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扶摇周身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他右手握着烟霞刀,左手握着幽冥刀。其实,与其说他握着幽冥刀,还不如说他左手做了一个握刀的姿势。在离他左手户口约莫两尺远的地方,凭空露出一个血红的刀尖。俞扶摇举起左手,那带血的刀尖便转到他的眼前来。很明显,他握着的的确是幽冥刀。除了刀尖能够看见,幽冥刀的其他部位完全透明,根本无从察觉。
俞扶摇道:“碰巧幽冥刀就在我手里。”
唐枢道:“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睛。”
俞扶摇道:“我不能白白地让你割这么多刀,你也应该洒点血才是。”
唐枢看看左手臂上的伤口,道:“看起来我挨一刀所流的血比你挨一百刀所洒的血还要多。”
俞扶摇道:“千刀万刀,不如一刀。”
唐枢道:“我真为你这一刀感到惋惜。”
俞扶摇道:“这一刀杀你不死,还有机会的。”
唐枢道:“你以为幽冥刀还能砍在我身上?”
俞扶摇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学的本来就是双刀。”
唐枢道:“你自己也说过,千刀万刀,不如一刀。”
俞扶摇道:“对我而言,这句话表示另外一种意思。”
唐枢道:“你年纪轻轻,倒颇有心计的。”
俞扶摇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唐枢转对傅应锋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俞公子串通好了的。”
傅应锋以前虽然知道俞扶摇到过天籁庄,但还不敢完全肯定他手里有幽冥刀。特别是昨日他去找俞扶摇讨还幽冥刀时,俞扶摇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使傅应锋怀疑天籁庄的杀戮另有隐情。他并没有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假如幽冥刀在俞扶摇手里,那么俞扶摇一定会在关键时候用上幽冥刀,而这也一定会给唐枢造成重创,甚至可能让唐枢丧命。但极为可惜的是,唐枢的武功是在太高了,在幽冥刀的猝然出击中竟只受到皮肉之创。现在听唐枢说他和俞扶摇串通起来对付他,傅应锋心里觉得好笑,寻思:“我自己都被俞扶摇蒙骗了呢。不过也怪不得你如此想,因为在这之前我和俞扶摇的关系的确不错。”他说道:“这说明我们重视你。”
唐枢道:“现在我终于明白在狄静傲向你挑战时你为何屡屡回避的原因了,你没有了幽冥刀,当然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狄静傲。”
傅应锋道:“狄静傲注定是你的刀下之魂,我不能抢你的生意。”
唐枢道:“你和俞公子的计划虽然出人意料,但也很担风险。”
傅应锋道:“什么事情都是既有利也有弊。”
唐枢道:“如果你们一人一柄刀,并且以二敌一,多半还有一丝机会,但现在两柄刀都在俞公子手里,傅大侠你赤手空拳,如此一来便很难与我抗衡了。”
傅应锋道:“我们有十五套方案对付你,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主意。
唐枢点头道:“傅大侠的意思我懂,不就是虚张声势么?”
傅应锋道:“呵呵,你的眼睛真毒,我的言不由衷竟被你看穿了。”
唐枢对俞扶摇说道:“我看你还是把幽冥刀还给傅大侠为好。你想想,如果傅大侠因为没有幽冥刀而被杀死,那么你这一生都会为此感到内疚的。”
俞扶摇道:“你这副自作聪明的模样真让人恶心!幽冥刀之所以在我手里,根本就不是我和傅应锋有什么预谋,而是我为了让傅应锋尝尝‘空手无英雄’的滋味。我的父亲因为傅应锋而残废,并且最终丧命在你手里,说起来罪魁祸首就是傅应锋。我现在对傅应锋只有恨意,你如果宰了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即使你不杀他,解决你之后,我也要让落惊偿还伤我父亲之债。”
唐枢笑道:“傅大侠,你看俞公子是不是比我更翻脸无情呢?”
傅应锋道:“无论怎样,我都推脱不了致俞前辈残废的责任,俞兄弟心里恨我,我可以理解。再说,俞兄弟这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做法比你纯粹为了证明自己武功高强、智慧超人而乱开杀戒光明正大得多了。”
唐枢笑道:“俞公子将你恨成这样,你却还在偏袒他,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傅应锋道:“我从未想过要公平对待你。只要能够打到你,什么手段我都会使出来。”
唐枢道:“在刀锋之谷,没有正义,刀才是法典。你大可将傅大侠的架子放下,将心里的邪恶释放出来。”
傅应锋道:“我会看着办。”
唐枢道:“那你睁大眼睛,看我先刀劈了俞公子。”
傅应锋道:“你劈不了俞兄弟。”
唐枢对俞扶摇道:“俞公子,我得说句心里话,我小瞧了你。”
俞扶摇道:“我的想法和你相反,我先前高估了你。”
唐枢道:“所以我不再戏耍你,我要取你的性命了。”
俞扶摇道:“这回我们的想法倒是完全一致了。”
唐枢道:“说句心里话,我总希望某一天有人能够让我尝尝失败的滋味,只可惜一直都没达成心愿。”
俞扶摇道:“但愿我不会令你失望。”
唐枢道:“你一定可以的。”
俞扶摇静静地站着,以便使待机而动的大脑神经和各部位的肌肉充分协调起来。
唐枢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眼睛恶毒地盯着俞扶摇。
几乎难以察觉地,他握刀的右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虽然无法看见罔象刀,但俞扶摇还是从唐枢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企图。
在交战双方都已经亮出底牌的情况下,他不能让唐枢抢得先机。
俞扶摇的烟霞刀闪电般劈出。
他并没有能够阻止唐枢出刀。
没有任何人的出手能够快过唐枢。
不过唐枢这一刀却不是劈向他。
中刀的是依旧坐在角落里的蒋真真。
蒋真真在完全没有防备也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就香消玉殒了。
唐枢不仅刀快,身形更快。
他随着烟霞刀的刀风向后一飘,退到了墙壁边,对俞扶摇说道:“你的‘南辕北辙’之术真的很厉害,我只学了个皮毛,就将傅大侠的老相好一刀劈了。”
傅应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蒋真真,心碎了。
他大声叫道:“唐枢!”
唐枢道:“傅大侠现在一定心如刀绞。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故意的。”
傅应锋恨恨地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唐枢道:“蒋真真外号‘杨花刀’,还真个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有她在世上一天,你傅大侠就丢脸一天。我杀死她,是为你解除烦恼。别假装悲痛了,你其实早就想除掉她,只是找不到借口罢了。你也不必谢我,我杀她仅仅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事。”
傅应锋道:“我得割下你的舌头!”
唐枢道:“‘浪花姑娘’中的舒浪涛被普岸大师误杀时,你其实也颇为悲痛,现在又见心爱之人死在眼前而不能救,傅大侠一定更是伤心欲绝了。如果你伤心得双手发抖,连玲珑手都施展不出来,对我而言就是一件好事了。”
傅应锋道:“你不是有罔象刀吗?你大可将傅某这双手砍下来。”
唐枢道:“我现在就是在动这种心思。幽冥刀被人夺走,你竟然还敢到刀锋之谷来,必定是有恃无恐。你这样的人万万留不得,趁你现在双手空空,我得赶紧砍下你脑袋,免得你今后为患。而杀蒋真真那种破鞋,只不过是为了刺激刺激你。”
傅应锋道:“你在红阳城说过,你只想在刀锋之谷与我比刀,现在改变初衷了?”
唐枢道:“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也得相应的改变策略。”
傅应锋道:“傅某即使没有幽冥刀,也照样可以杀你。”
唐枢道:“你曾经以一片篾条在邢檀身上弄出一百个窟窿,不知道你今天准备用什么物事来对付我的罔象刀。”
傅应锋道:“任何物事都挡不住罔象刀之锋利,我只好用这双手会会你了。”
唐枢道:“在洞箫楼前,宫为彝的长剑被你的玲珑之手折成十五段,傅大侠今天一定希望那一幕重现。”
傅应锋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唐枢哈哈一笑,道:“你的玲珑手虽快,却也及不上我出刀之快,看来傅大侠真打算将你那双爪子毁在罔象刀之下。”
傅应锋道:“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下。”
唐枢摇头道:“你现在是绝对打不过我的。”
他的身体猛然一动。
人未至,罔象刀刀气已经先到了傅应锋跟前。
傅应锋双手飞快闪动,或抓或点,或弹或啄,在四周幻化出百十来个掌影。这些掌影就像是大树枝条上的叶子,每片“叶子”都带着一股有质无形的气劲,护卫着傅应锋这棵“树干”。
但这显然挡不住唐枢的进攻。
唐枢喝道:“傅大侠中双手果然耍得花哨,不过没有用的。”
罔象刀突然响起长啸之声,刀气绞碎挡住它的数十个掌影,依旧直扑傅应锋胸膛而来。
傅应锋也没有奢望这百十个掌影能够挡住罔象刀刀风。
在面前的掌影北罔象刀绞碎之前,他已经展开“天极步”,朝右边斜射出去。
只一晃,他已经到了唐枢的背后。
唐枢似乎早料到傅应锋会避到什么地方去,他那一刀虽然还是朝傅应锋先前所在的位置劈去,但刀风却突然拐了个弯,又扑击傅应锋。
唐枢竟然不出第二刀就能使出“南辕北辙”之术!
俞扶摇看在眼里,不由暗赞唐枢刀法的精绝。
傅应锋大惊,已来不及躲避,不得已只好以“玲珑手”硬挡。他十指飞快闪动,朝罔象刀刀风抓去。
只听细密的声音一连串响起,傅应锋的“玲珑手”果然不简单,竟然像掰烧饼一样地将罔象刀刀风掰成“碎片”。刀风就像水流遇到了阻拦,“碎片”也四处飞溅,碰到什么就割碎什么。于是,有桌椅坍塌了,有刀客受伤了,墙壁现出了几个洞口,屋顶也有瓦片掉落下来。
有两块刀风“碎片”从傅应锋的指缝间渗了进去,一片砍在他的左肩上,一片从他右脸部擦过,将他的头巾割开,他的头发散开了。如果这一块刀风“碎片”再往里偏上一点,傅应锋右眼肯定已经被毁。
而且傅应锋的双手掌心也被刀风撞出数十道红红的印痕,傅应锋自己很清楚,如果是罔象刀刀锋割在手上,自己的手掌多半保不住。
交手只一招,傅应锋就受了伤。
唐枢转过身来,笑道:“傅大侠再接我机刀试试。”
几乎不见他怎么作势,罔象刀刀风又尖锐地响起。
傅应锋这次出手极慢,他右掌贯注了十成内力,手掌周围四五寸的地方立刻出现一层淡绿色的光晕。傅应锋就像是举着一个淡绿色的光球,向迎面而来的刀风推过去。光球遇到刀风,被压迫得向后向那瘪了下去。傅应锋不等光球被刀风完全割破,右手顺势向后一引,罔象刀刀风转了个弯,从傅应锋右手边斜劈过去,将傅应锋身后的墙壁劈开一个大洞。
唐枢向前一跃,逼近傅应锋,罔象刀当头劈下。这一次没有丝毫刀风,唐枢将劲道都用在刀身上了,他要让罔象刀和傅应锋结结实实碰上,不让傅应锋再取巧。
没有了刀风,傅应锋就不知道唐枢的罔象刀究竟是劈向什么地方,也就相应的不知道如何去抵御。
而且即使知道罔象刀劈向何处,傅应锋的处境也不会变好,因为他可以拿自己的手与刀风硬拼,却不敢和刀锋硬碰。
事实上现在双方的打斗对傅应锋非常不公平,也非常不利。
首先,唐枢作为独秀斋主人的弟子,其武功本来就比傅应锋高上一筹。
其次,罔象刀不仅锋利,而且根本看不见,唐枢在兵器上占了大大的便宜。
所以傅应锋只有退,一直退到了墙脚。
唐枢不等这一刀落空,紧接着劈出了下一刀。
傅应锋一闪,身子顺着墙壁向左边滑出三丈。
唐枢脸上浮起笑容,出刀越来越急,道:“看你能躲多久。”
傅应锋的身子在那面墙壁上滑来滑去,唐枢的每一刀都可能叫他丧命,也让他心头一阵阵发冷。
他很清楚,即使唐枢手握的不是看不见的罔象刀,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柄刀,以唐枢现在出刀之快捷,他也只有躲闪而无法回击,而且这种躲闪也不可能坚持多久。
傅应锋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他身后的墙壁就是“砧板”,他就是一条“鱼”,在唐枢的刀下苦苦挣扎。
这就是俗语所称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旁观者都看出了傅应锋处境的窘迫。
唐枢猝然向傅应锋发起攻击时,俞扶摇很高兴。他已经领教了唐枢的犀利,情知自己斗不过唐枢。对他而言,父亲俞鉴死于唐枢之手,而就其根源,乃是因为俞鉴被傅应锋造成残废所致,傅应锋和唐枢都是他的仇人,而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所以俞扶摇希望傅应锋和唐枢最好来个两败俱伤。
但现在看来,傅应锋竟是抵挡不住唐枢,俞扶摇当初的想法就开始动摇了,他得重新权衡一下利弊。傅应锋固然曾使俞鉴残废,但那是无心之过,傅应锋也为此深深内疚。当他知道俞扶摇是俞鉴的公子后,就处处照顾他,并且在知道俞扶摇取走幽冥刀时还表现得相当克制,忍让着他,并不拿他当敌手对待。而唐枢就明显不一样了,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在刀锋之谷杀死傅应锋和俞扶摇。倘若唐枢击倒了傅应锋,那么他接下来很自然地就会拿俞扶摇开刀。而可以肯定的是,俞扶摇最终必定会死在唐枢刀下。
想到这些,俞扶摇心里有了计较,他必须与傅应锋联手对付唐枢。
而就在俞扶摇准备出手的时候,只听唐枢喝道:“着!”
然后看见傅应锋身上冒出了血花。
俞扶摇不能再等了,他身形一闪,双手分别握这烟霞刀和幽冥刀,无声无息扑向唐枢。
他也不想根唐枢这种人讲什么江湖规矩,他只想趁唐枢没有防备的时候他一刀两刀,以解心头之恨。
但唐枢后脑勺上面似乎长了眼睛,已然知道俞扶摇的动作,他笑道:“想偷袭啊?这可不好!”反手就是一刀,同时左拳向已经受伤的傅应锋击去。
俞扶摇曾被罔象刀刀风割得遍体鳞伤,见唐枢罔象刀向自己劈来,他心里畏惧,不思伤敌,先求自保,烟霞刀和幽冥刀回撤,舞起一片刀花,护住胸前。
就在这时,又听傅应锋轻轻叫了一声,他身上又有血箭射出来。
旁观者不知道傅应锋的伤势如何,他们只是惊讶于唐枢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左拳竟也能叫傅应锋受伤。
其实傅应锋这一次仍然是被罔象刀所伤。
在俞扶摇展开攻击的时候,唐枢右手的罔象刀猛地交到左手,而旁人并未觉察到他在搞鬼。唐枢的右手随即虚张声势向后一劈,他算准俞扶摇必定先自保,所以这个假动作一定能够逼退俞扶摇。
傅应锋对自己的“玲珑手”相当自信,见唐枢左拳击来,正中下怀,右手端端正正迎上去,想将唐枢的手毁掉。但他的手刚伸出去,还未接触到唐枢的左拳,便感到掌心一痛。他一惊,刹那间猛然醒悟到碰到了罔象刀刀锋。他反应很快,急忙将右手收回来。如果稍慢一点,他的右手肯定已经被罔象刀斩下。但饶是如此,他的掌心还是被割出一道口子,痛入骨髓,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唐枢的计谋得逞了,他不仅逼退了俞扶摇,而且伤了傅应锋的“玲珑手”。他得意地冲俞扶摇笑道:“傅大侠本来应付自如,你这一来,他立马就受伤,你真是个灾星。”
俞扶摇突然将幽冥刀抛起,道:“傅大哥接刀!”同时烟霞刀也朝唐枢左肋割了过去。
幽冥刀飞向傅应锋,但众人只能看见那带血的刀尖。
傅应锋飞身而起,伸手朝幽冥刀抓去。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幽冥刀。
如果有幽冥刀在手,就算在刀法上胜不得唐枢,至少也可支撑一阵。
唐枢笑道:“俞公子现在才想到这些,好像有些晚了。”罔象刀先朝傅应锋横削而出,之后回刀针锋相对劈向俞扶摇。与此同时,他展开轻功,冲天而起。
如果傅应锋继续朝上飞腾,势必被这一刀砍为两段。傅应锋无奈,只得重新落到墙壁脚下。
烟霞刀的刀风和罔象刀刀风撞击在一起,烟霞刀刀风劲道稍逊,反卷回去,在离俞扶摇胸前三尺之遥的地方散开了。
俞扶摇见傅应锋被罔象刀逼回地面,幽冥刀有落入唐枢手中之虞,急忙向上飞劈一刀。
眼看唐枢就要将幽冥刀抢在手里,飞奔而至的绯红色刀风已然击在幽冥刀刀身上,幽冥刀清脆地响了一声,然后刺破屋顶,飞到屋子外面去了。
唐枢那行削的一刀力量非常猛,刀风将墙壁拉开一道长约丈余的口子,傅应锋反身坠下时身子撞在墙壁上,由于墙壁先前已经被罔象刀刀风割得千疮百孔,所以经受不住,墙壁顿时塌了个大洞出来。傅应锋毫无防备,一下子就滚进了那个大洞。
唐枢眼里的主要对手是傅应锋,所以他舍弃俞扶摇,也躬身钻进了洞里。
墙壁后面是丁悠侯的厨房,里面堆着几大袋用来作油条和馒头的面粉,案板旁边那个大缸里还装着酵面,酵面黏乎乎的,还散发出一阵阵的酸味。
傅应锋滚进来的时候,头正碰在装酵面的缸子上。他还未站起身,唐枢已经提刀追了进来。唐枢哈哈大笑道:“傅大侠,你这副模样太狼狈了吧。”手持罔象刀猛击而下,意欲结果了傅应锋。
傅应锋不及细想,双手抓住脑后的酵面缸子,举起来迎向罔象刀。
缸子哪里顶得住罔象刀凌厉的刀风,立刻被劈得粉碎。
傅应锋顺势一弹,身子在地面上滑出数丈,然后倏地的站起身来。
罔象刀击破酵面缸子,唐枢正欲再次向傅应锋出手,他却猛然发现罔象刀刀身粘满了酵面,不仅分量重了许多,而且酵面黏性很强,甩都甩不掉,罔象刀刀身顿时现出来它的庐山真面目。准确地说,罔象刀刀身还是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是粘在刀身上的那层厚厚的黏乎乎的酵面。
不过这对傅应锋来说已经足够了。
刚才使得傅应锋手忙脚乱的不是罔象刀的锋利,而是罔象刀的无法看见。
如今,既然罔象刀已经现身,傅应锋就觉得对手不是那么恐惧了。
他不等唐枢冲过来,脚尖一挑,一袋面粉重众的砸向唐枢。
唐枢当然不会被面粉袋砸中,他微微一闪身,向左手边避开五尺。
傅应锋也没有奢望面粉袋能够将唐枢打倒。
他在挑起面粉袋的时候,脚下使了个巧劲。面粉袋在飞到一丈来高时,突然炸开,雪白的面粉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这些面粉洒落在包裹着罔象刀的酵面上,唐枢感觉到罔象刀更重了。
唐枢急运内力,想将酵面和面粉震落,但罔象刀刀身上的酵面却只冒了几个气泡,便没有了动静。
傅应锋道:“你的宝耍完了。”突然欺进身来,迸指点向唐枢右手腕。
唐枢侧身,罔象刀刀尖指向傅应锋腋下,傅应锋若不收手,则势必将自己的腋下送到罔象刀刀尖上去。
由于罔象刀重量的猝然增加,唐枢一时无法适应,只觉得罔象刀用起来很不顺手。
傅应锋大旋身,闪到唐枢左侧,“玲珑手”大力抓向唐枢肩头。
唐枢将罔象刀竖在胸前,身子一旋。
虽然罔象刀被酵面裹住了,但傅应锋还不敢拿自己的手与罔象刀硬碰。他的手就像根本没有击出去似的,只微微一颤,已然收回至身边。
他收得很及时,罔象刀擦着他的指尖削过去了。
然后他的手又伸了出去,他显然志在必得,一定要捏碎唐枢的肩头才作罢。
不过唐枢是何等样人?他早已料到傅应锋有此打算,所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他突然松开右手,罔象刀脱手飞出去。他张开的右手掌变成了掌刀,顺势向傅应锋的掌心砍过来,还笑着说道:“咱们空手相搏,谁也没占便宜,这下扯平了。”
唐枢的掌刀来势甚疾,傅应锋不相信对方能在手上与自己抗衡,他根本不想躲避,“玲珑手”端端正正抓在唐枢掌刀刀锋上。
两人这次交锋都用上了真本事,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傅应锋的掌心被割出一道口子,而唐枢的食指也被扭断了。
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傅应锋道:“好掌法!”
唐枢道:“好指力!”
两人说话时,手脚并没有停住,而是你来我往飞快地交换了数招。
傅应锋内力不逮,被唐枢连续十来掌砍得不停后退,又从墙上那个大洞退到外面的屋子去了。
外面屋子里的人正在纳闷唐枢和傅应锋在厨房里的战况,有些刀客甚至在想傅应锋多半已经死在唐枢的罔象刀之下了。俞扶摇也很焦急,但他对相当忌惮唐枢,还拿不定主意是否冲进去帮助傅应锋,而且他也明白,即使自己加入,恐怕也牵制不了唐枢,但反而缚住了傅应锋的手脚。
就在这个时候,傅应锋和唐枢从厨房里杀出来了。
众人见到两人目前的情形,心中都不禁觉得奇怪。
首先,他们奇怪唐枢为何弃罔象刀不用,而与傅应锋徒手相搏。
其次,傅应锋手上功夫了得,唐枢与其相拼,却丝毫没落下风,倒是傅应锋被唐枢的掌刀逼得连连后退,颇有应付不暇的趋势。
再次,傅应锋滚进厨房的时候,其处境相当狼狈,以唐枢之能,跟进去后,只需一刀便可结果了傅应锋。但事实并非如此,傅应锋不仅好端端的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让唐枢挽回了开初的完全被动的局面。如果唐枢手中没有罔象刀不是出于他的自大,那么傅应锋是用什么办法使得唐枢的罔象刀派不上用场了呢?
眨眼之间,唐枢和傅应锋的搏杀已经白热化。
两人各有优势,打得难解难分。
唐枢胜在内力强,他的掌刀之犀利丝毫不亚于罔象刀,他的每一掌劈出,掌风都带着破空呼啸之声。
傅应锋胜在轻功好,他的“天极步”使得他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避开唐枢的掌刀。他不打算与唐枢硬碰硬,只是稍沾即退,让唐枢的每一掌都落空。
打到后来,傅应锋仿佛一道影子,围着唐枢不停地游斗。
而唐枢的掌刀也越来越急,掌风纵横交错,屋子似乎也被震得摇晃起来。
又打了一阵,傅应锋抓住了机会,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在了唐枢的右边肋骨上。唐枢急忙运起护体真气,同时右掌砍向傅应锋脸部。但他仍然晚了一步。傅应锋左手两指一按,唐枢右肋最后一根肋骨顿时断了。傅应锋一击得手,身子立刻一仰,顺势朝后滑出,避开了唐枢劈面的那一记掌刀。
唐枢虽然受了伤,但气势并未变弱,他暴喝一声,朝傅应锋扑去。他的衣衫鼓起,就像是充了气一样,他那张俊美的的脸变得通红,双掌也变成金色,竟不像血肉之躯,而是金属铸成。
傅应锋想闪避,却猛然发现身子被唐枢的内力牵制住了,动弹不得。他知道唐枢这次必然要展开惊天一击,他无法回避,只有硬接了。傅应锋的神情非常凝重,运起十成功力。他的衣衫在唐枢内力的催动下,有如狂风中的叶片,飞舞不止。
说时迟,那时快,唐枢已经扑到傅应锋面前,两记掌刀结结实实砍在傅应锋掌心上。
傅应锋的双掌顿时血花飞溅。
唐枢这两记掌刀差点将傅应锋的双掌切下来。
掌刀上的余劲未了,傅应锋只感到双掌涌来一股大力,竟是要生生将他的双手从身上扯落下来。
傅应锋借着这股力向上面飞起,摆脱了唐枢内力的束缚,并顺手抓向唐枢的脑袋。
唐枢想不到傅应锋在如此情况下竟然能冲天而起,他哪里敢拿自己的脑袋与傅应锋的“玲珑手”硬碰,急忙一矮身。
傅应锋只扯下了他二三十根头发。
傅应锋到了唐枢身后。
唐枢急忙转身。
傅应锋身子还在空中,如果这时唐枢再来上几记掌刀,他就吃不消了。
他只有孤注一掷了。
他一拳擂向唐枢喉部。
这一拳在唐枢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唐枢张开左掌来抓傅应锋的拳头。
傅应锋不想闪避,也闪避不了,唐枢一下便抓了个正着。
唐枢笑道:“你死定了。”右掌横砍傅应锋的小腹。
傅应锋道:“死的是你!”唐枢的头发还留在他手里,夹在他的指缝里,在他出拳时早已在他内力的催动下变得笔直,如同铁丝一样,只是唐枢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铁丝一般的头发不仅穿透了唐枢的左掌,而且继续前行,全部刺入唐枢的喉部。
傅应锋松开手,在空中一腾身,躲开了唐枢右掌的掌刀,落在五丈开外。
他喘着气,冷冷地看着唐枢。
在头发穿过唐枢左掌时,他感觉到了疼痛,也觉察到了不妙,但他没法避不开,他的心顿时凉了。
当头发完全刺入他喉部时,他悲凉地想道:“我竟然是被自己的头发杀死的。”
他站在那里,手指傅应锋,喉部发出咕咕的声响,却说不出话来。
傅应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从哪方面说,你都不应该败。”
唐枢嘴角有血流出,他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傅应锋。
傅应锋道:“我刀法不如你,内力不如你,什么都不如你,但我就能杀你。你现在一定很不甘心,这好极了,因为我就是要让你死不瞑目。”
唐枢开始咳嗽,咳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傅应锋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抓住时机杀死你吗?令师说得对,我的天赋的确比你高!在红阳城你说过,你想证明自己不仅武功登峰造极,而且智慧无人能比,现在你证明什么了?”
唐枢的眼光如果能够杀人,傅应锋一定死过一万次了。
傅应锋道:“你不要硬撑,痛痛快快地死吧。”
唐枢突然仰天大吼道:“我好恨!”然后口中射出一道血箭,他身子摇晃了一下,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从两人开始交手到现在,唐枢本来一直占上风,即便是在被傅应锋敲断一根肋骨时,他的反击也非常可怕。但傅应锋善于把握机会,用酵面使罔象刀现形是如此,用头发杀唐枢更是如此。
傅应锋从唐枢那依然微微抽搐的尸体上收回目光,松了一口气,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俞扶摇冷冷地接过话头,道:“我觉得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傅应锋眉头一皱,道:“俞兄弟又何指教?”
俞扶摇道:“你不该出手对付唐枢。”
傅应锋道:“为何有如此一说?”
俞扶摇道:“因为我不想让人说你帮了我,更因为我想亲自杀了唐枢。”
傅应锋苦笑道:“看来我倒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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