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锋虎着脸道:“老顾,别说了。”
顾憬意道:“冲你傅应锋的面子,我当然可以不说,但如果狄老大硬要不承认,我也只好拿事实出来与他理论了。”
狄静傲忍无可忍,道:“那我们就用刀来说话。”
顾憬意道:“对对对,刀的语言最动听,也最有权威。”他转向众人,道:“各位,腾个地方出来。老顾我本来万万不是狄老大的对手,但大家不是想看狄老大那无坚不摧的‘天风刀法’吗,我杀身成仁,拼了这条贱命,就是为了让狄老大把看家本领使出来。大家今天有此眼福,可得瞧仔细了。”
狄静傲道:“大家用不着搬桌子挪椅子,狄某几刀就结束厮杀。”
顾憬意道:“大家须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话,想被尝尝被误伤滋味的尽管留在原处。不过在我而言,我这些桌椅也颇值几两银子,我可不想让它们毁在专门用来砍木头的天风刀之下。”
坐在饭馆中间的那些刀客闻言立刻将桌椅挪到四周,在中间留出方圆四五丈的一块地方来。
顾憬意道:“我本来只想在俞鉴身上砍了一两刀,以报当年毁容之仇,如今狄老大要将这事揽过来,老顾我也就只好遵命向你挥舞一下刀子了。”
狄静傲道:“就冲你敢于向狄某亮刀这份胆量,我就该让你三招。”
顾憬意道:“你要让就让吧,随便让多少招都成。”提着流云刀向狄静傲逼了过来。
狄静傲当然并不是真的对顾憬意另眼相看,或者对他有什么怜悯之心。狄静傲是个很冷酷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怜悯为何物。他之所以表明态度让顾憬意三招,其实只是想戏弄戏弄顾憬意。在狄静傲看来,自己是一只猫,而顾憬意是一只老鼠,猫在吃掉老鼠之前总是要玩耍玩耍老鼠,享受一下胜利的快感。
顾憬意现在的确像一只老鼠,犹犹豫豫举刀劈向狄静傲,刀光黯淡,刀势迟滞。
众人见他了他这种架势,都觉得好笑,心想:“如此身手,也配向狄静傲叫阵!顾憬意毕竟十数年没摸刀了,现在刀锋之谷内任何一位刀客的出刀肯定都比他利索。”
狄静傲也拿出猫的姿态,笑道:“老顾,我人在这里呢,瞄准点,别偏得太离谱了。”准备等顾憬意的流云刀砍到眼前的时候才闪避,以显出自己的本领。他这样做,当然也是让傅应锋知道他狄静傲这些年来没有闲着,也要让俞扶摇明白他的名声不是碰运气得来的。
顾憬意道:“老顾我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瞄不准一个大活人。”话音未落,流云刀刀势毫无征兆地陡然一变,速度加快,从“慢”到“快”没有丝毫的过渡,就像是这一刀本来就应该这样迅疾似的。这一刀阴毒凶狠,诡异轻灵,霸气十足,带起一声尖锐的呼啸,摄人心魄。
众人猛然一惊,而傅应锋、俞扶摇和俞鉴的眼睛顿时亮了。
流云刀直劈而下,刀锋直取狄静傲左颈。
狄静傲颈上的寒毛被刀风尽数扫起,他的肌肤感到一阵刺痛,他的脸也被流云刀刀光映得惨白。
狄静傲这时才猛然醒悟,顾憬意根本不是老鼠,而他狄静傲也不是猫。
狄静傲毕竟是高手,虽然事起仓促,但反应却极快,他猛然一晃,身子左闪,堪堪躲过流云刀致命一击,流云刀刀锋贴着他的左肩头擦下。他身形转动,天风刀反手递出,横削顾憬意右肋。
顾憬意手腕一翻,流云刀反转,横扫千钧。“叮”的一声,天风刀与流云刀相击,溅出点点火星。
顾憬意一旦占得先机,便不饶人了,他猛然跃起,长声笑道:“狄老大,还准备让我几招啊?”流云刀当头劈下。这一刀变幻无穷,刀影映得满屋子生光,照得人满脸闪亮。
狄静傲来不及说话,他看着眼前的一蓬刀影,不知道该从哪里突破,他只有等。
就在流云刀刀风激起他面部的寒毛时,他看出了这一刀的破绽。
天风刀挥出,攻敌之必救。
如果顾憬意不撤招,他的流云刀肯定能伤到狄静傲,但他自己也会被天风刀斩成两段。
顾憬意身形微动,竟凭空向上飘起,然后腰身一扭,险险避过刀锋。天风刀刀光从顾憬意小腹下掠过,他便如浮在刀光之上,姿态优美之极。
狄静傲料到顾憬意会有这一招,手腕一转,天风刀已回掠过来。
顾憬意左手凝神曲指,中指弹出,敲中天风刀刀身。
只听“铛”的一声,狄静傲感到刀身上涌来一股大力,手腕被震得酸麻,差点都握不住刀了。
天风刀向一旁荡了开去。
就在这一瞬间,顾憬意的流云刀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向狄静傲削了过来。
狄静傲胸前顿时中刀,一丝血线被流云刀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狄静傲痛哼一声,展开轻功,一下退到门口,与顾憬意拉开了距离。
顾憬意没有乘胜追击,他将流云刀刀面上的鲜血拭去,然后对狄静傲笑了笑,道:“狄老大,你不是要让我三招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狄静傲的伤并不严重,他胸膛上有一道七八寸长的伤口,很浅,基本上不影响他继续与顾憬意厮拼,但回想起来,如果他后退慢了哪怕是一眨眼,他也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不过狄静傲感到恼火的并不是这个,被顾憬意这样一个人砍伤才使他觉得大大地丢脸。
顾憬意虽然与“流水刀”唐越桦齐名,但其刀法根本不能与唐唐越桦相比,当年俞鉴在刀锋之谷大开杀戒时,顾憬意虽然也参与围攻俞鉴,但他根本就没近到俞鉴的身,也根本没有和俞鉴对过刀,他的脸是被俞鉴的刀风所伤的。刀锋之谷里的刀客们都知道,顾憬意只是刀锋之谷里的一个二流刀客。这些年来,顾憬意忙于经营他的小饭馆,流云刀早已搁置起来,他连二流刀客都算不上了。
但是现在,这个二流刀客却让狄静傲挂了彩。
不仅狄静傲不相信这个事实,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
狄静傲用手摸了一伤口,将沾满鲜血的两个手指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狐疑地问顾憬意:“你真的是‘流云刀’顾憬意?”
顾憬意笑道:“我暂时还不想变成别的什么人。”
狄静傲道:“我敢肯定你不是顾憬意。”
顾憬意道:“你是刀锋之谷的老大,你认为是就是,你认为不是就不是。”
狄静傲沉吟道:“你的刀法我觉得有些熟悉。”
顾憬意道:“你我再继续拼下去,你会越来越熟悉。”
狄静傲冥思苦想了一小会,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在三年前的某个晚上曾经偷袭过我。”
顾憬意神色不为所动,道:“竟然有这种事情么?”
狄静傲道:“那是我进入刀锋之谷后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遭遇,我记得很清楚。”
顾憬意咧嘴一笑,道:“这就难怪你觉得我的刀法眼熟了。”
狄静傲道:“我还记得,在偷袭我的头天晚上,你杀了‘独乐刀’莫元锡。”
顾憬意很痛快地承认,道:“杀了莫元锡之后,我‘独乐’了好几年,现在终于可以与大伙‘同乐’了。”
狄静傲道:“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顾憬意道:“这和杀死莫元锡是出于同一个理由。”
狄静傲道:“那你为何要杀死莫元锡呢?”
顾憬意道:“这和偷袭你当然是同一个原因了。”他这句话等于是白说,没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向狄静傲和莫元锡下手。
狄静傲还是不太明白以前的二流刀客何以变得如此了得,问道:“你不是‘流云刀’顾憬意!你究竟是谁?”
顾憬意笑道:“被我老顾这样一个寻常角色砍了一刀,狄老大一定非常不甘心。如果我说自己是独秀斋主人,狄老大也许就觉得好受多了,是不是?”
狄静傲道:“你这些年来表面上是在经营这个饭馆,暗地里却在苦练刀法,以便有一日能够报毁容之仇,看起来你极有可能达成心愿。”
顾憬意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虽然老顾我被毁容已经有十八年,远远超过了十年,但我觉得现在报仇也还不算太晚。”
狄静傲道:“我等不了十年,我半刻也不愿等了。我的血不能白洒,你也不能白白砍我一刀而不付出代价。”
顾憬意呵呵一笑,道:“天风刀号称无坚不摧,刚才没有把神通施展出来,我猜想现在狄老大应该不会藏着掖着假装高姿态了。”
狄静傲不再言语,他瞳孔微微收缩,横刀当胸。
天风刀亮如秋水,刀身凝碧,刀锋薄如一线。
刀身漫出来一股无形的杀气。
狄静傲以前与人对敌时从来不过早暴露自己的锋芒,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因为他要用天风刀震慑对方,让顾憬意感到恐惧。
可是顾憬意眼中没有丝毫恐惧,他脸色凝重,流水刀斜斜下指。
两人都准备展开惊天一击。
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任何一方可以长时间地在这种气氛下等待。
狄静傲先动了,天风刀斜斜劈出,刀光暴长,刀风凌厉。
刀光白晃晃的,足有一丈多长,旁观者都被刺得微眯了眼睛。
刀风则有如长河大浪,苍海狂涛,气势强劲。
狄静傲出刀没有什么花样,但天风刀一刀砍出,竟然带着龙吟之声。天风刀一旦使将出来,对手就似乎无处可逃了
顾憬意也动了,流云刀无声无息,并不急于与对方硬碰,而是像无孔不入的水银,专门袭击对方的空门。
如果说狄静傲是“刚”,那么顾憬意就是“柔”,两个人这一交上手,便如水与火不能并存,打得难解难分。
两个人的身法都非常迅疾,飞快地互相交换着位置,使对方的每一刀都落空,同时也使得自己的每一刀无功而返。
天风刀和流云刀一直不曾相碰,但两人之间的打斗却如山水纠缠,风云扰动。
刀光和刀风将饭馆塞得满满的,旁观者都被两个人的刀风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狄静傲因为莫名其妙吃了顾憬意一个大亏,心中怒火不可遏制,所以一上来就拿出了十成功力,想在五十招之内将对方逼到山穷水尽,屈膝投降。但五十招已过,顾憬意仍然全力应战,丝毫没有后退之意。
狄静傲天风刀越出越快,刀声嘶嘶作响,刀光密如豪雨。
顾憬意立刻感到有些吃力,他知道对手的强大,更知道自己剩余的体力有限。若是这样下去,就算不倒在对方刀下,也一定会力竭而死。
顾憬意不得不承认,自己毕竟老了,他的出刀虽然依旧迅疾,但刀的精准灵活缺不如方才,每一刀都很沉重,不仅自己的手再抖,递出去的刀在抖,而且自己的心也在发抖了。
因为这个缘故,精于防御的顾憬意的出招不再是泼水不进,招式的转换间隙露出了破绽。
狄静傲的眼睛亮了!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就在流云刀刀锋贴着狄静傲的腰割破他的衣服时,他的左手如闪电般抓出,稳稳地夹住流云刀刀背!
顾憬意一惊!立刻翻转刀柄,欲削狄静傲的手指。
但狄静傲的天风刀已经贴着流云刀刀身,削向顾憬意握刀的手!同时运起内力,由左手传至流云刀刀背,再传至流云刀刀柄,最后传至顾憬意的手臂。
顾憬意的心急剧下沉。
他不能松手,放弃流云刀刀就等于意味着失败,在刀锋之谷,失败就意味着必须把自己的性命交由对方处置。但他又不能不松手,不松手对方的内力很会长驱而入,一直袭向自己的心脏。
顾憬意当然可以用自己强大的内力抵住狄静傲的袭击,但这样做必会使动作滞顿,而且对方的天风刀很可能会将他的整只右手切下来。
他已经没有选择。
顾憬意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眼睛冒火,脊背冒汗。一股劲力自丹田升起来,流遍全身。他右手依然紧紧抓住流云刀,左手突然伸出,手掌猛击狄静傲胸口。
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
狄静傲脸色微微一变,他想不到顾憬意竟会如此不要命。
狄静傲侧身,却慢了一步。
不是因为他大惊之下身法迟钝,而是他源源冲入对方身体的内力像是泻入无底深渊,他已把握不住自己的重心。
顾憬意将对方的内力在体内乾坤转换,与自己的内力一起自左掌送出。
狄静傲躲不开,他只有与对方两败俱伤了。
顾憬意的铁掌端端正正击中狄静傲的肩头,
狄静傲的天风刀刀锋也割进了顾憬意的右臂。
狄静傲喉头微微一甜,他强自忍住,才未将已经涌上来的鲜血吐出来。
顾憬意手臂中刀,鲜血喷出,他的前襟被染红,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烈焰上灼烧,满眼金星。
他受的伤还不止这些,因为在他一掌打得狄静傲往后飞出去的时候,天风刀还顺势割下了顾憬意手臂上一块肉。
顾憬意痛得几乎都握不住流云刀了。
这一次顾憬意受的伤比狄静傲重得多,他差不多已无还手之力了。
狄静傲眼中暴出凌厉的杀意,天风刀高高举起。他必须亲手杀了顾憬意,否则他今后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他的身形如饿虎,一扑之中,使出了全部功力。
顾憬意已来不及出刀,他似乎连骨髓都感觉到天风刀刀风的冰冷。
他飞身后退,一掠三丈。
但不管他怎样尽力逃命,始终逃不出狄静傲攻击的范围。
顾憬意的鲜血纷纷扬扬,随着他的身形飞奔而从空中洒将下来。
天风刀刀光跟在顾憬意身后,就像毒蛇一样,随时都可能噬顾憬意一口,让他命丧黄泉。
顾憬意在饭馆里面到处奔逃,所过之处,桌椅倾倒,杯盘破碎。
旁观者也纷纷避让,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顾憬意逃了一阵,终究没能逃掉,背上中了一刀。
狄静傲这一刀劲道很奇怪,虽然只有一刀,顾憬意身上的伤口却有三道。
每一道伤口都足以让顾憬意丧命。
顾憬意铁落尘埃,再也爬不起来。
狄静傲手中天风刀高高举起,他必须杀了顾憬意。
顾憬意毫无反抗之力,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冰凉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他的骨髓。
狄静傲道:“你的日子走到头了。”猛然一刀劈下。
就在这时,俞鉴突然阻止道:“且慢,先不要杀他。”
狄静傲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能够把刀稳稳地停在顾憬意的头上,抬眼看着俞鉴,道:“你说不要杀他?”
俞鉴沉声道:“我现在是刀锋之谷的谷主,你得听我的吩咐。”
俞鉴的这句话倒是将了狄静傲一军。
如果狄静傲不听俞鉴的吩咐,那么俞鉴的威望便树不起来,狄静傲费尽心思找回来的傀儡就毫无用处了。这当然是狄静傲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狄静傲厅从俞鉴的命令不杀顾憬意,那么狄静傲又很不甘心并且会因此而丢面子。
狄静傲左右为难,对俞鉴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俞鉴道:“我要公开一个秘密。”
狄静傲很意外,道:“希望这个秘密能让我感觉到停住刚才这一刀是值得的。”
俞鉴道:“至少我觉得这个秘密很有价值。”
狄静傲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俞鉴缓缓地走到顾憬意面前,道:“狄静傲刚才说得对,你的确不是顾憬意。”
顾憬意一边咯着血,一边说道:“又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来了。”
俞鉴道:“顾憬意曾经和我交过手,他的模样我再清楚不过了。”
顾憬意道:“我的模样是被你毁掉的,你当然很清楚了。”
俞鉴道:“顾憬意的脸是被我的刀锋毁掉的,但你的脸却使你自己弄得像丑八怪的。”
顾憬意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俞鉴转向众人,道:“现在武林中人都知道我杀了丁悠侯,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狄静傲道:“那么是谁杀了丁悠侯?”
俞鉴道:“谁也没杀他。”
狄静傲道:“你是说他还活着?”
俞鉴道:“他当然活着,一直活在刀锋之谷。”
顾憬意道:“俞鉴,你直接说我是丁悠侯得了。”
俞鉴道:“我正要这样说,你却抢先承认了。”
顾憬意道:“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今天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出乎狄静傲的意料,所以现在他反而不吃惊了,只是说道:“原来咱们刀锋之谷的创建者还好端端的,一直都在关注刀锋之谷的发展。”
顾憬意也就是丁悠侯答道:“刀锋之谷是我的心血,我怎么舍得离开这里!”
狄静傲道:“我明白了,你是刀锋之谷的创建者,你当然不愿意看到别的什么人占了你谷主的位置,所以你坚决反对我们推举俞前辈为刀锋之谷的谷主。”
丁悠侯道:“若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狄静傲道:“你既然如此看重刀锋之谷谷主这个位置,那么当初又为何置‘丁悠侯’这个名字不要,而去顶着‘顾憬意’这个二流刀客的名字过日子?”
丁悠侯道:“这就得问俞鉴了。”
俞鉴道:“问我?我还感到困惑而要丁谷主你指点迷津呢。”
丁悠侯道:“你肯定还记得十八年前那场血腥杀戮。”
俞鉴道:“我没打算忘记,无论怎样说,那都是我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丁悠侯道:“当时你虽然没有杀我,但我受的伤并不轻,以刀锋之谷这些刀客的行事风格来看,我若继续以丁悠侯的身份呆在这里,肯定活不过三天。”
俞鉴道:“所以你要利用已经被我毁容的顾憬意。”
丁悠侯道:“我比顾憬意先受伤,而且是很重的伤。我当时已经预计到受伤的丁悠侯会有什么下场,当顾憬意的脸被你的刀风割烂后,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过去扶起他就逃。”
俞鉴道:“我还记得,你额头有个大伤口,你护着顾憬意离开时,你满脸都是鲜血,其他人自然不知道你的脸其实还好端端的。你和顾憬意离开后,你就把他杀了,然后把自己的脸弄烂,以顾憬意的身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丁悠侯道:“俞鉴,我怀疑你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错,我正是这样干的。”
俞鉴道:“你的身体复原后,为什么没有重新做回丁悠侯?”
丁悠侯道:“我的伤直到半年之后才完全痊愈,那时刀锋之谷的大权已经渐渐由唐越桦把持了。做谷主其实是件很累的事情,我在养伤的过程中变得有些懒散了。我看唐越桦将刀锋之谷管理得不错,也就没有急于夺回谷主之位。这一拖就是好许多年过去了,而我也越来越喜欢当顾憬意,经营这个小店子。”
俞鉴道:“你既然已经事实上放弃了刀锋之谷谷主这个位置,今天又为何暴露身份呢?”
丁悠侯道:“当然是为了你。”
俞鉴道:“我也这样猜想,但不知道详情。”
丁悠侯道:“包括创建刀锋之谷,我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俞鉴道:“听起来你我之间好象有深仇大恨似地。”
丁悠侯道:“虽然在创建刀锋之谷以前你我没有朝过面,但我不能否认自己对你的仇视之心。”
俞鉴道:“不认识一个人却仇视他,这一定有其他原因。”
丁悠侯道:“我现在就要死了,没什么是不可说的了。”
俞鉴等着他说下去。
丁悠侯道:“之所以发生这一切,其实只是缘于独秀斋主人的一句话。”
俞鉴道:“与我师父有关?”
丁悠侯道:“你应该知道自己不被师父喜欢这件事吧。”
俞鉴道:他老人家教给我许多本领,有恩于我,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不后悔头在他门下。”
丁悠侯道:“可是独秀斋主人却后悔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因为你的天赋太高了,高到独秀斋主人都妒忌了。”
俞鉴淡淡地说道:“别诋毁他老人家。”
丁悠侯道:“其实这一点你心里面也清楚得很。我这不是诋毁独秀斋主人,因为他曾经亲口和我说起过。”
俞鉴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可能说出这等话来?!我不相信。”
丁悠侯道:“他当然直言自己嫉妒你,这是我从他的言辞中分析出来的。”
俞鉴道:“我师父究竟给你说什么了?”
丁悠侯道:“独秀斋主人将你扫地出门之后,见你在江湖上的声望越来越高,刀法也越来越精纯,他就担心了,担心你的成就有一日会盖过他。独秀斋主人当时十分后悔,后悔收了你这样一个弟子,还后悔在你离开师门时将烟霞刀送给了你。他得阻止你,所以找到我,让我创建刀锋之谷来约束你。”
俞鉴道:“哦,我明白了。你创建刀锋之谷时,邀约武林中的成名刀客,却独独不邀请我。你知道以我的个性,一定会闯进刀锋之谷。”
丁悠侯道:“刀锋之谷的‘只许进不许出’的规矩也是专门为你而设的。”
俞鉴道:“只许进不许出?如此一来,我就只好永远留在刀锋之谷了。”
丁悠侯道:“但十八年前你却杀出了刀锋之谷。”
俞鉴道:“是刀锋之谷里的刀客们容不得人。”
丁悠侯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你重返刀锋之谷。”
俞鉴道:“我还是好奇,我师父究竟说了一句什么的话,竟然能让你为之付出二十年的大好光阴?”
丁悠侯道:“独秀斋主人被称为三百年来武功最强之人,但凡武林中人,莫不以能投在独秀斋主人门下为荣。我其实比你更早见到独秀斋主人,只是我的资质不好,没被独秀斋主人相中。而你却成为第一个幸运之人。”
俞鉴道:“你这样一说,我反而糊涂了,不知道我师父到底喜欢资质高的还是天赋低的。”
丁悠侯道:“他当然喜欢天赋好的,但这个人的天赋却不能高过他本人。”
俞鉴道:“如果能的刀锋之谷能够约束住我,我师父就让你投在他门下,是不是?”
丁悠侯道:“这是独秀斋主人亲口告诉我的,可惜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弟子了。”
俞鉴叹道:“我现在已经失去武功,再也不会为及我师父的声誉和地位了。”
丁悠侯道:“我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即使独秀斋主人现在让我入门,我也没那份心思了。何况以我现在的伤势,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是死在自己亲手创建的刀锋之谷的土地上。”
恰好这时唐枢从门外走进来,闻言对丁悠侯说道:“那你还不死?罗嗦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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