,“娘娘快别难过了,她是自作孽不可活,长公主虽然小,可是有娘娘这样慈心良善的人照顾着,以后也必不会受到什么苦的。”

我拿绢子点一点眼角,对安槐吩咐道,“宫妃自缢乃是大不敬,这件事还是得皇上回来处理,不过,她到底是长公主的母妃,看在长公主的面上,你找个偏殿弄个小灵堂,再找口差不多的棺材将她盛捡了。”

安槐答应着出去,我再看了眼瑾夫人,这才叹息着退了出来,安婕好等也是磋叹不已,

又连连的夸着我贤良仁义,我叹了口气,道,“到底也是姐妹一场,再说,当年她还救过我的命呢!"

众妃于是又连连点头,一迭声的赞我情深意重,我站在锦元宫大殿前,心里冰冷的笑,等她们说得够了,我才扶了蒋秀的手吩咐,“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回去歇着吧,皇上没回来前,你们都在自己皇子里呆着,要是不小心闹出什么是非来惹火上身,可别说本宫没有告诫过你们。”

众妃神­色­俱都一凛,齐声应道,“是。”

回到流云殿里坐下,蒋秀将边上的人全都支了出去,这才轻轻笑出声来,道,“安总管安排得很是妥帖呢,方才奴婢仔细留神着大家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个怀疑她不是自缢的。”

我的睑上却无丝毫笑意,“这件事还不能太过轻率了,谁知道背后她们又怎么说呢?“

蒋秀笑脸一凝,“啊,这,娘娘,那该怎么办?"

我靠在软垫上,凝神想了半晌,突然一拍手,道,“有了。”

“是什么?”蒋秀顿时大是欢喜的凑到我跟前来,我却不说,只笑道,“你找个伶俐点儿,悄悄儿的去请赵殡来。”

蒋秀虽然向来聪明,这次却也有些蒙,她不解的看着我,见我却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只好退出去吩咐。

紫芫得了信儿,来得倒也快,一进屋就直奔主题的道,“姐姐找我来,可是为了那锦元宫的事?"

点点头笑道,“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拉她在我身边坐下,我细细的将头天晚上的事告诉她,临了道,“我只怕匆忙里会落下什么不妥当的,她们虽然当面看起来没有疑心,可谁知道背后会议论些什么,我要妹妹来,就是想着咱们前两年一直很生分的样子,这几天虽然好了,可到底也没怎么在人前现过,所以,我想请妹妹在她们面前多走动走动,听听她们有没有什么闲话说。”

紫芫却像是被惊到了,她愣了半晌,才犹自不敢相信的问我,“姐姐,怎么,真的是你做的么?"

我不禁奇怪,“怎么?"

牵过她的手,我疑惑道,“你不是也一直想她死么?"

她的脸上瞬间换上了愤恨的表情,语气悲戚道,“我只怪姐姐昨儿晚上没有带着我的。我的孩儿尚在腹中,就被她给… … 。”

她起身后退几步,款款拜倒,“姐姐今日为紫芫报了仇,紫芫感激不尽,此生此世,当为姐姐鞍前马后,竭力效劳。”

我慌忙扶起她来,跺脚慎道,“咱姐妹能有今日,不正是你我同心协力的结果么?妹妹却还说这样见外的话来。”

她却硬咽了道,“我知道姐姐没有拿我当外人,否则这样的话也不会告诉我,嗯,姐姐放心,我这就去探访探访她们的口风去。”

然而她又愁道,“可是姐姐方才已经说了,不许我们到处走呢?"

我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那样一说,皇上至多今儿就回了呢。”

紫芫这才放心的笑了,她不好多呆,和我彼此嘱咐了几句,也就去了。

果然,到了傍晚时,就有内侍来报,说英宏已经回宫了。

我慌忙换了一身颜­色­素淡的衣服,起身前往清心殿,然而才进门,就见英宏竟然满脸憔悴的坐在当中的御坐上,木木的一言不发。

他这个样子看在我的眼里,不由得我心中突突乱跳,猜不透是因为在龙山寺里枯禅大师告诉了他什么,还是瑾夫人的事让他如此,一时间,我竟颇有些胆怯不安起来。

见我站在面前看着他久久不动,他向我伸出手来,声音又变得嘶哑,“凝霜。”

我随着他的手靠进他的怀里,他青白的脸­色­告诉我,他昨天晚上必定是一夜无眠了的,帝王的骄傲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唯有眉宇间深深的失落,映在我的眼里时,我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刺刺的生疼。

皇上,”我轻抚他的眉间,似想要抚平他心上所以的波澜创痕。

他轻轻捏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脸上刺刺的胡茬子扎在我的手上麻麻痒痒的,我有微微的不适应,我默默的任由他去,好半晌,他才哑然道,“朕见到了… … 那个人,他… 他告诉朕说… … ,那都是真的… … 。”

虽然已经从他的表情里明了,我却仍然还是抱着半分的幻想,期待着奇迹出现,甚至希望他这样的神情,是因为瑾夫人死的缘故,可是他这样的一句话出来,我是半分的期望也没有了,虽然不算意外,我还是“啊”的脱口而呼出声来。

英宏听到我的声音,他将我紧紧的拥在怀内,他的脸就那么深深的埋在我的肩上,闷着声音告诉我,他一见到枯禅大师,就直接明了的问他当年为何放着天家贵胃的身份出家为僧,又被先帝下旨一世不许他进宫,那枯禅大师见堂堂的皇帝微服而来,劈头就问这样的事,心知有异,他浸­淫­佛学这么多年,很多事早已经看得极透彻了,于当年的事,亦只如过眼云烟,无须风吹,早就散了。

他很坦白的告诉英宏,当年他为了太后,做下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自那以后,他就每天都活在自责内疚里,终于有一天,他突然顿悟,发现原来情之一字,最是虚无,不过是人自己心里的魔漳罢了,对于红尘里的情生缘灭,他慢慢觉得有了深深的厌倦,他给太后写了一网词表明了心迹,可万没想到,这词竟然落到了先帝的手里,面对先帝的质问,当年的太后矢口否认,而他那时已是心灰意冷,于是在先帝面前,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招揽在自己身上,并恳求要出家为僧,而先帝驾崩前竟然留下旨意,这一生都不许他进宫,这一点却是他不曾想到的,枯禅大师说到这里时,对着英宏一阵苦笑,道,“先帝的这道旨意想必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只是他再不知道,老纳既然已经出家,就再不会去那个地方了。”

英宏越听心里越凉,他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说,当年你帮太后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枯禅大师的眉宇间不由一阵黯然,他轻轻摇头,只是叹息了一声,并不回答,英宏眉头一挑,道,“这件天理难容的事,可是当年你帮兰妃开了一副药,要了才生产过的梅才人的命。”

枯禅大师双手合什,口宣佛号,然而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显示出他的心此时正受着极大撞击煎熬,英宏又紧紧的逼问一句,

“你既然已经四大皆空,更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你… … ,你… … ?”说到最后,英宏的声音已经忍不住的颤抖了。

枯禅大师睁开双目看着英宏,终于道,“孩子,你能先告诉老钠,你是为什么过来问这些的吗?"

他竟然叫他孩子,用极为慈爱的声音,英宏咋然听到这样的称呼,不由一个激灵,呆了。

他的心越来越沉,最终,如脆弱的琉璃重重的跌在了青石上般,“啪”的粉碎,甚至,他能听到那胸口那地方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尖锐而刺耳.

他到底说了出来,“太后告诉朕,朕不是先帝的… … 骨血… … ”

他说得实在艰难,可是这句话一说出来后,他竟陡然间的感到一阵轻松,无论如何,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这件事要个答案,不是吗?

枯禅大师沉默着,半晌,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她竟然还是那样的­性­格,唉… … !"

他太了解她了,既然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必定是和这孩子翻了脸了,想到她往年的行事作风,他唯有叹息。

他转向英宏,点一点头,“你确实有可能不是先帝的骨血。”

英宏确一愣,“什么叫… … ,有可能?"

枯禅大师摇头道,“老衲也说不好,老衲只是觉得,当年老衲虽然一时情迷,对那梅才人做下了不轨之事,然而梅才人有孕时,先帝却是一点也不怀疑的,敬事房的彤史册子上也明确的记载了,那个月里,皇上对她是有临幸的,所以… … 。”

话说到这里,英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手脚顿时冰冷到极至,怎么自己的生身之父,竟然不能确定到底是先皇还是… … 他么?

这样的认知是英宏再不能接受的,他额头的青筋突突的直跳着,死死瞪着枯禅大师的眼珠子直恨不得要暴出来,早春的夜依然寒冷,可是却有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的面颊,不停的滴落下来。

枯禅大师看在眼里,不由双手合什又是一声佛号,道,“当年梅才人因老衲而死,老衲初时也是日日夜夜的愧疚自责,可是到了后来,老衲云游四方,施药救人无数,不求心安,但求能够在有生之年,不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惭愧羞怨上… … ,”说到这里,他对着英宏一个稽首,转而扬长而去,只留英宏一个人,犹自愣愣的坐在佛堂里。

他当晚就歇在佛舍客房里,半夜时,只听外面轻轻的敲门,随侍在身边的刘喜过去开门时,就听一个知客僧轻声道,“老主持已经圆寂了。”

接连的意外,折磨得英宏一夜未睡,然后在他要去给枯禅大师上香时,却被接待的知客僧拦住,道枯禅大师特意留下话来,道是今生缘,此世了,请英宏以后勿再以他为念,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英宏抬头问我,“凝霜,朕想了许久,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半晌,然而到底是想不明白,加上瑾夫人的事还在心里堵着,

当下摇头道,“枯禅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他的话自然大有禅机,一时也无心思去想,臣妾一个女流之辈,哪里能参得透呢?"

他点一点头,忽然发现我身上素淡的装扮,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朕才回来时,就有人来报说,周氏自缢了?"

我默默的点头,“是巨妾督管不力,请皇上责罚。”

他皱一皱眉,“又来了。”

我眼波流转里,发现瑾夫人那封悔罪书正在御案上躺着,想是安愧早就来过了。取过那封信递给英宏,我神­色­肃然道,“这是她留下的遗书,皇上瞧瞧罢,看她说了些什么?"

英宏却颇厌恶的,他无可无不可的接过信去,拆开了草草的瞄了几眼,就恨声道,“那时候嚣张的,这会子又说这些做什么。”

我心里顿时一松,皇上就别再怪她了。

脸上却依旧蟹了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怎么样,人已经死了。“

他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出来,轻抚了抚我的发鬓,柔声道,“到底还是朕的凝霜最是善解人意的。”

因为到底是静宁长公主的生母,英宏怜惜静宁,亲自抱了她前去停着瑾夫人灵框的偏殿里,上香守孝,我在旁婉言而求道,“为着静宁公主将来不被人轻视欺凌,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追究瑾夫人自缢之罪,以妃礼出殡罢。”

我这话一出,身边众人皆赞我贤明,英宏摸一摸静宁满是泪的小脸,缓缓点头,我忙就吩咐安槐,将瑾夫人的遗体以二品妃礼重新盛硷了,棺木寿装等一律重新换过,灵堂换到锦元宫的正殿里去。

太后那边,英宏到底还是妥协了,虽然枯禅大师说得明白,自己未必就不是先帝的骨血,然而到底是暖昧不明的,太后若果然将那些东西送到了靖海王那里并公诸于众的话,自己实实是百口莫辩,难转乾坤了啊.个人荣辱事小,江山社稷,百姓太平事大,英宏再怎么骄傲,在天下苍生的福扯面前,亦不得不低下头来。

承乾第二十一年四月初,英宏下旨,太后风体康愈,为贺此大喜,大赦天下,国舅一族亦在赦令之内,为宽太后之心,国舅一族虽然罢免了兵权要职,但仍然可就一些闲职,领一份傣禄,以安晚年。

这一切都是我最为不愿看到的,而唯一让我庆幸安慰的是,多亏了那天晚上我临时起意下了狠心,结果了瑾夫人。

荣寿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命将周更衣从永巷里释了出来,整个人消沉了许多,除了每天陪着太后诵经。

然而太后无论是被禁还是今天的突然又被赦,在该缄默的时候保持缄默,该逢迎的时候大力逢迎的变化,想来,他们亦见得多了罢.

外人全都是不明所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于宫廷以及政局上的这些瞬间风云,

而瑾夫人的死,太后纵然伤心气恼,确实是瑾夫人的错,即使仍然心有疑虑,亦是无话可说。然而在看了英宏带去的那一封悔罪书任谁看来,瑾夫人都是悔罪自缢了的那信上的笔到此地步。

承乾二十一年四月十八日早上,宫无主,贤妃沈氏恭谨温良,英宏向天下颁下一道圣旨:贤和淑敏,晋位正一品皇贵妃,“皇后蓬逝,中位空虚,后掌中宫风令,执后宫事宜。”

这道旨意将我的风头推向了烈火烹油的地步,这是本朝以来第二个被册为皇贵妃的,然而相比于瑾夫人当初,我的荣宠又岂是当时的她可比,人人都知她的荣封全都是缘自于身为太后的姑母,而我,则踏踏实实凭的全是帝王的心呵,

面对此情此境,众妃的,制之后,中宫之位非我莫属,心里全都明镜儿的背地里嫉恨也好,就是这皇贵妃,亦只是暂时的,殷勤有加,极尽逢迎之能事。羡慕也罢,可是在见着我时,她们一个个全都面对这一切,我坦然而受,一个把柄在她手里然而内心里却犹有顾患,先不说别的,于我就份外不利。

太后的那一着分外的狠,我心里突的一跳,笑容亦跟看僵了起来,臣媳也觉得这件事太过突然了?"

强自定一定心,我勉强笑道,“母后说得是,”

她的眼光幽忽一闪,如荒野暗夜里的鬼火,飘忽不定,“怎么皇贵妃也觉得很突然么?我心里突然一阵压窘,让人不由自主的一阵寒,

太后的语气虽然平和。然而却隐隐有一股迫人的气势紧紧的压了过来,

我不敢再胡乱答话,而太后虽然是眼里带笑,却不容我有丝毫的退让,心思瞬间里转了千百回,我闪躲不过,只好硬了头皮笑道,“巨媳只是想,姐姐的­性­格向来都是刚强的,又有了长公主,就算… … 可到底也不该就如此绝望才是。”

似闲闲的一句,太后垂下眼角,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道,唉,倒叫哀家日夜费心思量,不得安心呢皇贵妃说得极是,可是她偏偏就走了这一条路了“

满脸的惋借,轻声道,“姐姐已经去了,若是有个叮里不好,皇上又该担心惦记了”说到这儿,我肃穆了脸­色­。

”母后该放宽了心小心身子才是,今太后和皇上呣子间嫌隙尽消,正是大喜的时候,“我的脸上又有了些笑意出来,

臣媳早就说过,到底是呣子连心的,”“

“宁瑞宫那位再怎么花言巧语,也只能架得皇上一时罢了。

太后笑得雍容,“也是皇贵妃在皇上跟前劝谏的功劳." 我忙站起身子,“臣媳其实并不曾做得什么,不敢居功 ”

太后一改方才的­阴­异,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向来都是知道的。”

这样又说了几句话,我又服侍着她用了些小点心,这才告退了。

才回到流云殿,我就命蒋秀赶紧去唤来安槐,对他道,“那个李德如今关在什么地方?”

安槐不期我问这个,愣了愣,才回道李德这会子在流衣局来烧水。”

“锦元宫先前的那些奴才,全都被发放到杂役司。“

我眉头一挑,“这个人不能留了,他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很多事,荣寿宫那位对瑾夫人的死已经起了疑心难保不牵扯出些什么来。”

安槐一听,不由唬了一跳,忙躬身应了个是。

我揉着额角又想了半晌,才道,“那个云琴?" 相比于李德,我的事云琴知道得更多."

咬一咬牙,我从齿缝里冷冷的挤出几字,“她也不留了。“

安槐和蒋秀的神­色­俱都一凛。

安愧点一点头,见我不再有其他的吩咐,躬身行了一礼,秀掩上门,过来轻轻的揉着我的肩胯,低声道,“娘娘刚才说,荣寿宫的,已经起了,她一时疑心也是有的,兰是不好。”

被她这顿时回了神,抬头看她时,倒也并没有什么恍惚,

脸上已是堆了笑,摇头道,我只是想着那些人都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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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安槐的手段,要不着痕迹的要两个奴才的命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李德只是被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罚去刑慎司里,刑慎司向来就是宫里的人间地狱,更何况又是在安槐的特别关照了后,李德去了那里不过三五天,就呜呼了。

云琴那里则稍稍的费了点心,然而亦只不过是在饮食里下了几副料的事,她渐渐的­精­神缺短,形容枯销,我为了不让她起疑,命蒋秀亲自悄悄的去淮她,寻汤问药的忙,如此一番作态,云琴竟然一点不疑,不过半月,也就去了。

这两个暗患除去,我的心却没有完全的落下来,不知道为何,在我内心深处,总是隐隐的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在我的心智稍一松懈的时候,就汹涌勃发的袭上心头,久久的萦绕不去。

我站在浅梨殿满院的梨花树下,风微微一吹,只听簌簌的一阵轻响,如飞雪般的花瓣儿缤纷而下,沾了我满头满身,眨眼间,我进宫已有整整五年,风云万息的生死变化不过是一瞬之间。

初进宫时,我在这个偏僻的浅梨殿里,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小贵人,然而五年的覆雨静云之后,当初那两位高高在上身份尊贵至极的女子都已经化作了尘土,而我这样一个地位低下,以无前途无希望的小小殡妃,竟能一跃站在如今这个最高的位置上,皇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不快活,我总是深深相信事世无绝对,君恩浅且薄这句话,前面的人被我取而代之,而取代我的,又将是谁?

当初我提出要将秀儿许给王文华时,因着皇后太后等人的事,一时就撂下了,好容易这会子事儿都过了,在英宏一天晚上歇在我这里时,英宏心情闷郁。

许久,我又婉转的提起此事,我才一提,他就­精­神一震,笑道,“朕竟忘了。”

第二日一早,他就有旨下到王文华府上赐婚,那王文华对蒋秀心仪已久,而蒋秀羞涩,对于我和英宏商量了要给他们做主赐婚的事又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他只道是无望了,今天咋一接旨,端的是又惊又喜,当即进宫面君,磕谢天恩。

蒋秀这边也正式由内务府传出皇帝的圣旨,脱去奴籍,按规矩搬出了内宫,住进外围一间单独的屋子里,只待皇后丧制满后出嫁,至此身份再也不同。

蒋秀搬出去后,因着待嫁身份,纵然有我允许,亦是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进来了,早习惯有她陪在身边的我,陡然间,就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时间心里空空落落的。

蒋秀在时,后宫里很多事也全都是交给了她处理的,纵然有什么,两人也是有商有量,于是不得以间,那些繁琐的后宫事宜,小青虽然接替她成了新的宫女领事,然而小青到底年轻单纯,很多事都不如蒋秀老练沉着,我只得亲力亲为了。

幸而有紫嫣,她从小就看母亲处理家中事物,常年以来的耳渲目染,让她对处理后宫事宜得心应手,我索­性­就每天都请了她过来,陪我一起应对那些总也完不了的事物.

紫嫣见我一直愁眉不展,她很是担忧,每日里总是想着法子的劝慰我,我再也耐不住,忍不住就将自己担忧的那些事细细的说给她听,她每次听了都要笑我,道,“古人常说什么杞人忧天,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今天竟然也应上了这句话,凭他什么,有皇上在呢,还能有谁敢动姐姐一根手指头不成?"

一句话说得我又羞又窘,我恼了起来,伸手就在她身上拧了一下,笑骂道,“小坏蹄子你这张嘴真是不得了了,瞧说的什么?"

她最是怕痒,顿时咯咯的笑着求饶,待我住了手,她喘了半夭气方才顿住,却又道,姐姐怎么倒怪起我来了,我不过说一句实在话,姐姐如今贵为正一品皇贵妃,万人仰望的,如今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今儿晋姐姐为皇贵妃,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儿,等着皇后丧制过了,好册姐姐为皇后的。”

我虽然知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也还是唬了好大一跳,赶紧伸手去掩她的口,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是胡说得的么,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作文章。”

她却又笑了,“若说以前,咱们得小心看,如今这宫里头,谁不知道风该往哪刮啊,别说我这会子是在你屋子里说这话儿,就是在大家伙儿面前,我这样一说,保准不单没有斥责的,只怕她们跟着我的话附和,都还来不及呢。”

我大是无奈,没好气的笑道,“真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也罢,你只说个够儿罢。

这样笑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姐姐册为皇贵妃快有一个月了吧?"

我想一想,点头道,“嗯,已有二十三天了。”

她叹气,“这样尊的位分,若不是碍着皇后的丧制,原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的。”

皇贵妃的位置仅次于皇后,虽然不及皇后的册封大典庄重,然而亦是极隆重,极尊严的一个仪式,为这个英宏也跟我提过,然而我借着皇后丧制的事,竭力的推了,只道以后再说,我温婉的道,“皇上,可万万不能令天下人寒心,道皇后尸骨未寒,臣妾就急不可待要荣登高位,这样的话传出去,臣妾倒还没有什么,只恐有损皇上的英名。”

英宏不由大是宽慰,握着我的手赞道,“到底还是凝霜贤明!"

暗里和蒋秀提起此事时,我冷冷道,“皇贵妃虽然已经位至极处了,但说明了到底也还只是个妾,以后皇上重新立了皇后,还不是要俯身在他人之下,”说到这里,我一咬牙,“我要做那正位中宫的人!"

而既然想要做皇后,光有皇帝的宠爱还不够,仁德的贤名最是重要,为皇后的丧制

我主动放弃皇贵妃的册封大典,传到朝廷里,谁不称赞,齐齐上折子,奏请英宏为我加赐封号,慧敏贤和什么的报上来一大堆,每听见这样的消息,我都笑得恶毒,若是当他们知道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多少人的血,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说?

我叫紫芫别再提起这样的话来,礼制上隆重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真正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全在一个人的手上,皇帝,这个统驭天下万物的至尊之主,后宫里再怎么样的覆雨静云,亦不够他轻轻的动一动手指,一切立即烟消云散,连个渣儿都没有。

只是一晃眼间,就到了七月里,太阳烈得让人不敢冒头,不知疲倦的蝉儿每日躲在树枝下声嘶力竭的叫得痛苦,偶尔起了风,亦只是弱弱的一阵,带着勃腻的热气吹在人身上,更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厌烦.

我坐在铺着水晶石片的凉垫上,细细的看着小茶正在绣的一件大红的嫁衣,只是给蒋秀的嫁妆,大肃朝的规矩,皇后的丧制朝臣半年,民间三个月,如今已是满了,英宏下旨赐他们在七月十六这天成亲。

我虽然为蒋秀准备了很多东西,然而终究觉得不尽心,于是就想着亲自为她准备这件嫁衣,小茶几个的针线都是极好的,几个人轮着绣,速度到也是极快的,此时小茶边绣着襟子上的鸳鸯边笑道,“待奴婢们做好了后,最后几针留给娘娘来绣,也就同是娘娘亲手绣成的一样了。”

我倒笑了,“唉,我也是那个没诚意的,罢了,我也不落那最后几针,我也不要担这名。

小青正坐在窗下对着外面的亮光挑那线的颜­色­,见我这样说,也笑了,“秀姐姐哪里会介意到这个,小姐让她终身有靠,这就是给她的最好的了。”

那也是应该的,”听小青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丝丝感慨起来,“你们几个,是除父母

外和我最亲的,我自然要将你们几个全都安排好了才放心的。”

小青见我有点抑郁寡欢的样子,忙去案上将冰镇的鲜果子端过来,道,“小姐就爱这样的­操­心,俗话说水到渠成,到什么时候再说什么样的话罢了,平日里,小姐就该自己多宽心些。

端来的都是最时鲜的果子,鲜红的樱桃浸在雪白的瓷碗里,愈发娇艳欲滴的好看,有浅浅的白雾般的凉气拢在碗口边上,拿眼维着,不觉立时就觉得凉快许多。

拈起一个吃了,因是拿冰一直镇着的,入口脆甜冰例,只是一颗,人顿时就觉得通体舒泰,­精­神一阵起来,我心情亦好了许多,笑道,“这时候还有这个,也是难得。”

小青见我高兴了起,忙道,“这还是皇上知道小姐喜欢,特地要人存在冰库里的,就等着过了季的时候,小姐能再尝得到,”说着,她拈了几颗放在我的手里,就又将那碗给放回去。

然而我几颗樱桃吃完了,却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再命小青拿些来,她只是拧着脖子不肯,道,“这东西凉,吃多了可伤胃呢。”

说到这里,她不觉扑味笑出声来,“从小到大,还没见小姐惦记着哪样吃食呢。

我顿时睑一红,自己也笑了,说起来也怪,我自认向来不是贪嘴的,可这几天,偏就惦记上这些果子来,前儿的那杏,我也觉得很好呢。”

小茶一听笑道,“人有时就是那么怪,一时爱甜的,一时爱咸的,准上什么了,就惦记得什么似的,过几天维着腻了,就再换一样儿,这就跟男人对女子时是一样的道理。

她这话才说完,我顿时忍不住的要笑,那边小青已经如花枝乱颤般指着小茶笑骂,“不知羞的小蹄子,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见了多少男人了般的,这样知道他们的心事呢?"

小茶这才知道自己打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脸儿顿时如火烧般红起来,她难堪的扭着身子,向我喃喃道,“娘娘… … ,您看她。”

我由着她们笑闹,随手拿过被丢下来的嫁衣维了起来,小茶正绣着鸳鸯的眼睛,她落针细腻,那双眼睛被绣得活龙活现,栩栩如生,我越看越爱,对她们笑道,“别闹了,这几天就要用它了,快着些罢。”

想着蒋秀即将为­妇­,我心里着实欢喜,到底,了了一件事了。

蒋秀虽然只是一个宫女,但因着是我和英宏指婚的缘故,出嫁那天,婚事办得极其隆重,大红的八人大轿从外宫的偏门抬出去,丰厚的嫁妆直到花轿已经进了王府大门,这里还在流水般的发着,她的婚事在宫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都说她是走了大运了,而这一切,全是因她平日里逢迎得我好的缘故,又有人说,乃是那王文华深得皇帝的心,皇帝瞧着他尚未成亲,却又不愿他娶别的权贵家的女儿,唯恐结成了帮派,是以在我身边选了那样的一个伶俐的宫女嫁过去,一示笼络,二是消去这样的隐患。

我只觉得好笑,若说笼络,又怎能只嫁一个宫女给他,从来都是人嘴两张皮,是非亦不过是他们嘴里的一句话罢了。

然而小宫女们却像是看到了希望般,再伺候自己的主子时,一个个殷勤得过份,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蒋秀出嫁三朝后,同王文华进宫谢恩,再见她时,只见眉稍眼角里,满满全是风情,她依礼向我磕头后,就道,“请娘娘颁给奴婢令牌,明儿起,奴婢好每日进来同候娘娘。”

我不由笑了,点着她道,“都是人家夫人了,还奴婢奴婢的,你急的什么,这到底还是新婚呢,过些日子再进来罢。”

她羞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坚持,“只有早日到娘娘身边来,奴婢才能放心,”关于称呼她依旧不肯改口。

我摇头,以后再说吧。

“王大人父母健在,你既要进宫,也要先尽了子媳的孝道了才行,嗯,三个月。”

蒋秀恋恋不舍的告退时,我亲自送到静延宫大门口,眼见着宫墙的那一头,一个英姿俊挺的男子遥遥向蒋秀露出如三月春风般的笑意,一瞬间,我竟然忍不住就泪流满面。不敢让秀儿看见,忙掩过头去,佯装着伸手扶头上的步摇,衣袖轻掠间,脸上的泪趁机拭去,再回头时,蒋秀已经跪了下来,“娘娘请回。”

点一点头,伸手拉她起来,不敢再对上她的脸,我将她的肩膀拧转,向着跪在宫墙那头对我遥摆的男子轻轻一推,柔声道,“去吧。”

蒋秀去后,小青忍不住的问我,“小姐,今儿个秀姐姐进宫回喜,小姐刚刚怎么哭了?我有些吃惊,“你看到了?"

她点头,想一想又自己给出解释,“小姐想必是舍不得秀姐姐罢,不过,也就三个月罢了,三个月后,秀姐姐依旧可以每天进来伺候啊?"

我不语,只向她一笑,就去里间躺下,近日里,我的身子越见隋懒,每每只觉得困倦,小青见我又歪在贵妃塌上,知道我要睡,忙拿了一件小薄毯盖在我身上,我却心烦意燥,一把推开,小青急道,“小姐别任­性­,屋子里置了冰呢,就这样睡,是要睡病了的。”

我闭着眼睛,任由她去,想带蒋秀刚才离去的那一幕,心里竟是又酸又甜又夹了苦的五味杂陈,对于因何会有这样的一种情慷,因何竟突然的就落下泪来,我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我将它归结为离愁!这样一想,我不觉苦苦而笑.

这样落寞的心一直保持到月底,饮食上也跟着不规则起来,小青有些担心,要请张才玉来把咏时,被我喝住,我颇有些恼的训斥她,“别还没什么事就嚷嚷,最近我还不够烦么?"

我这样无端的发脾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小青委屈得什么似的,眼泪汪汪的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我揉一揉自己的额头,突然想起,“这几天赵殡怎么没有过来?"

小青也仿佛才想起来,“是呢,赵主子有好一阵儿不见了呢,她以前可是天天都过来的呢?"

她小心的看看我,“要不要去请赵主子来说说话儿?"

我沉闷的摇摇头,“罢了,她八成是在忙着帮我处理宫里事物的,”后宫里的事物繁琐至极,我颇感厌烦,见紫芫处理起来竟然游刃有余,索­性­就全交给了她去。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突然裁雪进来回察,“娘娘,太后宫里来人求见娘娘。”

我一愣,自从太后被英宏解除幽闭后,虽然荣光依旧,然而经过那样多的变故后,她到底不比往年的倔傲,每日里去给她请安,彼此都只是客气的一番寒暄,也就罢了,向来和我少有交涉的,今夭却派了人来,她?

来的是一个老趁趁,见了我笑着请了个大安,道,“太后今天高兴就想着要请皇上和娘娘过去,一起坐了说说话儿,也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享个天伦的意思,那边皇上已经起驾了,就等娘娘呢。”

我懒懒的直觉得不想动,问,“就本宫和皇上么?"

那老掩掩笑道,“婕好娘娘等也都请了的,太后说人多才热闹。”

我只得点一点头,让她先回去了,这边小青为我更换衣裳,小青皱着眉头道,“小姐,这很不对呢,太后向来不是个喜欢张扬热闹的人,今儿怎么突然?

我系着腰带的手一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我随即释然,“凭她怎么,难道还能将我们都吃了不成。”

到荣寿宫时,安婕好等竟然已经到齐了,一见我进来,齐齐跪下行礼,我笑着摆手,姐妹们罢了,起罢。”

大殿正中一排两个位置,英宏和太后正并排而坐,英宏想是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直紧皱着,直到见了我,方才有了些笑模样。

我上前款款大礼参拜,娇声道,“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尚未等英宏答话,太后已经满面春风的笑开道,“皇贵妃快起来,今儿不过是自家夫妻娘们的聚聚,不用这样拘礼。”

我笑着谢了,莲步轻移,去那太后肩下第一个位置上坐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太后的笑里隐隐的似掩藏了些什么,那看似亲热至极的笑意里,分明有着丝丝的诡异和戏虐。

见人已经到齐,有内侍监在边上轻轻的拍一拍手,只听丝竹声幽幽响起,一个声音清亮的嗓子随之婉转莺啼的唱着昆曲里的名段,我细细一听,却是《 牡丹亭》 里第十出的“惊梦”一段,“原来姓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 声声婉转凄厉似鬼哭。

英宏不觉皱眉,“太后既然这样高兴,却怎么要听这样的曲子?"

我的­唇­边有微微的笑意,自从梅贵太妃的事情后,如今英宏再见她,再不肯称她一声母后了。

太后的脸上却依旧笑着,只是笑意里多了几分讥讽,“皇上觉得哪里不好?"

英宏的面­色­一冷,然而语气依旧淡薄,“联只是觉得,这样凄凉曲调,不适合今天听,”看了看太后,他又道,“不过,既然太后喜欢,就随太后的意了。”

太后却冷冷一笑,“哀家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今儿这样的日子,再没有比听这样的曲子合适的了。”

这话一出,不单英宏,就连我和众妃,也俱都一惊,我不由脱口道,“太后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太后一改方才的温婉祥和,冷冷的看着我,“既然皇贵妃不明白,哀家就找个人来解释解释,”说着,她向身边的老妮趁一点头,那老姆撞看着我,诡异的一笑,转身去了后面。

眼前的一切,竟像是冲着我来的,我心里顿时突的一跳,看着太后冷冽­阴­森的睑,一股不祥的感觉渐渐升起,这种感觉,和当年皇后传唤我时,竟然一模一样。

那老娘娘很快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是少年,却又有些不像,他虽然是男儿身,凭空里却又多了几分­阴­柔,举证投足里,不觉怪异十分。

正在大家诧异的时候,那少年走到我们跟前扑通跪倒,尖着嗓子向上行礼,“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太后冷冷道,“抬起头来,看看在你跟前的是谁?"

那少年像是极惊惧的样子,抖抖索索的抬头,一看到我,身子忽的一颤,脱口道,“昭仪娘娘 。”

我顿时大惊失­色­,竟赫然就是当年的小木头!

在良昭仪死后,我就命安槐暗里联系了他的家人,偷偷将他送出宫去,他走时还小,几年过来,他的身量高了,身形也变了,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有认得出来.只是事情过去了多年,我也已经差不多忘记了那件事,可今天他竟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是由太后找来,这?

我心知不好,但脑子里却是嗡嗡乱想,一阵空白,任由手心里勃湿一片,却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太后听他叫我“昭仪,”不觉冷声斥道,“大胆,什么昭仪娘娘,坐在你面前的如今是皇贵妃。”

不待小木头有反应,她又向身边的老掩姥使了个眼­色­,道,“那个找到了吗?"

那老掩掩点了点头,“找到了,是她贴身的宫女熬不过打,交出来的,从袖子那瓶那兰提花的香露里取出一个五彩的琉璃瓶子,递到太后跟前,那个五彩琉璃瓶子我认得,被我用得还剩一点,我就将它从那大瓶子里倒进了这样一个小琉璃瓶里。”说看,

这个东西一亮出来,我连额头上都已经密密的沁得满头汗,我贴身的宫女熬不过打?是

谁?是小青吗?还是小茶?

太后也不看我,将那瓶子接过去打开盖儿闻了闻,赞道,“嗯,这味儿真不错,”她转送到英宏面前,笑道,“皇帝也闻闻,看认得不?"

那香味儿独特幽沉,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此时瓶盖儿一开,幽冷清例的香气早已经漫延了整个大殿,不单是英宏,满屋子的殡妃已全都闻出来,那是我独有的香露。

英宏眼见太后行事诡异,顿时觉得蹊跷,他冷着脸不发不言,然而眉头已经紧皱,遥遥对上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问询。

我此时已经乱了,满头满脑的在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刚才那不祥的预感竟然是真的,听那个老婚趁的口气,这一次果然是同前几年皇后使的手段一样,我前脚儿被骗出了门,后脚儿就有人在我宫里大行刑罚,这瓶香露只有小青和小茶知道放在哪里,然而此时我并不在意到底是她们哪个熬不过交了出来,我只是想,依着她们对我的忠心,必定是被打得狠极了,这才 ?

无视英宏不解的目光,我的拳头渐渐的握得紧了,我早该想道,太后早就对我有了忌惮之心,在当初因为要撵我出宫失败,带得周家姐妹被贬后,她就对我恨之入骨,这会子瑾夫人又莫名的死了,她在深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心里必定起疑,而唯一可能对她这个侄女下手的,就只有我呵。

如此,她又怎能轻易的放过我?

我突然想起,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我都是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隐隐的总有一股极浓的不安整日的盘绕在心头,久久消之不去,我只当是自己想太多,却原来,那些并不是无缘由的,只是我自己没有留意,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过大意了。

太后将那香露复又交给那个老娘娘,只见那老掩垮一招手,正在一边同候的两个宫女赶忙走到跟前,低头跪下,那老娘姆将那香露倒出一点,先是用银菩子点了两滴在一个身形稍胖的宫女身上,又向一边招了招手,过来一个小宫女托着一个小碗来,那老姆姥将银菩子蘸了香露后,又往那小碗里点一点,这才点在另外一个矮些的宫女身上,我一看心里顿时明白,那碗里盛的,必定是缘蜜了。

我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这样深的秘密,只要我极贴心极信任的几个人知道的秘密,竟然被她们知道了,如此,她们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那老趁姥摆摆手,只见两个宫女齐齐退了出去,太后站起身子,向英宏和众妃笑着道,“今儿请皇帝和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看一出好戏,大家跟我出去吧,”说完,看也不看我,径直领头向外走去。

众妃已经全都呆了,她们虽然尚不明所以,然而看到现在,多少也知道事情是和我有关联的,一时间,众妃什么样的表情都有,有紧张忐忑的,有好奇不安的,也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唯有英宏,此时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可是他也想看太后到底要耍什么花招,当下也不说什么,跟了出去,然而在经过我身边时,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除了疑问,还有深深的鼓励和一一信任!

他信任我!这样的感知却让我的心里陡的一痛,我愣愣的坐着不动,只这一会儿间

脑子里已经百折千回了上万次,这么多年来,我应该是英宏最信任的人,现在却是心狠手辣到极点的人。以前都是那么的大度温良,他再也不会相信,我竟然也会是手染血猩,可是现在看起来,太后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而我想不通的是,她到底是从哪里查到这一切的,她被英宏解除幽闭时日并不长不是吗?

外面豪不意外的传来了惊叫声,中间夹杂了一个极尖利恐怖的尖叫,有人慌不迭的喊了起来,“怎么那么多的蜂儿,快,快扑掉。”

我的­唇­边溢起冷冷的笑,小木头依旧跪在我的面前簌簌的发着抖,他见我不怒反笑,又是那样诡异森冷的,他终于掌不住,向前跪爬几步,扑到我的脚边儿哭道,“娘娘,奴才没有想要害您,实在是,实在是他们太狠了,他们打奴才,他们还抓了奴才的爹娘,娘娘 ,娘娘。”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转了回来,太后对小木头冷冷笑道,“你只管求她罢,看她可救得了你?"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开头那个老姗姗过去,对着小木头抬手“啪”的就是一个耳光,

混账东西,到这会子,还存着侥幸么?"

她这话明着是骂小木头,实际上却是明明白白的指向我,她这一下打得极猛,小木头被打得咕噜噜一个翻滚,一下子滚在了英宏的脚边,英宏到此时已是乱了,他知道小木头是个关键,抬起一脚,狠狠端向小木头,“狗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说?"

那小木头又惊又吓,被这一端,竟晕了过去。

太后冷冷道,“皇帝又何必对一个奴才这样气恼,他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下人而已,皇帝要想知道其中情由,可以问问指使他的主子。”

英宏额头青筋暴突,咬着牙看向太后,“太后的意思是 ?"

太后一甩手里的帕子,转脸向我,皮笑­肉­不笑道,“皇贵妃,你没有话说么?"

我缓缓站起身子,才要开口时,迎面对上英宏紧张焦躁的眼,心里陡的一紧,竟然就开不了口了,宏,宏,我知道你对我向来期许甚高,可是,我终究是让你失望了。

我不开口,太后却也不逼我,她语气缓然的对众妃道,“哀家细想当年良昭仪的事,总

是觉得疑点颇多,试想一个金尊玉贵的宫妃,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光天化日里当着宫人的面和人调情,这里面必有蹊跷,哀家暗里探查许久,查出这个原先在霓霞宫伺候的奴才,当年的行踪竟然很是诡异可疑,他先是无端的被调离霓霞宫,后却又被调了回来,而在良昭仪死后,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虽然有人说他是死了,可是却并没有一人见过他的尸身,哀家命人去他的老家查时,发现,他竟然已经回到了家里。”

说到这儿,她看着晕在地上的小木头,冷声而笑,“哼哼,净了身的太监向来都是老死在宫内,一辈子都再无回乡之可能,他倒真是神通广大呢,”她对那老婚姥吩咐,“拿水来,给我喷醒。”

那老掩娘早有准备,随手端过一边案上不知道是谁的茶碗,含了一口,扑的向小木头身上喷去,那小木头打了一个激灵,幽幽醒转,他起先有些茫然,然而很快的,他就已经想起自己的处境,身子忍不住的发抖。

那老燎燎又给了他一脚,喝道,“皇帝在此,还不快招。”

小木头的衣服经过这一折腾早被掀起,露出了身上淤紫的伤痕,随着那老姥姥的呵斥声,他的身子一阵哆嗦,一股脑儿的将当年我要他做的那些事全都对英宏倒了个底朝天,然而临了,他却又道,“皇上,请您饶了皇贵妃吧,她她实在是被良娘娘给逼的啊。

只这一句话,我的泪就喇的落了下来,心底里对他原有的刹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可怜的孩子,他的家人到底还在太后的手上,可他除了听太后的吩咐将我和盘托了出来,他还能怎么样?

只是,他竟然还能想着为我说这样的一句话,就只这一句话,他就已经很对得起我了,英宏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倒开了口,问,“良娘娘当初逼过皇贵妃?"

太后脸­色­一变,然而尚未等到她开口,那位老掩娘动作更快,对着小木头“啪”的又是一耳光,斥道,多嘴,”小木头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极重,顿时口鼻流血不止。

英宏眉头微微一挑,轻轻的道,“是多嘴,刘喜,掌嘴。”

刘喜答应了一声,几步上前,那位老姥婚忙媚笑着说,“不劳刘公公辛苦,还是交给奴婢动手罢,”说着,就高高的扬起手,就往小木头脸上挥去,然而不待她的手落在小木头的脸上,只见刘喜出手更快,耳听得“啪,啪,啪”的几声脆响,几个耳光千净利落的打在那老姥姥的睑上。

那老趁姗当时就愣了,这才省起,皇帝要打的竟然是自己,然而不待她回神,刘喜下手如飞,已经即重且快的连着落下,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向着太后跟前哭喊着,“太后娘娘救命啊,太后救命啊… …

太后睑­色­­阴­郁,张了张口,却又顿住了,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切,像是,和她毫无关系。这样的变故看在众妃的眼里,却又没有一个人敢劝,大家早已经吓得簌簌发抖。

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冷冷开口,英宏看向那小木头道,“你说吧,当年良昭仪是怎么逼沈娘娘的?"

从一开始,明显的是偏向我了,小木头在叙说我当年的行径时,而就在小木头说起我做这一切其实是被良昭仪所害时,像是不肯相信,我分明看见,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小木头将当年在良昭仪送我的玉面膏里发现秋藤草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英宏听得既惊且怒,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除了探询,就是疑惑不明,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必定是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的­唇­尾满是嘲讽苦涩的笑,若是告诉你有用,我又怎么会不说呢?小木头的话才说完,大殿里顿时一阵倒吸冷气声,这一点是众妃谁都没有想到的,想来她们也是不敢想象,猜想,在她们此时的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的侥幸。

当年发生的那件事,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复杂­阴­险的内幕,再看着我时,她们的眼神里除了有个吃惊,还有着深深的惧怕,我原来是这样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原来,我竟然也一样会有这样狠辣的时候,我突然侥幸当初没有因为嫉妒而对我下过手过,在我看起来温婉易欺的面容下,一样隐藏着瞬间能使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阴­损招数。

刘喜看了看英宏的脸­色­,上前一步,轻声回道,“回太后皇上,当年霓霞宫那个太监总管,经过检验,确实是未净过身的。”

英宏也不说话,只将眼神转向太后,太后却­阴­冷冷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那良昭仪和那太监也都死了,他们之间到底有无苟且之事?当已经无从考证,嗯,哀家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儿,不知道够不够定皇贵妃的罪的?"

听她这样说,我像是已经麻木了般,心里无有一点感觉,除了死死的盯着太后的脸,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绝望,是的,我已经很是绝望了,刚才的香露和小木头的供词结合在一起,纵然事出一因,我亦到底难逃一个毒谋宫妃的罪名了,只不知道,会不会牵累到我的家人?

这个念头才出来,我就觉得呼吸一窘,心里狠狠的抽痛,我对自己说,不能就这么等死,一定不能,我要反驳,我要拼一拼,这样想着,我像是又有了力气,看着太后的脸­色­,我亦镇定了许多。

只见太后的语气悲愤起来,她的声音陡的拨高,“瑾夫人并非是吞金自杀,而是被沈妃用草头乌强行毒死。”

太后的话音才落,不单是我和众妃全都吓得一跳,就连英宏,也顿时勃然变­色­,他忽的转身像是极不敢相信般,死死的盯着我。

我这一惊,比起方才,更是不小。

如果说良昭仪的事被小木头说出来情有可原,那么瑾夫人的这件事,就连安槐,也不知道我在那里面下的是草头乌呵?难道是一一蒋秀?

想到蒋秀,又觉得不可能,我陡的冷汗淋漓,怎么,难道是蒋秀被太后捉起来了么

?然而我细细一想,不可能,先不说蒋秀如今已经是内廷正二品的命­妇­,太后若想将她控制拷打,那是万万不能,亦不能瑞得了这么久,

只说蒋秀和瑾夫人之间是那么大的仇怨,和我又是这样生死相依的感情,若要她供出我来,只见英宏咬着牙向太后道,“你一一胡一一说。”

“皇帝啊,哀家知道你对沈妃从来都是另眼相看的。 这也难怪,她太会做戏了,以至于将皇帝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太后的语气平静里带着讥讽,

她看着英宏青筋直跳的脸,闲闲道“皇帝若不信,哀家一样的找个人来说给你。”

说着,她扬起声音高声道,“你出来吧。”

只听得偏角儿里屏风后一阵环佩声响,我不由自主的随着众妃转睑去看,更是带了几分焦躁和惊诧,急切的想要看看,此时为了太后而出来指证我的,在我的心里,到底是谁?

她浅粉­色­的宫装,衬着湖水绿的裙子,头上一支碧绿盈然的替子,一枝艳艳的海棠压在鬓角,因为顶部稍有白­色­,被能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

随着她的莲部轻移,一颤一颤的妩媚无边,她的脸­色­凝重端庄,满满的全是公正无私。来的这个人,正是和我极亲,极好,我极信任甚至极依赖的一一紫芫。

也不肯相信,就那么大瞪着眼愣愣的看她,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沸被一个凝聚了千万年力量的炸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的眼神凌厉尖锐的刺在她的身上好看清整她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敢相信,就仿佛,想要直穿进她的心里去。

众人一看竟然是她,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紫芫她却看也不看我们,走到英宏和太后跟前,款款屈身行礼,声音娇婉如清晨莺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英宏知道我和紫芫向来是极好的,此时见竟然是她,也是极为意外,甚至,还有些恼怒,他也不叫紫芫平身,面无表情的问,“你来做什么?"

她转头扫了我一眼,眼神里冰冷得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我,面不改­色­的回,“启奏万岁,臣妾有事要向万岁和太后千岁回察,是有关于皇贵妃毒害瑾夫人的事。”

大殿里已经没有人敢在吮声,就连喘气,亦没有人敢大声了,人人都被这样突然又这样险厉的事惊到极点,除了愣愣的站着,再没有人知道,除了听和看。

不待英宏开口,太后已经吩咐她,“你讲。”

紫芫从来都是口齿伶俐的,只是她向上碴了一个头,恭敬的应了声“是,”就将当初我跟她说过的那些事极详细,极明白的向太后英宏等一一道来,甚至于,我当初是怎么样的告诉她,她此时就是怎么样的复叙着,几乎是一字不差。

我越听心里越惊,越听身上越冷,有很多事全都是她当初有意无意的问我,而我,在经过曾经那样的生死相依之后,自然是再不会防着她,是以我全都一一而告,对她再没有一丝隐瞒,而关于瑾夫人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她和我一样,和那瑾夫人是有着同样深的刻骨仇恨,为了感激当年我被皇后关进永巷时,她为我付出的情意,亦为了补偿这些年来,我对她刻意冷落所造成的伤害,我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喜讯来告诉她,我以为,她必定是和我一样高兴的。

可是在现在,我对她的信任已经变成了一把刀,一把有着锋利刀刃的利器,就那么真实的,毫不含糊的,硬生生的扎进我的胸口,致命而又讽刺!

我的心绪已经恍惚起来,看着紫芫那红润的樱桃小口在眼前好看的一张一合,我的视线逐渐模瑚,慢慢的,眼前的人影全都重叠摇晃,终至黑糊糊的一片。

耳际隐约还能听到紫芫义正言辞的声音,她道,“臣妾得知这些事,实实是寝食难安,几次都想察告皇上,又怕因为没有证据而落个诬告之名,直到太后 。”

终于,我的身子变得又轻又软,就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三月里柳树上飘落的絮,慢慢的飘飞,飘飞!

仿沸是有梦,是一个小小的婴孩,静静的躺在我臂弯里,黑黑亮亮的眼睛如暗夜的星辰般,信任而又依赖的看着我,他忽然咧开小嘴儿笑了起来,那纯净天真的笑容,仿沸是一道穿破了乌云的阳光,刹时照得我心里一阵温暖发亮,我心满意足,俯身就去亲他,然而就在此时,突然的,就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手,轻轻的放在他小小的脖子上,那只手渐渐的收紧,他小小如白瓷般玲珑­精­致的小睑儿慢慢变得发紫,只见他的如黑星星般闪亮的眼睛里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滚滚而出,他叫我,“母妃,救我,母妃… … ,”而我,纵然拼尽了力气,竟然也册不开掐他的那只手… … 。

“睿儿,”我身子使劲的向前一扑,终于叫出声来,身上已经是冷汗淋漓,不知道哪里有风吹来,落在身上,凉津津的寒。

一个身影一下子扑过来,哭着叫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

是小青的声音,我使命的摇头,拼命的想要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我分明记得,睿儿正躺在我的怀里,不是吗?

小青却紧紧的抱着我不让我动,她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连声道,“小姐,您别动,您有了身孕了,您不能乱动 。”

我有了身孕 ?”我心里不由迷糊起来,她的这句话让我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还是在梦中,我还没有醒。我怎么可能还会一身孕呢,我一定,一定,一定是在做梦!

于是合着眼重新躺下,恍惚还记得那个孩子刚才在向我喊救命,他叫我母妃,他会是睿儿么?

有温热的水意从眼眶里汹涌而出,虽然只是温热的,然而却清清楚楚的提醒着我一件事我这可能大概也许不是在做梦?

有人过来轻声的道,“让臣给娘娘请个脉吧,”是张才玉的声音。

小青低声应了一个“好,”随即有凉滑的丝质的巾帕盖在我的手腕上,只觉得张才玉的手掌轻轻的搭在我的咏搏上,虽然轻,虽然隔着帕子,我却依然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手上的暖意,这一点,让我更是清楚了,我不是在做梦?

可是,刚刚小青说,我有了身孕?她说,我有了身孕呢?

不过一会,张才玉收回了手,轻声道,“娘娘此时心脉已经平稳了,喜脉也正常,臣出去开副顺气的方子,青姑娘只要记得,以后不可让娘娘伤心生气,娘娘和腹中的龙裔就可无恙了。”

我缓缓张开眼,触目正是我的流云殿寝宫,我醒来,她很是欢喜的道,“小姐,您醒了么,只见小青正满睑是泪的跪坐在我的床前,见小姐,您有了身孕呢,怪道前些日子饮食不顺,光想着要那樱桃啊,杏儿啊啥的来吃呢。”

我被这巨大的惊喜震得说不出话来,我不是中了那秋藤草的毒,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么?

命小青掀开帘子,张才玉慌忙跪下,不敢抬头正视我的脸,我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努力的清了清喉咙,我问张才玉,“可是真的?"

张才玉咚咚连碴了两个头,语气笃定道,“臣和太医院的几位同潦一起,全都把出,娘娘确实怀有龙裔,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的心慢慢的欢悦起来,就像是一只折了翼的鹰,瞬间又回转翱翔在碧蓝的天空里,忽然,我想到一事,问道,“皇上他知道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在意他的感觉,就在同时,我已经回想起之前在荣寿宫发生的一切,想起紫芫向英宏回察,“臣妾有事要向万岁和太后千岁回察,是有关于皇贵妃毒害瑾夫人的事。”

我的心陡然的一阵刺痛,紫芫,紫芫竟突然变成了这样?

你是我最亲近信任的人呵,我是那么的对你掏心掏肺,你到底为了什么,

紫芫的背叛,我身怀龙裔,这样一痛一喜的两件事,竟然同时降落到我的身上,仿佛是在考验我的承受力般,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如今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英宏,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出了这样的事,他的打击并不会比我少,这一点,我深深明白,也深深的相信。

张才玉依旧恭谨的回察,“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 回头就会来看娘娘。”

皇上此时在清心殿里接见朝臣,然而他这样的话,却让我的心里一沉,我进宫以来,一直都是张才玉伺候的我,他从来不肯在请脉开方之外的事多说一句,其意,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时却破天荒的解释这么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般的大煞。

我浅浅的笑了出来,在那样的事发生后,他必定已经对我失望到了极点,我怎能再奢求他如往日般,每一次我缠绵病棍时,他能深情款款的陪在我的身边,我也太过贪心了。

命张才玉退出去,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姐,你可不能乱动呢,小青慌忙拿了一个竹夫人给我靠着,紧张道,才被抬回来时,我都快吓死了。”

记起先头那个老婚燎所说的,我贴身的宫女被毒打,心下顿时紧张,我连忙拉起小青的袖子要看,却只见小青倒吸一口冷气,猛的将手抽了回去,再看她的脸上时,已经疼得变了形。

我慌忙凝神细看,只是她的手指上满满全是淤紫的伤痕,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被甲接子接的,小青见我看她的手,看青淤的伤痕。

青儿慌忙将手往背后藏去,她转身扭动时,我恍惚见她的颈子上亦有,心内不由大痛,我张着两手,她们怎么将你打得这样狠,却又不敢碰她的身子,泪水喇咧而流,我哭出了声儿," 她们好毒的辣手,青儿 。”

小青知道已经瑞不住,转过身来哭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是和前几年一样儿了,您前脚才进了荣寿宫大殿,后脚就来几个太监将我架回静延宫来,而咱们宫里,已经全是太后派来的人了,小茶裁雪等,都已经被打得血人儿般的。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鸣咽起来,我正想要安慰她几句时,就听帘子外面又是一阵哭泣声,声音颇为伤痛难过的,我艰难的挣起­精­神问道,“外面是谁?"

话音才落,只见帘子一掀,一个血葫吉一样的人儿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我不停的磕头,“奴婢对不起娘娘,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呵 。”

她俯身爬在地上,她的样子让我看得心惊胆战,那浓浓的血腥气熏得我忍不住的要呕,

声音亦是嘶哑到难辨其声,我细细的看了,竟然认不出,于是问," 你是?”

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不肯抬头,小青凄凉的一笑," 小姐,她是小茶"

“小茶?”我这一惊非小,脱口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却依旧是小青回答,“我被押回来时,她已经被打得半死了,太后的人逼着她交出娘娘当初曾经送给良昭仪的香露,她熬不住打,最后到底就"

说到这里,小青的脸上顿时怨愤起来,向着小茶狠命的阵了一口,恨声道,“呸,你也还有睑来见我家小姐?"

小茶的身上顿时一哆嗦,跪着罢,说都说了,跪死了也是活该,这会子就是把地儿都跪得通了。

呜呜哭着不敢抬头,小青又咬牙道,“她自从娘娘被抬回来,她就一直跪在外面,哼,又还有用?"

我看着已是摇摇欲坠的小茶,想着当年陈清莲对我的情意,顿时一酸,我摇摇头,对小茶柔声道,“你起来罢,我不怪你。

小茶像是不敢相信的,忽的抬起头来看着我,小青不由恼了气极道,“小姐,你”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当下将紫芫的事告诉她们,最后道,“连那样的人,都背叛了我,又何况小茶,虽然是奴婢,可也都是爹生娘养娇滴滴的女孩儿家,哪里能受得住那样大的刑罚”看着小茶,我诚恳道,“我真的不怪你,你下去找点药上一上吧,别这样硬挺着,拖久了可是要送命的。”

小茶鸣鸣的哭出声来,她嗡喃咄的连着在金砖上狠狠的晗了几个响头,奴婢实在是禽兽不如的,她又向我磕了个头,哭道,“娘娘,奴婢愧对娘娘,娘娘宽恕了奴婢,奴婢却再也没脸再见娘娘了,身子一挺,竟然一头撞在了墙边的柱子上,刹时间,鲜血喷涌,飞溅得满地都是,如大片的玫瑰花瓣般。

“小茶… … ”我听到我的声音尖锐凄厉,当年小安撞柱的一幕刹时在眼前回闪我万没想到,竟然会当着我的面上演第二次。

这样血猩激烈的场景,小青也吓得呆了,她也和我一样,万万没想到小茶竟然会是这样的烈­性­子,倒在外面的宫人听到动静飞跑进来看时,一个个全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张才玉还没有走远,得到言人回报,他忙不迭的赶过来时,摸一摸小茶的鼻息,摇一摇头,无奈的道,“已经没救了!

我就那么扑伏在床沿上,看着小茶的身子呆呆发愣,有宫人慌忙过来扶我靠在竹夫人上时,我也是木木的没有反应,小茶,小茶,这个早上还好好儿问我晚膳是要吃清淡的还是要吃口味重的小茶,这个前几日还一针一线的为蒋秀绣嫁衣的小茶,这个我在蒋秀成亲那天还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安排的小茶,此时竟然就已经生生的变成了一具再无一丝声息的尸体。

直到有宫人将小茶的身子拖了出去,我才仿若大梦初醒般,我挣扎着下了床,走到小茶的身边,有宫人慌忙阻止,我喝令宫人们住手。

“娘娘,”

我不理,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小茶的睑,她的睑上尚有温热,仿佛还是生的时候,触手绵软有弹­性­,我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睑上,语气凝噎了对她道,“我不怪你,我一直都没有怪你,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什么这么傻呢,你叫我怎么对陈妹妹交代啊 。”

我的身子颤抖着,恨不得将小茶整个的抱在怀里,宫人们全都唬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过

来拉我,偏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得苦苦哀求道,“娘娘,娘娘,您不能这样,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是不能和死人打照面的,娘娘 ,您饶了奴婢们吧 ,娘娘。”

我却似已经癫狂了,对于周遭的声音事物全都听不见看不见,只是死死的抓住小茶的身

子不肯放,我终于壕陶大哭了出来,心里郁结许多的东西,在这一刹间,全都尽情的倾泻出来,到了最后,我自己也分不清,我这样汹涌不绝的泪水,到底是为了小茶,还是为的我自己?

我哭到声噎气堵,神智已渐渐昏迷,满屋子的宫女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泪水已经糊了我一身,栽雪死命的抱着我的身子,“娘娘,您快放手,这要是上面知道了,奴婢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就在正闹的时候,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陡的抓住我的肩,狠命的向后一拉,我一个不防

,整个身子立时向后跌入一个怀里,紧抓着小茶的手不由一松,而周边原本乱糟糟哭求着的宫人们突然全都安静了,齐齐跪倒,口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不待我抬头去看,就见那只手狠命的抓着我的身子,豪不怜惜的一拧一转,顿时,我的

脸对上了他的,正是英宏,他额头青筋突突乱颤,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是你害死了她,你还有脸哭?"

他这样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纵然在当初我将他推落水中时,他那样的怒,也没有今天这般的­阴­冷寒烈,看着英宏如冰的睑,我的心里已经痛到没有感觉,身子在他手中止不住的簌簌发抖,却不是怕,而是有一股那样深浓,那样强烈的愤怨,在心里不断的膨胀,冲击,令我压抑不住的想要爆发,我再也不要克制我自己,我再也不要.初时曾经有过的一线希望在看到他这样­阴­郁陌生的脸时,已经荡然无存,我如同一只受伤的兽,不肯再伪装下去,满脸倔强的冷冷盯着英宏,我一字一字道,“害她的,是这个鬼地方?"

我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他,他将我的身子狠命的一甩,往日曾经有的怜借此时已经不见

分毫,我一下子扑跌在床边,头咚的一声撞在床柱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的顺着眼角流下来,我却不觉得痛,反觉得心里快意连连。

小青惊叫了一声,醒,“皇上手下留情”“小姐,”就直扑到我身边,张才玉也唬着不停的磕头,连连出声提娘娘已经身怀龙裔,万万伤不得啊,皇上。”

“都滚出去,”英宏丝毫不为所动,语气里已经带了丝丝杀气。

满屋子的宫人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外退去,小青在对上英宏刀子般的目光时,她虽然怕到发抖,可还是犹豫着不肯走,被张才玉伸过手来,抓着她的胳膊死命的一扯,硬生生将她拉了出去。

我努力的想要抬头看她,身子却绵软起来,英宏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飘来,他说,“枉朕这些年来是那么的信任你,朕一直都当你是最脱俗最善良的,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犹过之而无不及,出手之狠辣,竟丝毫不比别人差。”

他过来使劲儿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狠狠的抬起,“当年秦氏死的时候,你是那样的

惶惺作态,前些天周氏死了,还是你,在朕的面前好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沈凝霜,你可真会演戏呵。”

他的手指冰凉,冷冷抚上我额头上当年撞柱时留下的伤痕,声音虽轻柔,却让人觉不

到半丝暖意,幽冷的道,“你那一场撞柱之戏,演得那样的逼真,你告诉朕,为那一场戏,你背地里演练了多久?"

我拼命的想要忍住眼里的泪,可它却不听我使唤,就那么不争气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大瞪了眼睛,死死的瞪着他,不肯让自己有丝毫妥协。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有铜漏里不时的水声一“滴”,和英宏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仿佛是很久,英宏突然身子一软,无力的坐在了我的脚边,一代君

王的尊严倔傲在这一瞬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改初时脸上的暴虐,痛苦的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我隐隐听到他口内在喃喃的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我终于慢慢的心软了下来,这一心软,开始时努力筑建起来的坚强冷冽刹那就冰消瓦解

得无声无息,我如往常般,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他紧拧的双眉。

然而我的手才触碰到他的肌肤,他的身子就陡的一颤,再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方才

的清冷,他冷冷的喝道,“你要做什么?"

我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半晌,我方才哑哑的笑出声来,将手收回,我知道,我再不

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了,他也再不可能,还似往日般,心无介怀的任由我站在他的身边。

到底,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会如此刺刺的疼呢,我向来都是不在乎的,不是吗?我只爱我的表哥呵,表哥,栩表哥,你在哪里 ?老天跟我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被两个男人爱过,却最终一个个都疏离开来,一个是人离开,一个是心离开!

我们就那么对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我笑得也越来越凄迷,终于,他道,“你知道

当时荣寿宫的大殿内,还藏着谁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问,只是依旧笑着,他垂下眼帘来,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极平

常的事,“是靖海王。”

只这几个字,却已经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看我时,眼神虽然依旧的冷,可是我分明看见,那里面还有着深深的伤痛,以及,另外一种像是不舍的东西。

却只是一瞬间,他无视我的摇摇欲坠,转过了脸去冷冷的一句,“既然已有了龙裔,就养着罢。”

随着话音一落,他再不肯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英宏决绝的背影,我张了张口,却又止住,额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千涸,伤口因为血渍的变­干­而被拉扯的生生的疼,然而纵然是这样,我亦并不觉得有多痛苦,耳听得外面御鉴起驾的声音远去,我的身子软软的滑靠在床沿上,直觉得,这四周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冷。

小青裁雪等进来时,我已经趴在床沿上几尽昏沉,小青只看见英宏­阴­沉着脸离去,此时又见我这样,她吓得瑰飞魄散,连忙将我抱了起来,叫道,“小姐,小姐 。”

我缓缓睁开眼,向小青安抚的一笑,小青和裁雪赶紧将我扶到床上躺下,流着泪说,

小姐,您就别再乱想了,刚才皇上已经吩咐了,说小姐您怀着龙裔,命我们好生同候着,若是有个万一,静延宫里所有的奴才宫女,全都得给小姐您陪葬呢。”

裁雪也忙点头又是那样的吩咐,道,“正是呢,青姐姐说的对,皇上对娘娘您向来都是那么好的,娘娘放心罢,凭他有什么,有皇上在呢。”

我勉强一笑,她们想得实在是天真,我刚刚一直就在想,英宏刚才无端的说当时藏在荣寿宫大殿里还有靖海王,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就在刚才我忽然明白了,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当初太后是怎么压制英宏赦免她的家人的,此时也必定是要借此来逼英宏处置我。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我却在此时怀了龙裔!

想起这个,我忽然一把抓住小青的衣服,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发现我有身孕的?"

提到这个,小青的眼泪流得更凶,“听刘喜公公说,小姐今儿在荣寿宫里晕了过去,当时太后吩咐就要将您给拖到永巷里关起来,是 ,是皇上 ,他命随侍太医为您把脉,结果随侍太医把出小姐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太后无法,只得答应皇上,将小姐先,先禁在流云殿里 。”

到此时,我才完全的明了,原来是我肚子里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让我得以暂时的不用去面对那些严酷的结果,再没有什么是比天家骨­肉­重要的,凭我犯了什么样的罪,也得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我只是怀疑,这个孩子,他能生得下来么,紫芫都收买了去,她必定是已经谋划了许久了,太后竟然将靖海王都搬了出来,她竟然能将而我毒害她侄女的事如今已经被证实,她怎么能容我有静身的机会?

手掌轻抚上小腹,我的心里酸苦难言,孩子,你来得不是时候,太后不会让母妃生下你

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

自从我被幽闭在流云殿以后,日子虽然无尽的寂寥,却也是无尽的安静,一眨眼就是几

个月过去,我所担心的事竟然迟迟不见一点动静,随着我的身子越来越沉,我也越来越觉得纳罕。

听外面进来送膳的奴才说,太后做主将紫芫踢封为从三品的婕好,并且,中宫令亦正式由紫芫掌管,听说英宏对这件事并无异议,只说一切听从太后的安排。

幽闭中的流云殿,已经是生人勿进般的冷僻,我突然这样安静下来,心里于很多事情,竟然都已经看得透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关于紫芫对我的背叛,我虽然依旧伤心痛苦不明白,可是恨她的心,已经渐渐的淡薄,以至于此时听人说起她时,我恍惚竟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

只有蒋秀,当听到这样塌天的大变故后,已是急得疯了,可是宫门深似海,又哪里是她随便能进得来的,幸好王文华暗里帮她带了信来给安槐,再由安槐安排送膳的人偷偷的将她的信埋在给我的饭食里送到我的手上。看看蒋秀的信,我不由深深庆幸,万幸啊,真的是万幸,她赶在这场大祸前出了宫,她如今到底是皇帝御旨赐婚的朝廷命­妇­,往日的主子无论犯了什么样的事儿,也不好再扯到她身上去。

烧了信,我心里深深的安慰,虽然只保住了她一个,但到底是好的!

蒋秀告诉我,虽然宫里出了变故,但是我的家人暂时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牵连,甚至于

我父亲手上现掌的权势,亦并没有被夺去,这个消息让我稍稍的放下心来,我虽然不明白是为着什么,但到底,我的娘一时之间不会有事了。

深秋的风吹在人身上,已经有了冷冷的寒意,想着许久未见的家人,我心思沉闷的在庭

院里一颗桂花树下不知道站了多久,小青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轻轻给我批上,柔声道,“小姐进去吧,这会儿风大了,着了凉就不好了."

我摇摇头不肯进屋,指着桂花树上开得金灿热烈的桂花对她笑道,“青儿你看,这桂花开得多好啊,也不知道这一季桂花开过了,还能不能再看到下一季吗?”

小青见我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刷的流了满眼的泪,她张口想说什么,被我止住,我清浅的笑道,“青儿,你别再安慰我了,很多事都是命里注定的,我只欣慰我到底是报了仇了去地下时,有睿儿在那里等着我,我不孤单。”

“小姐,”小青哭得更苦,我这一阵子已经看多了她的眼泪,当下也不管她,只是因着

脚酸了,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随意的四处张望,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一直的挪不动,只见位处于流云殿前面一个宫院里,那座高高的假山上有一个亭子,那亭子向来不起眼,然而今天,我分明看到,那上面有个月白­色­的身影,正面对着我这里,久久,久久的,不肯离去.

那个身影,那衣服的颜­色­,我都是那么的熟悉,是英宏!

他竟然偷偷的站在那里看我?

自从出事那日见过后,这几个月来,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以为,他应该再也不想见我了,他是那样的恨我,恨我的欺骗,恨我的伪善,恨我的算计.

是的,他一定是觉得我在算计他,他是那么的信我呵,可是,我却是如此的表里不一,当着他的面时温柔贤良,背过身来,我却是蛇蝎心肠,­阴­狠歹毒至极,用他的话说,我是那么的会演戏,骗了他,也骗了所有的人.

可是,他竟然还会站在那样一个地方,偷偷的只为看我一眼!

秋风更疾,终于,我拢一拢披风,缓缓起身,转头看小青时,她犹在落泪,我伸手轻轻的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笑道,“又不是今儿就死了,你这会子就哭,可不是太早了点儿。”

小青急得顾不得规矩,跺着脚向我吼了起来,“小姐总说这样的话儿,是好玩儿还是好听呢。”

我扑味的笑了,“不过是说着玩儿,看你急的,”说着拉了她的手进垦,在小青转身掩帘子时,我忍不住又向那个地方缥了一眼,只见秋风萧瑟中,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份外的落寞寂寥。

我狠下心不再看他,扶了小青的手进了内殿,因看天凉,靠窗的贵妃塌上已经铺了一块小毛毯,我腿脚酸麻,才在塌上坐下来,就见裁雪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我的脚边道,“娘娘这几天脚都有些肿呢,奴婢给娘娘用热水泡泡。”只这一句话,我竟然一点迹象没有的,喝业的就是满眼的泪,裁雪不禁吓了一跳,“娘娘。”

我转过头去,还是小青明白我,她轻轻对裁雪道,“我来吧,你去小厨房取点儿点心来,看着裁雪出去了,小青才边帮我的鞋袜解开边轻声道,“小姐是想起小茶了罢?"

我拭去睑上的泪,也不答她的话,微肿的脚浸在热暖的水里,紧绷的­精­神亦随之一缓,我背后靠着软垫,看着小青将我的脚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揉捏着,她神­色­凝重担忧的看着我,像是为我这样又哭又笑的情绪而苦恼,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般,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对我道,“小姐知道么?那周更衣,听说被太后下了懿旨,册为贵殡了。”

我却只是淡淡的一笑,道,“随她去."

我已经是这样的处境了,外面的宫妃谁浮谁沉,亦不再于我相­干­,只是,只是那英宏,他?

小青见我这样,也笑了,她随即又道,“可是就算是封为贵殡又能怎么样呢,听送东西进来的小常福说,皇上一句,今年江南有个地方闹了水灾,就将她的贵殡册封礼给免了,而且,那小常福还说,小姐被禁以后的日子里,皇上虽然偶尔也翻宫妃的牌子,可是翻来翻去,就是不翻那周氏的,那周氏虽然气,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将头天晚上才侍寝过的常才人寻了由头,打了一耳光,可怜那常才人,睑都被打得肿了,却硬是不敢吭声,反倒还跪在地上求那周氏别打疼了手。”

周氏的嚣张跋富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此时听小青这样说,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反觉得那常才人实在是可怜,她平日里也算是个­精­明的,却偏得罪了这样的人,周氏有太后这样的靠山,连皇上一时半会儿都憾不动的,她常才人除了谦卑乞怜,还能做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将手放在已微现的小腹上,疑惑道,“青儿,倒也奇怪,我原本料想这孩子荣寿宫那位是再不能容的,想着就算是生下来,荣寿宫那位是绝不会让我活着,我去了留下他来也是免不了遭荣寿宫那女人的暗手,所以,这孩子我也是不打算留的,送进来的饮食,我从来都是不防不备,可是,怎么竟然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小青听我这样一说,睑不由立时的就白了,她停下手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才道,“怎么小姐您,你竟然想要弄死这个孩子么?"

看着她又一副随时哭出来的表情,我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轻轻一拍她的手,慎道,“我只是抱了随他的命的心罢了,又不是刻意的要弄死他,你急什么?"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却又道,“我倒是听说,这才看守咱这里的人,是皇上亲自派的,最是贴心和可信,送进来的吃食,也是从进给皇上的膳食里,一分为二的,若是有毒,就要连皇上都得。”

她顿住不说,然而听在我的耳内,我却心情一阵激荡,想到在秋风里籍然伫立的那个落寞萧瑟的身影,我的心里仿佛被人拿了极细极细的刀子,缓缓慢慢的,来回割着。

到了年底里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了进来,紫芫病了。传进这个消息的竟然是瑛儿,自从我出事后,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然而此次不若往年,我是皇上亲自下旨幽闭的,她亦是无法可想,只好想方设法的打通关节,希望能得到点儿我的消息。

到了年底里的时候,英宏竟然翻了她的牌子,在她当晚被送到清心殿侍寝时,她长跪不起,死命的向英宏哀求,请求他应允她进来见我一面,据她说,英宏当时就刷的拉下了睑,她又惊又怕,却又不肯起身,过了很久后,英宏并没有怪罪她,就命她退出了。

说到这儿,瑛儿喜滋滋的说,“没想到今儿一大早,皇上身边的刘公公竟然就亲自过来传旨,说皇上允了,刘公公还将殡妾直送进门来,他才去了的。”

看见瑛儿,于我来说,实在是个意外之喜,然而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忧,道,“我这会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来,回头让荣寿宫那位知道了,以后只怕会对你?"

她低垂了头不语,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眼里却已经隐隐的有了泪,却答非所问的道,“姐姐竟然这样命苦,拢共两次身孕,却一次是在永巷里,这次又,”她停了一停,似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轻抚我的肚子,笑道“常言道,越是命贵的,在出生时才会遇些磨难,姐姐这个怕也是个皇子,说不定还是个太子命呢?"

我慌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急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想要我高兴,可怎么样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儿,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瑛儿这才省起,睑­色­顿时喇的白了,我忙又安抚她,“好在这屋子里现没什么人,以后去了别的地方要小心些才是,”瑛儿慌忙点头,她想了想,突然问我,“姐姐,你恨赵姐姐么?"

妹妹你… …

“紫芫?”我听她依然叫紫芫为姐姐,不由抬眼细细看了她一眼,瑛儿像是颇为为难,也颇为伤心的样子,见我用猜测的目光看向她,不觉竟然呜咽了起来,她将头转去了另一边,不肯让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都过去了,今天她不这样对我,我说不定哪天就也会栽在别人的手上,又有什么呢?”我的语气淡漠,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

她终于转过身来,向我道,“赵姐姐病了,听说病得很严重呢?"

“啊,”这倒是让我颇感意外的,“好好儿的,她得了什么病?"

瑛儿摇摇头,“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却怎么治也治不好,虽然用了许多汤药,可是竟然越治越重了,一个普通的风寒竟然治成这样儿?我不由皱眉,问瑛儿道,“皇上,皇上没有问问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瑛儿却又是摇头,“皇上不管的,”她这话,让我又是一阵诧异,“皇上不管?"

“是的,后宫里的事如今俱都是由太后处理了,无论是晋升宫妃,还是后宫事宜,只要太后说好的,皇上就一律没有异议,就连赵姐姐病得这样重了,想见皇上一面也不可得,皇上这一段时间竟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对了,还有呢,”瑛儿说到这里,突然加重的语气,神­色­间也比之前更是疑惑了起来,她道,“皇上虽然翻妃殡的绿头牌,可妃殡们暗里都说,被送进清心殿后,大都只是和皇上说几句话,有的甚至连话也没的说,被晾在一边­干­耗着,不过一时半刻的,就又被送了回去,如今这件事在暗地里都被传疯了,谁也不知道皇上这样做到底是为的什么?"

“竟有 ,这样的事么?”我也不觉得茫然起来,她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我疑惑

震惊,可是我转而一想,这样的事,又于我何­干­呢?

和瑛儿又说了些别的话,她看着我,每每就要流泪,全被我劝住了,颇有些好气又好笑,就仿佛,如今被幽闭的人是她,我倒是那无罪之身,这样的情形倒让我轻松自在的安慰着别人的。

送了瑛儿出去,小青感叹,“没想到瑛小主倒还记得小姐往日对她的情意呢,嗯,但愿她别像那姓赵的,狼心狗肺的不得好死。”

小青从小跟我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听她骂过这样的话,此时听来,不觉有些哑然,继而

道,“你也别骂她了,她病了,”说到这儿,我忽然一笑,“只怕,她的命还没有我长呢?"

小青一惊,急问,“为什么?"

我颓然而叹,“唉,一个普通的风寒,竟然就被治成了这样子,你只想一想,这宫里的太医是何等人物,若是正常的治,焉能如此?"

小青略略思索,道,“小姐是说,是荣寿宫那位下的手么?"

我点点头,“必定是她,你别看她先晋了赵紫芫为婕好,而自己的侄女只晋了贵殡,可是她这样做,焉知不是掩人耳目,并且紫芫为她出了力的,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在明里笼络紫芫,可是你细想想,凭着那姑侄两个的­性­子,会允许中宫令落在别人的手里么?”

说到这儿,我又是一叹,“她和我又不同,我当时有皇上站在我身边,而此时,她其实却是孤家寡人的啊,你没听瑛小主说么,她病了,想见皇上一面,却硬是不可得么?"

小青听了,细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意思,不由快意连连的起来,往地上狠狠的啤了一口,咬牙道,“活该。”

她这样的举止看在我的眼里,我暗暗摇头,想起紫芫,我在心里竟然忍不住隐隐的为她担心起来,刚才没有告诉瑛儿,实在是怕瑛儿忍不住了跑去告诉紫芫去,若果然是荣寿宫下的手,紫芫左右是躲不过的,相比于紫芫,瑛儿则向来良善单纯,偏又太重情意,这一点,从她到如今,尚口口声声的叫紫芫为姐姐就可以看得出来,是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被扯了进去.

而紫芫,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这就是她的命了!

京城地处北方,冬夜的风雪向来最是凛冽凶猛的,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而因为皇后和瑾夫人的丧制,虽然她们死法各异,一道鱿旨下来,皇宫里顿时冷冷清清,并不见有多少的喜庆的气氛了。

小青和裁雪说起此事时,我在边上听了暗笑,太后明里说的是皇后和瑾夫人两个,事实上她惦记的只是她的那个侄女罢了,我只是奇怪,正如瑛儿告诉我的,越来越多的消息传进来时,都说英宏竟然对后宫的事再也不闻不问,由着太后肆意而为。

可是就在太后在后宫里已经独手撑天的时候,我和我腹中的孩子竟然还是安然无恙,当

年我怀睿儿时,我是那样千防万防的,却到底还是中了别人的算计,而此时我不防不管了,却倒平安无事,难道说,太后竟然想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不成?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随即就推静了这个想法,先不说太后和我有这样深的仇怨,她甚至不是英宏的亲身母亲呵,无论是利益还是感情上,她都没有许我留下这个孩子的道理!

这样的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懒懒的靠在炭盆边看书去,小青怕我被炭味儿熏着,正往那炭盆里丢着梅花瓣儿,因着我肚子里的龙裔,此时我虽然是待罪之身,可吃的用的,却全是那最好的,说了要什么,奴才宫女们,也没有谁敢怠慢过,我除了不能出这流云殿,其余的,竟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突然想起,我皇贵妃的封号,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去掉的。

想到这里,我放下书来,缓缓的伸了伸腰,暖暖的炭火烘在我身上,有一股懒洋洋的舒服,不知道是书看得久了,还是想东西想得累,原本只是想合起眼歇一歇的,不知不觉间,仿佛竟睡着了。

恍惚里,有人轻轻摸我的头发,我不耐烦的皱着眉,却又不醒,过了一会,我的手又像是被握在了一个宽和温暖的大手里,又有一只手在我的腿脚上轻轻的摩掌着,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觉得心里一松,紧皱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就仿佛,是回到了娘的怀抱般,安心,踏实,就连呼吸里,亦带了丝丝甜香。

然而只是一瞬间,嗅进鼻子里的香气就让我脑子里猛的清醒,这是御用的龙涎香,普天

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是他!

心里如雷般轰鸣悸动,他手上的温柔让我的鼻子忍不住的要酸起来,可是我却一动也不动,我实在不愿让他知道我已经醒了,我实在不愿意和再他面对面,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隔阂和尴尬了。

强忍住让自己不翻身,呼吸也竭力平缓,身子却由于紧张,一下子绷紧了,我分明感觉

到在摩掌我腿脚的那只大手微微的一僵,然而只是很快的,手上的力度就又恢复了开始的温柔,轻轻的,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

又过了有很久的样子,我的身子因为长久的不敢静身而变得酸痛,放在我身上的那双手

才收了回去,却没有脚步声响起,屋子里静极了,隐隐只有一重一轻两个鼻息声。

终于,有脚步声向外走去,极轻,我却听得真真切切,等到门帘上的小银铃叮铃的一响

我这才身子一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却又忘了要翻身的事,脑子里只在想着,他作什么突然的过来,又想起他的手那么

的暖,那样轻柔的落在我的身上,仿沸,还是从前的样子,仿佛,那些事就没有发生过。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竟然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只恍惚当是做了一个梦

然而小青却喜滋滋的告诉我,“小姐睡了的时候,皇上来过了呢。”

英宏来过!我顿时一鄂,这才想起来自己半睡半醒时的那些印象,差一点,我就当那真是梦了。

小青犹自道,“听刘公公说,皇上是听太医回察说,小姐这几日的脚肿得不像样儿了,

皇上不放心,就来了。”

“哦,”我答得淡漠,“就算他来一次,或许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皇嗣罢了,有什么好

大惊小怪。”

“小姐这话没良心,”小青却有些恼了,她嘟着嘴红了眼睛,道,“皇上出去的时候,

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都红红的。”

我正对着镜子理着鬓边的碎发,因为身孕,我的头发已不复从前的黑亮油滑,­干­枯焦黄的纠结缠绕着,睑­色­亦是晦暗发黄,两颊边有暗褐­色­蝴媒样的斑痕,一块一块,将我原本白哲如玉的面颊印得如遭践踏过的宣纸,丑陋,憔悴。

有太医送进来的消痕去瘫的膏儿,当初小青要为我涂拭时,被我止了,我拿起那只­精­巧玲珑的小瓶子,看也不看,径直丢进了唾孟里,小青很是意外,急道,“咦,小姐 ?"

我拿起犀牛角的梳子,缓缓的梳看头发,淡淡道,“女子的容颜,不是用来获宠,就是

用来取悦心上人,这些如今于我,已经没有必要了。”

是没有必要了,我如今的作用,就只是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而已,太后竟然将靖海王都搬了出来,她是铁了心要取我的­性­命了,纵然我依旧是如花的风姿,落雁沉鱼的美艳,可到底已是乾坤难转了,就算英宏对我依旧情深难掩,可那是靖海王呵,纵然英宏贵为帝王,亦不得不为之忌惮的致命死|­茓­。

这一点,在英宏那天告诉我,藏在荣寿宫里另外一人是靖海王时,我就已经想得极清楚极明白了.

我并不怕死的,除了放不下宫墙外的家人和小青外,我已经无有牵挂,而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她)生下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他已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范围里的事了。最起码,他还有英宏能指望呢.

风雪愈发的大了,雪团子如棉花絮般的,扑扑的砸在窗户上,我起身到门边将帘子掀开一个角儿看出去,外面已经是白哗哗一片,那些难以见人的罪恶丑陋一时间被掩藏得千净而又彻底,就仿佛,这里从来都是这样的单纯.

我贪婪的看着,手轻轻抚着高隆的腹部,孩子,你若能顺利落地,明年此时,你该有多大了呢?

像是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悲伤,肚子里一阵翻转律动,那个小东西在我的手下竟然拳打脚踢起来,我脸上不由自主的溢起温暖的笑,轻拍着肚子,我喃喃笑道,“乖啦,就是母妃不在了,可父皇一定会疼你的,你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

转回身时,我吃惊的看见身后的宫人们此时竟然已经全都的泪流满面了,我却笑了,

你们哭什么,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早晚的事儿,不过是迟一天和早一天罢了。”

无视她们脸上的泪,我又回到炭盆前,拣起之前的那本书又看了起来,这段日子里,我见了她们太多的眼泪,而陡然间的,我就厌倦了,不是我心狠,这几年来,我流的泪还少吗,可是,又有什么用?

我只庆幸,我到底将当年逼得我亲手掐死睿儿的那两个人送上了黄泉路,我不后悔,若是再重新来过,我依旧会这样选择。

突然间,我就明白了当年皇后说的,若是她重新来过,她亦一样还会这样做。

原来,我和她竟是同一类的人!

太医掐着日子出,我的身孕会在三月里春暖花开时临盆,对于那样一个欣欣向荣,万物

新生的日子,我向来是欢喜的,虽然,今年的三月里,会有一天是我的忌辰。

过了年后,天气逐渐的暖和起来,随着我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对于我的淡然,小青也越来越心焦如焚,焦灼不安,终于有一天,她哭着对我道,“小姐,您求求皇上吧,咱别这样倔好吗?您只要求求皇上,将那前因后果跟他说清楚了,再服个软儿,皇上肯定会心软的,小姐。”

彼时,我正坐在院子里一株桃树下,手上拈着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那花的香气清新幽

淡,放到鼻下一嗅,只觉得头脑清明,神清气爽。

小青见我似听不听的,只管盯着手中的桃花看个不停,她一急之下,一把将那桃花从我手中扯落,她的眼里的全是泪,神情激动的冲着我喊,“小姐,都已经是临盆的时候了,您再不想办法,难道真的要等 ,”她猛的掩住口,脸­色­刷白,那个“死”字生生的被她咽了进去.

我依旧平静如水,仿沸她所说的,全都是不与自己相千般,轻轻抚一抚她的脸,我浅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求了有用吗?”缓缓的起身,再看一眼那满树清媚的花蕊,我轻声吟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真是好诗,今日有我和它人面桃花相映红,可不知,当以后它再妖烧在春风里的时候,可会有谁来站在这个地方,感叹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呢!

小青呆呆的站着,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自语着道,“怎么会呢,皇上是那么的爱小姐你啊,怎么会呢?”忽然,她尖声的叫了起来,“我就不信,皇上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姐你死看着她这样子,我心里刺刺的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想一想,­干­脆硬了心肠明说了,“皇上是明君,纵然他对我有再深的情意,可是我毒害宫妃,图谋人命,这样滔夭的罪恶,无论是国法还是家法,他都不能包在我,何况我的事又是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当场揭露了的,而太后为什么要选在那样的时候,就是逼着皇上无论是于公于私,都不能有包庇我的想法”说到这里,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她道,“所以,今后再别说这样的话,求和不求,都是一样的结果,咱们又何必到临了了,还失了志气,平白的留下那样的一个笑话来给别人看呢?”

小青不由彻底的绝望了,她大睁着空洞的眼睛,愣愣的看向我,喃喃道,“小姐,也就是说,咱们再没有活的可能了,是么?"

她脸­色­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将面临的死亡让她恐怖得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我心中不

忍,牵了她的手轻轻拍着,“你放心,我会想法儿,不让她们动你的。”

她却恍似未闻,依旧只是木木的神情,忽然,她一把甩开我的手,眼神奇怪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怎么小姐觉得小青是个贪生怕死之悲么?怎么小姐觉得您走了以后,我还会独活么?"

她这一句话,硬生生的将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目瞪口呆,小青是和我从小儿就在一起的,她­性­子温柔天真,却又很是个爱钻牛角尖认死理的主儿,她此时这样说了,那么,也一定就是这样想的。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喇的就是满身的冷汗,不行,我无论如何也要打消她这个念头,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比我小两岁,还正是双十年华呢,我在蒋秀出嫁时,心里亦暗暗的作了计较,只想等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再为她也寻一门好亲事,让蒋秀,小青小茶三个全都有个好结果,而我,亦算是了了一场心愿了。

可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几日,我竟然就已经从

高高在上的九霄云层跌落至地下卑贱的尘埃里,若不是我肚子里适时的怀此时,我坟头上的野草都已经老高了,若我还能有个坟头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睑上终于有了焦虑之­色­,如何能保留住小青,如何能使得当我死后

,太后不动她,而她自己也不会有寻死的心呢?

这仿佛是这世上最难的一个难题。甚至于我觉得,比此时我想保住自己的命还要无望的

,小青自从那日以后,她就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连话,也少了很多,每日里只是默默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睑­色­安详得仿佛从来就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过,那双曾经只是夭真和单纯的灵动无比的大眼里,此时已经满满都是坚毅和刚强,以及,对未来的坦然。

见我担忧时,她只是一笑,用手抚一抚我的肚子,笑道,“我不想了,就和小皇子一样听天由命罢。”

她这句话反倒让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虽只是刹那间的,却已被我牢牢抓住,我忽的起身,神情紧张的死死的盯着她不放,正在小青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我身子一沉,竟然稳稳的跪了她的面前.

小青这一吓非同小可,她使劲拉我不起,只好也扑通一声,和我面对面的跪下,抱着我的肩膀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小姐?

我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我忽儿一笑,“咱们两个从小一齐长大的,原就情同姐妹了既然这样,咱们两个­干­脆就向头碴了头,结拜成姐妹如何?" 小青愣了愣,她想不通怎么此时我竟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来,然而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再要说什么身份尊卑,亦是没有意义,于是,她只稍想了一下,就点了点,笑道,“既然如此,青儿就高攀了。”

我顿时高兴起来,拉着她的手和她并排跪着,向着纯洁千净的天空笑道,“咱们也别学那些老俗的一套,什么Сhā香点蜡的就都免了吧,对请天地为证就好。”

小青也点点头,笑道,“是啊,那些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正该摆出来的,该是自己

的心才是呢。”

于是,我们二人两手相牵,对着天地连着磕了三个头,然后,我们又彼此见礼,小青眼泛泪花,笑着唤我,“姐姐,”我的神情温婉,看着她的眼神亦只当她是个稚龄小妹般,满满都是怜借不舍,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的唤她,“妹妹 ,”然而我随之语气一凝,“妹妹,姐姐有件事,想来想去,除了妹妹,实在无人托付,不知道妹妹是否能帮姐姐这个忙?"

小青一愣,不禁问,“姐姐请说,是什么?"

我身子向后挪动几步,深深的看了小青一眼,就郑重的拜了下去,小青慌忙要阻止亦是不能够,连着三拜之后,我牵过她的手放在我高隆的肚子上,眼里已经是泪水凝然,“妹妹,姐姐并不怕死,可是若我死后,单剩了这孩子就太可怜了,皇上纵然疼他(她),可到底不能日日夜夜的将他(她)带在身边照顾,如此,不定哪天眼瞅不见的,这孩子就遭了别人的手了, ”这样说的时候,我已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我强自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了些,接看又道,“没有一个我放心的人在他(她)身边,我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呵,妹妹,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这孩子我就只有托付给你了,妹妹 。”

小青的脸上,手抖得不像样儿,早已经是泪水谤沱了,我的这一番话让她哭得几欲晕厥,覆在我腹部上的好半晌,她勉强止住哭声,硬咽了道,“姐姐放心,若小青果然能逃得过这一劫留下命来,纵然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人伤害到孩子。”

我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妹妹,谢谢 。”

抱着小青的肩膀,我终于稍稍的放下心来,虽然我尚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可以保住小青不受我牵连,可若她果然没有被处死,我此时能让她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到底也是好的.然而也不知道此时我给了她生的理由,若到头来上面一道旨意,执意要将她和我一道处死时,这样的结局对她,会不会变得残忍。

接来来的日子,我依旧焦躁不安着,却并不是因为这即将到来的生和死,我一天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小青无恙,我费尽心思的在谋算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太后不对小青下手,或许是我太过忧心焦虑的缘故,原本说是三月里就会临盆的孩儿,在桃花已经一片片落得尽了,枝条上的桃叶都开始伸腰的时候,尚没有一丝要降生的迹象。

以太医院院首的太医们,这几天整日都住在静延宫的偏殿里,每天十二个时辰,流云殿

偏角儿上的那间屋子里,随时都有他们的影子,小青告诉我,为了我腹中尚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龙种的安危,他们每个时辰轮换着在那间小屋子里值班的。

这一日轮到张才玉给我请脉,他细细的把完之后,向我笑道,“娘娘的脉搏平稳,放心罢。"

我抽回手,想了一想,道,“既是无碍,怎的却过了这么久?"

张才玉躬着身子笑着道,“娘娘不必担忧,这临盆的日子,略的时候,并不是绝对就说明了是在哪一夭的,或早半个月,不过是按着彤史推算出的或迟半个月,都是正常的。”

小青在边上啤了他一句,“那却又怎么说就是在三月里,眼瞧着这会子都是四月头

上了,”说到这里,小青眼神怪乖的斜盯着张才玉,“别是你们得了谁的我家小姐罢?"

张才玉被这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他慌忙跪倒,急急道,“青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已经下了严旨,若是龙裔有个好歹,整个太医院乃至整个静延宫内外服侍看守的奴才侍卫们,全都得给娘娘腹中的皇子陪葬的,臣等身家­性­命全都系于龙裔一身,是万万不敢有那样的想法的,”说到这里,他想想还觉得不够妥当,又道,“当然,就是皇上没有下这样的旨意,臣等也一样不会做出毒害龙裔这样伤夭害理的事来。”

我这才点一点头,佯装板了睑,喝住小青,道,“我进宫以来,一直都是张大人关照伺候,张大人从来都是极正直的人,哪里会像你说的,得了谁的好处来害我?"

小青垂下头来,轻轻的应了声,“是。”

等到张才玉退了出去,我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竟不知道英宏下过这样的旨意,以前只知道说要叫我宫里的宫人陪葬而已。看着小青,我微笑了道,“今儿倒被你套出这样一句话来呢,嗯,我可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明明太后已经一手遮天,而我的身孕竟然会平安无事,直到今天。”

小青也长嘘了一口气,“是呢,往日里我也是怎么样也想不通,却原来是皇上防得太紧的缘故,嗯,有皇上这样的旨意下来,无论太后是怎样的威逼利诱,亦不会有人听她的了,他们的脑袋可全都在姐姐身上挂着呢。”

是啊,”我亦忍不住的感叹,然而才想到英宏,我的心就深深的揪痛起来,真真是难

为他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是如此地步了,他却还这样的为我打算!

看看窗外流云殿高高的宫墙,我被囚在这个地方,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来,无论外面是怎样的风云突变,到我这里时,亦只剩了平静,安宁,纵然荣寿宫是那样的虎视吠耽,亦不得进流云殿来一步,我住的地方,从那天起,就已经成了铁桶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将我幽闭流云殿里,除了是形势所迫外,亦是在保护我和孩子呵!

当得知我的身子尚无临盆现象,我倒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只是我越来越不喜欢呆在里子里,除了睡觉,我都要在流云殿前的小院子里呆着,或弹琴,或作画,只是没有人知道,我会经常在没有注意的时候,眼光极快的向前面假山上的小亭子里一扫而过。

那亭子里却一直都是空空如也,事实上,在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过那个白­色­的身影再在那里出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算控制不住子的眼睛,就那么,不时缥过去。

虽然已经是四月初了,颗桃树下静静的弹着琴,然而晚春的傍晚,风吹在身上时,依旧丝丝如骨的凉,我坐在那琴声幽冷压抑,我忽然想起,当年在我进宫待选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是这样弹着琴,旁边是哭得如泪人般的娘,她惶恐担忧的说,“皇宫里是个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又说,“若是进了宫,只怕一生不得相见了罢!"

心里一阵发痛,娘说得果然对,这皇宫里果然是个不是人呆的地方,虽然后来又和她见过几面,但到底,到了今天这样永远诀别的时候了,我的消息娘想来亦早就知道了,这大半年以来,娘怕不知已经哭成什么样儿了。

娘,女儿不孝,小青过来将一件衣服来盖在我身上,轻声道,“姐姐,外面凉,回屋罢,”我摇摇头,命她退下,只是低垂着的眼里已经有水样的东西滴下来,冷冷的落在琴弦上,触手一片冷湿。

然而弹着弹着,身边忽然就静了下来,连空气里都仿佛是沉寂的,这样的安静到极致的

诡异气氛,让我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我突然双手一按琴弦,刷的起身站起,琴声这样乍然的一停,顿时发出一阵嗡嗡声,极其刺耳难听。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英宏,依旧是他最爱的月白­色­,清雅

高贵的一身装束,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深陷的眼窝,以及憔悴的睑­色­。

他不知道何时过来,背着手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眼神落寞寂寥,映着他身上的白衣,是无边的死一样的颜­色­。

我忽然嫣然而笑,慢慢的欲跪下去,语气平静无波的,“给皇上请安。”

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样的请安礼施起来颇为吃力,想是看着我这样笨拙的样子实在

不耐烦,他开了口,只是清冷的一个字,“免。”

我也就不再坚持,屈了屈膝,道,“谢皇上。”

他依旧没有半点怜香借玉的心思,亦不怜悯我是个即将临盆的人,就那么站着,然而我亦不觉得累,我的身子已经极沉了,只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恨绵绵无绝期呵,爱不能爱,恨,亦是难恨的。

我突然又想起那年,也是在这样的春天里,他带了我出宫回家,在我住过的抱水轩里,他情深意浓的对我发誓,“此生绝不负沈凝霜,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忽然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再自称臣妾,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不想再当他是帝王,我亦再不愿当自己是那一个被困在宫墙里任由命运的安排,浮沉难由己心的宫妃,我对他说“我,”往日,他就是这样要求我的。

他的眉头微微的一跳,意外的,他的睑上竟然有了丝笑意,“还问什么?总不过是

那样的原因。”

我倒愣了,万没想到他看得已经是这样的透彻,就在我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时,他却

反问,“你大约很想见赵婕好罢?你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你?"

我其实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然而他这样一说,我想了一想,倒笑了,于是点头,“是

传进来的消息是,紫芫的病一直都是好一阵,坏一阵,却又不死,可若说不死,却又和

死没有多远了,有不过靠那一口气吊着,仿佛只要谁气喘得大些了,她的那一点气息也就被吹没了。

英宏再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是瞧不出一丝端倪,终于,他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到了门口时,他却突然转身“若是身子抗得住,就去一次吧。

他这样突兀的一句,让我顿时呆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宏,他竟然许我

去见紫芫?

深夜,一顶青­色­的小轿将我从流云殿里悄悄抬出,轿夫们步履平稳快捷,脚下如飞,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祥芙宫,想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紫芫还没有睡着,当我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吃惊得大瞪了眼,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她的眼神一时竟然就像是凭空里遇见了鬼般。

因为她的病,跟来的人并不许我离她太近,我亦无所谓,远远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

紫芫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她艰难的抬手指着我,“你,你怎么来了?”

“皇上说,我定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背叛我,我说是,”我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亦并不正面的回答她的问题.

“皇上,”听我提到英宏,紫芫的手不由一颤,无力的垂落下来,她趴伏在床边,喘了半天方才道,“皇上,对你真是好呢?"

我的­唇­边有了丝丝讥讽的笑,好又有什么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不是他对我太好

,我又怎能招来这许多的祸事,我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除了小青,宫人都已全退了出去,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紫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高耸

的腹部,她的眼里满是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恨,又像是嫉妒,却又好像,里面还有一丝丝的欣慰,看在我的眼里,这样的复杂难懂,终于,她轻轻的笑了,“快生了罢!”

我抚一抚肚子,亦笑得轻柔,“那又怎么样呢,能不能活,活多久,都还不知道呢,"

抬眼看向紫芫,我笑得愈发的明媚,“这些都是妹妹所踢,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一边的小青此时已经气到发抖,她再也忍不住,流着泪指着紫芫咬牙道,“我家小姐一

向拿你当自己亲姐妹,你却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你,你,你活该今天得这样的报应,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这样恶毒的话骂出来,紫芫却仿若未闻,她定定的盯着我的睑,“姐姐,我知道你一

定会来问的?是呵,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好!"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空洞的穿过我的身体,看向一个虚无的地方,她的声音也像是被下了蛊般,飘忽似梦中吃语,“栩哥哥,若你知道,你今天最终落得自己一个人远走天涯不知道,当初你是否还会拒绝我?"

她这样轻缈的一声,传如我的耳内时,却仿沸是正风和日丽的时候,突然暴响的那一个

炸雷,不单是我,就连小青,也被震得跳了起来。

栩哥哥?你… … 你口中的栩哥哥,他… … 是谁?”我纵然已经修炼到生死不惧,然而在问着一句时,依旧是颤抖得说不连贯.

她只是缥了我一眼,就又将眼神落在了别处,只是语气里却有了丝讥讽,“栩哥哥是谁

,栩哥哥就是我的栩哥哥啊,”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忽然如春花灿开,瞬间百媚齐生,“栩哥哥貌比潘安,才华横溢,­性­情又最是谦和的,京城里的女孩儿,谁不知道他呵!"

“可是,他却只对我好,“她终于将目光转了回来,然而却一改方才的飘忽,热烈兴奋得像是两朵火焰,她掩嘴一笑道,“那一年,我和爹娘从江州来京城看外祖,京城好大好热闹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我背了爹娘偷偷的女扮男装了,跟着舅家的哥哥们出去玩,我舅家的哥哥和栩哥哥一向熟,每次出去时,舅家的表哥就都约上他,不过,栩哥哥可真是笨呢,见了我好几次了,他竟然都没看出来我是个女孩儿,我和他谈诗论词,有不懂的,他就教我,又说我的字太过­阴­柔,手把手的帮我纠正 。”

我的睑­色­越来越白,她虽然没有直接的告诉我那位栩哥哥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就是我的表哥裴栩安了。

“我喜欢上了他,背地里告诉娘,娘告诉了爹爹,爹爹也很高兴,说我要嫁他,他是当今宰相家的公子,人品又是一流,只是栩哥哥的家世是那样的显赫,爹爹担心若这样贸然去

提亲,会碰了钉子徒然的惹人笑话,于是,哥哥们去试探他的口风。”说到这里,紫芫突

然停住了,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里,看着我的眼里,有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她的语调慢慢的开始凄苦,“他对哥哥说,他是一定要娶一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妹妹的

除了这个妹妹,他谁都不要,哥哥听了这样的话,就没有再提我的事,爹和娘知道了,也就只有叹口气了事,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从那日以后,我的心里,就再装不下任何事任何人了!

我的眼里终于有泪滴下,为她,为栩表哥,也为自己,我从来不知道,栩表哥竟然这样跟别人说过,我也万万没想到,在紫芫的心里,竟然藏着这样深重的痛苦。我忽然想起,那年进宫参加数选时,尚在崇秀门外的广场上,她笑吟吟的过来问我,是否沈侍郎家的五小姐?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了!我又想起,那年端午时,传来消息说栩表哥成亲了,紫芫就在那个时候,病了好一段日子!原来,竟然是有如此的内情在里头.

“我心里不快活,可是我到底是生长在大家里的女孩儿,我怎么能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放在脸上呢,好容易鼓起勇气喜欢一个人,却原来人家的心里根本没有我,这样的被拒绝,我羞都羞死了,”说到这儿,紫芫愈发笑得凄凉,“这时候,太后要为皇上选秀,而我的名字,就在备选之内,不知道是不是外祖父和爹爹通融的结果,我竟然就上了由太后当面瓢选的名单了,当时我就在想,反正,栩哥哥是只要他那个妹妹的,那么,我就进宫做个殡妃也是不错,到底,没有嫁一个比他差的人去,可是,哥哥们却回来告诉说起,栩哥哥那几日天天借酒浇愁,后来有一天,他竟然跑去了自己的舅舅家,一改平日里的谦和,竟然和自己的舅舅大闹了一场,哥哥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过几天太后瓢选的名单里,是有你的名字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他一定要娶的妹妹,就是你。”

说出这个“你”的时候,紫芫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她任由脸上的泪水横流,接着道,“那时我并不嫉恨你,反而觉得你们两个可怜,其实我当时心里是祈祷着让你不会被太后选中的,那日你泼静茶碗在身上,我也已经能隐隐猜到你的用意,后来,太后只选了三个,我是真的为你,为栩哥哥高兴的。”

看着紫芫这样深浓的凄苦,我紧紧的握着拳头,嘴里有浓浓甜猩的味道,我这才知道,我的牙齿已经将­唇­咬破了,却不觉得疼,只是心里有一股气,死死的,死死的,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为着同一个人,相对着泪水长流,边上的小青也已经哭到声噎气堵,好半晌,紫芫才又幽幽的道,“可是呵,不知道老天爷是作弄你呢,还是要作弄我,太后竟然以那样的荣宠将你接进了宫,才进宫时,皇上对我原本也是怜借蜜爱的,又是因为你,皇上自见了你之后,慢慢的,我想要见他,竟然就那么的难了,可是我还是不恨你,甚至于,我和你是那么的好,什么话,什么事,我都肯和你说,只因为,你是他喜欢的,所以,我就喜欢。

边上的小青不觉打断,“既然是这样?那你还… … ?"

紫芫的睑­色­顿时一变,语气冷了起来,她并不看小青,只冰冷的对我道,“我知道你会问我这个,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为救你连­性­命都不顾了之后,换来的,却是你的日渐冷漠,你被皇上接回宫以后,先是婕好,后是昭仪,接着又是正二品妃,你是那么的风光日劲,权势荣宠一路扶摇直上,而我,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殡,被遗落在这样一个偏僻寂寞的地方,自生自灭,无人问津,我原本是那么的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傻,情也好,爱也罢,在你的面前,我总是一无所有,我不是可以争的,可是,我都成全了你。”

… … 紫芫,”她的睑已经在我的泪水里模糊,真没想到,我的存在对她的伤害竟然是那样的大,我也从来不知道,她往日对我的好,其实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成全了我,但是,每次我有事时,她是真的就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的呵.

“不要这样叫我,”她的语气凉薄,“当我发觉自己其实是在拿一个同样利欲熏心的人时,我就开始恨你,我才深深的后悔,我当年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抢,而此时你竟然又假惺惺的过来跟我说,你之所以冷落我,其实只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赵紫芫了,我不再相信你,这一点,在你毒杀了瑾夫人后,要我去打探众宫妃的口风时,我更加的确定。”

她的话让我的心越来越凉,原来如此,原来她的背叛,竟然是因为有这样深重的一限,她不再信我,她认定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一场利用,我的苦心经营,到头来只是伤了她的心,或许,真的是我错了,我根本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这样寂寞森冷的宫墙里,我生生的冷了那样一颗原本滚烫火热的心。

可是,我并不后悔,纵然到如今,得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告诉紫芫,我不恨她,紫芫顿时愣了,她呆呆的看着我,好半晌,着头,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忽然,她的神情一冷,她才不敢相信的摇侧目道,“你又在骗我?"

我苦笑着摇头,“我是将死的人了,作什么要骗你。”

她久久的盯着我,无血­色­的­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齿印,突然,她也轻笑起来,“我原本以为,将你毒害瑾夫人的事告诉太后,我就是大大的有功之人,太后定然不会亏待我,你死后,宫里的风头纵然不是我最大,却也不会太差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到头来,我机关算尽,却只是成了别人的踏脚石,你说你是将死的人,我么,想来也是活不过多远去的了。”

我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心里虽然已经隐隐猜到,却依旧禁不住心里突突一跳,脱口道,“你说什么?"

“你那么聪明,却还要问么?”她轻轻的将手伸向我的方向,那曾经如白玉般的皓腕玉手此时已经是稿木般的枯瑟,她凄然的笑,里下了东西,太医来治时,却全都只说是风寒,“太后明里将我晋为婕好”

我更是心惊,“你知道?"

“是,我知道,可是我不说,因为说也无用,我曾经想着将此事察告皇上,可是,皇上不肯来见我 ,”紫芫的语气里终于带了硬咽,像一只被伤到极至的猫般,她看着我流泪,眼里看不出是恨还是侮,“肯定是因为我在太后面前告了你的原因,皇上从心底里已是厌弃了我,纵然我立时就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我,一眼都不会,”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神情已近癫狂“既然他们都不再想要我活着了,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却久久无言,紫芫只当抱住了太后就能一路直上,她以为只要太后欢喜了,皇帝就也

会欢喜,可是她哪里知道,太后和皇帝早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了,梅贵太妃,瑾夫人的浮沉,枯禅大师,太后的病幽,国舅府的乱覆,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都不知道呵。

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这是我和她,都没有想到的,真是做了别人的踏脚石而已。事

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还是我的错?

天已近四更,外面隐约传来报平安的梆鼓声,有宫人进来催,我起身,再看了她最后一

眼,扶了小青的手转身时,却听紫芫陡的一声凄厉的叫,“来生不要让我遇见你。”

我的头嗡嗡的响,心砰砰急跳得像是立时就要从喉咙口里跳了出来,她这样的绝望的恨,让我恨不得立时就能离得远远的,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我才走到院子里时,我只觉得肚子里突然的一阵坠痛,让我忍不住的身子一顿,我赶忙用手捂住肚子,小青一惊,忙问,“姐姐怎么了?"

我深深的缓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好些,空气里有花的香味,是那么的清新沁人,我再回头看一眼紫芫窗上飘忽明灭的灯光,心里这才无尽的酸楚起来,当年的情景犹自历历在目,青柳,花枝,蝴蝶,无限的旺盛终于全都成了烟了。

轿子一如来时的平缓快捷,走在回流云殿的路上,大约是因为轿子的颤动,我的肚子再

一次的痛了起来,不同于方才的,这次的痛如潮水般汹涌,一阵连着一阵,迟迟不去,我的额上已经忍得满满的全是汗,心里只盼着那轿子快些,再快些,好早些回到流云殿里歇下来。

平日里极短的路程,今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的般,连绵无尽头,好容易轿子停下时,

我已经疼得浑身颤抖,连唤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宫人掀开帘子,小青伸双手过来扶我,我勉强起身下轿,然而双腿绵软无力,不由身子一软,直直的就向地面坠去.小青这一吓非同小可,尖叫一声慌忙来抱,我的身子笨拙沉重,她一把没有抱住,顿时我整个身子全都扑跌在她身上,我的呻吟声混着她和边上众宫人的尖叫,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经这一撞,我的肚子疼得更是厉害,挣扎着要爬起时,忽然只觉得哗啦一声,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双腿间呼的流下,瞬间浸湿了衣裙。小青尚在我的身下,她察觉到我的异样,手一摸竟然是满手的湿热,灯笼下看不清楚,她又惊又吓,登时叫了起来,“不好了,小姐身上流血了。

这一声似在正慌忙的宫人耳里又炸了一个响雷,众宫人顾不得规矩尊卑,死命的将我抬起扶入屋子里去,那边就有人忙不迭的去请太医,太医闻报也吓得什么似的,慌不迭的赶来,太医院的院首亲自一把脉,顿时跳起,“不好,娘娘惊了胎气,要临盆了。”

这一声下来,屋子里立时就忙乱起来,先前早就预备好的三位稳婆迅速被传进流云殿,

我的衣服被换成了极轻便简单的襄衣,靠躺在两床厚软的被子上,小青端来一碗参汤,努力的想要喂我喝下,边喂边道,“小姐别怕,已经有人回皇上去了。”

我满身满睑的汗,虽然不是头生子,可剧烈的疼痛依旧让我的身子止不住的痉挛抽搐,才喝了几口的参汤“哇”的全吐在了小青的裙子上,年纪大些的那个稳婆慌忙抱着我的身子,连声道,“娘娘这会子千万别用力,孩子还要等一会儿才生呢,"

然而她们说的什么我虽然有听到,可是脑子里却已没有领会的能力了,身子像是被撕裂

了般的,四肢百骸都在节节断开,我终于痛到喊出声来。在我脚边的那个稳婆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压着嗓子悄声对抱着我的老稳婆道,“不好,大姐,娘娘的胎水已经破掉了呢?"

那老稳婆的身子明显的一抖,“什么?”她们不敢大声,唯恐惊了我,眼­色­交流下,我

身边就有人点起了催生的艾草,又被硬灌了一碗药进去,不过一会儿,肚子就疼得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稳婆的手不停的在我的肚子上用力的揉,边揉边喊,“娘娘快用力,娘娘用力。

我渐渐的开始听不见身边的声音,身子无力疲软得不想再动,肚子上的痛好像也没有那

么强烈了,隐约只见周围的人影不停的晃,有深浓的困意袭来,我的眼前也慢慢的模糊起来。忽然间,我的身子被人猛烈的晃,有人在我耳边大声的喊,“娘娘不能睡啊,娘娘快醒

醒,”我勉强的睁一睁眼,又要闭上,身边已经渐渐的有了哭音,然而才只是一声,就被

人厉声的喝止,“大胆,好端端的哭什么,是要招晦气么?出去自己掌嘴二十 。”

我又恍惚听见有人在我脚边惊呼一声,“呀,是脚先出来”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人用手死命的捂住了嘴,住的一阵颤抖,她轻喝了一声,“别慌。”

我虽然神智迷离,却依旧能感觉得到有苦涩的液体被强行的灌进我的口里,不时的顺着口角流下,浸得我的胸前一片凉湿,然而亦没有人顾得上,重子里的人突然间全都沉默了,准一不断的脚步声,和布巾子在水里搓洗得哗啦啦的声音,我的鼻子里满是甜腻的血猩之气,我大张着口,拼命的想要吸一口千净的气,却终于还是不可得。

外面有人在拼命的劝着谁,我隐约听到一声,“不能进,男人的脚重, 产­妇­血猩 ,”我努力的想要听得清楚点儿,可是逐渐模糊的神智,到底还是让我要昏沉了过去。

睡得极沉,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似的,这一睡下去,就连梦也是没有的,仿佛是过了一世那样久,久得都不愿睁开眼来。魂魄有一瞬间的游离,身体疲累得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烛光刺得我甫睁开的双眼涩涩发痛,下意识地伸手要挡,已听得小青的声音欢喜的叫了起来,“小姐醒了!"

努力的看着屋子里的人,神智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小青又哭又笑的道,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呢?"

我正在想着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边一个­奶­娘抱了个黄|­色­锦缎抱着的什么过来向我笑道“娘娘请瞧,是个小皇子呢。”

小青喜滋滋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送到我的面前,笑道,“小姐快看,小皇子长得俊不

我终于想起,我正是在临盆的时候,可是 ?

“小姐晕过去了,大家都吓得什么似的,到底还是那老燎燎厉害,在天亮的时候,终于

让小皇子和娘娘呣子平安了,”说到这个,小青的眼睛止不住的又红了起来。

我示意宫人扶我靠坐起来,对小青慢慢开口,“我抱抱。”小青赶紧将孩子放在我的手里,却到底不放心,犹自在边上用手托着,我也就由着她,顾自贪婪的看向孩子,这个软软的孩子,身量要比睿儿出生时还小些。小小的身子,纤细的手指,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光线。

我忍不住的去亲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想想亦真真是好笑的,我两次生子,都是罪囚的身份,不同的只是上次是在永巷里,而这次是在流云殿,只是,这一次要好了许多,有无数的太医稳婆宫人等在边上提着命伺侯着。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若说上一次心里还有个指望,这一次,却是连指望都没有了的

小青怕我累,不过一会,就将孩子从我手里抱过去交过­奶­­奶­,她端过一碗莲子汤来喂我

然而我的脑子里正纠结烦闷不已,只吃了几口就住了,想了一想,我问她,“皇上来过么?

小青点点头,“皇上听了信儿当时就赶来了执意要进来看你,好几个奴才下死命的才拖住了

小姐晕迷的时候,皇上在外面眼都红了。

小青的眼睛亦忍不住红了起来,歇了一歇,她又道,想是当时的情形极是牵心的,说到这个,“皇上在外面一直守到了天亮,甚至,下旨免了今儿的早朝,小皇子平安降生之后,皇上又等着屋子里收拾了,他进来看了小姐,这才去了,临走还吩咐说,一有什么事就赶紧去报。”

“宏,”我顿时想起在昏迷恍惚里听到的,心里一酸,忍不住的满是籍然,眼里­干­涩,却怎么也没有泪了,深深的吸一口气,我苦苦一笑了又道,“小皇子出生,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罢?"

小青的睑­色­顿时一阵发白,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跟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

竭力的压抑着什么,我命­奶­娘宫人等全都退了,这才牵了她的衣袖轻轻的一拉,道,“青儿,这会子不是难过的时候。”

这会子是什么?我亦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我也就没有了庇佑,太后正等着这一刻呢。而既然我已经所剩时间不多,就绝不能将时间浪费在难过伤感上。

小青转过身的时候,睑上已经是潮湿一片,她尖声叫道,“姐姐为皇家生下目前唯一的

皇子,其功足可以抵过了呵,皇上对姐姐又是这样儿的心,我就不信,皇上救不了姐姐你,皇上一定会救姐姐,一定会的。”

她颤抖着身子跪在我的床前,伏在我的腿上,哭声里是真正的绝望,终于,到了要面对

的时候了,随着孩子的降生,我死的日子也就近了。

我死死的咬着­唇­,不肯让眼里的泪流出来,看着小青,我强自镇定了道,“快命人去请

皇上来,我有事要说,快。”

小青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只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不敢多问,就急忙起身出去,我

软软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双眼微合,一边养神,一边在想着一会儿英宏来了,我该怎么说?小青再进来时,我扶着她的手强撑着要起身,小青唬了一跳,急道,“姐姐,你才生产

过的,你不能起来啊。”

我淡淡的一笑,语调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左不过就是这几天了,还管这

月子不月子的事作什么。”

不去看小青的泪眼,我让她服侍我净了面,束了,换一身千净的衣服,上下收拾得清爽了,又命她帮我将头发梳得整齐了,用一根发带这才坐在贵妃塌上,靠着小青的身子养神等着。

待听到御撵上的紫金铃声在外面响起,我扶着小青吃力的走到门边跪下,只是一会 ,就见帘子掀开,一双用金线绣了龙缎面靴出现在我眼前,我缓缓的俯下身去,轻而恭敬的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那双靴子的主人默不作声的在我面前只稍稍停了一刻,就走到座椅上坐下,他停了一停

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的道,“起吧。”

我在那样艰难的生产之后,身子虚脱如面条般的绵软无力,强撑着在地上跪了这一会儿,冷汗就已将我的贴身小衣浸得湿透了,听他说一声“起,”我勉强的又撑着俯身谢恩,要起身时,却已经无论如何也没了力气,小青感受到我身上的战栗,她伸双手在我的肋下,下死命的将我托了起来。

靠着小青的手,我抬眼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去,他的面­色­依旧清冷,就仿佛,昨天夜里那个激动狂乱的声音从来都不是出自他的口,他看向我,极淡薄的语气,“说你请朕来有事要说?"

他的脸­色­语气全都是疏冷而客气的,就仿佛我和他只是相对而坐的一对商人,为了利益又或者是为着别的什么,在寒暄着。

我浅浅而笑,“臣妾以待罪之身,斗胆请皇上来,实是有一事相求,不敢说请皇上念着

夫妻之情,只求看在这孩子的份儿上,了臣妾这个心愿。”

说完,扶着小青的手,我又极恭敬的缓缓跪了下去,连连的磕了两个头。

他不说话,沉重的呼吸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终于,他道,“你说。”

我强忍着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挺得直了,仰脸看向英宏,“臣妾临死前,我到底忍不住,放不下这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他… … 他… … ,”说到这里,英宏的睑抽搐起来,他的眼里隐隐的有了伤痛,看着我时,像是有一把火,有恨,也有无奈,他咬了牙,“朕的儿子,还有谁敢欺凌他?"

我不觉凄然而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已是带了几分嘲弄,“皇上忘了睿儿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极大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他顿时僵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的,狰狞森冷,小青被他这副神情吓得一抖,不由往我的身后躲去。

沉默良久,他终于无力的开了口,“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臣妾想将这孩子托付给一个人,请皇上成全。”

“谁?"

“瑛常在,”我果断毅然的说出来,看着英宏,我接着道,“大肃朝的规矩,皇子若是

年幼时失了母亲,就要由别的宫妃来养护,而如今满宫的殡妃里,若说有谁会将这孩子是真真正正的视为己出的,就只有她了,孩子只有交给她,臣妾走在黄泉路时,也是笑着的."

说到这里,我重新深深的拜下,“臣妾就这一点心愿,请皇上一定成全。”

他默然的坐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此时已经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了,一半是因为坚

持,一半是因为虚脱.

突然,他猛的站起,几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胳膊死命的一拎,我没有防备,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就整个人被他提在了手里,他的眼里全是愤怨的怒火,咬了牙一字一字的,“今夭这样的结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又何必牵挂这个,担心那个,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他这样的暴怒,像是立时就要将我吃了般。

小青吓得疯了,又不敢来拉,只得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着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我家小姐也是没办法啊,是她们 ,是她们先害我家小姐的 。”

小青的话仿沸是在烈火上又狠狠的浇了一瓢油,他紧抓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急,他直逼

着我的眼睛,语气里满是狂乱,“那为什么不告诉朕,你为什么不说?"

不知道是因为胳膊上的痛,还是因为他说这样的话,看着他既怒且伤的睑,他是那么的

怨我,怨我做了这样残虐的事,平白周顾了他对我那样深的信任和爱恋,也让彼此,全都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我忍了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刷的就流了满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冷冷的笑了起来,皇上,告诉你有用吗?”突然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死命的一挣,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语调­阴­冷,字字清晰,“皇上是英明天子,从来不会为个人的恩怨而不顾江山社稷,百姓黎民,就算是残害皇长子这样足以诛灭九族的罪,临了也不过是个幽禁,”满意看着英宏睑上的血­色­一点点流失,我的心里禁不住快意连连,“臣妾却只是个生活在权势欲望夹缝里的小小女子,江山社稷也罢,黎民百姓也罢,从来不和臣妾有什么相­干­,在这样的地方活着,我若不用这样的手段保护自己,只怕,臣妾坟头上的草都有皇上的腰高了。”

英宏的手慢慢,慢慢的松开,他无力的向后退了一步,我的这些话全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再看着我时,他的眼里已是满满的歉疚,对着我睑上的泪,他不由自主的抬手要来擦,却又

停住,那只曾经带给我许多温暖许多爱怜的大手,就那么僵直的停在半空里,久久的不动。

终于,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凝霜,是 ,是我亏欠了你 。”

他又只以“我”自称,每每对我柔情满怀时,他总是这样,在我被幽禁在流云殿以后,

我就再没有见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过,这一声,恍若隔世!

他突然泄漏的温柔,让我的心里陡然而酸,有多久了呵,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再也听不到他这样的声音。

我的世界一片冰冷,冷到无论我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伤害,我忍不住就想依进他的怀里去,总能在他的怀抱里寻到些许慰褚。

我差一点就这样做了,我脚步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然而只是一步,我就硬生生的逼

自己止了脚步,他的怀抱太过温暖,我怕自己会沉酒进去,从而留恋,从而,不能从容离去,如死亡已经是不能扭转的乾坤,我就万不能让自己背负太多的不舍。

我凄然而笑,语调平淡,“皇上不必如此自责,不过是各人做各人的事罢了,巨妾不怨皇上,臣妾只求皇上能应允臣妾的请求,将孩儿交给瑛常在照顾,”说到这儿,我又指着一边的小青,“青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我的孩子也就跟她的一般,就让她跟在瑛常在身边,贴身服侍小皇子罢。”

我这样郑重其事的求他,只要他一点头,那就是金口玉言了,如此,在我去时,太后就

不能将她一起处死,而至于以后怎样,就只能看她的命了,我只能保她一时是一时。

缓缓的,英宏将手轻轻放在的发上,他是那样的无力悲伤,“凝霜。”他手上熟悉的温度,让我的心里一阵轻颤,我强忍着不肯表露在脸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他满脸的伤痛内疚,就仿佛,实在是他亲手将刀子放在我的脖子上一般.我又催着他,“皇上?"

他迟迟不肯开口,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痛苦,这样的决定何

其艰难呵,只要一点头,就已经明白的表示,他真的已经放弃了我.然而,再怎么样的挣扎,到底还是要面对,他终于开口时,却是,“朕的孩儿,怎能交给一个小小的常在抚育。”

我心里顿时一惊,怎么,他不肯么?他方才眼里的柔情愧借,难道,竟然是假的?

正惊慌绝望的时候,他却又对守在外面的刘喜吩咐,“传,听玉小筑的瑛昭仪。”

他这样的反复,倒让我愣了,只是那一声“瑛昭仪”我却是听得极清楚,心里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样的意思,我忘了身子的疲软无力,就要跪下谢恩,他扶我,像往日那样的拥我进怀里,我才一抬头,就觉得有热热的一滴水样的东西落在我的睑上,他竟然流了泪,他的下颧顶在我的额头上,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嘶哑悲苦,无力而又悲哀,他问,“凝霜,你还有什么要说,你,你只管说?"

我靠在他的胸前无声的流泪,我知道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方才向小青问起太后时,小

青的神情就已经告诉了我,在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太后必定已经下了要我死的懿旨,肯定又是英宏,是他强争了将我留到现在。

然而就如方才对小青说的那样,此时已经没有难过伤感的时间了,我吸了吸气,在英宏

的耳边硬咽了道,“那些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不敢求皇上宽赦臣妾的家人,流放也好,为奴也罢,臣妾只求皇上能够留他们一命。”

英宏拥着我的手臂紧了又紧,口里呜呜的说不出话来,我的脸上不知道是他的泪水还是我的,潮湿狼藉一片,然而我知道,他已是允了,有他这样一句话,我这才深深,深深的放下心来,当初的良昭仪,皇后已经瑾夫人俱都没有祸及到家人­性­命,今日他这样的对我,想来,我的家人亦并不会有太坏的处境。

外面有人轻声的回察,“昭仪娘娘到了。”

英宏并不放开我,声音一扬,“传。”因此时正是半夜,梳了正式的发鬓,急促之间,瑛儿并没有着正三品的昭仪品服,只穿一身稍正统些的宫慌慌张张的进门一跪,口呼,“殡妾见过皇上皇贵妃,给皇上皇贵妃请安。”

英宏轻轻的说了一个“免,”他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缓缓的松了手,转身站到了一边

小青过去扶起瑛儿,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的,“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这样半夜的变故,让瑛儿颇感惊慌疑惑,她慌忙扶住小青,抬头见我们全都是双眼红肿,她是知道我的处境的,顿时惊急了起来,连声道“不敢当,”脱口道,“姐姐,你?

转头看看英宏,她生生的将到口边的询问咽了回去,只是她的意思我如何不知,强挤了

笑出来,我道,“恭喜妹妹晋位昭仪。”说完,不待她开口,我亲手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后退几步,郑重的敛袂大礼而拜,瑛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姐姐快起来 。

她顾不得规矩,腾的站起身子双手来扶,口里急急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的身子死命的往地上坠着不肯依,她愈发的急,不由也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这到底是怎么了,姐姐,你。”

那边小青再也忍不住,哭得瘫软在了地上,“昭仪娘娘,您别推了,就受我家小姐这一

拜吧。我家小姐有事要求您呢。”

瑛儿当下只得一边连连的点头,“姐姐但有所吩咐,瑛儿万死不辞。一边死命的用手抱着我,眼里的泪如珍珠般滚落,我欣慰的笑,对着外面吩咐一声,道,“抱进来。”

帘子一掀,儿吃饱了­奶­,­奶­娘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儿进来,小青赶忙过去接了,双手托到我的跟前,正睡得香,我贪婪的看了又看,这样娇娇小小的小东西,我多想一生一世,

孩都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呵!

瑛儿看了小皇子,脸上顿时满满的全是怜爱,她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夸道“小皇子生得好俊,长得真像皇上,”她又笑着向我恭喜,“殡妾恭喜娘娘得小皇子。”

我伸手将孩儿接过来,双手捧送到瑛儿的面前,凄婉而笑,只有将他交给妹妹照顾,

我的语气轻柔和缓,“如今见妹妹这样喜爱他,道,“我临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孩子,我方才能走得安心,再看了我也放心了。”

瑛的脸都白了,她又像是惊喜又像是不信,呆愣愣的看着我,不敢相信道,“姐姐,要将小皇子托付给殡妾?"

要知道,这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呵,身份之尊贵,实是令人难以仰望,虽然说抚育他时,其间有着万分的艰辛和危险,然而随之带来的地位尊崇,亦是难以言喻的呵,她此时才明白,为何会在半夜里,英宏无缘由的一道旨意,将她由一个地位卑下默默无闻的从六品常在册封为正三品的昭仪,这样大的晋位,就算是我当年,亦没有这样大的跨度呵。

这在今天以前,太后命周贵殡抚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一直以为,若我果然死了从此母由子贵,正位中宫,再命宫妃严守秘密,这孩子也必定会是被若以后皇上没有其他的皇子,这孩子将来继承了皇位,周贵殡可就是太后了。可是,如今却是 ?

看着她这样犹豫不信的样子,我却以为她是怕,语气不由苦涩起来,“怎么,妹妹你不愿?"

虽然抚育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尊崇的地位,可是,这一路上的凶险其实是要比那荣耀风光多太多的,若她怕,亦是情有可原。

然而,我却总是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果然,她只是稍愣了一下,就稳稳的将孩子接在了怀里,她的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坚毅,“竟然姐姐信我,那么从今以后,我等当竭力保小皇子平安,小皇子在我在,若小皇子有个什么,我必定以死谢罪。”

她又扶住我不让我再拜谢她,流泪硬咽道,“其实,皇上对姐姐的心,姐姐是知道的,

有皇上在,姐姐一定没事。”

她怀抱孩儿,跪看膝行向英宏,连磕了几个头,呜咽看对英宏求道,“皇上,臣妾和小皇子一起,求皇上救救姐姐,姐姐当日那样的行为实在是被她们逼迫所至啊。”

而我也不阻止她,又跪又哭的折腾到现在,我的身子终于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后

靠在小青的怀里,我只觉得,连动一下,也是不能够的了。

英宏一直都背着身子站着,此时被瑛儿这样又哭又求,我分明看见他的背在微微的颤抖

,好容易,他才缓缓开口吩咐道,却是,“皇贵妃累了,昭仪带着小皇子去歇着罢,”他一指小青,“你也跟着去,今后,就跟在昭仪身边贴身伺候小皇子罢。”

小青的身子一僵,她的睑上慢慢的绝望起来,她转过头来,哀哀的看着我,轻声的唤,

“小姐。”

我浅笑着摇摇头,“青儿,拜托。”

那边有宫人进来搀起瑛儿,­奶­娘要来抱孩子时,却被瑛儿避开,她冷然道,“我自己来

小青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咚咚的向我和英宏连拜了三拜,轻声的一句,“皇上保重,小姐 ,保重,奴婢告退."

我看着她这样的故作坚强,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的揪了又放,放了又揪,可是我知道

终有道别的时候,如此,也好。

待得她们全都退了,英宏过来,亲手抱了我上床,这一夜,他就和着衣裳躺在我身边,直到天亮。

不知道是因为卸下了全部的心思,还是因为累,这一觉,我睡得极沉,醒来时,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身边只有裁雪贴身陪着我,见我醒了,她慌忙扶我靠起身子,又不让我下床,领了宫人就在床边伺候我洗了睑,又用青盐擦了牙,紧跟着端上一碗红枣汤来,一勺一勺的喂我。

我见她的手不停的轻微颤抖着,知道她的心里此时必定也是极难受的,于是我微微笑了

调侃道,“你不用怕,我去之前,会请求皇上将你们这帮子旧人全都安排个好去处的。”

裁雪再忍不住眼里的泪,她硬咽了道,“谢娘娘恩典,只是奴婢却并不是为着这个,"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我,“奴婢服侍娘娘几年了,娘娘对奴婢们从来都是极良善亲和的,如今却落得 ?”她吸一吸气,又道,“奴婢只是心里太难过 。”

她的额角有细碎的头发散落,我轻轻的伸过手去,为她掠好,浅笑道,“傻孩子,常言道,夭下无不散的宴常,你再熬几年就能回家去了的,以后好好儿的过自己的日子,别想着我这个倒霉晦气的人。”

她却倔强的一偏头,“娘娘才不是倒霉晦气的人,娘娘是被人害的,太后,”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住,到底有点儿不敢开口。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道,“太后下了懿旨,要我早早儿自裁,是不?"

裁雪见我竟然知道,她捂着嘴,眼里的泪更是汹涌,身子猛烈的颤抖着,手里的红枣汤已是洒了大半,“娘娘"

我正要劝她,却听外面有人轻声的回,“娘娘,刘喜公公来了,求见娘娘呢。”

裁雪一听,赶紧起身收拾了,又慌不迭的擦去眼泪,低着头退到了边上,我倒笑了,向

她点了点头,这才扬声道,“快请.

刘喜恭恭敬敬的进来,他并没有因为我是将死之人而轻慢我,依旧极恭谨的给我见了礼,这才双手递上一封明黄|­色­的笺纸,道,“皇上有旨,请娘娘为刚刚出生的小太子起名。”

“小太子?”我冷不防间,顿时吓了一跳.

“正是,皇上已经颁布朝臣,要将才出世的小皇子册封为太子。”我愣愣的坐着,心里又酸又苦又甜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味道,做这样的事来,必定是为了让我在临死前,心里安慰呵.

“可是,小皇子还是那么的小?”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到底是我的孩子,又是才

出生,若此时就已经圣宠太过,会不会为他带来祸患。

刘喜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他淡淡的回,“娘娘请放心,宫里为权为势尔寞我诈的太多,实在是令人发指,皇上一早就已经下了旨意,说小太子若一旦天折,定要整个后宫为他陪葬。”

我心里突的一跳,撇眉道,“这样的旨意,会不会太过了,一旦落人口实,那可是大大心里着实疑惑,英宏难道不怕靖海王拿来大做文章?

见我这样说,刘喜不由连看了我几眼,像是欲言又止,我见他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的样子,忍不住催道,“刘总管,我如今已是这样儿了,要是有什么,你不用瑞我?"

“奴才只是怕娘娘听了生气,”刘喜的语气亦不觉哀婉,他缓声的道,“皇上在旨意上

说,皇贵妃沈氏,为私欲而行毒为,实在是大逆不道,赐死。当为后宫之戒,今夺去皇贵妃位分封号”说到这儿,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又接着道“圣旨还说,从今后,宫里为权为势尔真我诈的事绝对不许再有,小太子若一旦天折,定要整个后宫都为他陪葬。”

听了这样完整的旨意,我不但不恼,反而深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英宏到底还是聪明的

他为了不落人话柄,为了让太后靖海王等人无话可说,旨意的开头故意的先将我重重疡斥,

再话风一转,用那样决烈的口气来保护我的孩儿。一旦天折,满宫殉葬呵!

于此,纵然是他亲口将我赐死,我又怎么能不明白他的那一颗苦心!

刘喜见我竟然是这样的表情,他也是从来都看在眼里,到此时,知道我已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而我和英宏之间的种种,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道,“娘娘,您不要怪皇上.

他这样的话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不肯

平白的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我知道他是怕我怪英宏亲自下旨将我赐死,当下笑了摇头,“我知道,其实,要我死的是荣寿宫的那位。”

“娘娘果然是个明白人,”刘喜的语气里亦满满的全是伤感,“娘娘被幽禁着流云殿以

来,皇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过一顿膳,睡过一个安稳觉,奴才晚上在皇上身边守夜时,经常听到皇上叫着娘娘的名字惊醒。”

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心里到此时,也已经是极平静的了,英宏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牢牢的放在了心里,纵然是在黄泉路上,也不能忘.

“皇上怕太后疑心,后宫里的事一概不管,又时不时的宣召妃殡侍畏,让太后以为,皇上已经不再惦记娘娘您,而看守流云殿的人,全都是皇上亲选的最贴心的人,无奈太后和靖海

王亦盯得极紧,娘娘才诞下小太子,太后赐娘娘死的懿旨就已经到了,”说到这里,刘喜亦禁不住有了些许的怒意,咬牙道,“唉,欺人太甚啊。”

他忽然想起,这实在不是一个奴才该说的话,不由有些惶恐,咳嗽着掩饰一下,这才接着道,“昨儿个靖海王来了宫里求见皇上,他有意无意的提起娘娘,若是皇上稍有回护,只怕他立时就会伙同了太后,给皇上扣上一个沉酒美­色­,昏庸祸国的帽子,图谋篡位了。所以,皇上下这样的旨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看看刘喜,我心里暗暗摇头,你又哪里知道,这背后其实还有更多的­阴­险诡异呢,其实

他所看到的,这是一小部分而已,然而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说,只道,“皇上是英明天子,他又怎能为了一个宫妃,而将大肃的规矩法典抛在脑后呢?"

刘喜当下也就顺着我的话道,“娘娘说得正是呢," 捧了笔墨来,忽然又想起一事,“沈大人虽然被罢了官,却因为小太子出生大赦天下的缘故,家里的财产人丁俱都没有损害,只命搬去城外住去了。”

他又亲手将那张笺纸递到我面前,那笺纸是明黄|­色­的底子,展开来时,里面是深红­色­的宣纸,隐隐印着飞龙的图案,乃是御前特用的东西,我才提起笔来,听了刘喜这样的话,我的手微微一顿,只是一瞬间,我就恢复了正常,一边落笔在纸上,一边轻声的道,“替我谢皇上恩典。”

用的却不是普通的墨,浓重的金漆写出来的字尊贵大气,刘喜在边上轻声的念,“英昊”他轻轻的拍掌,“真是好名字。”

我微微笑了道,“我只愿他将来天地广阔,再别如他的父皇母妃般,一辈子都拘谨在这

样压抑紧迫的皇城里。”

然而我亦知道,这是个多么难的愿望,他才生下来,就已经被封为太子,有那么多的人在景仰膜拜,又有那么多的人在嫉妒暗伤,这将来的路,他势必要比他的父皇走得还要艰难呵。不幸生在帝王家,孩子,只怪你生错了地方?

将那御筏上的金漆吹了吹,我交到刘喜的手上,“未必就是好的,请皇上裁夺罢。”

刘喜应了一声才要告退时,我想了一想,又道,“请刘总管转告皇上,我如今是罪妃,按规矩,是不能再住这静延宫的主殿了,浅梨殿的梨花儿,这会子,该全都开了罢。”

在我住进流云殿后,赐给我做春日小憩的别院,因我曾经说过,我喜爱里面的那几颗梨花,英宏下旨那间偏殿命里面多植梨花。

今年的梨花仿佛份外的繁茂,蓬蓬勃勃如雪般铺天盖地的妖烧,一阵风吹来,如海里的波浪般静腾起伏着,满庭满院的香雪如海,闻之欲醉。

我命裁雪帮我折下一枝来,亲手供于小安的灵位前,洁白的花枝映着小安的灵牌,上面周小虎三个字,因为每日殷勤的擦拭,字迹已经淡了许久。

让裁雪取了笔墨来,我细细的将那三个字又描了一遍,想了想,我对裁雪道,“我去了后,小安的牌位只怕不能再放在这里了,你让他们几个看能不能找个隐蔽荒僻的地方藏起来,也不必这样每日都上香了,想起来时,过去看一眼就好,也是大家认识了一场的心意。”

裁雪默默的点头,这几天太多的生离死别,让这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儿变得沉默寡言,她轻轻的将那灵牌上的墨吹得­干­了,小心的放好,就一直的陪我默默站着,午间的阳光穿过小窗很子透进来,斑驳的一片。

在这样一个明媚美好的中午,芬芳的花海下面掩藏的却是森浓的死亡气息,小安的音容

笑貌犹在眼前,在供花的人,亦立时就会随他而去了。仿佛才只是一转眼,却是一生已经到了尽头。

跟过来的都是往日在浅梨殿伺候的旧人,见我从小安的小灵堂里退从来,小福强笑着对我道“娘娘,奴才在那梨花下摆了才做好的梨花糕儿,都是才摘的梨花瓣儿裹了­棒­子粉,再用去年收的梅花蕊里的雪水调的,奴才先尝了一口,味道极好呢?娘娘好歹赏奴才个面子尝一口儿。”

这两天来,我虽是产后虚乏,却每日里并没有怎么用膳,裁雪劝得狠了时,也不过是勉强的一口,此时小福下这样的心思,我不忍拂逆他,微笑点头道,“好。”

然而才坐下了,就听到凄厉的一声唤,“娘娘。”

这个声音恍若隔世,声音里的熟悉让我顿时心里一荡,看向从梨花丛中急慌慌过来的那个人,我再没有那份伪装的平静,哑然出声,“秀儿."

从那日她进宫回喜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只见蒋秀双眼红肿,睑­色­憔悴,瞬钟的腰身彰显得她即将做母亲的事实,她不顾身子沉重,脚步踉跄着奔到我面前,一下子扑在我怀里,壕淘大哭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说的,当初咱们做得那样隐秘,怎么就露了呢?”她伏在我的肩头,哭到声噎气堵。

对于她这样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亦实在已无话可说,心里却是深深安慰的,只觉得临了还能再见到她一面,实在是太幸运的一件事。

轻拍她的背,半晌,还是我先平静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坐在我身边,我命边上的人全都

退了,这才轻轻一笑,问,“你怎么进来了?”又摸一摸她的肚子,欢喜道,“几个月了,快生了罢?"

蒋秀抹了一把泪,抽泣着道,“快满七个月了呢?"

我算一算日子,笑道,“原来是进门开喜,好妹妹,恭喜你,”然而看一看她的身子,我又埋怨起来,“身子这样重,怎么还来看我?"

蒋秀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呜咽着道,“知道娘娘出了这样的事,奴婢都快急得疯了,可想尽了法子也进不了宫,没办法,只得命奴婢的丈夫天夭留意着宫内的动静,奴婢在家里天天为娘娘焚香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娘娘逢凶化吉,没想到,没想到。”

此时的她,再不见半点往日的­干­练,哭得成了个泪人儿,反而是我已由初见时的激动里脱身出来,心态平和的劝她,“别哭,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别伤了孩子。”

“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狠心将娘娘你 ,”蒋秀实在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些,才又道,“才听说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奴婢才高兴着,却紧跟着听说皇上下了这样的一道圣旨,奴婢当时就晕了过去,奴婢原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有见到娘娘的时候了,却没想到,今儿一早就有内务府的人悄悄儿的来接,说昭仪娘娘的意思,知道娘娘惦记着奴婢,命悄悄儿的接进来见一见。”

是瑛儿?”我听是她,倒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想来定是小青提醒了她,而她如今已位居三品,在经过这么多的浮沉风波之间后,此时的三品昭仪乃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她如今又是抚育太子的人,地位之尊崇,已是无人可比,她若吩咐下去,内务府岂敢不从。

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只拣重要的向她说了一遍,然而我越说她的脸越白,最后道,“陡然间将一个小常在晋为三品昭仪,又将小太子交给瑛娘娘抚育,这不是明摆着向荣寿宫挑战么?娘娘就不怕?"

见她担忧这个,我不由冷冷而笑,“哼哼,我怕什么,她此时虽然利用靖海王来钳制皇上,然而她内心亦绝不肯真正和那靖海王联手,秀儿,你细想一想,她和皇上如今虽然已经水火不容,可她的手里到底还有能牵制皇上的王牌,只要这张王牌在手,皇上就得忌惮容忍她,她太后的位置就稳如磐石,可若是换了那靖海王当皇帝呢,她还能有什么呢,那靖海王虽然不会明里除了她,可是,那是能住在荣寿宫里的人,却就绝对不会是她了。”

想到那靖海王,我更是笑得讽刺,“那靖海王一直都对龙椅垂涎三尺,他手上虽然兵力财力全都雄厚,然而皇上亦到底是不好惹的,更何况,京城附近驻扎着的几万兵马,全是为着护卫皇城而置,所以,若是他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他亦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他之所以甘心为太后所用,亦是想借此机会来做文章了,太后将我的罪证当着众人的面揭露,皇上也就避无可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呵,只要皇上对我稍有回护,立时就要被扣上一个沉酒女­色­,昏庸误国的罪名,那时候,那靖海王再造反,可就师出有名了。”

“他等来等去,却不知,自己也只是被太后掌捏了他的心理,平白的被人利用罢了,所以我料定,只要皇上不回护我,那靖海王抓不到把柄,也就无计可施,至于太子交给谁抚育,谁因此位列后宫之首,纵然她心里再不忿,一时之间她也绝对不会放在睑上,只怕,她还要打肿了睑来称赞皇上处事公允呢,”想到太后知道我的孩子被交由瑛儿抚育时,她那张脸上可能有的表情,我就笑得畅意,太后啊太后,纵然我立马儿就要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听到我说这个,蒋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娘,您的那位二姐,您出事后,可有见过她么?"

她这话让我觉得大是蹊跷不明,我被幽闭在流云殿之后,纵然是太后都也进不来,何况是她呢,我一皱眉,“她怎么了?"

蒋秀见我竟然像是不知道,不由的犹豫起来,然而她的眼里已经满满的全是泪,我分明看见那里面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如火般的攒动看。

“我如今已经是这样儿了,多件事少件事都无妨,你说罢,”虽然隐隐已经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蒋秀只得点点头,她咬了牙道,“娘娘,奴婢就再没有见过哪一个人会像娘娘二姐那般的,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往刀子上推,”她像是气得极了,狠命的吸一吸气,才又接着道,奴婢的丈夫回去说,皇上命他暗里去示意亲信大臣们上折子,就说娘娘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当年皇后和瑾夫人歹毒在先,此时娘娘不过想了法子让她们罪行败露罢了,就算后来毒死瑾夫人行为过激,亦是瑾夫人罪有应得,娘娘实在是罪不至死,这样的折子上了后,原本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可万没想到。”

蒋秀不知是因为气还是恨,已是说不下去,我的心里已是冰冷如冰,然而我硬是硬了肠子,不肯将此事模棱两可的过去,“我的二姐,她做了什么?"

蒋秀的眼里却已经有了后悔和不忍,然而话已经说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不说,于是

接着道,“太后带了她当着那几位大臣的面,说娘娘你和那位表哥之间确有暖昧,皇后和瑾夫人她们死得冤枉 。”

我久久不语,心里只是苦苦的一声,“二姐,你始终不明白我当时的用意,你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么?" 蒋秀见我久久不语,她担心的轻声唤道,“娘娘 。”

看着她担忧的样子,我淡淡而笑,“罢了,这一生就这么点子长,恨也好,爱也罢,都随它去罢。”只是想到英宏时,心里不由得痛如刀绞,原来,他竟然为我花了这样大的心思,却没有想到,竟被太后利用我那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的二姐,当着众大臣的面给摆了一道.妃子和外男缓昧不明,这对一个帝王来说,该是多么大的羞辱呵.

二姐呵,纵然你恨我入骨,可是­唇­亡齿寒这句话你没有听过么?我死了,你们又还能好到哪里去?可是,此时我已经不愿再将心.思放在这些话题上,招手唤裁雪过来,笑着吩咐道,“可巧了你秀姐姐进来了,看着蒋秀,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去将包东西拿出来。”

裁雪忙答应着进屋去了,蒋秀不由疑惑道,“娘娘,是什么?"

我摸一摸她的腹部,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东西,给孩子当个见面礼儿罢。”

正说着,裁雪已经捧了一个小包袱出来,放到蒋秀手里,她忍不住的硬咽了道,“娘娘将她日常策的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没有被记档的赏踢,全都分给了我们几个,这是留给秀姐姐你的 。”

蒋秀的手颤抖得不像样儿,她眼里的泪再一次汹涌,抓着我的手,她再不肯放,“娘娘.我硬生生的忍下眼里的泪,清浅的笑了道,”随手折下一枝梨花来,Сhā在蒋秀的发鬓上,

“傻秀儿,别哭,日后有你自己照顾自己了“若是有心,就为我带几天孝罢。”

“娘娘,”蒋秀不顾身子沉重,扑通跪在地上,我这样一句话,不单是蒋秀,连着裁雪小福等,全都齐齐哭了出来,声音传到外面,就见浅梨殿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有人探头来看,并指着蒋秀道,“王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你见也见了,就到这儿了罢。”

蒋秀的身子一颤,她死命的抱住我的腿,已是哭到快要晕过去,我见那些人已经面露不耐,生怕蒋秀这样拖下去会遭了什么不好来,又顾着她的身子,当下狠了心死命的一挣,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我硬了心肠冷淡淡的道,“王夫人对我有这样的心,也不妄了咱们曾经主仆了一场,我这里谢了,你回罢。”说完,我扶了裁雪的手,径直进了屋。

蒋秀被人连劝带拉的,终于的去了,然而纵然她已经去了许久,那凄厉哀绝的哭声还依旧在我耳边久久回旋,再不能散。

我再也没了力气,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静静的流泪,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不是不怕的在没有人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怕到发抖,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是被禁锢在这样一个铜墙铁壁的地方呵,Сhā翅难飞。

只是,只是呵,英宏,你是如此的待我,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帝王的爱能如你待我般

的单纯专注,可是,可是就算是到了现在,到了我已经站在阎罗王的大门口的时候,我依旧不知道,能得到你这样的深情,于我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傍晚的风吹过院里满树梨花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不多一会儿,就见

裁雪面如死灰的如飞般奔进屋子,一看见我时却又立住不动,眼里却已经

我心里明白,轻声问她,“是要我上路的旨意到了么?"

裁雪不点头也不摇头,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我不再说话,只淡淡,“打水来给我洗浴。

尘归尘,土归土,我要洗去这世上的俗世烟尘,千千净净的去另外一个地方!

裁雪死命的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默默的点头出去,我去那衣柜里,找出

进宫前娘亲手为我缝制的几件衣裳静了翻,拿起那件白­色­锦绢的,只是极简单的式样,却在领口袖口细细的用稍暗些的白丝线绣了一只只蝴蝶,只是若不细看,就不会有人发现。

我犹记得当年在进宫数选那一天,我穿的衣服上也是绣有蝴蝶的,只是后来被我一杯茶

水尽数泼了上去,生生的毁了,我突然想,若那日我没有费那样的心思,或许,太后反倒末必看得中我罢。

这样的想法让我忍不住的要笑,若太后此时回想起当年,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当年选上我,并以那样的荣宠将我接进宫去。

原来,有时即使只是极偶尔的一个念头,也能改变一个人甚至是许多人的一生了。

轻抚着衣袖上的蝴缀,我禁不住一阵心酸,娘的这些衣服,我向来都是只当个念想儿,从来也舍不得穿,而想来娘当年费了那样的心,在灯下极仔细极用心的绣着这些蝴蝶时,也万万想不到,竟是在此时派了这样的一个用场。

其实,我和英宏一样,从小偏爱白­色­,只是这样的颜­色­到了这样的地方,又怎么敢穿出来,当年我执意要一件这样的白衣时,娘还肇了眉说不好,只是扭不过我的­性­子,她叮泞我说,这样的颜­色­,这样通体纯白的一件衣裳,应该是看孝时才能穿得的,平日里收着就好.好吧,今儿个,我自己为我自己戴孝罢!

有宫人备好了热水,裁雪摘了一捧梨花瓣洒在水面上,洁白的花瓣被我甲手一搅,犹自散着芬芳。裁雪想是知道我的心思,落手轻柔,为我洗得极仔细,偶尔,有温热的水珠滴在我的赤­祼­的肌肤上,我分明能感受到那里面有极重的悲伤,我笑了道,“别哭。”

落在我背上的水珠更急,我微微的闭了眼,罢了,随她去罢.

两次的生产,丝毫没有令我的身子走样,娘做的这件衣裳穿在身上时,一如当年的妥帖合身,铜镜里,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虚无得仿若只要风一吹,就会如烟般飘散不见.长及腰际的乌发亦是用一根极简单的白­色­丝带束了,任由它垂在腰后,裁雪拿过首饰盒子,被我止了,好容易将自己收拾得一身千净,再不能被这样充满铜臭的东西污了。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笑得安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如此,真好。

扶着裁雪的手起身,我脚步轻盈的出了重子,裁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只当不知道,经过院子里那颗梨树下时,我伸手折了一枝梨花,替自己替上发上。

却是去浅梨殿的书房,才进屋里,就见英宏依旧是一身月白,落寞黯然的坐着,他的睑­色­几乎已经和他的衣服是一样的颜­色­,苍白憔悴,看不到一丝血­色­.我不防是他亲自来送,倒愣了愣,然而只是一瞬间,我就微笑了上前,“罪妃沈氏,谢皇上隆恩。”

他不知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一身打扮,还是因为别的,一时竟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我,眼神寂寥萧瑟,然而在那深处却又分明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烧攒动。我垂下眼睑,地面的青砖上刻有极­精­致的各­色­花卉图案,这样一块块砖的涌在一起,就如海一般的,向四面漫延开去,仿沸无边无际了,稍抬头一天看,却就直到墙角,如此而已.

他终于开口,却是,“昨儿个晚上,祥芙宫的赵婕好段了。”

这个消息听在我的耳内,我并不吃惊,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只笑道,“如此甚好,臣妾当年和她乃是同一日进宫,今儿又是一起走,黄泉路上也有伴儿了。”

我这样说的时候,他的手难以察觉的轻颤,在他手边的案子上,分明有一个如血般艳红的托盘,只是和往日不同的是,三宝里的匕首白绞统统不见,只有一壶酒孤零零的放着。然而就算只是一壶酒,亦是足够了,里面的鹤顶红足以千净利落的将我送离这个世界!我轻轻走到那壶酒边,笑道,“赵妹妹只怕还没有到奈何桥,臣妾稍快些,想来还是能赶得到她的。”

才伸手要去拿那壶酒时,冷不防英宏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眼里满满的全是血丝,他狠命的将我往怀里一拉,死命的抱住我,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他的喉咙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硬咽,让我知道,他此时心里有多么的悲苦.

其实,真正苦的是他呵,我一了也就百了了,可是他,却还要强自振作了,为江山,为黎民,为孩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我在他耳边轻声开口,“皇上,能告诉我,那孩子叫什么么?"

英昊,我给他起了这样的名字,只是,他用了没有?

他的脸蹭着我的,我的脸上竟然已是潮湿一片,然而,我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流泪,他哑声道,“是你起的,英昊。”

昊儿,昊儿,”我轻轻的笑,“谢皇上。”

刘喜在边上亦随之落下泪来,他轻声的回,“刚才皇上已经正式下旨,将小皇子封为太子了。”

我笑着点头,轻轻的拭着英宏的脸,“臣妾对不起皇上,欠皇上的,来世当牛做马罢.我才要挣脱时,语气疯狂热烈,却听他狂乱的叫出声来,“不要,朕不要,”他忽然一把将我的脸扳正,他们要这江山社稷,朕给他们,他们要坐那龙椅,朕也让给他们,凝霜,我只要你,只要你,咱们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无喧嚣的世外山林,朕给你一个东山隐境,

如果说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我已经心平如水,那么他的这番话,就是在这水里扔了好大一块石头,我吓得一个激灵,脱口惊叫,“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这个地方太过肮胜馥凝,算来谋去,不就是为了那个权字吗?凝霜,你别怕,我带你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蛊惑。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已经流下泪来,他轻轻的吻上去,“我这就去跟靖海王谈,他要皇位,我要你,我们各得其所。”

刘喜已经吓到浑身发软,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诚信,若夭下到了他的手里,老百姓可就遭映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那靖海王向来残虐”说着,他抹一抹睑上的泪,道,“他也定然不会放过皇上和娘娘的,定要将皇上和娘娘斩草除根了他才安心的啊,皇上,那时你三思 ,皇上。”

说到这里,刘喜又咚咚的磕头,不几下,额头上就已经见了血。

英宏的狂乱和刘喜的激动看在我的眼里,却是让我越来越冷静,我轻轻挣脱了英宏的怀

抱,突然问,“皇上可还记得,当初皇后拿出来污臣妾清白的那封信么?"

英宏冷不防见我此时竟然说这个,不由一愣,愕然道,“怎么?"

我咬了咬牙,狠着心肠垂下头去看着地面,轻轻的道,“那封信 ,确实是臣妾所写.书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即,是英宏不信的声音,“是 ,你写的 ?"

“是的,”我微笑着扬起头,“皇上还记得?”看着英宏的脸越来越白,我愈发笑得嫣然,那年大狩猎时,曾经送臣妾回去看娘亲么“有件事,在臣妾的心里已经憋了许久了,巨妾和表哥之间虽然并无不轨,然而”说到这里,我闭上眼,像是用尽了此时所有的力气狠命的说出口,“臣妾自小时起,就和表哥两情相悦了。”

只听得“当哪”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随即我听见英宏重重坐进椅子里的声音,他的气息渐渐的凌乱,像是辞不及防间受伤的兽,除了有痛外,更多的却是不甘.鼓足勇气睁开眼,我又道,“臣妾蒲柳之姿,实不敢当皇上的青眼,虽承蒙皇上不弃怜借呵护至今,然而臣妾心里,一直牵挂的只有表哥,那封信,也就是当年回家时,从娘口里知道表哥一直耿耿于怀臣妾的进宫,日渐颓废,臣妾不忍,方才写下了那样的一封信。”

见英宏依旧是极震惊,极意外的表情,我清浅的笑,“您瞧,臣妾欺骗了您的,可不止那么点子事呢,臣妾实在是 ,”说到这儿,我眼一闭,“罪无可恕。”

英宏再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睑­色­苍白无灰,已经的死一般的颜­色­除了迷离恍惚的看着我,一时竟然忘了说什么。而刘喜,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脸上有一丝感激之­色­,在英宏依旧发呆的时候,他连连向我磕了几个头。

我不由大是安慰,幸好,刘喜能明白!转身回眸间,书案上,一副明黄|­色­卷宗赫然在目,分明是将我定罪赐死的御批,在那御批边上,是一枝极­精­致考究的湖州狼豪,上面已经饱蘸了鲜红如血的朱砂,那触目的红和着御批明耀的黄,份外诡异­阴­森。

我的笑忽如暗夜里昙花般,瞬间绽开,缓缓伸出手,在英宏尚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提起那笔来,笔上挺直的竹质笔管捏在我的手里,是那么的妥帖,我白哲的手背上,微蓝­色­的青筋隐隐在现,随着我手腕的轻轻一转,鲜红的一个勾圈在“沈凝霜”这三个字上,竟然像是一副描绘得极­精­细得花样子般,那样的好看。

这样的一勾,分明就如是判官下的一笔,论了罪的人,只要那饱蘸了朱砂的笔在名字上轻轻的一勾,这个人基本上就已经算是阎王殿里的人了。

英宏的脸渐渐发白,他才要扑过来时,我已经丢下笔,身子极快的一转,一伸手,就已经将那壶毒酒抓在了手里,转过身来,我的声音忽然轻柔至极,“皇上,您多保重。”

一扬手,清冽的酒就入了口,我竟然还能识得出,那应该是瑛儿酿的桃花酒,入口微甜,口齿里依稀还有桃花的清香,我突然就高兴起来,这样一壶掺了鹤顶红的酒,原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难喝。

英宏尚保存着要过来抢的姿势,然而他知道已经晚了,睑上除了震惊,就只剩了呆若木就连刘喜,亦是目瞪口呆的站着,甚至,他连一声“恭送娘娘上路,”都忘了喊出口。酒入喉间,仿沸并没有什么感觉,身子却已经飘忽起来,酒壶落地,我只勉强对着英宏一笑,就转身,决然离去!

院子里的梨花仿佛在一瞬间全都开了,一见了我,俱都大团大团的向我扑来,我的脚步踉跄着,眼前是一整片的白,身子旋转漂浮,忽然,在远远的一树开得最盛的梨花丛里,一个男子温润如玉,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他说,“凝妹妹,你瞧这银镯子可好 ?" 栩表哥”我喃喃出口。

眼里恍惚是有泪落下来,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梨花纷落如雪,他的睑慢慢清晰,却赫然竟是英宏的脸!

(正文完)

番外篇: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儿满天飘… … 。”

又是一年春天了,各宫里花开柳摇,刹是好看,年纪小的宫女太监们唱着这样的歌儿,

笑容欢快的在花柳间穿拂,若蝴蝶般轻灵。

“唉,皇上又发呆了,”天空里­阴­­阴­的,有细毛小雨依依的沾在人的脸上,腻腻的凉,刘喜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双手,愣愣的站在雁心湖边的英挺男子,心里暗自思衬着,然而这样的时刻,他再不敢上前去打扰半分,自从当年那样的事发生后,皇上的脾气就变得极古怪起来,动辄发火,近身服侍的奴才无不战战兢兢。

雨渐渐大了起来,刘喜的心越悬越紧,正束手无策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脆声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这一声如同夭籁,刘喜不禁大喜过往,忙属身跪了下去,“太子殿下”听到声音,英宏这才回神,转过身时,亲切温和的笑意已经替代了满睑的寂寥,他笑着道,“昊儿,快起来。”

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明黄|­色­小哀龙袍,年约六七岁满脸稚气的小孩子恭谦有礼,

有模有样的道,“谢父皇。”

说完,一咕噜爬了起来,却又瞬间露出小儿本­色­,笑嘻嘻的过去拉着英宏的袖子道,"

父皇在看什么?" 英宏抚一抚他的头,“父皇在看雨啊。”

“父皇为什么要看雨?”无邪天真的眼睛咕噜噜的盯过来,稚儿小小的睑上满是茫然不

英宏慈爱的将他抱在怀里,“因为春雨贵如油啊,父皇这维着这雨下得好不好,就知道今年老百姓的收成好不好了。”

小小的稚儿是不会懂得的,只是胡乱的点头,随手拈起英宏束发金冠上垂着的夜明珠把玩了起来。

英宏转向一边的宫人,神­色­冷然,不带一点表情的问,“太子这两天的睡眠饮食等可好

一个矮胖的太监领事模样的人赶紧回道,“启享皇上,太子这两日睡眠啥食都很好,瑛妃娘娘每日都是亲自过问的。”

“嗯,”英宏满意点头,抱着稚儿一路回了清心殿,远远只听得稚­嫩­的童音里,是英宏

轻柔的呵护声。

看着前面那对身份尊贵的父子,刘喜一头冷汗,亏得太子到了,若不然,皇上再这么淋雨下去,只怕定是要得病了的,那么自己颈子上这颗脑袋 ?

当今世上,也只有小太子有这个能耐,可以让皇上轻易的改变主意了。

这样想着,他顿时又是一身冷汗,看着已经走到前面的皇帝父子,他赶忙的跟了上去。

回到清心殿时,就见一个娴静温婉的女子迎过来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英宏睑上有了微微的笑意,“你来了。”

那小太子一见她,立即挣脱了英宏的手,扑向她怀里,极亲热的叫道,“母妃。”瑛妃怜爱的擦一擦小太子的脸,柔声道,“昊儿,你怎么又来吵父皇。”“昊儿想父皇了,”昊儿一歪头,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甜得腻死人的笑.

刘喜过来轻声问,“皇上,午膳的时辰到了,要摆膳么?" 英宏点头,一指瑛妃,“一起用罢。”

瑛妃的脸上顿时起了一阵红晕,她微微沉身,笑道,“是。”正用膳的时候,英妃看着英宏,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这按规矩,内务府今儿早上过来请示臣妾,今年又该大选秀了,问要不要发牌子出去?"

在当年的那件事后,隔三年一次的大选秀已经被取消了两次,朝巨乃至百姓全都议论纷纷,宫内的妃子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当年的那一事之后,敬事房每晚送上的绿头牌几乎就再没有被翻起过。就算是身为宫里位分最高的瑛妃,皇帝面前那样得睑,却也只是客气礼遇罢了。

想到这个,瑛妃的脸上就忍不住的幽幽黯然,沈姐姐已经走了那么多年,皇上也还是没有从那份­阴­影中走出来,除了面对小太子时,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而虽然知道新人进宫,对于宫内的旧人将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漳,但她还是觉得,若是有人能够将皇上从无休止的悲苦消沉里拉出来,是很好的一件事。然而瑛妃的话才说完,英宏就眉头一挑,他想了想,唤了刘喜过来,“命内务府颁朕旨意 ,”他皱着眉像是在想看要怎么说,最后还是摇摇头,“要他们随便想个什么理由放在圣旨上,至今时起,承乾年间,再不选秀。”

“啊,”瑛妃和刘喜不要惊呼出口。

然而看到英宏如石头般僵硬的脸,刘喜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事实上近年来,皇帝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没有转图过。

“是,皇上,”刘喜应了一声,轻轻的退了出去。

转过头来,见瑛妃的眼里像是有了泪,英宏一笑,“你怎么了?"

瑛妃慌忙用绢子点一点眼角,强笑道,“臣妾的眼里进了沙子。”

她的声音才落,只见正埋头吃得欢的小太子突然丢下筷子,小身子直依进瑛妃的怀里,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母妃眼里有沙子吗,昊儿给母妃呼呼”瑛妃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忍下去的泪刷的就流了满脸,她一把将昊儿拥进怀里,“母妃好了,母妃的眼睛不疼了。”

只是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放开昊儿慌忙跪下请罪,“巨妾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英宏只是靠在椅子上,像是并没有看着她,他默默的抚一抚昊儿的头,语气里有莫名的萧瑟,“好孩子,你快些长大罢。”再看瑛妃时,他道,“起来吧,你也别太拘着礼,唉,想当年,她也是和你现在一样,动不动就 。”

只是这一声,他就再说不下去,瑛妃的身子顿时一阵僵硬发冷,竟愣了。

每当看到皇帝那样寂寥的眼神,瑛妃的心里总是一阵难言的酸苦,如果说初进宫时,她想的只是要同常人般的,得到皇帝的怜爱,以让自己终身有靠,自己对皇帝的那颗心,皇帝虽然对自己格外的照拂,自己是沈姐姐当年最信任的人,并不比当年的沈姐姐少几分,只是,自己终究没有那个福气,可她自己深深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是抚育太子的人,皇帝只是因了这一点,方才对自己客气礼遇罢了。

她是那样的清楚这一点,所以,于这样分外的话,她是从来不说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站在旁边,默默的关心着皇帝的生活起居,默默的照颐着昊儿,不让皇帝有一丝忧心和烦恼,若皇帝哪夭偶然心情好了,就那样对自己一笑,这对于她来说,亦是如暗夜里突然破云而出的月光,她的心情立时的就欢悦起来,这样快活的心情,可以保持好几天。

然而她还是感激的,相比于宫内其他的妃子,自己的境遇不晓得好上多少,当年沈姐姐将小太子托付给自己后,自己的身份立时便是飞跃­性­的不同了,从天而降的昭仪身份,一夜之间将自己由一个小小的受尽人白眼的常在一下子变成宫内位分最高的,她犹记得那一道旨意下来,满宫哗然,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特别是那个周贵殡,她一直以为,沈姐姐去后,小皇子必定是该交由她来抚育的,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如何咽得下气去,当日就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不顾身份的对她破口谩骂,并就要命人将小皇子抢走,她从来都是儒弱的,当年的祥殡为了一点子酒那样的欺凌羞辱自己,她都只是闭了门不敢吭声,可是就在那天,面对的又是那样强势的人,自己竟然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火,她犹觉得当时自己就像是一只护犊的兽,就那么凶猛的冲过去,扬手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而后,自己竟也被吓得呆了。

周贵殡又急又气的走了后,她怕得发抖,除了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后来她想好了,若是太后因此发怒,她就以死相拼,她找来一把锋利至极的剪刀揣在怀里,不吃不睡的等着,可还没等周贵殡和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就传来一个消息,皇帝下旨,将小皇子封为太子,抚育他的自己被封为正二品妃,并为了让自己专心抚育太子,至今日起,免去每日给太后的问安礼,而且,静延宫即日起不得有任何人进去搅扰,违令者,斩。

这样清楚明白的保护,她这才放下心来,至此专心的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昊儿会笑了,会爬了,会走了,每一个过程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新奇惊喜的体验,渐渐的,她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在无数个有月光的夜晚,她都对天焚香祷告,感谢沈姐姐对自己的深情厚恩.只是每次想到沈姐姐时,她就又忍不住的要怨皇上,明明是那么的爱沈姐姐,却又是那么的绝情,沈姐姐死后,竟然是一天灵都没有停,当天就被运出了宫,当时太后带着周贵殡等人也去了,见了沈姐姐的尸身,太后竟然还假涅惺的掉了几滴眼泪,感叹沈姐姐辜负了她当年的斯望,做下了那样歹毒之举,以至于,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而为了显示她的宽宏仁和,又道到底是小太子的生母,她是要让沈姐姐在宫内停一夭灵的,说也好让小太子在灵前守一夜,以了人子孝道。

是皇帝不允,犹记得他当时是那样冰冷的语气,说,不过是一根刺罢了,去了也就去了,当时就命内务府的安槐,命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这样的话,让抱着昊儿站在边上的她立时便掉下泪来,她愣愣的看着皇帝,直到今天想起来时,依旧不敢相信,明明是为了沈姐姐已经伤心到绝望的一个人,竟然又对沈姐姐做出那样绝情的事来。

从那天起,她就在静延宫里安静的一心抚育照顾昊儿,想想她又觉得好笑,这样­阴­森诡异的皇宫里,咱开竟然还能过起了与世隔绝隐居的生活来。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好像就是那一天,他突然的冲进静延宫来,一把将才满月的昊儿抱起,高高的举在头顶上,哈哈的高声大笑,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她当时惊住了,在这一个月里,他虽然天天来,可是每次来都只是默默的看着昊儿,除了偶尔问几句昊儿的情况,大多的时候,他都是不言不语,眼里满满的,全是哀伤。

昊儿被吓得哭了起来,她急忙去抱,可能那一天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在她走到跟前时,

他竟然连她也紧紧的拥进怀里,手舞足蹈。

就在这一刹那,她分明听见心里有一个愉悦的声音响起,像是笑声,又像是歌唱,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对上花架上的一盆小金橘,她突然觉得,这盆金橘,竟然是那么的好看。

可是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次,再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有这样高兴的时候,即使,在昊儿的面前。

这几年里,是那样的险,朝廷里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有人密报那靖海王意图谋反,证据确凿,那一年见事情败露,靖海王当即起兵,而京城里竟然也有他的心腹,造反的兵将已经逼到了紫泉城下,英宏持剑批甲上阵,那一身的银­色­落在她的眼里,像极了沈姐姐临死时,给自己戴的那一身孝。

刘喜,过来拦,安槐,已经内廷侍卫统领带了一百侍卫护送她和昊儿乔装了从偏宫门出去,有人刀光起处,那么多的血,像是她小时候家乡春夭里满山的野桃花,开得遍地都是。

她从来都是那样的胆小,然而这次,她却只是死死的咬着­唇­,黑­色­大夔内的昊儿被她用丝带牢牢的缚在身上,她的手里抓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随着身边里亦是深红一片。

小青的睑­色­亦是刹白的,她们两个紧紧的手揪手,狰狞的面孔不停的像她们扑过来,随即又在王文华等人的刀下倒下,有血溅过来,躲闪中,有一滴竟然透过大夔的夹缝,生生落在昊儿的脸上,尚是掇根里的昊儿犹自不觉,抿着小嘴睡得正香。

终于冲出了包围,她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却见宫里已经是火光通夭,在那样慌忙的时候,她却犹记得仔细的辨认一下火起的地方,却发现,赫然竟像是在荣寿宫的方向。

出了城,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呆了两夭,就有消息传来,靖海王谋反已经被平等,靖海王当场被诛灭在阵前,他的余孽亦被消除得千净,有车架来迎时,使者还回察说,太后,周贵殡等,全都葬身在火海之中,瑛妃这才知道,原来那天起火的,真的就是荣寿宫.再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告靖海王谋反等事,全都是皇帝自己安排的,他这样做,就是要将靖海王逼得造反,如此,自己诛杀他,才可以名正言顺,而靖海王兵临城下时,事实上,在靖海王的冰霜之外,更全是皇帝早安排下的人,而之所以让她带着昊儿出宫,大约是因为太过牵挂,所以太过在意,皇帝说,纵然已胸有成竹,然到底事有万一,他还是不敢太过大意。

太后和周贵殡的死,向外报与天下时,说是因为靖海王作祟所至,然而安婕好等来给瑛妃请安时,说起那场战事,都道外孽并未入宫,瑛妃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噎,看着众妃的睑­色­,她心里顿时了然,想来,对于这件事,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存着疑惑的,只是谁也不敢说,包括她自己!

只是宫内众妃之间却没来由的客气起来,尤其是安婕好等人,再看瑛妃时,眼里再没了往日的不甘,语笑晏晏间,满是对她这个宫内位分最高的人的尊重和讨好,小青在背后跟她议论道,“不过是见皇帝如今心灰意冷,这么多年来,竟然少有宫妃能得皇帝的一晚宠幸了,既然无人受宠,自然无人争宠,而如今太后和那周贵殡又去了,娘娘您是皇上面前唯一得睑的,真真正正的一宫之主,她们还敢说什么?"

小青说的对,宫内自去了太后和周贵殡,于瑛妃来说,真真正正的成了一片清净之地,她再不必每日里幽守在静延宫内,皇帝下旨,命将承乾年间以来从未住过宫妃的露辰宫修缮了拨给她住,这里离清心殿是极近的,如此,于闲暇之时,皇帝来看太子,方才方便.

瑛妃是一个很知足很自知的女子,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无欲无求,皇帝对她反倒愈发的客气,但凡她开了口的,无一不准。

看着皇帝的脸,瑛妃却到底还是暗里幽幽的叹了口气,都说帝王的心是海底的针,那样的难以搜寻捕捉,然而眼前这个皇帝却只让她想起一句话,“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瑛妃向来不是个会掩饰自己的人,她脸上那样的变幻不定,英宏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多年来,她默默的为他,为昊儿所做的一切,他不是感受不到,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呵,他除了在心里感念,亦是什么都不能做,又或者说,他什么也不想做,胸膛的那一块地方,早在当年那个洁白如梨花的身影倒在那一地雪白花蕊中时,就已经空了。

一想到这里,英宏的心陡的抽痛,他无声的苦笑,自己已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亦

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而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要活这,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不随了她去。

想起当年,看着那个无声的躺在满地梨花里的心爱的人儿,满庭梨花落了她满身满地,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已经痛到无法呼吸,他恍惚想起,就在那一年,同样的梨花盛开的时候,她身着极淡雅的宫装,盈盈站在雁心湖中央的亭子里,身子对这水面前倾,他原先只是不经意的一瞥,那样清灵的身影,在那样一动不动的对这湖心呆了许久后,终于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湖心里有什么,脚步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去,渐渐的,到了她的身后.他发誓,自己是真的只想看看她在瞧什么,却没想到惊了她,她突如其来的一个踉跄,连带的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接,佳人入怀,带来一阵清雅的馨香,却是一张陌生没有见过的睑,他还在思索眼前的这个佳人是谁,却听的“啪”的一声脆响,热辣辣的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自己的睑上。

他竟愣了别说是耳光,这样的事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他是帝王呵,从小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只怕大声点儿的呵斥,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啊.可是她,不单毫不含糊的给她一巴掌,还柳眉倒竖,喝问自己大胆,他又惊又怒,才喝问她是谁,她却已经星眼含泪,叱喝他大胆,她想走,他拦,她像是急了,推­操­之间,自己一下子掉进了雁心湖里。

早春的湖水,犹自冰寒,他从来没有那样的狼狈过,幸而自己是会游水的,又气又恨的上了岸,他看看自己这样湿淋淋的样子,帝王的尊严刹时间不见分毫,唯有气急败坏的回清心殴,因着实在丢脸,他不敢让奴才们看见,一路竟是如做贼般的偷渝摸摸回去。

原本是要命人大肆搜捕的,然而他恍惚想起,在自己落水时,她也是怕的,睑上的那份惶急真真切切的是在为他的­性­命而担优,直到见他竟是会游水的,急奔而去。

他不是不恼的,可是突然之间,他的心里又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摸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罢,随她去罢。

可是竟然又遇见了,然又留下了她的齿印,她明明该是极温婉的样子,行事却偏偏不见半点温婉,他的手脆竟只是这一次很好,他终于知道了,她以来竟然是新进的宫妃。刘喜告诉他,新进的宫妃尚有俩位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一个是答应,一个是贵人,只是那个贵人抱恙已经许久了,他暗里思衬,抱病的人必定不会有那样大的力气,于是他一改往日的规矩,当即传出旨意,命那位答应于当晚侍寝。

想着她恶狠狠犹如小豹子一般的神情,他突然急切的想知道,当她见到自己的那一刹间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这样想着,他竟然忍不住的有些许的得意,就仿佛孩提时的恶作剧得逞时,心里那一瞬间的快乐。

可当晚带进来的人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懊丧的将她退了出去,他

忍不住对刘喜大发雷霆,刘喜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召来那位病中的贵人,而他却已经不抱希望,只是闷闷的发着呆,努力的想着,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那位后带进来的贵人才进了屋,他的心立时就如春风里的蒲公英般,瞬间飞扬起来

,虽然她低着头,极恭谨的跪着,然而那样的身姿,那样的气质,他一眼认出,是她,就是她, 他强忍了内心的波动,一心想要将在她面前丢失的尊严面子全都扳回来,事实上,这样的心理在后来想起时,自己亦是忍不住的好笑,一个堂堂的帝王,竟然会和一个新进的宫妃赌起气来,这怎么算呢?

他原本只是想吓吓她,是那样的清冷,纵然怕,想看看她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然而却万没想到,她竟然依旧也不肯认输,她问他,若她罪连九族,他该怎么处置她的夫家?

伶牙俐齿,这是他当时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他为不能如愿的打击到她而懊恼,语气里亦免不了讽刺冷冽,她却晕了过去,那样无声无息的软软倒下去,披风散开,赤­祼­的双腿遮掩不住,如白玉般无暇的膝盖上,竟然已经是淤青一片。

他暗恨自己大意,看着她那样的苍白,他的心竟然有些不舍起来,这样的情慷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摇摇头,他竭力的告诉自己,不过是觉得她的个­性­奇特而已,有她相伴,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有意思一点儿。

赵容华的龙裔没了,所有的证据全都直向她,他却知道,她那时一直以为自己冒犯了天颜,已是必死无了,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会有心毒害龙裔,而这样的事到底会是哪些人所为,他的心里多少有数,看这瑾贵妃等贪婪无耻的嘴脸,他心里着实厌恶,在看她时,只是清清冷冷的在一边站着,荣辱不惊,他心里忽的一动,自此,对她另眼相看七来,可是,她竟然却宠,他帝王的自尊顿时大受打击,他差一点就要拎起她的脖子来问,自己就那么的讨她的厌吗?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报说她病了,他皱雇,怎么这身子却像是纸糊的,他到底忍不住

过去看她,她却是状若癫狂的,昏迷中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停的哭叫,说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要他带她到夭边儿去。

只是一刹间,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轰然开裂的声音,那样无助凄凉的语气,倔强清冷的背

后,却原来掩藏了那样多的凄苦无依,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为赵容华的龙裔,皇后和贵妃有意无意的将矛头指向她,若不是自己的那一句话,只怕,她定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她的同情还是别的,自从拿人以后,他对她格外的怜借,而她竟然

不似别人那般,因着他宠爱,就侍宠而骄起来,她那里总是人来人往,她亦经常提醒他别忘了别的妃殡,他想,她定是因为怕,她怕自己太过受宠,别人会恼恨于她。

他终于不耐烦起来,也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想见的,竟然只要她一个人,或许是她的

无欲无求罢,和她在一起,自己是那样的轻松,不用担心俩人正开心时,她突然就会提出让自己扫兴的事来。

她最大的愿望竟然只是回家看看她的娘亲,他竟然也就费起心里,满心满意的想要给她

一个惊喜,当见到她开心感激的笑容时,他就像是一个成功要到糖吃的孩子般,畅意至极,他竟然说出,“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那一刻,他是真的那么想。

她有了孩子,自己是多么的高兴,他真想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捧到她的面前去,她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太后病重,他去泰山祭天,他原以为,在自己回宫后,等待自己的定是娇妻麟儿,天伦之乐,可是,他万没想到,竟然会是那样惨绝人衰的消息,她竟然被皇后逼的自己亲手掐死了才出生的孩子,那一刻,她定是绝望到极点了罢。

听她身边的人说,她已经不说话整整一个多月,在他回来后,她终于叫出一声来,却晕厥了几天计夜,醒来后,她依旧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她定是怨极了他恨极了他罢,先是没有保护好她们呣子,后来,又只是将凶手幽闭了事。

她看着皇后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怨毒,如此,她啄能甘心!

(这一段全是回忆,是为了告诉亲们,宏为什么那么爱霜,不知道亲们会不会觉得闷?

,却总是如隔了一层浓雾般,地方。)

可是他却总觉得,那笑里藏了一些什么,朦胧难侧,可是他却不敢去捅破,深怕会触,

他努力的想看清楚,宫里突然找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

也是听过些许这样的流言的,只是那时小,

他顿时僧了,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恍惚亦只觉得那不过就是一场缘于嫉妒的诽谤罢了。见惯了利益场上的那,到那匣子时,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当年的那个流言,他在小时候看过的戏文里,分明有一出戏,叫《 狸猫换太子》 。

然而在看他想起,心不由一阵发凉他又仿徨又惶恐,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很不孝,怀疑自己的母后呢,可是他的.只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东西,心里又总是隐隐的有一种预感,他觉得,

这件事并不简单。

没有人可以商量,可是心里的那份郁结,她开口之前,他颇为志忑,让他沉闷得快透不过气来,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旁观者清,她给他出主意,太后果然反应异常,

他下了决心要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接踵而来,而越是到最后,就愈是惊人,正的生身之父,他震惊,羞辱,仿徨,枯禅大师,竟然不知道到底嚓一个,才是自己真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夺玺印,查身世,她给了他很大的支持,他深深赞赏,亦深深信任,却出来不为父兄求一丝功名,他越来越离不开她,甚至,他开始依赖,反劝他不可太重外戚,有她在身边,他才安心。

良昭仅,皇后,瑾夫人的死,她们死得其实豪不足惜,不过是因为事不关已,所以,他不在意,往日里那样多的把戏看在他的眼里,只当了是一场戏来看,然而他再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竟然全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样的事实真相,他先是心惊,后是债怒,她怎么可以这样,那么的善良,突然间,他想起了当年她看皇后时,眼神里的那一份刻骨的怨恨,她是那么的好,原来在她的笑容背后,掩藏的竟然是这个.

太后联合了靖海王,明里暗里的威胁,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于是,天下的舆论,为了让他不能回护她,太后甚至不顾天家颜面,朝臣的弹幼,每一样都是逼着他下旨将她赐死,然而幸好,她有了身孕,她是那么的意外,良昭仪的秋藤草,竟然没有将她做母亲的权利夺得去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竟然,又有了身孕。

天家的龙裔暂时成了她的护身符,他害怕太后对她下毒手,她却并没有似常人般的,哭泣求饶,竭尽保护之能事,他每日都要远远的看她,认命!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安静,娴雅,他馒慢的从愤怒里平静下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要她死,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他暗示几个心腹大臣,在朝堂上为她开罪,想找到一个借口来免去她的死罪,荣寿宫的那位却更厉害,竟然找来她的二姐,当堂说出,她确实从小就和她的表哥有私情,太后党和靖海王党趁机紧紧抓住这件事不放,一口咬定皇后和瑾夫人冤枉,而她,罪不可赦.罪不可赦呵!

那一刻,他看着站在殿堂上她的二姐,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眼里直喷出火来,他知道,荣寿宫那位承诺了要让她进宫为妃,这才让她死心塌地的为荣寿宫那位出力。按理,此事若不是真,可是他怎么能说得清呢,她们是一家,她的亲姐姐,万没有出来指证她的道理。

看着那个女子,他不敢再叫她伤心,心里恨到滴血,可是他知道,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无力。

她顾念家人,他不能动她家里的任何一人他冷冷下旨,革职,“沈尚书一家,教女无方,原本要重责,而念在沈婉秀大义灭亲有功的份上,但念在龙裔即将降生,不忍杀戮。

看那一睑得意的沈婉秀,语气淡淡道,沈家家产等不予没收查抄,”说到这里,他看了此女大义仁和,为免被此事牵连,赐出家为尼,不许任何人以任何事去打搅,一世清净去吧。

他满意的看着那女子的脸当场刷白,她看向太后,

太后却转过了睑去,就见内侍监手极快的一把捂住,一路呜呜看,有内侍监过来拉她出去,她才开口要喊,没人听到她喊的什么。

到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绝望了,随着她临盆的日子越近,他的心就越紧,然而到底,还是等来了那一日,有人来报她临盆了,他顾不得皇帝体统,急急而去,

在外面焦急的守着,里面的出来回察说她难产,孩子竟然是脚先出来,他拼命的想要进去,几个奴才死死的抱住他,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怖中,他生怕自己就再见不到她了,他要告诉她,其实自己是知道她的,其实,那一刻,已经不再怪她。

而他最终妥协,只是因为稳婆的那句话,男人的脚太重,只怕自已会踏死了她呣子。

到天亮时,孩子终于生了出来,并且,呣子平安。

他命人赏了那个年老的稳婆一百两金,看到那稳婆向他谢恩时,其实他真的想说,

该谢恩的是他,若不是她,只怕...

竟然是个皇子,大肃朝终于后继有人,他是高兴的,可是,随着孩子的出生,那个生离别的时刻,也终于来了,他的心深深绞痛,可是他无能为力,在她才生下孩子时,太后就急不可待的就要将她赐死,是他找了借口拖延了,可是,拖得了今天,又还能拖得了几时。

他夜不成寐,食不知味,这一切看在那位将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刘喜眼里,亦是急

得他口角起了泡,终于,在那天晚上,刘喜大着胆子,向他出了一个主意, 他又惊又喜之余,却又是半信半疑,召来张才玉仔细问得清楚了,张才玉竟然也是没有绝对的把握,然而事到如今,亦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太后和靖海王不停的施压,他不得不去面对,他深恐她选了别的,于是,原本该有的三宝,就只剩了那壶酒.

她来了,一身白衣,那样的白,如梨花,如冬日的雪,他顿时觉得,原来,她才是最适合穿白的,宛若仙子,不食人烟。

她伸手去拿那壶酒,他却依旧的心慌,他是那样的怕呵,猛然将她抱在怀里,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是输不起,他告诉她,他不要这天下,不要这江山,但是不能失去她,她原本是笑的,此时却无端的变了睑­色­,她忽然告诉他,其实,她这么多年来爱的,真的只是自己的那位表兄。

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的胸哩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愣愣的看着她,他像是竭力的要在

她的睑上看出个真假来,可是她的睑是那么的冷,她说,她是真的罪无可恕,御批上的名字,是她自己亲手勾掉的,到今天他还能记得,她当时的脸­色­,她的手指,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的白。

他尚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拿起了那壶酒,可是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竟然又是那么的温

柔,她要他保重,可是她却不肯再陪他,那壶酒就那么进了她的喉间,酒壶落地,她最后的一笑仿沸是春天的百花齐放,美丽,倾城!

她脚步踉跄着出去,他追出去,看着她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有风吹来,她最爱的梨花

纷纷而落,瞬间,落了她满身满地。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泪出来,就只那么愣愣的看着她,太后闻讯赶来,却又摆出一

副假惺惺的样子来,他已经完全没有的意识,还是刘喜,大着胆子使劲的掐了他一把,话里有话道,“请皇上发落沈氏的尸身。”

他这才想起之前计划的,于是冷冷的命安槐等,“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转身时,他分明看见才被封为妃的瑛妃眼里的不信和震惊,他在心里苦苦的,无声的叹息,有些事情你实在不必知道。

只是看看昊儿时,他眼里的泪才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落在昊儿白­嫩­的脸上,轻抚看昊

儿的脸,他暗暗的期望,孩子,你快点长大罢!

他发誓要报仇,再面对靖海王和太后时,他终于知道了当年的她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变

得冷血无情,暗里谋划了一年后,他诱逼得靖海王谋反,眼看着靖海王一步步的落入他的圈套,他冷冷的笑,有得力的侍卫早得了他的吩咐,见了他的眼神示意,会意而去。

不一会儿,他满意的看见荣寿宫里火光冲天,而荣寿宫的进出宫门全都有人严守,救火的人也只是虚张声势的在边上忙活着,而事实上,那一桶桶的水浇过去,不过是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到别的宫室里去罢了。

荣寿宫惨呼连天,大火烧了两夭两夜,荣寿宫被夷为平地,周贵殡,太后全都被活活的

烧死在里面,尸骨无存,英宏学着当年的太后,假惺惺的在朝堂上伤心不已,痛说靖海王之残虐,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无人不信,都知道太后等乃是被靖海王谋反之时放火烧死。

雁心湖,雁心湖,虽然荣寿宫已毁,他却还是忍不住的常来,而这个湖,其实是应该叫做掩心湖才是,当年尚是兰妃的太后经常在此地约见出家前的枯禅大师,她原先真的只是想要利用,可是等到枯禅大师出家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爱上了他,她深恨枯禅大师太过儒弱,在英宏登基时,她去信要枯禅大师还俗,回来帮助自己的儿子,枯禅大师却只命人带进了一包莲子给她,看着那包莲子,她心里明白了,他是说他心里苦,他是说,他不再回来。那包莲子被她种在了这个荷塘里,慢慢的,荷塘里的荷花越来越多,荷塘也就越来越大

她给它起名叫掩心湖,其实,就是要藏掩自己的那颗心了。

她当年那样告诉他时,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他只是厌恶和好笑,爱的人在身边时不能珍借,掩心亦只是徒劳心,掩心,这颗心有时候,是真的只能掩下去了的。

他不再选秀,他觉得自己再没有耐心去面对那些不相千的人,再怎么选,再怎么找,那个人也不能再回到自己身边来,在靖海王的叛乱平复后不久,他就为她昭雪,他用极巧妙的方法,将当年的一些事在朝堂上隐晦却又清楚明白的公诸,那些大臣们向来都是势利的,见风使舵的本事从来都是那样强,一见皇帝此时又提这样的事,一个个就紧跟着替她喊起冤来,都说她当年是那样贤德的人,绝不至于此,原来果然是为人所陷害。

英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其实并不是到底谁受了冤,他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他心里其实深知,这些大臣们关心的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今朝廷上的风往哪刮罢了。

他下旨,将先皇后夺去封号,梓棺从皇家陵寝里移出,葬入普通妃陵,而将她追封为孝

贤仁慧敏皇后,派人去寻她的尸骨时,安槐等回说,当年因为只是随便一葬,如今已经无从寻起,于是,她的梓棺内,只是她往年用过的衣物器皿.

可是,纵然是这样,又能如何呢,他做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罢了,虽然,他的心里亦真的是觉得,除了她,他再不要别的任何一个人来当自己的皇后。看着那个小亭子,他仿佛依稀又看见那里有一个窈窕清丽的身影,脱俗如仙子般的盈然临水而立,他这才知道,原来,就在当初的那第一眼,自己心里的情慷,其实就已经是小荷露了尖尖角了。

(后宫虐杀--落尽梨花春又了全文完)

亲们,整篇故事到这里,已经全部完结了,文中我很隐晦的透露了一点东西,但是为了不影响整部文的感觉,我不好将它说得太清楚,嗯,如果大家还有兴趣,就请看第2部吧,在那篇文里,有你们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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