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间谍是在进行人口普查和户口登记的时候发现的
那个男人有一些特别的手段也确实很好地把自己隐藏了一段时间混入第二批被送回的部族人口来到这里之后这个修改了自己外貌的男子一直过得非常低调,有过那些经历的人往往会受到一些心理影响,变得特别沉默或者呱噪他的寡言在其中并不突出刚来到的时候,他和其他部族的人被安排在一个有上百张木床床位的大房间里被女性为主的医护小队用简单的手法检查身体然后治疗显然是为了取信于人他在自己身上也弄出了不少伤痕在确定他没有感染和其他大问题之后,他选择了居住在多部族混居的通铺宿舍里
即使他一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集体宿舍中朝夕相处还是有不少人记住了他,然后到了人口普查和登记的时候,他预先准备好的谎言面对专门的统计人员时就不那么好用了先是用数字表格确认部族的人觉得有些不对,对方看起来是其他部族的人,但由于和同一族的人住在一起,他对那个部族的情况有不少了解,随口攀谈了两句后却发现对方将他的族名所属的母系说错了,虽然后来对方为了弥补这个错误作了解释,却没有打消他的疑惑
出于谨慎考虑,那人请人把附近塔克拉叫了过来,而这位形象已今非昔比的塔克族前族长只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一眼,转头就让人把那人抓了起来——虽然他已经放弃了族长的位置,但他现在拥有的是术师给予的权力,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然后那人就被带到了云深面前
对待居心不轨的潜入者,而且是被范天澜这位术师身边的重要助手确认过,属于一个遥远的对他们不怀好意的国家的“间谍”,负责押送的青年对这个人当然没有什么好态度,他们不会揍在脸上之类术师看得到的地方,不过从集体宿舍过来也有两分钟的路程,那人身上就穿着一层单衣被拖了过来,进门时还在不停地发抖——现在室外温度是零下十三度
被发现的间谍让人推到云深办公桌面前,膝盖撞到夯实的三合土地面,虽说形迹已经败露,这个人还是本能地看了一眼这个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触的场所,转动的目光触及一双黑色短靴,他猛地收回了视线,这双靴子的主人有太过可怕的洞察力,战斗的实力也强悍得令人恐惧……连念头都收敛回去,尽可能谦卑地跪在那位执掌了这个封闭的小世界一切的术师面前
他的脊背有些刺痒,能够感觉到那位大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屏息等待着,讯问或者其他,但是等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声音
术师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会吭声,房间里一片寂静
“喀”
某种很轻的东西磕在木头表面的声音,他的心脏一跳
然后是轻微的布料摩挲声,他第一次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上听到术师的声音,那是与本人的外貌和气质非常相称的音质,面对他这样一个间谍,这个身份高贵的人态度冷淡而内敛
“格里尔对这个小角落太小心了”
这不是对指定对象说的话,他不敢回答,那名叫做范天澜的黑发青年只是从他的骨骼和皮肤来判断出他的出身,他的小幻术对这位术师应当是无用的,但他还用别的方式修饰了自己的脸,术师居然连看都不看就确认了他的来历
“我好像说过消他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遗憾的是,这份正当权利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术师说
“我只是听命行事,术师大人!”从术师的语气中感到不妙的他连忙叫道
“这个理由没有任何说服力”术师说
他抬起头,正对上术师漆黑如同永夜之渊的双瞳在这个群体里生活了数十天,他知道这位术师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知道这种地位是怎么来的,凭借掩饰身份得到的一切也见证了术师对这些部族的庇护,然而无论是副团长还是不久之前来到这里的蒂塔骑士团成员,他们对待那位术师的态度都说明,这位平素温柔可亲的大人在对外时绝对是另一种态度
“我不怎么喜欢杀人,不过他们总说我太宽厚了,”术师语气平淡地说,“所以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大人,请您宽恕……我没有做过任何损害您的事,也从来没有这个意图!”他挣扎道,“我只是负责观察而已!”
塔克拉在房间的一角嗤笑了一声
“恰好天气不错,”术师抬眼看了门外一眼,“即使失去哪部分的肢体,这温度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血液凝结起来,只要不失血过多,人就轻易不会死不过这是我偶然听人说过的,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证明它的真实性对了,我看过的书里还提过一种古老的刑罚”他视线下掠,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把罪人的四肢砍掉,□阉割,喉咙烧哑,耳膜刺破,用药物保持罪人的神智,最后把看见整个过程的眼睛也挖掉,剩下只有脑袋和身体的肉块装进容器里如果精心饲养,这个肉块甚至还能活上十几年”
描述这种酷刑的时候,术师的语气和他说天气不错一样地平静自然,“不是有一支奥术家族能用五十种生物的眼睛来取得情报的吗?如果我把那双眼睛也一并送回去,让你的主人见到你所见的一切,你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其他人都是沉默此时的安静比刚才更令人感到战栗
他脸色惨白,作为一个间谍,他当然想象过被发现之后自己将遭遇什么,但术师描述的刑罚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张了张嘴,他哑声说道:“求您……求您赐我一死!”
术师侧了侧头,右手指节靠着颌骨,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自杀,想必再严重一些的状况你也能应对的天澜”
被指名的高大青年走上前来,垂眼瞥了一眼全身颤抖的男人,他走到术师身边,俯身下去低声说话他用的是另一种语言,被恐吓得暂时失去了正常思维能力的间谍也没有意识到,那种语言正是术师借着那种堪称绝妙的影音手段让人们学习的
短暂的私语结束后,术师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术师说
察觉到疑似曙光的间谍顾不得失礼地抬起头,术师再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浓密的黑色眼睫低下,这位大人的视线又落回堆叠在他面前的纸张上,“把他带走”
范天澜单手在这名间谍的颈侧一按,那人身体一软瘫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用一个眼神就有了默契,塔克拉和范天澜一起把人拖到了隔壁的某个房间里
而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回来了
“真是个没有用的家伙云深,你说的那种有趣的刑罚,交给我来做怎么样?”塔克拉期待地问
云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是骗人的,塔塔”
塔克拉郁闷了,云深转头向范天澜问道,“天澜,这个人应该说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吧?”
... [,]
范天澜点了点头
“那么蒂塔骑士团的副团长命人潜伏在这里,目的是什么?”云深问
“如他所说,是为了观察和提防”范天澜说,“格里尔和他的上司有一个计划,你的存在是计划中不可测定的一个变数,由于猜想你是一个远东法眷者,他们不能轻易挑衅你,但必须对你有所了解和防备有必要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像青金王国的法圣一样,即使付出代价也要将阻碍因素消除”
云深嗯了一声,“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初步来看,是侵占青金”范天澜说
“初步?”
“格里尔是赫梅斯伯爵的次子,他还未真正舍弃这个身份赫梅斯是黑石王国预备与青金战争的主力,赫梅斯伯爵年老而暴躁,他的长子同样性情暴虐,而且缺乏才能,两者都与国王芬里尔不合黑石王国现任国王缺乏御下的手段和制衡的才能,为人软弱却好大喜功,一方容忍赫梅斯家族持续强大,一方面又不愿依赖这个家族,转而扶持缺乏根基的王都贵族”
“好蠢”塔克拉说
云深不做评价,范天澜冷静地说了下去,“传闻赫梅斯伯爵的长子已有不臣之心”
“看来局面有些复杂”云深说
“在此之前,格里尔已经凭借圣武士的身份获得了砺金王国王储的信任”范天澜的语气没有波动,“砺金,黑石,青金三国形成的三角边界,最长的斜线边上,树驻扎着蒂塔骑士团的巴兰克领”
“那个坐着大爬虫飞来的骑士团?”塔克拉问
“蒂塔骑士团是中央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位居末尾,是因为它的规模不到另两个骑士团的二分之一,但其拥有的龙骑兵加上法师团在闪电战中一贯表现出色,据闻在此类战役中从未有过败绩团长索拉利斯是中央帝国第一娇,背后有两个奥术家族支持,法师团中也有两名类似利亚德这样身负王族血脉的贵族”
“能制空,还有远程,”云深扶了扶额头,“兰斯皇子果然是个有能力的野心家……他确定已经退出帝位争夺了?”
“他是第二皇子,血统上却是不名誉的私生子,虽然皇权继承法认可他拥有顺位继承权,与皇太子肯特,皇弟雅拉特和第三皇子雷恩相比仍不占优势,”范天澜说,“由于他占据了第三顺位继承权,一直以来都因此受到攻击”
“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们也差不都算是被包围了那位皇子听起来不是让人想跟他交易的对象啊”云深放下手,抬头问道,“天澜,他这个计划若是不受突然因素干扰,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来实现?”
范天澜迟疑了一下,“——我不能确定,不过至少不少于三年”
“三年……”云深沉吟
在一旁旁听的塔克拉这时候问道,“我们以后要跟那什么骑士团打?”
“这个倒不一定”云深回过神来应道,顿了顿之后,他说,“那边的情况不能Сhā手,只有等待兰斯皇子和蒂塔骑士团的具体行动,至少我们现在是在兽人帝国的领土范围内,要侵占或者控制三个国家不是简单的事,一般情况下,他们还不至于额外招惹过来我们还是照既定的计划发展”
这是对目前状况最稳妥的应对方式,因此无人异议,不过塔克拉还是有一个问题,“那个间谍真的不用杀了他?留下来就是多吃一个人的粮食哎”
“他在这里待了将近两个月,不该见的东西见得太多”范天澜也一贯地杀伐果断
“我知道”云深说,“不过现在这种天气还会维持一段时间,我们所在的地区周边至少一天行程内是没有人迹的,他要逃的话,更加不可能活下去就让他先留在这里,那位格里尔子爵是如何建立他的情报网,还有类似间谍是如何工作的,这些方面是我们需要了解的”
寒冷寂静的夜晚,在兰斯皇子还在气氛混乱的城主夜宴中风度翩翩地应对各种人物的时候,格里尔已经半路脱逃回到驻地,卸去了身上沉重的正装正准备入睡,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的人很少,叩击在坚硬门扇上的声音不疾不徐,也并非紧急通报,格里尔只有临时加了一件外套,然后把门打开
“这位美丽的女士,深夜造访一位单身男士的房间,并不是名誉的举动”
“就算被人发现,人们也只会为你的勇气非凡而惊讶”房内的油灯灯光映在来人身上,即使在昏暗至此的光线下,容貌依旧华丽逼人的女性用手里的酒瓶顶开只打开了一隙的房门,格里尔唯有让到一边
两瓶酒放到了房间里仅有的桌面上,索拉利斯甚至连杯子也带了过来,径自倒满之后,她斜倚在桌边,伸手把格里尔招了过去
“兰斯预备要做的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滴水成冰的夜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共处一个光线暧昧的房间,甚至还有酒,一开口谈论的却是毫不旖旎的话题
“不会比您更多”格里尔叹了口气,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实际上,我觉得殿下的想法非常出人意料,他要求我为他寻找那些物品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想打开一个被封印的古战场什么的,结果证明殿下不愧是殿下”
“有点小疯狂?”索拉利斯说
格里尔摊开一只手
“其实我觉得他不会成功,所以纵容一下这个孩子的任性又有什么大不了呢?”索拉利斯说
“无论是谁,在年少的时候都会有憧憬的对象,以至于影响了成年之后的一些决定这也可以理解”格里尔说,“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我们还是要假设一下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实现的计划真的成功之后的情况,如果法塔雷斯皇帝真的神志清楚地复活了,他的位置应该在哪里?”
“中央帝国”女团长非冲晰地说
“殿下的想法呢?”
“那是可以说服的”索拉利斯微微一笑,“皇帝陛下真正的领土是帝国,而不是还汪在计划上的第二帝国”
格里尔默默喝掉了杯里的酒,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殿下似乎对此事极有把握的样子,为何您认为他不可能成功呢?”
“直觉”索拉利斯坦率地说
“……”格里尔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不相信死而复活,已经过去的最好让它过去”蒂塔骑士团现任团长说
格里尔慢慢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索拉利斯将酒杯放到桌面上,“就算他找到的墓茓是真实的,法塔雷斯的尸骨也未必在其中 ”
“墓茓找到了?”格里尔不由自主地问,法塔雷斯的墓地所在可是中央帝国历史上的七大未解之谜之一
“既然兰斯如此笃定,至少那里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的”索拉利斯说
“哪里?”格里尔问
索拉利斯抬起手,伸出食指,直指向上
128boss未必容易做
( 格里尔怔了怔“上面?你是说天上?”
“听起来最不可思议的答案也许反而是最合理的”索拉利斯说
格里尔想了想,“这样倒也能够说明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安息之地我知道裂隙之战的力量天赋者比现在强大,但那到底是如何实现的?有记载说法塔雷斯用了五千名矮人为他建造这个工程不过矮人是地下种族,他们没有飞上天空的能力而无论坟墓是以何种形式存在又有什么能量能支持它在天空之中漂浮近两百年的时间?一直有星象师观察天空似乎没有关于这类异抽况的记录留下来殿下在一年之前应当也是对此无所了解,他又是从何得知?”
“你的问题真多”索拉利斯用三根手指提起另一瓶没开封的酒,手法从容地撬开将酒液封锁在晶壁浑浊的瓶身内的泥封软塞
格里尔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她拿过来的是什么酒钵酒樽和泥封软塞,还有这浓稠如蜂蜜的酒色……他方才心不在焉,居然只是觉得这位团长拿来的酒确实不凡,却没品位出这是一瓶顶他一年薪俸——或者还要加上他那块可怜领地的三分之一税收——的“甜蜜之梦”!虽然酒的名字取得不怎么样,却是上流社会有数的奢侈品格里尔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杯子分量变得十分沉重
把成堆的金币当普通的酒一样喝的索拉利斯没有关注他忽然变化的神色,“你还记得你把它藏在吉斯玛尔身上带回来的那本禁书吧?”
“?”格里尔还在换算他刚才喝下去的两大杯跟这一小瓶酒的价值
“封禁大师阿图瓦的终极之作,那本书还有另一个名字,”索拉利斯说,“”
格里尔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阿图瓦大师的著作极差非常明显,能够修成第一卷《牢笼》的就是普通封禁师,第二卷《高墙》若是能修习到后半部分,达到这种程度的封禁师连中央帝国都愿意以高价延揽,不过这两卷都在人的能力范围内,区分等级的不过是天赋和努力而传说中的第三卷《虚界》,有关于它的记录不仅十分稀少,内容也大多是“这是人力几乎无法触及的领域”,“超越想象,神或者半神的游戏”之类语焉不详的感叹
没有这方面力量天赋的格里尔只负责把书带回来,即使听说为了解读它已经死了几个力量天赋者,他也当做是意料之内的风险,先不论兰斯是以何种方式从这部传说之作中解析出了法塔雷斯之墓的所在,阿图瓦著作的名字其实非常简单直白,牢笼是只能作用于小块领域的封禁术,随着力量的强大和领悟的精深,到达某种高度时甚至能完全将一个小型王国守护在内但“虚界”这个词相比之前的境界,简直像是跳入了另一个领域有关于《虚界》的笔记,最有价值的应该是阿图瓦退隐入神光森林之后最强的封禁师,那名封禁师认为这部作品并不完全是阿图瓦所做,当年关闭裂隙时作为节点人物的阿图瓦与众多英雄一同进入了裂隙,有许多人被绞碎了,得以返回的人却都有不同的收获,所以阿图瓦应该也是从那个危险的时空中获得了什么,才会有只有区区数卷留世的《虚界》出现
“好吧……”格里尔皱眉思索了一会,“我对这种领域的事真是不了解,不过殿下他应该是确定位置了?”
“算是吧”索拉利斯说
“算是?”
“所以他才需要一个图书管理员”索拉利斯说,利落地一口将酒杯中的琼浆饮粳“比利德子爵虽然身份不高,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数学家,兰斯将他招揽过来,消他能够计算出那个虚界的运行轨迹”
格里尔又呆了呆,“这还是移动的?”
“它似乎一直在沿着固定的轨道飞行,只凭翼蜥是追不上这个虚界的,唯有等待在它会经过的道路上,”索拉利斯说,然后颇感有趣似地笑了笑,“当然还需要小心一点,跟它撞上的话,就算是雷鸟也会糟糕”
格里尔叹息一声,“这听起来真是个麻烦的任务”
“冒险是一种乐趣”索拉利斯说,她的目光落在一边,“如果只是一次冒险的话”
这位实力异晨大的骑士团团长显然不怎么赞同兰斯的想法她说她不相信有死而复活,但她也没有任何保证死而复生不可能实现,不是因为那位皇子很少做没把握的事,而是裂隙之战的时代与现在有太大的差别,如今的所谓法师和圣骑士在那个时代斗争最激烈的时候,连作为牺牲品都未必够格法塔雷斯作为那个时代的巅峰存在,即使时光如流沙将所有的传奇都掩埋在不断更新的历史下,这位帝王的事迹仍然在顶端熠熠生辉,尤其对他那极为特殊的,近乎不老不死的体质,直到他失踪,仍未有人探寻到其中奥秘
天赋者的力量与肉体和灵魂同在,索拉利斯以她这种程度的强者特有的直觉感觉到,如果——如果兰斯真的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且实现了他的期望,那位天赋品格极为特殊的初代皇帝无论以何种形式再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很可能没有力量制约他的行止
“格里尔,一个被戴了绿帽之后谋杀的男人,复活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索拉利斯问
“砍掉那对狗男女——”格里尔的话戛然而止,然后警惕地看着这位上司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闻了,格里尔”索拉利斯微笑道,“法塔雷斯的第三任皇后向情人出卖了他,然后那位皇帝陛下的义弟寇克斯殿下以守卫皇帝之名带队冲入维斯行宫与刺客交战,在混战中‘不慎’触发数个七级法术,因此连环引发维斯行宫不完善的防护反应,所有攻击法术的威力都被局限在一个不大的空间之中,当光明祭祀姗姗来迟之时,现场已经没有活着的人类,正在休养伤势的皇帝陛下也不知所踪,再之后发生的事显然大家都知道了”
虽然并非出身中央帝国,但效命于帝国皇族,这段丑闻般的正史格里尔当然知道,法塔雷斯身为十三英雄剑之首,在最终之战中同样也进入了裂隙,归来之后他的力量增长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却同时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是有切实记载的一个巨大伤口,即使法塔雷斯是不死的体质也无法让那道伤口真正愈合,这使得他既强大又脆弱,寇克斯正是了解这一点才策划了维斯行宫之变
“寇克斯篡位十三年,在大6战争开启之前被皇后黛丽丝幽禁在宫中,三年后饿毙比他迟了八年,黛丽丝这位代理的女帝也被她的儿子用毒酒毒杀”索拉利斯说,“两个背叛者都已经死去,但他们的后代留了下来,连血誓反噬也没有让这支血脉灭绝尤其是在虚君摄政的四十年结束后,这个家族所有能够活过15岁的男人都像种马一样,毕生以留下尽可能多的后代为使命,然后通过各种联姻稳定他们和贵族们的关系,因此时至今日,帝都的大部分贵族其实都多少带有那么一些所谓的皇室血统”
格里尔抬头看着眼神中毫无笑意的索拉利斯
... [,]
( “寇克斯和黛丽丝当年联手将法塔雷斯的血脉关联者屠戮殆粳如果那位陛下再临人间,面对这样的事实,他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个其实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
“殿下对此应该有他的考虑”格里尔说,但他自己知道这句话中的信心到底有多少
索拉利斯笑了笑,“他未必会有这种考虑”
格里尔无言以对,因为索拉利斯说的没错虽然只有几个亲信知道,兰斯殿下对帝国有多执着,对堕落的皇室就有多厌恶,他说不定确实不会考虑这种情况,甚至可能有些乐意见到报复的发生他退出帝位斗争不只是因为消渺茫,也是被他自叹为不合时宜的信念在其中作用所有继承人之中只有皇太子肯特算是被兰斯部分认可的,那位被誉为法塔雷斯的继任者,掌管着兰恩骑士团,在法术修行和军事上的才能都相当出色的预定储君如果不是在政事上连续犯错,和贵族们的关系十分僵硬,也不会有现在这种连第五顺位继承人都冒出来和他竞争的状况
兰斯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合格的君王,也不认为他的异母兄弟中谁能真正地拿起那柄沉重的权剑
“那么您又是作何打算的呢,阁下?”他问,“难道您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吗?”
“当然不会”索拉利斯说
那您跑来对我说这些是想怎么样?格里尔脸上明白地写着这句话
“特地登门造访,只是因为我还未确定在某些问题当中的立场”索拉利斯说,“现在我确定了”
“能够成为您的磨刀石真是我的荣幸”格里尔说,“请恕我愚钝,能否告知我您的决定?”
索拉利斯把已经全空的酒瓶放回桌面,全不在意格里尔言辞中的那点不满,“其实想想看也很有趣,不是吗?让两百年前的传说重现于世,想要在历史上留名的话,这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然后呢?”格里尔问
“然后?”索拉利斯笑了起来,“我们正走在一条有无数分叉的小路上,每一次选择都会改变未来,越大胆的步伐越能领略到非同寻常的风景,虽然可能坎坷更多,甚至有踏入绝境的风险……然而这正是生命的精彩所在”
格里尔沉默了一会,“难道如殿下所言,团长阁下,因为您已经拥有了一切,所以死亡才是您唯一的追求?”
“不,我追求的只是在死亡这个必然结果之前的过程圆满”索拉利斯说,“哪里又是你的欲望所在呢,我亲爱的副团长?”
“我?”格里尔想了想,“抱歉,我并没有殿下和您这样热烈的执着”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算得上理想主义者,只不过兰斯皇子体现为政治的野心,而这位足够强悍的女性追逐的是充实的生命,对不经事的少年们来说,理想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程,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坚持下去成为信念,而对同时拥有权力,才能和纯粹的力量的人来说,这种超越个体单纯私欲的追求则会带来许多改变
“我是一个庸俗的人,吸引我向上攀登的,是大多数人都向往的东西,”这个容貌英俊的男人笑道,“我想知道我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他说得还是有些含蓄,但对这个做什么都十分谨慎的男人来说,这也算是难得的坦白了
“野心,和野心相称的才干,这就是兰斯喜欢你的理由”索拉利斯说,“如果有一天是我或者兰斯挡在了你的面前呢?”
这不是一个合适面对面问出来的问题,两人的视线相交,对望了一会之后,格里尔笑道,“我想,殿下和您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只要确保我能得到我需要的,其实我非常容易饲养”
索拉利斯美丽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迫力十足的笑容,“很不错你让我兴奋起来了”
“谢谢您的垂青,不过夜深了,正是休息的时候,这样简陋的地方可是完全不适合您久待的”格里尔立即说
“不解风情的男人”索拉利斯还维持着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容,“难道你就没有更合适宜的态度?”
“请您务必考虑您恋人的心情,无论我以何种方式和您相处一个晚上,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格里尔果断道
“我的小猫没有那么脆弱”索拉利斯说
“但是我很脆弱”格里尔斩钉截铁地说,作为一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他完全不想在自己的团长和她恋人的情趣中担当任何角色,尾随狂的中央帝国第一娇已经足够可怕,再加上一个表现形式有所不同,杀伤却同样有力的……他走到门前,坚决而不失有礼地打开了房门,“请容许我送您回去,阁下?”
不管相隔两个国家之远的巴兰克在准备着什么,萨德原地的诸人确实如云深所说的,仍旧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
“找个人送他回去”
范天澜说很快就有人把一身汗水和泥土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拖起来带走了,一个黑发的男人一脸轻松表情地走到正在低头做记录的范天澜身边
“这就是那什么帝国的间谍应有的水平?”那个男人说,“他真够弱的”
这是数个月之前,范天澜和黎洪前往接应第一批被放回的族人时在约定地点与他搭话的男人,名字叫做长昆,在云深前往撒谢尔的领地时也曾作为随行护卫与他同队,范天澜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延缓,语气平淡地回答,“间谍未必需要武力”
“还是有更好”长昆说,“术师让我们学他的本事,是消我们什么时候用得上么?可我觉得这家伙的本事真不怎么样,如果他不是会在脸上搞那些小玩意……”
“一个人的本事要以他做到的事来证明”范天澜说,“整整两个月无人发觉,就算术师有不少理由为我们开脱,也没有无人能够承凋一之下的恶果”
长昆偏过头去,摸了摸鼻子
“他不擅与人争斗,虽然强大,这个世界能够伤害他的人依旧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范天澜说,“把翻山众中年龄低于三十岁的叫过来,我有事要做”
长昆的神色在范天澜说及云深安危的时候也严肃了起来,对范天澜这位年龄比他还小的青年的吩咐,他应了一声就利落地走了
范天澜低头继续他的笔记,眼中神色莫测
129平淡的日常生活
( 室外持续的酷寒还不见结束的迹象
压抑的天色从过年前半个月延续至今不变的阴沉让人错觉它会一直这么存在下去春季太过遥远,人们的活动范围被牢牢限定在几个地方,除了每日必须的几种工作去水塔除冰和到堆放原料的场地取料的,大多数人已经有5o天以上一步也不曾踏出集体宿舍的大门
但这种环境并没有给人们的情绪带来多少负面的影响这些部族族民还在洛伊斯山脉生活时经过的冬季情况不比现在更好虽然他们能够在山林中活动但是为了增加生存机会而不得不为之的狩猎除了艰苦能够得到的收获也很少,为了度过一年之中最残酷的季节,有些部族还会采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比如说遗族他们维持传承的不只是祭师,还固定有两位药师发挥着无法取代的作用,在特别难过的年份,他们的药师会在冬季到来时分发一种还魂草,那是一种能使人进入假死状态的草药,拿到还魂草的人会自行到石窟已经做好准备的洞茓中服下,在确认他们进入假死状态后,石窟的看守者会将填充了无数草杆用以保温的洞茓用湿泥封上大半,只留下空气流通和观察的口子,在一周甚至半个月之后才将这些人为进入冬眠的族人唤醒,或者换另一班,或者就此回到部族,凭借如此节省下来的食物慢慢熬过,直到春天来临
正是因为有这种手段在,云深没有出现之前,遗族即使知道萨德原地的冬季十分可怕,也愿意向狼人租借这些土地这种方式不是没有弊端,每次使用还魂草的时候,都有人就此永远睡去不再醒来,但现实只给他们更多或者稍少的牺牲这样的两难抉择
云深的暖气系统和温室计划给几乎所有人都带来了震撼,而他本人也为这种过冬方式感到震惊
所幸的是,虽然工程效果以云深的职业标准来说真是相当之差,却足够保证生存的底限他的能力是一方面,这几个部族的族民在整个过程中对相关劳动表现出来的积极和热情弥补了一部分先天不足,那种纯粹的信赖和无条件的服从是云深只在过去一些年代的记述中见过的,要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得到的最大财富是什么,大概就是这些愿意为了他而不计报酬辛勤工作的人
电力的供应很勉强,毕竟受到条件限制,只能通过至今还在顽强运作的风车传动的装置提水上塔,经由下端阀门流入水管,经过数段斜击式水流发电机之后再自地下管道回流入蓄水池,在风力不足的时候就只能由人力接替了由于电力不足,除了云深的笔记本电脑,安装在宿舍里的灯光和电视每天都要错开时段,限时开启,虽然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娱乐兼学习时间,对只能闷在宿舍里做些手工活的人们来说却已经是非常丰盛的精神享受——即使一点儿也听不懂也无所谓,农教视频当然很奇妙,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在那个大黑框子里动来动去也是很有意思的么
只不过对范天澜来说,那部幼稚到了极点的动画播放,尤其是主题曲响起的时候,待在集体宿舍里实在不是算不上有意思有时间他当然更喜欢和云深在一起,无论是讨论如何执行未来的规划,还是向他请教那边的无魔世界已经发展到相当高度的武器系统,都是有价值得多的事
至于塔克拉,云深没有食言,在塔克拉以新形象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之后,云深对他的态度就转变了,虽说还是没有对他喜欢开嘲讽的问题个性加以严格管教,却将他的课业标准提高了两个级别能够得到术师的直接指导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对同属于青年班的其他人来说,看着塔克拉每天都被术师追加作业其实也没有多少羡慕那些被逐步提高难度的课业不能完成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处罚,然而面对术师带着几分无奈的失望眼神所要承担的压力,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沉重了些
所以现在塔克拉每天都很努力,连喜爱的动画都忍痛放弃了
云深检查了这一个多月来先后成立的几个少年班和青年班的进度,有前期的大量实践作为基船这些代表着未来的年轻人对能够应用于实际的知识吸收得非常快云深没有余力和能力为他们编写教材,作为最高讲师的他在讲课的时候也无法按部就班,因为他需要的是能够尽快掌握那些基础的专业知识,在不久之后即将开启的工程中使用的技术人员,所以他上课是直接从具体事例切入这本来是一种实际而有效的做法,只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虽然大家都很用功,但要跟上云深哪怕已经特意简化过的课程还是很不容易的事
云深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将全部工作都包揽下来在这个群体中担当得起教师资格的不止于他,范天澜资质特异先不必说,遗族的下任祭师郁金也对这些活动非充合云深曾以为需要一些劝说才能争取到他的协助,这位对文字和睡觉的态度简直算得上狂热的青年作为遗族中地位非同一般的存在,平素行止相当低调,对非关自身的事务几乎不发表意见,但当云深拜托他担任识字教师时,对简体字还是很适应不良的郁金还是迟疑着答应了至于最基本的加减乘除运算,最初的宿营时期,那些在夜班中受他教导的一些孩子已经运用得很熟练了,最初的别扭过去之后,那些不忿被比自己小的孩子教育的青年也追得很快,而且他们比责任不重的少年人更专注,犯的错误更少
寒冷季节让很多工作都不得不暂停,但目前的封闭式生活也不见得有多么空闲在人口普查结束,数十人花了三天的时间将户口登记完毕,并且制作成纸质资料保管起来之后,在此前会议上确定下来的小组成员明确了自己的工作范围之后,开始为春季的开荒耕作,和矿藏调查,地理勘定这些基础工作做准备
首先要准备的就是工具
在可谓免费的人力和物力成本下,云深用一种直接而朴素的方式来培养合格的工人炼铁熔炉那边连新年第一天都没有停止运作,云深放了一套仪器在那边,不断地化验,测定,然后调整原料的配比,尽可能地使冶炼出来的钢铁品质均匀,性能稳定;砂模不断地打碎了又重塑;浇模铸出来的铁型只要稍有瑕疵,就不会再像赶工时期一样被容忍,必须废弃重铸;而一把成品,比如说刀剑,若是在最后一道的磨砺工序上出了什么问题,连对此道并不熟悉的术师都看得出来的话,无论之前费了多少工夫,也只能当做废品处分
云深知道即使将要求放低,得到的产品也完全能够敷衍需要但习惯都是养出来的,小作坊的时候马虎尚可,在日后进行规模化生产的时候品质控制是必须的,到时候再要求操作者转变作风就太迟了普通人没有他或者范天澜这样的信息量,以这个集体现在的发展,要求得温饱只需数年的时间,云深愿意相信人们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的动力,却也不能不为可能出现的情况未雨绸缪这除了危机感的问题,还有别的方面,他们制造的能力很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在这个世界都能算顶级水准,在高炉及其配套工程完成之后,他们一年生产的钢铁就足以征服一个国家——只假设理想状况,不去 ... [,]
(对比矮人的秘金产品或者法师协会的附魔造物如果只是制成农业和生活用品,只要找到渠道,形成倾销的局面恐怕也不是难事
“哐啷!”
看着又一个犁头被丢入角落,已经见识不知多少次类似过程的铁工已经习惯,不常来的黎洪眼中却隐藏不住可惜的神色
“我觉得那不是做得很好吗?”他转头对自己的儿子小声说,虽说已是今非昔比,但想想看才多久之前,他们还过着连一把劣质断剑都珍视不已的生活,“我们自己用最好的没错,那些稍微次等的可以在春季拿去撒谢尔,每年都有商队……”
洛江看了一眼云深,没有吭声
流动在工房里的热风拂动着云深的短发,他微微一笑,说道:“就当做是我的执着吧黎洪首领——”
“我已经不是首领了,术师”黎洪连忙说
云深怔了怔,想了想后带着歉意说:“抱歉,是我一时没想起”就在数天前,范天澜用一种平常的语气告诉他遗族的翻山众首领换人了,接任者是他,云深当时还问兼职这个位置会不会负翟中,范天澜定定看了他几秒,回答“没有问题”
黎洪对称呼的改变没有太大的意见,范天澜早已证明他有足够的资格留在术师身边,在他将自己献给术师之后,本应是与原来的部族切断瓜葛,但如今是术师某种程度上拥有了遗族,他得到这份权力其实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不过术师为此非吃然地致歉还是让他感到了不自在
云深继续问他:“前往撒谢尔交易的商队一般使用的交易物是黄金白银这种货币,还是以物易物为主?”
“两种方式都有,”黎洪说,“不过还是使用金银更多商队给狼人带来奴隶,粮食和香料等货物,狼人交给他们金银或者宝石原石”
“宝石原石?”云深轻声重复
“是的”
“上次在撒谢尔部落的时候,我似乎没有见到”云深说
“那是因为在兽人帝国的帝都附近有一个宝石矿,兽人擅长处理这些细小物品的人很少,和需要经过精心雕琢和镶嵌之后才能表现出价值的宝石比起来,黄金和白银看起来更为华丽”黎洪解释道
“说的也是”云深笑了笑,“他们用于交换的宝石原石中,有没有一种近似钵的透明或者半透明矿物,虽然很坚硬,原石却比较容易破碎的?”
“是水晶?”
“它们也很有用不过可能还会有另一种”云深说
黎洪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会之后,他说道:“我似乎见过类似的……艾我想起来了!我在数年前前往撒谢尔时,遇到运盐过来的撒希尔成员,其中有个狼人拿在手里把玩的似乎就是这种宝石?不过他们不认为这种也是宝石,叫它硬晶您需要这种石头吗?”
“现在还用不上,”云深说,“不过如果有的话,我想先积存一点”
“请交给我们吧,一定会为您留意的”黎洪说
“谢谢”云深微笑
和人类才开始产生规律的生活相比,植物始终照着它们根植于基因的步调生长着直到有一天,所有马铃薯的茎秆都变成黄色,再也没有新的分支,随着术师带来的物资一并来到,内容物清空之后就被仔细折叠收藏起来的编织袋就再度被找了出来,一并送往前所未有地热闹的温室
云深在引入之前借助那边的条件查阅过品种资料,马铃薯本就是耐寒而且适应贫瘠土壤的作物,经过现代的无数改良之后,生长期更短,产量也变得更高但那些数据毕竟是根据那边的土壤和水肥条件得到的,被云深引种过来之后,他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经验,即使临时恶补了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只能凭借人力,在温室可以部分使用之后用泥炭混合部分表土,在浅翻过一层,施了一层动物粪便加复合肥的底肥铺上三四十厘米厚的一层,然后才将在营养钵中挤得快要营养不良的马铃薯苗移栽过去
冬季本就光照不足,地是生地,还是新手指导,云深对这些作物的生长虽然关心,却也只能抱着尽人事由天命的态度等待最后的收获正常的生长期是六十到六十五天,云深直到第七十一天才决定采收三栋温室近万平米的面积,马铃薯在其中占了至少三分之二以上,进入温室之后即使有无数的承重柱和补强结构遮挡视线,足足十亩地看起来也不算小了,上百人哗啦啦进来,分散之后就显得人数单薄了
南山让人过来问云深要不要增加人手,云深摇摇头,笑道:“一块一块来,不用着急”
泥炭本就是疏松的材质,因为滞水的特性,当初光是混土就耗费了极大的人工,数千立方的泥土都是靠着人力运来混合的,就算泥炭和土都是在附近就能取得的材料,工作量之大连吃苦耐劳的遗族想起那几天都有些色变,毕竟当时正是为入冬而进行各种物资储备的繁忙期而在小苗成活之后,大家对这些作物虽说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不过在术师也不知道第一次种植能够达到哪种效果,不确定大致产量之后,人们也纷纷调整了心态
悲观的:“这是冬天艾虽然有这个透明的房子,可是还不如宿舍暖和,而且种了还不够两个半月,它们长在地下的也看不见,有个四五百斤就很了不起了吧?”
乐观的:“虽然这是冬天,种的时间也短,但是看它们一直都长得挺壮实的样子嘛,那次看术师拔起来一棵,哗,有一窝啊一亩地说不定有七八百斤哦”
说总是不如做的
清理完地面部分的植株之后,负责采收的人们就每人拎着编织袋沿着地垄收拾了过去,对食物每个人都是十分珍视的,他们早就决心连指头大小的都不放弃,不过由于品种原因,这种状况其实很少见蹲在松软的土地上捡拾的人们将视线范围内的块茎都收入袋中,计划着刨尽每一寸土地的他们很快就发现,手上的编织袋不够用了
130马铃薯才是真绝色
( 别的东西可能缺乏不过大部分的粮食都是外来编织袋这种包装物无论如何都是管够的
将四分之一的人动员过来,这十亩地的马铃薯不到半天就收完了,不过现在不需要争这点效率虽说有许多人在宿舍里跃跃欲试,在土地上劳作的还是最初划定的人数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红□状编织袋一袋袋地立在黑褐色的土地上兴奋地刨挖捡拾的人们背后担当运输的男人们将串好袋口的马铃薯扛起来到接近入口的地方过磅——磅秤是照云深的指导一些关键零件也是由他提供的前提下仿造出来的
“3729……3952……41o3……”负责统计的少年用削尖的木棍在地面上累加着,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字,“3号田斤!”
又一阵欢呼响起,虽然在1号和2号田的数字算出来的时候人们已经震惊过两次,但听着比他们最乐观的估算都高出七八倍的收获量,在劳作中额头已经渗出汗水的采收和搬运工们带着惊叹的笑容,一边小声讨论着一边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间或用一种感激和崇敬混合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那个稍显清瘦的身影
平均亩产2ooo公斤,薯块直径平均都在5公分以上,能够达到这种产量云深也有些意外,虽然在引种的时候,随着薯种过来的种植资料对这个高产早熟品种的介绍是大田亩产平均达到25oo公斤,肥水良好的地区甚至能达到45oo-5ooo公斤在这里不管云深还是其他人都对这些作物的生长相当关注,云深说是没有多少把握,心里对产量如何还是有个底限的,结果比他预设的下限1ooo公斤要好得多,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了
“如果在春季新耕的土地上也能有这种产量,您立下的五年计划中的粮食产量,我们说不定一两年就能达到了啊”南山族长难得表现出了情绪激动的涅,对已经在族长之位上殚精竭虑了十多年的他来说,相比过去从山间的小谷地中艰难收获的那点粮食,眼前的场面简直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美好
不到三个月的生长期,将近十倍的亩产产量——两个多月之前,那些被切成碎块的薯种在塑料大棚里冒出它们娇嫩的新芽的时候,又有谁能给想象到这些被术师寄予期望的小苗居然有如此惊人的产量,简直如同神的恩赐?
除了南山,其他部族的族长对此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尤其是其中几个过去生存方式是以采集和狩猎为生的部族,他们遵从术师的命令,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工具伐木,挖土,绑扎,搬运各种材料,看着土石变成方正的土坑累积起来变成建筑,木头在短暂得像是折的时间里变成一座庞然大物,透明坚硬的宽大晶片被嵌入框架里,成为阴沉的天空下也在发亮一样的神奇造物……而如今,他们见到了术师向他们展示的另一种力量,关于土地之中隐藏着怎样的财富
云深却是不能就此心满意足的,“产量比较理想,不过新耕田的情况和温室不同,种植规模扩大,水和肥的条件就会降低,尤其是肥料”即使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云深对农业的认识只汪在一些纸面资料上,实际接触少得简直可以不计,他也知道化肥在现代农业生产中发挥的关键作用这次的马铃薯种植中那一吨复合肥发挥的作用因为没有参照物计算不出具体数值,但春季开始的种植是不可能再有同种条件,粪肥恐怕也会供应不足,“到时候的产量可能会再降低一级”
“……会降低到多少,术师?”吉茨族的族长小心地问
云深略微思索了一下,“土地条件不同,2ooo-3ooo斤之间吧”
“那样也很好了”通山族长苦笑着说,术师如果知道,过去他们为了几十或者几百斤粮食需要付出多少,就会明白哪怕是条件变差之后降低的产量对他们来说也已经非常丰足了
塔山族的族长也说道:“大家一起做,一年最少可以开出几百亩平地,种出来的粮食不仅完全够吃……”他看了一眼黎洪
前遗族的翻山众首领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塔山族长的言外之意却不难被周围的人理解,术师为将来立下的堪称宏伟的五年目标中,包括土地产出在内的所有物产,那些个庞大的数字显然是必须外销才能消耗的至少在见识到马铃薯这种作物的产量之前,术师提出的目标对他们来说还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理想,而现在至少在农业方面,已经有一条看起来非常平坦的道路摆在面前
“马铃薯这种作物的营养比较单调,作为主粮还是有点欠缺”云深说,“开春之后扩大种植面积是肯定的,不过露天大田种植和温室环境有很大不同,作物的生长状况会明显受到气候等因素的影响,除了土壤耕作和肥水管理,还可能出现鼠害,虫害或者病害”
沼泽深层的泥炭是一种相对纯净的种植介质,表面植被经过一次焚烧的表土也算是经过了初步消毒,可能还有品种陌生的因素在内,在温室植物的整个生长过程中,不仅技术指导手册上注明的常见病一样也没有发生过,连虫子都十分罕见
“术师,您是打算在春季开始之后种植新的作物吗?”韩德族长问道
“我打算用一部分土地种植春小麦”云深说,“如今已是二月初,小麦种子的春化可以开始了”
大多数人对马铃薯这样高产的作物都感到很满足,虽然口味单调,吃多了肚子也会难受,但容易入口,易存放,种植方式简单,最重要的是产量实在高得惊人,不过术师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错误的,这个“春小麦”既然是他决定要种的作物,一定也有它本身的特殊之处
“春化?”有人疑问道
“为了让种子正常萌发,需要将它们放置在寒冷的环境中处理一段时间”云深说,“春小麦的产量相对较低,生长周期较长,对土壤和肥水等种植方面的技术要求也高一些,不过相比本地品种,它们经过长期改良还是有优势的……时令方面的事我就不了解了,这方面工作是由山丁负责的是吗?”
“是我,术师”一名手脚粗大的遗族中年男子走出半步应道,他的手上还带着泥土,刚才的采收他也参与了,因为术师可能有所安排才跟过来
“还有一些作物要成规模种植,像是玉米,花生和甜菜,”云深说,抬头看了一眼温室外云层厚重的天空,“这块土地还是太陌生了,没有能够用于参照的气候记录和种植经验,物候学对我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学科……”
他思考了一会,周围的人仍然对这些名词有听没有懂,只有安静等待着不打扰他,云深分神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急于短时间之内推广,对农时可能有要求的作物还是先在试验田分区试种,总结出规律之后再因地制宜南山族长,试验田的标准比较严格,稍后请你带着垦荒团的几个骨干到办公室来”
“是的,术师”南山族长说
“在三月之后,中旬之前,气温会在某一天突然 ... [,]
(结束极寒,转回正常温度……”云深说,“可惜不能确定是哪一天”
黎洪蹙眉也露出遗憾夹着惭愧的神色,翻山众过去前往撒谢尔部落交易的时间基本都在夏末秋初,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在暮春或者深秋时动身,虽然这条路走了几十年,他们对周边地貌也算是十分了解了,却很少注意这边的气候变化部族里过去照顾田地的人倒是对节气天时很有把握,但山阳山阴隔着一道山梁风水都会不一样,何况他们是跨越了这么长一段距离来到的这一块土地?
而且在开春之前就要这般诸多谋划的情况也是过去从未出现过的
“天时是人力影响不了的环节,我们还是一步步来吧,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就算有损失也会在承受能力之内”云深平静地说,“相关的资料收集也也总会完备的”
这次总共收获了四万多斤的马铃薯,听起来是个很可喜的数字,实际却不够够这里的五千多人半个月的消耗,何况还有相当一部分要留下作为薯种备用而收完马铃薯之后空置的土地该如何处理,农业组的人发生了小小的分歧,一种是坚持传统观念,认为天气回稳之后就有更多的田地,不必急于复种消耗这些好地的地力,另一种看法是已经堆垒发酵好的那些肥料完全可以铺施使用,众人现在的口粮还有一半是要术师供给的,即使数量少,也要尽可能减轻术师的负担
这种小争端在云深将黄豆这种固氮作物的种子发下去之后就解决了虽然对云深来说钱确实是个难题,他的开销没有无益的,也尽他所能地俭省了——比如现在维持这个集体所有人生机的食物,就是他在去年年末马铃薯和白菜萝卜等作物严重滞销,价格低到一定程度时购入的,这数以百吨计的农产品耗费的资金比他的预算还要少,数字与他接受服装厂的仓库尾存相比还要低些但无论如何节俭,仍有许多为了服务现实需要而不得不为的开销,因此一开始还显得相当可观的账户数字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减少着,除了在银行中增加的微少利息没有任何资金补充,这种情况直到不久之前才稍微得到了遏制
说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从云深来到这个世界,他至今没有积累起哪怕一个金币的财富,虽然和他人有过几次交易,却都是以契约或者其他形式实现的利益交换
在商品经济完全不发达的这个世界,除了资源,云深需要的物资几乎没有什么是这个世界能够提供的,他对上层贵族的奢侈生活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打算招揽佣兵或者法师来确痹己的绝对安全——不是他看不起这种世界法则内的通用壁,或者自认为凭借信息不对称塑造出来的假象足以骗过所有人……而是那些大爷就算找来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云深遇到的麻烦从龙之脊开始算,连相对实力最弱的子爵也不是普通佣兵或者法师能对付的在这种情况下,货币财富的积累就暂时还不是必须去追求的事物
云深现在的开销主要集中在技术资料,种子和测量仪器方面,在他真正用心的工业领域,如果是照既定路线发展煤炭动力,那么适合引进这边的设备都是古董级的老物件,先不论价格,光是要找到渠道都令人为难或者他可以采买一些小型的电力机械协助解决他们即将面对的问题,比如在春季定址之后就要开始建设的高炉,汽风机和电风机都是必备的,还需要一批相当数量的二极管和三极管……发电的问题一定要解决
在云深面前有两个方案可供备熏一个是在河流上游建立水坝,用轴流式或者辐流式叶轮机发电,另一种是研发蒸汽机——而且后者的用途非常广泛不过现在还制造不出锅炉,在这个世界的橡胶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情况下,密封性什么的更是没有毕,也许可以退一步搞蒸汽轮机?就算热效率低一点,也许只有百分之二十,不过这毕竟是在初期,只要能提供动力就好了,就是叶片不知该用平板钢片斜置还是冷锻出碗状叶片,还有冷凝器……
分解草图几乎铺满了桌面,云深指间夹着铅笔,一手支着颊侧垂目沉思,范天澜无声走了进来
即使不言不语,这位青年也有非晨烈的存在感,铅笔喀一声落到桌面,云深才像是惊醒一样地抬起了头,“到时间了吗,天澜?”
“已经超时了”
云深抬腕看了看表,果然已经超过了计划表中的工作时间云深的工作中几乎没有需要体力劳动的内容,然而负责所有技术问题的他从来没有轻松过,尤其他是专注起来就会持续下去无自觉的个性,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帮他制定日程表的范天澜限制了他的工作时间,一旦超时就会前来制止
看着他不自觉按揉太阳茓的动作,范天澜走到他的身后,伸手帮他按摩僵硬的肩背,前佣兵的手段跟云深这种技术人员显然不同,一阵酸软感从背后传来,云深简直连笔都握不住了舒了一口气,感觉到背后沉默的视线,云深轻咳一声
“我好像也没超时多久?”
“半个小时”范天澜沉声说
“……”虽然不是面对面,云深还是有点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感觉到手下的肌理已经恢复正常的弹性,范天澜往旁边移了一步,长臂一伸,低头照着页脚的编号把摆满桌面的图纸收起来夹好,然后归入一旁已经存放着成叠类似文件的书架云深推开椅子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想把铅笔Сhā回笔筒,腰后就传来了喀吧一声
云深的动作退下来,过了几秒,没感到自己身上哪里出了问题,认为这应该只是长时处于一种状态下的骨骼自行复位而已,于是他继续把笔放了回去,正要若无其事地走开的时候,被人在背后扳住了肩膀
范天澜看着云深——用一种很少在云深面前出现的表情,语气更是完全不容许人拒绝:“给我到床上去”
1315月17号之开窍也艰难
( 这大概就是互相之间太熟悉的后果
被赶回卧室的云深是这么想的室内的温度不算高这里也不存在药酒或者精油一类辅助舒经活络的用品因此云深只是脱掉了外衣,剩下贴身的衣物后就趴了上去范天澜也将自己的外套挂到了墙上,卷起袖子走到床边,单膝跪上床沿
他垂下眼睫看着云深从颈项向下延伸而去的曲线凭心而论云深的身高无论在这边还是在过去都不算低四肢和身体的比例看起来也很和谐虽然因为营养不够,工作过度和锻炼不足等原因,和最初见面的时候相比是瘦了一些但以单纯的审美来说,这副躯体的骨架仍然能将大多数衣服撑出不错的效果
稍微长了点的黑发沿着脖子的线条向两侧散落,露出洁净的皮肤被天气困在室内将近两个月,大多数人都被闷白了,云深也不例外,何况他的肤色本就柔和,当初长途跋涉和后来露天工作时晒出的微黝已经完全褪去,每一稍发丝都被那层底色衬得根根分明
不期然地想起在撒谢尔祭典之前的草原浅河中见过的背影,范天澜注视了那片肌肤几秒,微微弯下腰,从颈椎开始,动作轻柔地沿着云深的骨骼一寸寸按下去即使隔着衣物,掌下躯体从皮肤到骨骼的触感仍旧清晰无比
正在脑内拟定自己的未来锻炼计划的云深被这个动作唤回了神,范天澜的动作在按摸到背肌之后就停顿了下来,云深等了一会,疑惑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天澜?”
“没什么”范天澜淡淡地回答,“再放松一点”
云深尝试放松了一下,“这样?”
他的身体是舒展了些,范天澜的动作已经延展到了他他人高腿长,手掌自然也不会鞋云深的腰几乎都被覆盖在他的手下,本来这是大多数人的敏感地带,云深也不例外,范天澜用指腹感受着底下肌理的状态,能够空手捏碎喉骨的手指即使着力放轻动作也显得很有力,云深本来很少被人这么接触,被他这么一寸寸摸下去,刚被碰到腰眼就软了,“等等,天澜,停——”
范天澜退下来,俯身低声问他,“不舒服?”
云深伸手到身后,自己摸了摸那个让他反应过度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那是痒痒肉?……算了,你继续吧”
范天澜依言而行,不过他再没去碰那个地方感到背后的青年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将自己背后的骨骼和肌肉都非承细地检查完了一遍,刚摆脱那种怪异感的云深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把手伸向床头
“要喝水?”范天澜问
“我想拿那个,你做你的……”不用回头,云深就能感到背后那森森的视线,于是他默默地收回了手
“做完再看”范天澜说
云深只有将下巴搁回枕头,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习惯,除非入睡,否则他在日程工作外的绝大部分剩余时间都要用在学习上,虽然书本知识和实际经验往往有相当大的距离,那些纸页发黄的旧书却仍然能给他不少参考所以他其实很少有必须完全放松的状态,手指在床上敲了几个莫尔斯密码,云深无奈地收敛心神,向背后的青年问道:“天澜,你的按摩是和谁学的?”
“族中的药师”范天澜说,云深刚刚回忆起那位名叫正骨的药师和气的面孔,范天澜又态度平淡地说了一句,“我看他做过几次”
“……”云深想,好吧,这又不是吃药,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深虽然是别人眼中全能的术师,在理工方面的技术水平不低,但有些类似扯他也不是全都能了解的按摩也是一种治疗,也有可能出问题,而且出了问题的话,不一定比吃错药好多少只不过范天澜是个做事专注的人,他可能对任何人慢待,唯独对云深绝无可能
“我已经可以出师了”范天澜说
“这么快?”云深感到意外,“你不是前段时间才……”
“我的经验比他丰富”范天澜说
“经验?”
“药师是‘药’师,对人体的了解,我比他强”范天澜回答
即使没有身体接触,只要范天澜有意观察,他就能够通过动作判断对方的肌肉和骨骼的动向,正常和疲惫,健康和病中的人体间的差别在他眼中分明得像色块的衔接,在无数经验积的基础上,在知晓原理,学会基本技巧之后,再经过最近丰富起来的各种对象练习,他结业的速度快确实是有理由的,技巧未必精湛,却算够用了
关于人体医学的经验,云深的理解是范天澜这种程度的强者在长久战斗和自我治疗中积累而来的,实际却和他想象的很有差别在那位至死都秉持着骑士信条,教给继任者的却是极其实用的技击技巧的贵族那儿修习的时候,为了确认人类身上的弱点和磨砺自己的剑,范天澜在那一年时间里杀了将近5oo人,其中197个人都被他在活着或者死后剖开肌体判别过虽然他从不杀无罪者,甚至因为他修行的需要,一个曾在比古王国边境累下凶名的大型强盗团伙在半年之内就因首领和大小头目死亡,损员近半而愧,但因为留在现场的尸体多多少少都被人以冷酷的手法分解过,遗留场面对一般人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血魔”的名号至今还在当地流传
对云深的身体状况大致检查过一遍之后,范天澜才真正下手
“忍耐一下”他说
“翱”云深茫然,背后突然一阵痛楚传来,他猝不及防间呻吟一声,手指抓紧了底下的被单
全身都裹得厚实的男人们拿着武器从大门出去了
他们是去周边山林上收套子的,雪降停工之后伙食标准降低了,不过每日都是油水极少的土豆白菜和萝卜填塞肚腹,也会让人集体面有菜色这样寒冷的冬日狩猎是艰难的,但仍然会有一些收获在他们走后十几张小脸贴在了钵大门上,不管门上传来的寒气,巴巴地看着在远处的白色冰面上活动的人影那些是更早之前出门的人
“铿!”
碎冰飞溅而起,射到用凿子掏洞的青年脸上,虽然及时闭上了眼睛,被寒气冻得发麻的脸上还是感到了疼痛弹去落到兜帽里的碎冰,他双手握紧钢钎,继续狠狠地凿入坚硬如石的冰面,“才过了几天,洞又冻上了!”
“天冷总是冻得快”离他不远的地方,另一名长着和他一样面孔的青年敲了敲冰面,说道
他的双胞胎兄弟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家伙倒是快”
“他是先拿草把冰洞堵上了,再开当然比我们容易”
哗啦的水声响起,水滴在寒冷的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是啪的一声,一条手臂长的银色大鱼被人从冰洞里拽出来,甩在冰面上没一会就成了硬邦邦的一条蹲在微微冒出水汽的钓洞口的男人身着珊瑚绒的白色连帽外套,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在他们的角度,只能见到对方 ... [,]
(将钓线再度垂入洞中的手和有些发红的鼻尖
不过有些人是只看背影就能够被认出来的——
而且他还轻松地吹起了口哨,虽然只有那么一小节,但那个销魂的节奏也实在太容易鉴别了
两兄弟把脸转了回来,继续默默地干自己的活
当毛茸茸的塔克拉满载而归地敲响云深住处的大门,没有在十五秒内得到回应的他推门走了进去,正遇上一身请便从云深那个简陋卧室走出来的范天澜
“什么事?”范天澜抬眼看过来,开口问道
塔克拉举起了手里被串成一串的鱼,“我想问他这样要怎么做”
“交给厨房”
“这是专门给他的”塔克拉说
范天澜走了过来,接过那串鱼,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我来”
塔克拉狐疑地看着他,“你会?”
范天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会”
塔克拉被十项全能的光环闪到了,不得不将手中战利品拱手相让的他马上找到了目标,正要走入内室的他又被叫住了,“他在休息”
塔克拉回过头来,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对他做了什么?”
范天澜将鱼串挂到一边,动作利落地穿上挂在臂上的外套,对塔克拉的问题置若罔闻,“别打扰他太久”然后就提着鱼串推门出去了
塔克拉从门边收回视线,这小子越来越讨厌绝对不是他的误会!不过他毕竟没有命令说不准进去,塔克拉放轻了脚步,越过半是墙壁半是书架的内墙,在那个只有十来平方,还大部分都被书架占据的小房间里,云深正倚坐在床头,手下摊着一叠笔迹稚拙的薄纸
“塔塔”云深抬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冰钓结束了?”
“天冷,他们扛不住了”塔克拉说,他侧头端详了云深一会,他每天都会见到这个人,对云深的状态很熟悉,如今这种软绵绵的坐姿,比往翅松的表情和更为柔和的气息……云深倒是被他盯得有些莫名,“你都出汗了,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做什么……我最近有点缺乏锻炼,天澜他帮我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已”云深说,将今天收到的作业放到一边,酸软感还留在他的身体里,导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又轻又软,然后因为塔克拉的表情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你说他帮你松筋骨?”塔克拉的神色有点怪异,“他每天早上和下午都会在大厅里给人‘松筋骨’,‘锻炼身体’”
“原来是那样,”云深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塔克拉的意思,他笑了笑,“至少我的待遇好多了应该是点到为止,没什么人受伤吧?”
“又不是拆了他们的骨头,最多半天就爬起来了”塔克拉无谓地说
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动的云深有点尴尬地想起了方才那令人难以忘怀的体验,一套按摩做下来他也差点爬不起来,还让范天澜露出了非常难得的担忧神色体质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也许28岁也不算多么年轻了?
作为翻山众的新一任首领,同时行为权限仅次于云深的范天澜在接任这个职位之后,就向云深提了想对翻山众进行新训练的计划虽然还没有见到具体步骤,不过云深是授予了他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放手施为的权力虽然对军事领域的了解基本限于纸面资料,不过云深对范天澜现在就开始的行动还是颇感兴趣的
“那是天澜取得翻山众认可的必经仪式?”
“当然不是,这一关他已经在去撒谢尔之前过了”塔克拉说
没有意识到那次比试意义的云深怔了怔,塔克拉注视着他的表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他们现在在搞的,叫做‘选拔’能在那家伙手下坚持三十秒不被丢出去或者‘杀掉’的,就有可能成为你的近卫队一员,这话一说出来,那些软毛小子可以高兴得要命啊”
“我的……近卫队?”
“越是美丽的花朵,越是需要锋利的刺来保护”塔克拉非常难得地用上了比喻句,先不管他的比喻有没有问题,他低下头,弯腰执起云深的左手,薄薄的水色嘴唇在中指的黑色戒面上一触即离,“如果申请能够通过,我将是您的近卫队副队长,我的大人”
1325月19号之毛茸茸好久不见
( 冬季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季节
气候恶劣食物匮乏出行不便——岂止是不便,阴天大小雪埋路,晴日上下光照眼人和牲畜都得老实地待在部落里,靠着积累了一个夏天和秋天的牛粪燃烧取暖离部落不太遥远的地方就有一座露天煤矿不过在帐篷里烧煤熏死几个狼人之后在严令禁止之下就没人敢为了省下那点功夫而冒险找死了
对药师来说这个冬季尤为难过除了担忧居住在大雪寒地笼罩范围内的族人,还有一些过去就存在,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的问题
木炭燃烧的淡蓝色火焰柔和地舔上悬挂的铁钎串在钎上的肉块已经变色,滋滋作响地冒出发亮的油脂,肉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帐篷,在药师用马尾毛制成的刷子刷上调料之后,这种香气被微妙地改变了,而且增强到了让帐篷中的其他人不得不分心的程度
四双颜色不同的眼珠一齐朝这个方向转了过来,药师表情沉静,连头也没抬,抽出随身携带的银刀,刃尖□表面已经染上焦色的肉块
像雪一样洁净白皙的手指,光泽柔和的银刀,虽然是享食的前备动作,不过跪坐在地低眉敛袖的动作看起来从容优雅,新生的冰狼修摩尔一手托腮,以相当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画面,“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也是很有味道的么”
药师一个失手,细长的银刀直直刺透肉块,然后被他面无表情地拔了出来,丢到一旁的兽皮上,倒是盯烤肉盯了很久的斯卡把脸转了过去,皱眉看着修摩尔,“你说人还是肉?”
修摩尔对他微微一笑,“肉也不错”
斯卡认可地点点头,“我的眼光”
药师的动作退一下,听着这些微妙对话的布拉兰笑了笑,祭典之后这位受伤的魔剑所有者就留在了撒谢尔,魔剑没有控制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大多数狼人都要温和和沉默
“……”作为陪衬的伯斯只有默默地帮药师捡起银刀,擦去上面沾染的油脂之后捧还给他
“拿木盘来”药师说,然后将火候刚好的烤肉从炭火上拿下,铁钎拔起,烫热的肉块连同滴沥的热油一同倒入宽大的木盘
伯斯将第一盘烤肉送到修摩尔面前,接着才轮到斯卡,对这种区别待遇撒谢尔的族长很不满,“我是族长,为什么我不是第一个?还有这种吃法真是太不爽快了!”
“冰山阁下已经是1岁的高龄,他当然应该是第一个”药师冷淡地说,“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娘的吃法,直接上嘴咬啊”
斯卡看着盘子里有他拳头大的肉块,虽然看起来是很好入口的大鞋天寒地冻什么热东西都冷得快,但药师的秘香烤肉直接入口的后果他是知道的,即使外层晾凉了,里面也能把狼人不怎么娇嫩的舌头和口腔烫出泡来,所以他只有抽出自己的匕首,老实切割起来
“分量太少了”两口干掉一块的斯卡又抱怨道
“香料植物本就难以种植,干燥和收藏也需要讲究,”药师将最后一盘烤肉递给伯斯,“而这个冬季消耗得尤其多”
“我才不想一个冬天就只能吃那些只有盐味而且又腥又膻的肉”斯卡显然认为自己蹭食是十分有理由的
“我也很怀念两百年两百年不见的食物美味,特别是遗族那些令人惊叹的烹饪技巧,让那些美食消失在世界上绝对是一种罪恶”修摩尔说,药师抬头看了他一眼,修摩尔又笑了笑,对斯卡说道,“不过你也不要总是来打扰,喂饱你又不是他的责任”
“他连人都是我的何况我又不是吃他的肉”斯卡说
伯斯悄悄地看了一眼药师额角的青筋
修摩尔沉默了一下,然后感叹,“我果然不该死得太早”
“什么意思?”
“如果不算战争的事,其实那是个不错的时代,可惜该享受的我还没享受过多少就死了”修摩尔说,他的动作看起来曼斯条理,吃得却不比斯卡慢
“享受?”斯卡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放弃冰川狼族的继承权,流浪在外七年才回到你大哥的麾下吗?”
“那是因为部落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修摩尔说
“所谓部落不是一直都这样”斯卡切了一声,“要嫌无聊,你什么时候到黑发术师那儿去?”
“黑发术师那边也许不错,不过在过去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做”修摩尔说,他转脸面向术师,“年轻人,有酒吗?”
药师默不作声地从地上屈膝起身,走到帐篷一角的柜子里取来两个陶罐,修摩尔伸出手,看起来是颇为期待地接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斯卡问
“让你取得兽皇的权力”修摩尔说,“然后拿到冰皇剑”他拍开酒罐口的封泥,刚揭开盖子,一股浓烈到几乎有形有色的气味猛地冲出,把修摩尔熏得往后一仰,“咳,这是药酒?”
“是的,阁下”药师非常客气地说,“我这里只有这个”
修摩尔没有问里面到底泡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可怕的味道,他将陶罐的盖子盖上,算是暂时隔绝了那种能令狼人晕眩的刺激,斯卡在这个时候说道:“那把剑可不算初代皇帝的唯一遗物”
修摩尔把药酒给药师递回去,“那是唯一陪伴他到最后,并且流传下来的事物”
“所以你也要Сhā手帝位争夺?”斯卡挑眉看着他,“难道你还在期待那把剑跟你一样,有个初代皇帝的残魂留下来让你复活?”
“法外之血可遇不可求,不如一试”修摩尔说
“那把劫说被五六个皇帝用过,可从来没人听说过有什么鬼魂在里面”
修摩尔没有回话,他的目光落在火塘中烧成橙白色的余炭上,冰蓝色的双瞳反射着火光,敛去脸上的笑意之后,他的面孔看起来锐利而深沉,自灵魂移居,这副躯体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不仅再无当初虚弱呆滞的涅,而且越来越接近当初灵体状态的他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那是我和他之间的誓言”
“要遵守誓言,也得有那个对象”
修摩尔抬眼看向他
斯卡对他一笑,“奇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白日梦不如少做”
药师撑在地上的骨节发出一声轻响虽然斯卡说话一向不太讲究技巧,不过这样的言辞实在太过尖锐,修摩尔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离他不远的布拉兰却慢慢坐直了身体,一只手向下垂去,盖住了魔剑剑柄上闪着幽微光芒的黑曜石修摩尔静静地看着斯卡,冰蓝色的双眼冷酷如巅峰之雪
斯卡一手搭在膝盖上,侧脸对上修摩尔的视线,金绿色的双瞳中也是漠然
“你惹人厌的本事倒是挺高,小子?”修摩尔脸上浮起了一个完全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
“怎么,听 ... [,]
(不顺耳吗?”斯卡咧嘴一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对或不对又如何?”修摩尔轻笑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我的事,你最好闭嘴”
“摆老人家的架子,嗯?”斯卡也笑了一声,“你忘了是在谁的地盘上?”
“要约战,你这种手段太幼稚了”
“谁耐烦搞这种弯弯绕绕,”斯卡将连肉汁都蘸净的木盘放到一边,“虽然我确实很想跟你干一场……”
一道锐光骤然闪出,斯卡反手拔剑,以迅雷之势挥向修摩尔,一柄形制与之完全相同的长剑迎面接赚剑刃交锋发出火花,修摩尔哼了一声,“不用雷神?那样你还有点胜算!”
“它还用不上!”斯卡也冷笑,“刚换的壳子习惯没?半路摔倒别怪我不客气!”
近距离听到如此密集高亢的金铁交击声,耳膜被刺得疼痛的药师抱着酒罐向后退去,伯斯护在他身前,布拉兰还留在原地,不过那两个忽然就打起来的家伙并没有表现出他们真正的实力,长剑挥动带起的剑风吹动药师的白发,却没有波及这顶帐篷里的其他东西,布拉兰甚至还能悠悠地把火塘给盖上
但帐篷完全不是适合打斗的地方,刺啦一声,斯卡一剑刺破了帐篷,与他剑锋纠缠的修摩尔随后将那个裂口绞成了破洞,冷风随即裹着碎雪灌入
“地方真小”修摩尔说
“出去打!”斯卡喝道
于是他们就出去了,从那个被他们割出来的破口
药师站在帐篷里,一脸寒霜地看着那个不断吹入风夹雪的大洞,布拉兰施施然提着魔剑起身,“我去观战”说完也从那个刚开出来的小门钻了出去
“药师”伯斯轻咳了一声,“您先忍耐一下,我去找材料帮您修补帐篷”
神色不动的药师抬了抬手,表示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在伯斯离开后来到的人当中没有银白色毛发的狼人青年的身影,神态有些惶恐的奴隶向药师报告,那位年轻的百夫长也赶到争斗的地方去了,药师沉默一会,然后只是应了一声,脸上不见前段时间的怒意
这就是那个曾经还能遏制,现在却愈演愈烈的问题——冬季本该是休养生息的季节,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严寒和食物的单调窘迫让他们只想睡过这段时间,然而对另外一些人,尤其是从年头到年尾都一样地生机勃勃,连风雪酷寒也压抑不了,非得折腾出什么来的人物来说,安安分分抱着炉子过完这一冬几乎是不可能的本来这种干扰部落安定又难对付的刺头只有那么几个,制服斯卡之后就不会有大的问题,然而今年的撒谢尔加入了两个新成员
不管是那个空有一副可靠外表的布拉兰还是虚龄1岁的狼人先祖,他们都用切实的行动向旁人展示了他们和斯卡不愧是同血一脉,那种德性简直一模一样
隐隐约约有什么倒塌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喧哗,药师也只是冷眼看着奴隶们的进度,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都不过是此前十几次类似事件的重复,他既然已经被注定了是要为他们收尾的,那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去也不迟,犯不着现在过去爆血管
帐篷修补得很快,奴隶离去前还将吹入帐篷的雪花都扫走了,只有流失的热气补不回来,药师用火钳拨弄着火塘里的余炭,把火重新生起来刚恢复了一些暖意,伯斯回来了
“药师……”
药师夹了最后一块牛粪饼丢入火塘,感觉到这位狼人身上的犹豫踌躇,他抬起头来,“怎么了?他们又打坏了什么——”
在看到伯斯手里捧着的盒子之后,他的话戛然而止就是想错认也不可能,虽然已经破得厉害,但那个大鞋木质,花纹……毫无疑问,就是装着部落里所有的通讯石的专用木盒虽然伯斯捧得小心翼翼,仍然有细小的沙土从缝隙中落下,药师深呼吸了几次,才能用勉强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打碎的?”
“族长和冰山阁下用力过猛,主帐的支柱倒下了,然后族长和修摩尔大人不慎……”伯斯小声说
药师伸手按了按额角,过了一会才继续问道,“还有能用的吗?”
伯斯小心地打开破裂的盒盖,半跪下来递给他看法纹分崩离析,原本整齐摆放其中的半个手掌大小的平整石块无一完整,不用说也知道已经全部不能使用了通讯石的制作方式是极少数得到流传的法师技艺,不需要强大的法力和稀有的材料,一个初级法师手上有块石头和一支刻笔就能做,只是他们的成功率只能说低到令人发指,通讯石能够传递的距离也非常短高级法师制作的通讯石需要的条件则苛刻得多,不过效果也好得多,不仅能够连接两个城市,承载的信息量也大,当然价格也高昂到了某种程度——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些已经碎成末的泥石,就是撒谢尔从前年开始,从人类商队手中收来的高级通讯石
伯斯简直能听见药师理智同样寸寸碎裂的声音
“斯卡·梦魇!还有修摩尔·冰山!你们这两个混账——!”
当撒谢尔族长那扭曲的惨叫穿透部落的每一顶帐篷,无论狼人还是人类都捂着耳朵缩在自己的住处等待这一场人为风暴过去,却有数人一身厚重地骑上了角马,拨骑往东南方向而去
1335月20号之生意上门
( 在新移民的住地中已经是二月末了天气和一个月之前可以说没有差别
温度计显示的数字一直在一个微小的区间浮动,室外的空气仍然冷得能冻掉人的鼻子,过冬前储备的像小山一样高的煤堆早已不见那高挺的弧度只在雪堆中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取煤的人将硬结的雪块敲开把煤一趟趟地用雪橇拉到铁工房旁的半地下锅炉室里
炉火几乎日夜不休通过堪称严苛的标准检验的成套铠甲被抹上油脂亮晶晶地装进用干燥的树叶内垫的箱子里;叶片已见缺损的风车还在水塔顶端吱呀吱呀地转动间中响起提水上塔的大桶将水倒入塔内的哗啦声,机械工房中的车床切削声渐少,叮叮当当的各种敲击声多了起来生活平稳秩序,按部就班,却又像温室里的已经长出浅绿色真叶的小豆苗一样,有种清晰的活力
宿舍里又增加了一些设施,这个外出极为不便的季节,也有一些手工的小工作分配下来,跟春夏秋相比已经算得上相当清闲,而且由于无须为食物和寒冷忧虑,生活甚至可以说是舒适的有些人在这段时间里长胖了一些,也有一些人反而生起了病在术师的吩咐下,大厅的墙壁和附近地面上多了一些木造的小东西,见过示范后,人们才知道这些木杠,梯子和拉环是为了让他们活动身体而设置的 ,虽说利用率其实不怎么高对这些玩意青睐的是些好奇的年轻人,没有任何人的指引,他们也能在这些简易到了极点的运动设施上玩出自己的花样
从每天清晨开始到夜晚,宿舍里总是热闹的,因为空间并不宽敞,好动的孩子们能够活动的场所也不过那几个,而术师又对他们相当宽容照顾,在楼梯上和大厅里玩耍的小孩子吵吵嚷嚷,不被警告就不会特意收敛,只有每天固定的某个时刻来到,他们才会无需大人召唤,自己就安安静静坐下来云深将电视放过来,是想用这种方式代替一部分的启蒙,顺便为不得不禁足在这里的人们提供一点乐趣,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娱乐极其匮乏的年代,自然也预计不到这个在他看来十分普通的措施给人们造成的影响力——每天短暂的放映时间一到,唯一可供观看的大厅就会拥挤得连他都挤不进去,以至于电视的悬挂位置被一再提高,如今已经快要触到第一层的楼板了
随着播放的时间变长,云深拣选过来的影视材料也丰富了不少兴趣是最好的教师这句话是老生常谈,而老生常谈往往被证明才是普世价值在集体宿舍里5岁以上的孩子把儿歌唱得每个人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之后,成年人们也多多少少学会了几个常用词句,云深在给少年组和青年组讲课时,也可以加入一些这个世界的语言中没有对应存在的词汇
“出芽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七,”云深俯身摸了摸从覆膜下冒出头的苗叶,“没发现什么病害吧?”
“这个是没有的,术师”负责管理温室的山丁说
云深直起身,看着向两侧延伸而去的苗床,这些刚刚萌发的红薯幼苗数以万计,将在春季日温稳定在15度以上之后开始规模种植,这种耐贫瘠易管理的高产作物,和马铃薯一样是今年粮食生产的主力品种
“那些黑牛的状况如何?”云深问
“就是草料有点不太够,其他也很好”山丁说
“给它们穿上去的鼻环没有感染?”
“没有,术师只是现在不太好驯……”
“那也是急不来的事,”云深说,“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不知道能不能先带出来几头?”
农具的制造不算太困难,在机械化作业完全是个妄想的情况下,该如何驯熟那些从撒谢尔带回的黑牛,使它们成为劳作助力就成了一个问题纯人力用于开荒尚可,不过耕地和犁田没有畜力到底有多难,云深在入冬之前已经见识到了
“关于这个,其实……”
正在说话间,一名遗族青年忽然小跑入温室,臂上的布条说明了他今天轮值的身份,旁人给他让开了通道,云深看着他来到自己的面前,听完他有些急切的报告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术师”解下厚厚的狐皮斗篷,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冰蓝色双瞳的狼人将它递给侍立在旁的一名遗族青年
“在单调乏味的季节居然能迎来您的到访真是荣幸欢迎您来到这块新土地上,冰山阁下”在住所兼办公室的房间里,云深对突然造访的客人微笑道,他没有坐在桌后,而是让人搬出了几张椅子他看了一眼端坐在另一边青灰色毛发的狼人,“布拉兰先生也来了,让人有些意外啊”
布拉兰给云深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只是一个随行的闲人”然后就把视线移到周边摆放得密密麻麻的书架上了
“此地打扰,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问题”修摩尔说,随即非常直接地向云深说明了一下撒谢尔的通讯石是如何完蛋的他的态度是如此坦荡,在别人身上可能显得愚蠢无比的错误似乎也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听完他的请求之后,云深沉吟了一会
“关于这方面,抱歉,阁下,我从来没有学过通讯石的做法”他对修摩尔说
修摩尔显然没预料到这一点,在斯卡向药师保证的时候,连他都以为通讯石的制造是每个“有点”本事的力量天赋者必备的技能,这位远东术师如此直接地否认,他在想斯卡那小子是不是在扯谎的同时,也稍微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远东和这边的地域差别原因不过远东术师已经这么说,那他此行前来的目的是无法完成了,“是我准备不周,只能说这真是个遗憾……”
“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云深说,他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页缘已经泛黄的书,“无论灌注多少法力,耗费多少材料,通讯石这种工具作为一次性用品的缺陷都无法改变尤其是只能单向传递,无法实现即时交流这一点,已经注定它的不堪大用”
“哦?”修摩尔挑眉看向云深,“听起来你似乎是有更好的方法?”
云深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贵族的部落需要通讯石,是因为从前往帝都到最终决出兽皇,全部过程结束,至少需要三个月吧?作为边疆守卫者,在邻国处于不安定的战争状态的时候,首领不能及时掌握部落的状况确实不太妙”
“帝位争夺战是一个冗长的游戏”修摩尔笑道
“听说这边通讯距离最长的记录是——以一个我和阁下都较为熟悉的标准来说,6oo华里”云深说,华里是修摩尔还活着的时代常用的一个距离单位,差不多就是现代的“里”,“撒谢尔部落和帝都的距离应该比这更远?”
“至少长两倍”回答的是布拉兰
“不过这玩意还是很有用的”修摩尔说,“不知术师你掌握的方式能做到哪种程度?”
云深将这本《硅两瓦短波电台技术说明书》倒扣在桌面上,“地域不同,还 ... [,]
(要视能源和零件的成熟状况而定,通过我的技术进行通讯的有效距离可长可短不过即使是最短的有效距离,也超过了1ooo华里,同时这种技术还有一种优势,只要能源持续供应,环境稳定,它就能与另一部‘设备’进行双向即时通信”
布拉兰将目光投向云深,修摩尔摸着他用刀片刮得非常光滑的下巴,过了一会才说道:
“术师阁下,你的意思是即使隔着漫长的距离,也有办法让人及时传递情报?”
“类似于伯斯百夫长曾经见过的黑匣子”云深双手交握在膝上,慢慢地说,“那种是只能提供短途通信的小工具,能够长途传递信号的设备配件要多一些,不过也无需超过一匹人马的力量去搬运它还有因为结构有些复杂,使用它需要一些技术,只是和它的作用相比,这些额外的负担其实完全是必要的”
“在我被困囿地下的两百年时光里,这个世界倒是有了些有趣的东西”修摩尔经过最初的讶异之后笑了起来,“术师,如果那种工具能够制造出来,你可知它在战争中的意义?”
“工具只是工具”云深神色平淡地说,“它的作用在那里,无论在何处使用,附庸多少价值都不会改变”
修摩尔颔首,“我也曾听说你是不喜欢战争的人”
“只是个人喜好而已”云深说
“效果如此出色的工具,想必也非常难得吧?”
“只是制作特别复杂和结构精巧,还算不上绝无仅有的极品”云深说
“那么,我能否现在就见识一下这种奇妙的通讯工具?”修摩尔问
“我很乐意回应您的请求,但那种设备的架设是颇为繁琐费时的事,而现在的室外环境也不太合适我的人行动,验证无需如此麻烦,您可以先用这个试试看”云深说,守候在旁的那位遗族青年照他的吩咐从书架下的木箱中拿出了几样东西,打开后捧到了修摩尔和布拉兰的面前
那是至今为止只有伯斯才有幸见过的对讲机,而且其中电池剩下的电量还够他们再来一次展示的
对此毫不掩饰兴趣的布拉兰自发选择了到外面去测试,修摩尔将对讲机握在手上,专注地谛听着从这个触感光滑的小匣子里传出来的每一丝声音也许是因为室内室外都十分安静,而这个世界上除了天然磁场没有其他干扰的缘故,连细微的踏雪声都从那一端传了过来
“我已经走到了那栋水晶房子的背后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冰山?”
“我听得很清楚”修摩尔说
“我也能听见你的声音,虽然有些小”布拉兰在另一头说,“需要我去得更远吗?”
“不用,你可以回来了”修摩尔说,然后他又思忖了一会,间或问了云深几个问题不久之后布拉兰就回到了这里
“长途的通话也能达到这种效果,术师?”他问
“天气可能对通信产生一定的影响,不过这不会真正妨碍它发挥作用”云深说
“我想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术师”修摩尔将对讲机完全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看向云深,“我若是向你要求一套你所描述的长途通讯工具,需要什么样的代价?黄金,法石,奴隶,或者其他?”
云深一手支在扶手上,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底下手表表带柔和的银色光泽,“实际上,我现在倒是不需要那些东西,阁下”他说
“那么,它是值得更特殊的代价,或者其他?”
云深对他微微一笑,“阁下,我现在需要的东西其实很普通,只是数量需求较大我可以为您的部落提供这样一套能够互相呼应的长途通讯设备,而我开出的价码,是撒谢尔和撒希尔部落共同的铜矿开采权”
“……”布拉兰十分意外地看着云深,“我们的铜矿?”
“即使它的作用如你所说,这个价格也昂贵了点,远东术师”修摩尔说
“商品的价格除了它本身的价值,也因人对它的需求而定”云深说,“正因为现在兽人帝国还在和平时期,所以我只要求撒希尔的四分之一铜矿两年的开采权,这份代价我想还不算特别昂贵”
修摩尔思忖了一下,“抱歉,术师,你提出的代价还不是我能够现在就承诺实现的”
“无妨”云深说,“如果撒谢尔和撒希尔认为这个价格不能接受,我会在春季之后用正常贸易的方式换取我需要的物资”
“术师,”布拉兰问,“我能不能问您需要这么多的铜是为了做什么?”
“铜在我工作的许多方面都很有用,”云深说,“至于它最大的作用,诸位以后总会见到的”
这个时候,无论提问还是回答的人都预料不到,不过四个月之后,他们话题中的事物会对现实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也许到时候的使者不再是我,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撒谢尔必定会为此来给你一个回复,术师”修摩尔最后说
云深听得出来这段话背后的肯定之意,因此他微笑着回答,“我相信互惠互利的交易才是长久的,我会静候撒谢尔的使者再度造访”
134猛兽出没注意
( 南部的冬雨即使是久居此地的人也经常感到难以忍受尤其今年的气候又比往年还要来得严苛这个冬季简直像要把春季的雨水也一并透支一样,冷雨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
湿漉漉的灰色重云一直覆盖到视线的尽头,雨势不大从宽广的博格特山脉中转出的伊尔河水位却已经涨到了离春季汛期不远的位置,码头空旷连泊船都不见一艘细密的雨滴将城市的街道洗得一片寂静几乎见不到行走的居民城郊的驿站是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能见到的普通驿站被雨水浸透的木头上甚至出现了疑似青苔的痕迹,让它在绵密的雨幕中看起来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
“真是令人忧郁的天气”
虽然披着雨具,褐发青年的短发仍是湿透地贴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抬头看了一眼这片天色,然后走进了驿站
驿站内有木柴在燃烧,虽然火光不盛,视觉上却给人温暖的感觉,酒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一身水汽的褐发青年一走进门,围坐在火堆旁的人就将目光投了过来那是五个仅凭外表就能判定身份的佣兵,褐发青年对上他们的视线,双方眼神对视片刻,就各自移到一边
这是一群经验丰富的佣兵,褐发青年拿下雨披之后的装束和严整的短发透露的身份信息值得他们忌惮
褐发青年向驿卒出示了自己的邮符,然后找了个角落休息他刚坐下不久,一阵密集的蹄声从驿站外传了进来,他侧耳倾听这些踏在泥泞地表上的蹄声,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什普罗郡的马,而且远不止一匹,不过这支骑兵并非所有的马都是这种令任何一个军人都为之向往的尤物,它们后面还有一些普通的好马
驿卒们都缩着脖子走了出去,压抑不住的惊叹声随后传了进来
又有人从驿站外进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十个,火堆旁的佣兵全都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来者
晶莹的水珠从光滑的布匹上滑下,那种柔和的颜色和精致的纹理即使在大城市的贵族中也不多见,但真正令人吃惊的是解除兜帽之后这批人的外貌
长发尖耳,无论男女都秀丽异常的外表,看到这批精灵,连佣兵们也发出了低低的抽气声这个强大美丽的种族在百年封禁之后仍然不愿与外界过多接触,没有特殊原因他们不会踏出神光森林,而凭借他们在中央帝国的身份和超出绝大多数人类的能力,即使出现也不过一两个精灵,他们今天所见的,可能是数十年都未曾有过的景象
进入驿站的不只是精灵,又一队骑士从他们背后涌了进来——是真正的骑士,不是骑兵
一名在轻甲上刻着贵族徽章的骑士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隔断的驿站内部,转头中对精灵中容貌最为醒目的那位说道:“殿下,请您稍等,让我们先为诸位清场……”
“不用”浅金色长发的精灵冷淡地说,不待那位骑士回应,他就带着同伴往驿站的另一个角落走了过去除了外表,他和其他精灵还有一个地方不同,他的披风是半掩在身前的,当他身边的精灵为他解下之后,就露出了底下在他臂弯中的那个小活物
褐发青年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他还真是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小孩子,穿着毛茸茸的斗篷,戴着同样毛茸茸的帽子,只在毛茸茸之中露出来一张微带粉红的小脸,绿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也许是在大人的怀中闷了太久,他一露头就朝四处张望,白色的帽子在那位美貌精灵的胸口蹭来蹭去,精灵正在拒绝那位效命于某位公爵旗下的高等骑士继续护卫的要求,没有在意他的活跃
火堆旁的佣兵们见自己没有被驱赶,也就继续留了下来
“怎么带着个小……孩子?”
“谁知道”
那个小孩子扒在他监护人的手上,朝这群佣兵望了过来,佣兵们纷纷低下头去继续喝酒,他小脸一转,又看向这里的另一位陌生人,褐发青年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微微一笑,但在看到这个孩子已经歪掉的帽子底下露出的发色时,他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这个未成年的树精灵是怎么回事?!
守护在旁的精灵伸手过来把树精灵的帽子重新戴正,同时朝褐发青年看了一眼,后者正在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
这批精灵只在驿站中短暂地休憩了一段时间就再度启程了,在他们离去之后不久,褐发青年也从驿站中牵出了一匹马,所行的方向,正与精灵们同道
笼罩了中央帝国数个东南行省的阴雨对中途镇的影响并不大,当奥兰托做出旅馆时,甚至在云层的间隙中见到了一丝丝的蓝天他的心情也和这天空一样,在长久的阴霾之后,终于见到了阳光的消
中途镇是进入神光森林的最后一站虽然神光森林的戒严令已经持续了三个月,冬季更是传统的休禁季,不过如何通过这些障碍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进入神光森林,哪怕是一步路,他就自由了!
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之中,他和劳伯斯不止一次地尝试过逃离那位可怕的青年,事实却一再向他们证明这些努力的徒劳奥兰托从未听说过世界上居然有一种强制奴役他人的天赋,虽然这种束缚起作用的时候不多,然而每次都令人苦不堪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强制约束不是永久的,墨拉维亚向他们承诺只持续到进入神光森林为止
银发的青年也踏出了旅馆,在飘荡着浅淡灰色雾气的街道上,他的姿容使身后的背景都成为一幅出色肖像画的一部分奥兰托如今已经懂得反省自己的花痴,对此也有了应对的能力,比如说把脸扭过去
“还有多远是神光森林?”墨拉维亚走到他的身边问
“沿着这条入林大道一直向前走,”奥兰托伸手指向前方唯一的道路,“直到看见白枝红叶的树木,那是森林防卫线的标志,只要踏过那条线,就是真正进入了神光森林大概是四五里路的距离”
墨拉维亚轻轻点头,劳伯斯此时正从旅馆里抱着行李走出来,“奥兰托你个混蛋,过来帮个忙!”
当奥兰托把自己的那份拿上,墨拉维亚已经快要走到街道的尽头了在同行的过程中,这两位力量天赋者也不能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至少培养了他们少废话的品格和良好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两人对视一眼,不吭声地追了上去
作为大6上最富传奇色彩的领域,神光森林即使在冬季也维持着它特有的生机,被允许进入森林的骑士很少,再加上经济原因,墨拉维亚一行人此时都是步行,当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的时候,奥兰托和劳伯斯都停下了脚步,避让到路边
驾驭着矫健远胜于普通马匹的坐骑的精灵们身上带着长途旅行特有的风尘感,在冬季还未结束的入林大道上出现人类不是常有的事,轻骑而来的十数位骑士收紧了缰绳,为首一位将亚麻色的长发编成辫子的灰眼精灵拨马走了过来
“远来的旅者,现在还不是 ... [,]
(森林开放的时候”
“呃,抱歉,精灵先生,关于这个……其实,我们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您看,总有一些意外状况……”奥兰托是第一次直面精灵,虽然对方的外表压迫感还不如墨拉维亚,但他还是显得有些紧张,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解释这件事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墨拉维亚的方向
墨拉维亚在入林大道的中央慢慢地转过身来,淡金色的眸子抬起,看向这批精灵
亚麻色长辫子精灵身下的坐骑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在厚密的树冠阴影下依旧显得色彩明亮的墨拉维亚,他的语气有了微妙的差别,“这位阁下……请问如何称呼?”
奥兰托大惊失色,“喂!别……!”
“墨拉维亚·仪祁”墨拉维亚平静地说,“报上你的名字”
奥拉托的提醒来得太晚,精灵的瞳孔倏忽之间扩大,浅色的嘴唇开启,第一个单词吐出,“我的——”
“长秋!”精灵背后的队伍中有人喝断了他不自觉的回答,虽然听起来不像这位精灵的名字也不是单词,却真真切切地唤回了他的神智,精灵的身体一颤,猛然回过神来,“这是……”
马背上的精灵们顷刻之间就散开成了阵型,几乎是同一时刻地取下了背后的长弓,搭箭上弦,对准了神色惊慌的奥兰托和还没跟上变化而茫然的劳伯斯,而更多的箭支还是对准了甫一见面就作出侵犯行径的墨拉维亚
“奥术师还是法师?”一名女精灵用她低沉的声音问道
墨拉维亚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他静静地站在大路中央,看着精灵队伍之中唯一一位没有拿出武器的精灵,刚才打断契约的喝声也来自于他在看到那双色泽奇妙的双瞳时,墨拉维亚的眼中出现了意外的神色
西梅内斯亲王控马走到队伍的前方,想要拦阻的精灵都被他举手挥退到身后,树精灵从他的怀里拱出头来,看到不远处的银发青年,他向后仰了一仰,身体都贴到了亲王胸前
“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力量天赋者,突访森林有何指教?”亲王沉声问
“我有一位四十年前的好友,将一些私人物品暂托精灵们保管这本来是我的原意”墨拉维亚说
“原意?”亲王蹙眉
“在看到你之前……”墨拉维亚说,风吹起了他的银发,空气中一种味道开始弥漫,力量的味道
“放箭!”女性精灵喝道
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的奥兰托几乎是立即就趴到了地上,劳伯斯被他一扯,也踉跄着摔了下去,虽然精灵的箭没有一支是朝他们而去的区区几十步的距离下,强弓发出硬度坚愈钢铁的箭支折就到墨拉维亚身前,突然生出的旋风将这九支黑色的闪电阻了一阻,墨拉维亚抬手就将它们拢成一束,丢到身后,第二波箭支再度袭至,墨拉维亚向前踏出一步,木箭支被无形的力量扭成雾气般的碎末,精灵射手的第三支箭才搭上弓弦,具象化的风箭就将他们从马上击飞了出去
奥兰托的反应是正确的,空气里只有力量天赋者才能感觉到的能量在短得让人只来得及抬头的时间里浓烈到了吓人的地步,以强壮,速度,耐力和稳定性而出名的什普罗郡马嘶鸣着,一匹匹跪到了地上亲王在风箭射来的时候避开了,落地的他一手护住树精灵,另一只手上,金色的长剑已经凝聚成形
被击飞落地的精灵们挣扎着要起身,沉重的压力却困住了他们的手脚,被亲王牢牢锁在怀中的树精灵竖起了短短的眉毛,金色长较的光芒大盛,一步步行来的墨拉维亚向着挥来的剑锋伸出手,触上了那片光芒
锐利的剑锋如同融雪化成了液体,缠绕着墨拉维亚的指间落入了他的掌心,被他一握而成虚无,亲王几乎是立即就弃剑而退,树精灵的帽子从脑袋上滑了下去,亲王挥手就要将这个孩子抛出,刚出手一股巨力就将他掼到附近的树干上,数十尺高的乔木枝叶摇晃着发出沙沙声,亲王的肩膀上一道裂口绽开,他闷哼一声半跪下去,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树精灵在地上滚了两圈,毫发无伤地坐了起来,墨拉维亚从一开始就没将丝毫注意力放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他走到勉力支撑起身体的亲王面前,抓着亲王浅金色的长发让他抬起头来
用明亮得炽烈的金色眼瞳注视着面前的猎物,墨拉维亚笑了一声,俯身下去,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亲王的下巴
“真是意外,这种熟悉的美妙感……”他冷酷低语的声音如梦的振动,“在这个世界上,我居然遇到了龙晶?”
在裂隙的另一端,魔龙一族的最强者,几乎在整个裂隙位面都纵横无忌,无论对同族还是异族都如同噩梦的黑龙主,在他那挑剔而又驳杂的食谱上,龙也是位于顶端位置的美味自他孵化至成年,至少十条或者更多的龙成为了他庞大躯体和力量的基础
龙晶是龙的心脏,没有比这更纯粹的能量聚合体这颗结晶被人用巧妙的手法封印在这副不完整的躯体中,只有那双色泽奇妙的眼瞳才透露出一丝气息,如果不是在这种距离下相见,墨拉维亚也不会发现这块能在瞬间恢复他部分实力的……“食物”
他的手向下伸去,撕裂了亲王的领口
135龙和团子
( 一阵逆风从树海之上刮过独角兽上翠发碧眼的美丽女性猛然抬起头
“这是……”龙的气息!
“陛下?”一旁的精灵疑惑地看着精灵王骤变的神色
“亲王和阿尔还未回到防卫线之内”精灵王低声说,“但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已经驾临了,请帮我把艾利叫来”
清亮的哨音穿透了树海音波一层层地向森林深处推进,不久之后传来了响亮的回应翼展惊人的大鸟掠过林梢长如人臂的羽毛洁净如冰独角兽上的精灵王手一抖向这头低空飞过的巨禽抛出细长的银色链子缠上它的左脚,接着从行进中的独角兽上纵身而起,一扯链条反身攀上鸟背身形远超一般同类的天鹅身体向下坠了一坠,随即振翅高飞向远方
地面上的诸多精灵看着消失在天与森林交界处的王,短暂地交谈一会之后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水滴滴答答地从墨拉维亚有如纯银的长发上落下,危险的人形龙朝旁边投去一眼
树精灵愤怒地看着他,脑袋上的绿毛竖得笔直,墨拉维亚一时没有动作,曾经被忽略的小孩子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整个趴上昏迷过去的亲王胸前,四肢极力张开死死地护住监护人流血的前胸,墨拉维亚侧了侧头,说:“我不吃你,让开”
树精灵努力扭过头,用一个幼儿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态度墨拉维亚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提着树精灵背后的衣服把他拎起来,树精灵两只手抓着亲王的衣襟抓得很紧,墨拉维亚用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圆肚子,轻轻松松地把他“拔”了起来
“长得很可爱,你是个男孩子吧?”
“吧噗!”树精灵吐他口水,却还没到墨拉维亚面前就被气障挡住了
墨拉维亚并不计较他的无礼,反而伸手摸了摸树精灵那张气得发红的脸蛋,后者一口叼住了他的拇指,然后开始磨牙
“我的孩子如果顺利出生,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那些吃素的小白牙对一条龙来说连搔痒都够不上,墨拉维亚看着仍然非常用功的树精灵,“你想保护他,因为他是你最重视的人?”过了一会,他说道,“好吧”
墨拉维亚抱着拼命挣扎的树精灵站了起来,“在你成年之前,”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对他而言仍然有难以抵挡的诱惑力的食物,双瞳中如同烈焰燃烧般的灿金色慢慢褪去,银色的长发也消去了那寒冷的金属感,“我会忍耐的”
精灵王从名为艾利的白色天鹅背上跃下,成长了上百年的高大树木顶端的树梢一颤一弹,精灵王绿色的长发就没入了层叠的深色绿叶之下,端庄的王服也没有妨碍她的轻灵敏捷
天鹅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墨拉维亚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色的靴子踏在沙沙作响的落叶层上,绣纹精美的长袍拂过灌木细碎的叶片,来到墨拉维亚面前的女性姿容华美使得言语失色,同时拥有身为高贵王者应有的冷静,在见到墨拉维亚怀中的树精灵和受伤的西梅内斯亲王,还有各处失去意识的高等精灵时,她向前踏了两步,然后又极力克制着退下来,沉默了一会之后,她对墨拉维亚开口道:
“来自彼界的龙族尊主,墨拉维亚·仪祁陛下?”
“是我”墨拉维亚说,树精灵在他手中扑腾得呼呼直喘,“你知道我的身份?”
“云灵夫人也是我的友人”精灵王说,“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未能远迎,实在抱歉不过恕我冒昧,眼下这种情况,是否因为我的子民冒犯了您?”
“他们没做什么,”墨拉维亚说,“只是我饿了”
“……这并不是我们可以为您解决的问题”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墨拉维亚对她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还不会做什么”
当数量近百的精灵沿着精灵王发出信号发出的方向找到他们时,除了两个倒霉的人类,所有的精灵都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每位精灵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茫然的表情没有人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像他们刚才还在路上,失去意识后醒来就见到了他们的王
他们抖掉披风上的尘土,尝试把像他们一样迷惑的坐骑拉起来,在众多同伴的包围,尤其是在王的注视下,恐惧留下的痕箭在淡去只有亲王若有所思地按了按自己完好的胸口,然后看向和精灵王站在一起的银发青年
以一个人类来说,那种外貌实在是过于完美了,虽然他的衣着普通,笑容温和,看起来非常无害,西梅内斯却对他有种难以形容的抗拒感这时候在精灵王怀里怒视墨拉维亚的树精灵猛然回过头,飞快地爬上精灵王的肩膀,朝亲王伸出了双手
将这个表现更甚以往急切的孩子抱进怀中,树精灵随即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亲王与那名银发青年四目交接,后者那双异样的金眸闪过一道光芒,精灵王转头向亲王低声介绍:“这位是墨拉维亚陛下……众龙之主”
这时候名为墨拉维亚的龙族之王又看了亲王一眼,然后说道,“美丽的女王,我想,为了我们各自的和平安宁,还是让这位尽量离我远一点如果能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那就最好不过了”
墨拉维亚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有站在附近的精灵听见了,他们纷纷转头看向这个粗暴无礼的人类,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王对这种言辞的反应居然是就此让亲王退避到一边在精灵们惊异的目光中,她招来了两匹独角兽在邀请墨拉维亚与她同行之前,她走向其中一匹,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抚摸着它的鬃毛,像最纯粹的翡翠一样美丽的绿瞳注视着独角兽蓝色的大眼睛
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亲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女王刚才做的,不是安抚对陌生男性排斥的独角兽,而是催眠……虽然形式不同,却是对他和跟他一同归来的诸多精灵做的一样的事
那两位渐渐远离了视线范围,虽然精灵王没有直接说明,亲王也无意与那位身份存疑的银发青年过多接触,他带着树精灵转身走向已经站起来的坐骑,但手上传来的水滴触感让他停下了脚步
“阿尔?”
树精灵从刚才开始一直垂着脑袋,亲王把他抱起来,却看见他的脸颊鼓了起来,那是他生气的标志,但照顾了这个孩子这么长时间,亲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气成这样树精灵圆圆的眉头皱得比他的监护人还明显,清澈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长睫毛,他紧紧抿着嘴,带着一种小孩子特有的憋屈表情,只是间或抽噎一下,然后自己揉揉眼睛这是几乎从来没有在树精灵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即使亲王抱着他轻声抚慰也开解不了,树精灵只是攥着他的胖拳头,一声不吭地掉着眼泪
墨拉维亚不知道他已经严重挫伤了一位未成年树精灵的自尊,不过即使知道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爱不能当饭吃,能够当饭吃的谁又会管他可不可爱呢?
“现在为您代为保管那些物 ... [,]
(品的是云中先生的后人,他的名字叫做云策”
“是云中的儿子?”墨拉维亚问
“不,”精灵王回答,“是他的孙子”
“人的寿命果然短暂”墨拉维亚说
“所有的生命都在自然的法则之中循环,无论经历的时间长短”
“所有的生命?”墨拉维亚说,稍微停顿了一下,他说,“也许吧”
魔龙一族并未直接参与裂隙之战——如果他们参与了,那么世界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精灵王不会,也不能将孤身在此界生存的一头黑龙视为敌人即使在日后这位行事恣意的银发龙族可能会成为灾祸的根源,只是看他对待西梅内斯的速度,现在的精灵族没有任何应对他的办法除非付出整个族群的代价,再度启动恢复元气还不久的森林的守护法阵,将这头巨龙拘禁在森林之中,直至他自然死亡……而极少数以人类身份成为现任精灵王萨沙丽蓉之友的李云灵所言,墨拉维亚·仪祁比大多数人都懂得自制和牺牲
精灵女王只消如她所言
裂隙龙主的身份公布除了引起混乱没有任何好处,所以由精灵王陪同进入精灵城的墨拉维亚十分低调,对于在大6上被有梦幻之名的精灵主城,墨拉维亚也对它将自然和建筑的功能性完美结合的风范表示了赞美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丽和精致”
“这是脆弱的另一种说法吗?”精灵王问
墨拉维亚只是笑了笑
“这座城市已经存在了近千年”精灵王说,“我此生唯一的消,就是这座城市和城市中的人能够依照自然的规律存在和消亡”
当李云灵带着属于这一位的物件进入精灵之城,封禁它们的屏障被解开时,从中涌出的洁净气息连在城外巡值的精灵也能感应到其存在绝非邪恶,却绝非人力所能驾驭,精灵王再三考虑,才将这些在外界轻易就能引起腥风血雨的物品留了下来但它们不能留在主城之中,依附于精灵的另一个族群拥有特异的禁魔体质,他们是更适合的保管者
信使在精灵王到达之前已经将消息传递了过去,穿过幻术形成的屏障,白发苍苍的族长已经在等候,他的身边是一位蜜色肌肤的少女,另一名高大的青年站在他的左手侧,在这位族长的两名亲族背后,是一名容貌俊朗身材高挑的青年,他神色惊异地看着与精灵王相伴而来的墨拉维亚
“我来取回我的剑”墨拉维亚看着这名青年,“你是云策?”
“是的,请问您……”
“你和你的祖父有相似的外貌”墨拉维亚说,“而在你的身上,有我的剑的气息”
短暂的讶异过去,云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我的使命就是迎接您的到来,不过您比我所期待的出现得更早”他向旁边走出,对墨拉维亚微一躬身,然后说道,“请随我来吧,陛下”
亲王沿着盘旋环绕的石阶走上挑着优雅弧形穹顶的林间宫殿,栽种在墙上的曲颈灯花发出柔和的光芒,跪在地上用柔软光滑的丝绸给树精灵擦手的女性精灵抬起头来,在看到亲王的时候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欢迎回家,西梅内斯,哎?小阿尔你怎么啦?”
亲王摇了摇头,然后将外表有些狼狈的阿尔瑟斯放到地上,这个孩子掉眼泪的时间其实只有那么一会,不过和立即活泼地凑过来的兄弟相比,除了外表,阿尔瑟斯的精神看起来也差了不少一直待在精灵之城中的阿尔兰德伸出小手啪一声捧住自己兄弟的肥脸,靠过去“啊卟?”地叫了一声
负责照顾他们的女性精灵去室外的泉水弄湿了手巾,回来把阿尔瑟斯沾上了泥尘的脸蛋抹干净,亲王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地上挨在一起说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语言的两个团子,直到精灵王从身后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亲王低声向那位精灵说了一声,随后就和精灵王走了出去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这是精灵王说的第一句话
亲王看着她,实际上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精灵王秀丽的长眉蹙了起来,她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他叫做墨拉维亚·仪祁,他非常危险,对你而言尤其是虽然这完全是一个意外,但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幸运了不要直呼他的名字,不要接近他,也不要让他接近你,保护好你的心,那正是他需要的”
亲王问道:“他是一头龙?”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精灵王顿了顿,“我无法抗衡他”
亲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了”
精灵王用翡翠色的眸子看着他,眼前这张端正俊美的面孔已经和她记忆中的有了很大的差别,然而即使外貌改变,身体变成非人的存在,连记忆都从头再来,被挽留在这具躯壳中的灵魂仍一如既往……
“我们无法再承掸去你的代价了……希尔”她伸手拥抱他,低声说,最后的名字轻不可闻
两百多年前,是这个人像照顾阿尔瑟斯一样照顾她,一百九十六年前,她是由这个人的双手送入泉水,在他的微笑中踏入了自己成年的时光,然而就在两年后,在精灵王这个她还未适应的位置上,那位灰绿长发的人类帝王将这个人从裂隙带回了她的面前
实际上,她在那副棺木中见到的,已经不能算是她同样来自森林之心的兄长,那些只能算是她兄长的……一部分
136历史负担
( 那一刻是她永生的恶梦
法塔雷斯却对她笑了起来虽然那是一个没有丝毫愉悦的疲惫和悲哀比眼泪更深刻的笑容她却还是感到了愤怒,然后那位曾经强壮伟岸的身躯几乎只剩下一副高大骨架的帝王对她说道:
“他的脑还在,没死虽然看起来死了还更好”
“他是我树上的兄弟,我们的生命在出生之前就连在了一起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死”法塔雷斯说“同样地只要他还活着,我也一样能生存下去”
然后法塔雷斯在她的面前解开身上的战袍,巨大的黑色伤口触目惊心地横亘在他的胸膛上她能从这梦魇般的伤口中见到他被污染的骨骼,然后法塔雷斯在她的面前将手探进去,挖出了一块明净无暇的蓝色宝石
“用这颗龙晶代替他的心脏,找到禁术师,或者那些还活着的九级术师和技师,让他们给他再造一个身体这是你能为他做的”
“……那么,你呢?”
“这是三分之一,我的身体里也有三分之一,最后一份在遗族手上”法塔雷斯说,“你要记得,小姑娘,不要让除了你和那几个老家伙之外的人知道龙晶这件事,这比你的兄长性命更重要”
“——什么意思?”
法塔雷斯掩上战袍,即使脸色苍白,他还是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冷笑,“锁住裂隙的大封印有一半设置在这边的世界,你以为裂隙那边和中洲的能量差,凭着区区几十个法圣建立的大封印真的能封锁完全?裂隙不是女士裙摆上的破绽,那边的压力不会消失,所谓大封印总有一天会破裂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让这一天晚点出现”
“这和龙晶有什么关系?”
“关系?”法塔雷斯说,“一层封印是一把锁,以人类的力量,还做不出足以完全抵御两个世界位面差的坚固锁链我们只能借用别的力量,用两颗龙晶完成最关键的一道工序一颗固定在裂隙那头,一颗在这边,从此以后无论生死,我们都是最后的锚,我们离封印之地越远,封印坚持的时间就越长但如果龙晶被哪个与裂隙法则无关的蠢货得到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一次坚持五十年才得到的机会了”
她用颤抖的手从法塔雷斯的手中接过了那颗纯净的能量结晶,将它安放在应该是她的兄长心脏所在的地方,在法塔雷斯离去之前,她叫住了他
“龙晶是魔龙的心脏……你们在裂隙那边杀了龙?”
“你太高看我们了”法塔雷斯抬手自己系上了披风,“它们的数量不多,喜欢住在一些见鬼的地方,而一头最低等的魔龙都相当于一位魔族公爵,何况穿越裂隙风暴就快要了我们半条命——杀了那两条高等龙的同样是龙,是差不多相当于半神存在的怪物”
“它为何要帮助我们?”
“不是它,是他们”法塔雷斯回答,“至于理由,至少绝不是爱和正义之类的玩意”
法塔雷斯走出宫殿的大门,在下阶之前,他又回过了头,逆光中他的面孔线条刚硬如铁,“宰杀两头龙的是一头黑龙,名字叫做仪祁,将龙晶交给我们的是银龙,叫做仪礼,那是一对兄弟,在龙族之中的地位相当高,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将这些留在你的记忆中,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也许可能有用得上”
在那次见面的七年后,法塔雷斯被他的妻子背叛,在他的行宫之中受袭失踪,但受命前往封印之地探查的精灵回报封印并未发生剧烈变动,三年后,神光森林封闭,在数位九级乃至以上的大师合作下,以那颗三分之一的龙晶为核心,花了整整十年时间,他们终于为精灵族的前任亲王重塑了躯体,属于树精灵的血液早已干涸,他们以赐福之泉最深层的金色泉水代替,在用各种秘术材料构成的仿真躯体上一遍又一遍地印上守护和隔断探测的法阵,被毁得连骨骼都破裂的面孔重新修复成型,浅金色的长发取代了墨绿色的短发,明净的翠色眼眸也变成了介于蓝与绿之间的幻色
也许是当初受到的伤害太重,或者重生的时机太晚,再度苏醒的亲王没有留下过去的记忆,他只知道自己叫做西梅内斯·杨·伯纳德·阿图瓦,为了守护人丁凋落,元气大伤的神光森林而被数位九级大师“制造”出来的生命,他有了另一个名字,姓则来自他的制作者,森林承认了他的灵魂,精灵们承认了他的地位,他是森林的守护者,所有的强大和异样都是为了守护和战斗而存在
但强大总是相对的精灵王用紧密的拥抱表达了她的情绪,亲王也想起了树精灵的眼泪,所以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精灵王的后背
在森林的另一端,云策已经将墨拉维亚带到了一座建筑面前,这原本是一株巨木衰朽崩倒之后留下的基底部分,对人类来说,它留下的遗迹仍大有可为,经过处理的残余木质被除去朽化的部分,然后加固,削平,安上屋顶,平整内部,加上大门,一丛又一丛的蛇藤看起来温和无害地盘踞在周边,一旦陌生气息侵入就择人而噬
云策拿上了迷惑蛇藤所用的蛇藤花粉,墨拉维亚摆手示意不必,然后径直向那座木屋走了过去蛇藤在地上嘶嘶作响着游移,却不是攻击的预备,这种具有近乎动物的行动能力和本能智慧的生物所做的,是极力使自己远离这个只在体型上弱小的恐怖之源
墨拉维亚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地来到了门前,伸手一推,封闭了数十年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被开启了,连同精灵王设下的禁制,在禁制破碎的那一刻,室内静滞了近四十年的空气缓缓向外流出,浓稠得几乎能见到它流动的形态,环绕着封禁之地的蛇藤自内圈起,面向木屋的纷纷开始萎缩即使已经尽量设下了万全的防护,数十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力量渗透整个密闭空间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色的空间,墨拉维亚走过去,拿起被黑色布匹层层包裹的条状物,平指慢慢抹过,黑色的丝绸与以金线绣在其中的法阵在噼啪声中裂成碎片,露出底下银白色的绞,法阵破灭那一刻巾上骤然升起的力量在墨拉维亚的握持下被完全压制下去,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金眸转向另一边,墨拉维亚弯下腰,拿起了放在案桌上的另一个包裹
这把由他的兄长亲手铸造,以他25o岁成年时褪下的角为原料完成的剑,和他交由李云灵,用以保护她已经显出枯竭迹象的生命的护身宝石,还有这身以高原雪鹏最细软的绒羽制成的襁褓,都是原本为了他的孩子准备的礼物墨拉维亚将手放在几乎和微风一样柔软的布料上,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
虽然是以非自然的方式来到世界上,在高位龙族的生育率越发悲剧的情况下,能够继承强悍无匹的黑龙主和法外之血的圣王龙两者血脉的后代仍然得到了承认,甚至有预言声称那个还在蛋中的孩子拥有的是最接近神的力量,他将成长,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法则,成为真正的世界之主不过对哪怕在龙族之中也显得十分异类的墨拉维亚来说,能够在 ... [,]
(如此年轻的时候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已经让他觉得足够幸福,至于所谓的预言,无论他还是他的兄长都完全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为了这个已经超过三十年仍未有孵化迹象的龙蛋特地在龙神宫举行的仪式上,一场叛乱发生了龙蛋在混乱之中被夺走,当甩开妨碍的墨拉维亚追至,那些叛徒正要将他的孩子投入空间风暴中极度暴怒下墨拉维亚使用了他记忆以来最强的力量,在铺天盖地的毁灭风暴中,目之所及的一切几乎都化为微尘,力尽之后变成人类形态的他只有紧紧抱住龙蛋,伴着这些匆忙之中带出来的东西,向着已失去基础的地面之下无尽坠落
自那时起至今已过去了中洲标准的数十年,相对人类的生命来说已堪称漫长,对拥有强大力量和长久生命的龙族而言,却还不够一头孵化不久的幼龙脱离连种族传承记忆都未苏醒的婴儿阶段,虽然遥远的路途让他感觉不到那个孩子的气息,但相连的血脉告诉他那个孩子所在的方向
他会让这个孩子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失去核心的木屋在墨拉维亚身后碎裂崩塌,他看了一眼静静守候在外的云策
“走吧”
和来时一样,墨拉维亚离去时仍由精灵王全程陪同,同时还有三十五名高位精灵护送,亲王留在银青宫中,至始至终没有再和墨拉维亚见面而就在送走这位受到王特别重视的客人之后不久,森林的边缘再度迎来了一位访客
深红掌状叶片和白色的枝干,在没有冬季的神光森林,这种名为枫槭的高大树木几乎整个年度都维持着如此鲜明的外表,它们也是森林防卫线的标志,在魔族入侵时除了精灵,还同时庇护了以百万计的人类的屏障那割裂天空的光芒虽然早已消失,这些被森林的力量异化过的树木和它们的后代却依旧在防卫线上守护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我名为米特拉斯·帕里恩,加列诺的伯爵,”一身正装,褐发碧眼的年轻男子站在随行侍从的面前,对在入林大道入口值守的精灵说,“隶属于中央帝国肯特·奥尔格布雷西皇太子,是其麾下兰斯骑士团第三军团长,我请求进入精灵之城,为精灵的王者送上肯特殿下的信函”
雷声活像一辆开在头顶的碾路机,轰隆隆向着天际滚过去了,这阵雷声不再是降雪的预告,而是宣告长达四个月的冬季的即将终结这个在遗族族长和狼人口中严苛难熬的冬季比云深想象的还要好过一些,室外温度最低记录是-21°,而在三个月的降雪期里,在最大的那场风雪中实测得到的风速是48km/跟真正的暴风雪还有些距离
不过比“想象中”那种末日极寒要好过,不表示有谁能在这几个月当中过得轻松在整整三个月的降雪期中,无雪或者小雪的日子只有38天,如果不是此地奇异的气旋系统将浮雪都向着深青森林的方向推去,在这块土地上,最严重时候的积雪厚度很可能就不止6米了为了不让这片聚居地被大雪埋没,每天都需要数量不少的青壮劳力清理从宿舍到原料堆放处等地的积雪,被清除的雪堆起了高高的山垛,随着不断堆积和压实的动作,这座雪山已经变成了一座结实光溜的小山云深和身边的人绕过它,继续向前走去
“最多再过1o天,这些雪就该化得差不多了”南山族长说
云深看着去年才开出来的小路两边的景象,这些都是在计划中今年要开垦的土地,乔木和大株的灌木去年已经砍伐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划分田块,兴修基础水利,对土地进行翻耕和做一些基本的除草除虫消毒工作,同时将温室中培育的各类秧苗逐步移出室外适应露天环境……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面对这第一次的春汛
体积庞大的积雪将在迅速升高的气温中飞快融化,当初云深在测量湖泊数据时注意过湖面水位线的异样,以这块小盆地东高西低的地形,沼泽中已有的几条疏浚水道能发挥的作用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小而除了土地,云深还需要考虑另一个计划的问题
“我们到八号地”云深说
走在雪野上,用随身携带的铁锨挖开积雪,可以底下的泥土已经变成了湿润的颜色,甚至还能看到细细的流水在底下脉脉流动,虽然每个人的脚上都用黑色的快递专用袋套紧了脚踝,雪水还是很快渗透了人的裤腿和靴子云深把腿从没到小腿的雪中拔出来,再向前踏出一步时忽然趔趄了一下,雪掩住了地下的土坑,这些土坑在附近并不少见,所以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根树枝做的拐杖,不过意外总会发生,云深还来不及出声,整个人就已经连腰都陷入了雪坑里
走在他身后的范天澜大步踏了过来——长腿就是不一样,不待云深说话,他就弯下了腰,云深刚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这名力气大得超出常理的青年就伸手握住他的腰,简直就像不费什么力似地把云深从雪坑里抱了上来
“……”云深有种自己成了个萝卜的错觉
拍掉云深身上的雪末,随后范天澜就从云深的身后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时一手松松握在他的胳膊上,预备着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他们和众人一同爬上了离聚居地有段距离的某块小高地
这块小高地的面积大约在十二三亩左右,地势起伏平缓,在降雪之前,这里是一片在碎石间长满了野草和矮灌木的斜坡,坡底下有一条从湖边溜过来的小溪,和聚居地相比,这里离他们所有的铁矿和煤矿距离都更近
作为向阳的坡地,这里的雪面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一路跋涉过来让云深的额上也微微见了汗,喘了两口气,他侧过身,对跟在身后的众人说:
“这是铁厂的预选地址之一”
137新春新气象
( 钢铁厂是云深今年的重点计划金属是现代工业的基础至少在云深所见的地区里撒谢尔部落的领土上拥有的矿藏可以说相当丰富,煤,铁铜这几种基本资源都是已探明的,尤其前两者从已知信息分析储量都可以说比较大虽然因为生产力的关系这些矿产的所有者对它们的开发程度并不高开采和冶炼的技术也相当落后在撒谢尔的煤矿中由于矿坑中没有丝毫巷道支护,每年死于各种矿道事故的矿奴就有一百多个
以近乎免费的人力换来的资源,交换的代价其实非常低廉而云深给自己手上东西开出的价格又可以说是颇为昂贵的,在确保技术唯一性和先进性的前提下,他在类似短波电台这样的交易中始终会占主动地位除了那些实物,整个新移民群体原本拥有的财产总和起来,不过是数十枚金币和三百多枚银币,不过除了云深在做某些实验的时候会使用到这些材料,货币在他们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发挥过作用但云深认为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斯卡族长他们会在暮春出发?”云深将手上的清单合拢在一块,问道
“没有意外的话”范天澜说
云深若有所思,“兽人帝国的边境互市是从初夏开启吧,然后持续到秋季,只是青金和黑石王国的战争差不多要开启了,情况应该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对了,天澜,兽人帝国使用的钱币和其他国家有什么不同吗?”
“相差不多,裂隙之战时曾统一过钱币铸造标准,大部分国家还在沿用当时的模范,只在正面有所区别中央帝国的剑冠花银币在目前大6上使用范围最广”
“相隔22年的帝位争夺战再开,还有更换部分元老院名额,兽人帝国的帝都会相当热闹吧?”云深沉吟一会,“将电台和发电机组交给狼人之后,我们这里再设一部电台,信息方面是没有问题的……过段时间,派人去撒谢尔跟斯卡族长接触,看看我们能不能让人带点东西跟着去一次”
范天澜打开记事本翻到新的一页,默不作声地记了下来
“我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可用的配比数据,用砖砌炉体外套钢箍的土法高炉我认为没有必要,虽然那样可以让年轻人们熟悉技术,不过考虑到有可能发生一些不可测的意外状况,所以还是以效率优先考虑,日后再通过逆向工程拓展现代的高炉和配套设施会从那边转移过来,这边的基础设施也要跟上来,渣料都需要足够的储备,尤其是焦炭”云深说,从桌面一角又拿过来一叠计划书,垂目看着上面的设计方案,“电力是必须保证供应的,所以我们要再选定一个地方,建一座小型的火电站”
范天澜的笔退一下,“火电站?”
“是火电站,因为水电站不行”云深对他微微一笑,“虽然有水位差,如果发展的速度能如我计划的那样,5年之后的我们需要的会是更大的发电机组,一座水位最多不超过6米的小电站只会变成障碍而火电站,炼焦厂还有高炉可以综合成一个系统,建设起来是麻烦一点,效率却会提高不少,污染程度也能降低一点至于现在这里的这条小河,除了供给我们用水的需求,更重要的一点是,它是我们的一条外出通道,毕竟它连接的那条大河不仅水深势缓,而且至少流经六个国家”
范天澜怔了怔,“河港?”
“这也是五年计划的建设目标之一我们要走的是工业化大生产路线,而商品生产出来,是必须用来交换的所以物流方式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云深说,将手上的文件放好,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水路是最传统的,也是在现有条件下效率最高的运输方式,所以我们必然需要一个港口我们现在埋头苦干,是为了日后必然的走出去”
范天澜合上记事本,静静看着云深离开他的办公桌,走过他的面前,“除了农超综合钢铁厂,水泥厂,港口,慢慢地我们还会把纺织厂和化工厂,还有体系中的其他部分都建起来既然我有投机取巧的手段,不如把它利用得更彻底一点正如只有流动的水才能表现出能量,人也是一样”
“这一切都需要非常多而且辛苦的工作,还有大量的对自然的破坏,不可避免的污染,”云深向外走去,刚刚伸出手,范天澜就在他的身后为他打开了钵大门,一阵湿润寒冷的空气迎面而来,气温每天都在身高,大量的冰雪融化带来了比降雪更寒冷的空气,但黑褐色的土地已经开始渐渐从那种无机的白色下袒露了出来
“在我原先所处的世界,其实有不少人对现代生活中工业带来的弊病颇有非议,因而怀念或者推崇田园牧歌的生活方式,有时候我也曾为被过度开发的资源和受到破坏的环境感到可惜不过那些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情怀,个人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而对于人类来说,无论是大如国家,或者小如家庭的集体,为了生存和发展所做的选择都必须基于更长远的考虑”
“从来不存在一个最好的时代,我们能做的,唯有奋力前往一个更好的未来”云深说,回头对身后俊美得无懈可击的青年微笑
骑士不一定需要一个主人,却一定需要一个信仰
这是教导范天澜锦的索拉利斯勋爵对他说过的话,在那些严厉的教学中,这是他们少有的几次交谈之一
范天澜当时的态度和他最初来时没有改变,自12岁起成为佣兵,在血和火之中取得自己名号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存哲学,所以他的回应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的主人,也不需要信仰我只需要生存”
“把话说得太早是不合适的,年轻人”削瘦的老人说,他脸上的皱纹和他手中的剑一样冷且硬,“只有理想破灭者才能说出这种话,而就此放弃执着的他们都不过是懦夫你连自己的未来都还未找到,不过是头还在原地打圈的幼兽”
范天澜不做应对
“看着你的剑,就等于看见了你的精神,没有执着的冷酷也能成就一个强手,却不会将你变成真正的强者”索拉利斯勋爵用手中的木剑将地上的铁剑挑起来,范天澜抬手抓住了剑柄,“人在这个世界有无数选择,每一次选择就是一个脚蝇无论主动或者被动,每个人都会走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上”
一阵短促的交击之后,两个人已经换过了位置,索拉利斯勋爵的剑锋直指对面和他一样高的少年,“角武器,它的价值只能在战斗中体现然而——”他突然一个突刺,范天澜侧头避让,脸上却还是出现了一道血痕,“——在你的饯利之后,你的价值在何处?”
范天澜手中的钝剑毫不迟疑地朝老师的肋下刺去,经验丰富的大娇侧滑了一步避开,木剑的锋端斩向范天澜的手指,范天澜及时收手,不过也失去了主动的机会,“只为生存的野兽也有休憩之时,它们的头脑简单,只需要食物和□,你的脑子也只要那些玩意就能填满了吗?”
又是一个回合过去,索拉利斯勋爵将剑尖斜指向地面,“要成为一个纯粹的 ... [,]
(独立的人,你的精神就必须毫无迷惘,要将自己变成一把剑,你就必须握在一只足以驾驭你的手中无论佣兵还是骑士,都必然会有这样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还有一种方式”
“什么”范天澜只是出于礼貌地询问
“爱上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那就将你的剑和心都献给她吧”
从索拉利斯勋爵悲惨的婚姻来看,他的第三条建议其实更像是一种讽刺
在这位老师的墓前告别之际,范天澜没有想过他在未来的人生轨迹会发生比他能接受的更令人意外的改变他在接受那名同胞信使以生命交托的使命时,曾以为这就是对现实越来越感到无趣他的道路,一个苦难而又从未放弃的民族,为了这样的存在去奋斗是可持续并且有意义的,这种选择让他能为了自己的故乡向一个陌生人屈膝
而从未相信过命运的他,在那之后才察觉到了那虚无宿命的轨迹
使他之所以成为现在这个他的一切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一个人应该是独立和自由的,向另一个人忠诚因为信义和职责,连精神都臣服在范天澜看来曾经是一种弱者的行为,而如今的他却对身前这个人的牵引没有丝毫怀疑
他想要始终站在这个人身边,保护他,协助他,只要是这个人的期望,他会通过任何手段为他达到,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愿望
虽然在范天澜的心理有个声音在轻声说,他也有自己的欲望
自那日的雷声过后,这个世界每一日的变化都能被人感受到随着大面积的积雪融化,加上自上游而来的水量,聚居地旁的湖泊水位线几乎是以可见的速度增长,虽然集体宿舍等建筑在选址之时已经根据测量留下了足够的余量,上涨的湖岸线不会真正影响人们的生活,不过水塔下的蓄水池就不得不加高了,雪水融化而成的水流在已经整理过的土地和未开发的林间各处漫溢,土壤的表层变得松滑泥泞,开荒和耕作同时开始了
犁头深深地铧入了还残留着去年灰烬的土地,驯化未完全的黑牛和对它们还不够熟悉的农民把犁线拉得歪歪斜斜,大块的泥土翻起,露出了底下已经开始复苏的白色草根,还有蛰伏的虫卵和成虫这时候宿舍顶上鸡舍里还活着的家禽被成笼地搬了下来,在这几个月里一直被困囿在方寸之地,饲料也只能保证最低程度供应的鸡群被放到翻耕过的土地上时愣怔了好一会,在寒意依旧的风中它们瑟缩着挤成一团,但不久之后觅食的本能就驱使着它们往四周散去同样拘束了差不多一季的孩子们也跑了出来,在给他们指定的孩子头的带领下去给开荒的大人们做一些协助的工作
这块微型盆地边缘连绵的小山脱去白色的冬衣回复了本色,而这边的土地上,数百人的共同劳作将人类的控制线不断向外推进,纵横交错的沟壑雏形被勾勒出来,水渠工程线上的土堆每一天都在增加而更远的地方,在离移民的住地有段距离的一座山坡上,黑色的煤块正不断地从坑道中传送出来,黄褐色的煤渣则从工房旁运走,有选择地铺垫在一些容易积水的路段上
云深则带着另一批人在他选定的地块上,地面铺了一张塑料薄膜,云深将依旧分解得非常详细的图纸铺在地上,半蹲在地上从基础部分开始向周围的人讲解
一阵轻风吹过,一张没被压好的图纸翻了起来,塔克拉用两根手指夹住它给云深递了回去,但接过来的是范天澜塔克拉看了他一眼
“……方位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仓库要建在这个位置,基础先挖开,用三合土打底,高炉在这边,它的图纸你们都看过了吧?”云深说,“将来是用斜桥以机械动力推车上料,石灰,铁矿还有焦炭都从炉喉进入,所以这里要有一个预留的原料超还有这里,需要建一个冲渣水塔高炉是现有的设备,我们要做的是给它做好配套的设施,在整个厂区都需要建立起轨道运输的线路……”
大致讲解了一遍之后,负责各小项工程的分组负责人带着自己的那份任务各自却确认场地了,云深和另外一部分人走下缓坡,到了流经此地的小溪边,范天澜本该跟着过去,塔克拉却在他抬步时把一条腿伸到了他的面前范天澜停下来,向他微微侧过脸
塔克拉对范天澜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忌惮了,他两手交叉在胸前,对范天澜歪了歪脑袋,“喂”
“什么事”
“你就不想让我靠近他哪怕一点点是吧?”塔克拉从初次见面起就和范天澜不对付,对方显然也差不多,只不过一来塔克拉在武力上赢不过范天澜,二来有云深居中,他们两个除了偶尔的切磋之外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争斗,只是塔克拉依旧会很不爽
“是又如何?”范天澜说
“他又不是你的东西”
云深当然不属于任何人,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范天澜黑曜石般的黑瞳对上塔克拉的琥珀色双眼,“他不属于我,但你离他远点”
塔克拉眉毛一挑,“凭什么你就行?”
“凭我不会对他发情”范天澜说,然后转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塔克拉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会吗?”塔克拉愤愤地说,“一个男人怎么对另一个男人……”他忽然退下来,因为他想起来在刚过去那个冬季来过一次的那些骑士中,有那么两个家伙的关系确实很不一般,那个冲击性的场面在当时还让他瞪了好一会的眼睛
回忆起那个看起来非吃然的亲吻,塔克拉摸了摸下巴,女人的经验他还是有的,不过男人是什么感觉呢?那个银头发的家伙倒是还能当做女人,如果是再男性化的长相,像云深这样的……他的动作退下来,连同那个危险的想法也一并刹住
138男人有些禁忌是碰都不能碰滴
( 在新移民们开始他们忙碌的春季时撒谢尔部落周边积雪也早已消融在部落外宽阔的草原上,初生的草尖远远望去,已经铺成了连接到尽头山脉的柔嫩绿毯撒谢尔也开始了他们每年春季的例行活动
药师手里拿着一张羊皮,上面用他最熟练的文字记载着这次出行需要携带的所有物品将它们跟眼前的实物一一对应虽然名义上是药师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却远远超出这个职责的范畴尤其是和撒谢尔的族长有关的除了第二族长这个隐形职位之外在斯卡至今没有一个伴侣,现在和将来眼看也不会有的情况下,他连这方面的部分工作也要兼任
好吧至少不用他连床上的事也奉陪
用云深术师送给他的笔在最后一项上做了记号,药师觉得这种工具实在是便利到让他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除了粗糙的东西,他能用这支轻巧非常而且无需填充墨水的笔在羊皮纸,兽皮乃至刮去树皮的木头上进行任何记录,而且它的携带非常方便,也完全不会弄脏手指和衣物不过术师却对他说可以不必太过俭尸虽然他们要在这里将同类产品制作出来还很有难度,不过要从别的地方取得倒是非常容易
药师将羊皮纸卷起来用丝草系好,正要将它放到架子上,帐篷的帘门忽然被人掀开,一个高大健壮得几乎将所有门外的光线都挡住的狼人冲了进来,一阵劲风刮起了药师垂在肩上的几缕白色长发
“药师!不好了!族长他和达比长老的儿子打起来了!达比长老的儿子快要被他打死了!”
药师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从容地把东西放好,才把脸面向来者,“那不是正好省下一个人的粮食?”
“药师……”长相凶猛的狼人垂下了眉毛,用一副可怜样看着他
药师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是达比那个儿子的仆从让开”
堵在门口的狼人连忙退了出去,药师走到明亮的室外,无需身后的狼人给他指示方向,只要用耳朵和皮肤去感觉,药师就知道出事的地方在哪儿不过虽然狼人的表情焦急得像正被人架在火上烤,药师的步伐也没有显得如何紧迫
“是谁先挑的头?”
背后的狼人嗫嚅了几下,“……是,是那个巴尔克少爷……”
“哦?”药师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子,露出只有那位狼人三分之一粗的胳膊,白得有点发惨的皮肤上淡蓝色的血管脉络显现,怎么看都不是有战斗力的一双手,“这倒是有点难得了虽然巴尔克也不算什么好家伙,那点能耐也不够在斯卡手下活过一刻,却整天卖弄本事,在女人方面毫不检点现在的年轻人……”
药师哼了一声
就算听到药师如此非议自己的主人,高大的狼人却不敢有一点不满,实际上药师说的也不算错,达比长老的小儿子巴尔克确实是一个不太懂得收敛的年轻狼人单就实力来说,他在年轻一辈中确实显得实力不错,但父母都是普通狼人的基尔也能力出色,还有一个表现更为卓越和稳重的伯斯,尤其是后者,以他在过去整个年度的表现,斯卡已经准备找一个时候将他提拔为千夫长,赐给他一块领地和相应数量的奴隶膨,不过在“活跃”程度上,基尔和伯斯都远远比不上巴尔克
只是要挑衅斯卡并且成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在十年前,斯卡也是一个堪称脾气暴烈,难以应付的狂徒,而现在的他,倒也可以勉强称为一个称职的族长了
“巴尔克是干了什么蠢事让斯卡动手的?”药师问,离得越近,喧哗之声就越明显,在众多的声音之中,女性狼人的尖叫和哭泣尤为明显,药师皱起了眉,“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你们难道不知道——”
“因,因为,巴尔克和他的第五个妻子说族长……族长他其实,其实是一头……”狼人越说到后面越小声,“被割了卵蛋的阉狼……连个后代都生不出来的家伙,还在族长的位置上得意洋洋,让一个人类掌握部落权力,简直就是……”
药师没有对这些话说什么,脚下的步伐却加大了,看到药师呈现出异常魄力的背影,小碎步跟在他背后的狼人一脸胆战心惊地闭上了嘴
“求求您求求您族长大人!求您不要再打了!巴尔克他快要死了!”
“斯卡族长!请您饶过我们的丈夫吧,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奴隶……”
“斯卡你还不住手吗!你已经把我儿子打死了!他已经没气了!你给我住手……啊”
“达比长老!”一阵惊叫声响起,紧接着是皮料碎裂和重物坠地声,同时有沉闷的肉身击打声持续传来
“族长!”这是伯斯的声音
“女人给我死开”低沉冷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底,药师快步绕过挡在面前的帐篷,正好见到一个女人被甩过惊惶的众人头顶,重重落到地面昏了过去,接着又一个眼熟的白色身影从人堆中狼狈退出
“伯斯!”
伯斯反手撑在地面又跳了起来,冲回人群从背后拼力抱住拳上血肉淋漓的黑色狼人,“族长够了!已经够了!可以椭了!”
斯卡的动作稍稍退一下,紧接着手肘下沉,向后猛力一击,伯斯抱着被重击的腹部倒到了地上,一名灰色毛发的狼人急忙将他拖离危险范围,同时神情紧张地朝四周张望,在见到一脸急怒之色奔跑过来的药师时,灰色狼人脸上露出终于得救了的表情
“药师来了!”
这句话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喧扰中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狼人们几乎是立即齐刷刷地将头回了过来,“药师!”“是药师!”“药师果然来了!”“快点,药师来了!”在纷乱地呼喊的同时,他们也迅速给药师让开了道路
只有斯卡仍旧充耳不闻地挥拳殴打身下那具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
追随在药师后面的高大狼人同样看见了伯斯被毫不留情击倒的场面,发现药师也是径直奔向斯卡身后,“药师你!小心……!”
身形比黑色狼人足足小了两圈的白发男子从背后伸手包住了对方正在施暴的拳头,紧接着沾上鲜血而滑溜的手食指与中指并起与拇指分曲,刮着那只强壮的手臂向下滑去,落至手肘时大拇指在对方骨节内侧一扣,斯卡的胳膊一颤,拳头就软了下去,愤怒的狼人猛然回头,已经变色的瞳孔刚触及背后的白色身影,一块布巾就从他背后绕到前方贴上了他的口鼻,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嗅觉,几乎变成金褐色的锐利双眸死死瞪着药师的红色双瞳,只维持了片刻,斯卡就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咳……”还捂着肚子的伯斯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看着终于从狂暴状态进入沉眠的族长,他缓缓呼出了一口长气
“果然还是药师来了才有用”他身边的灰色狼人也松了口气其实这早就是部落里的共识,完全不用他再来总结
失去意识的斯卡向后倒了下去,药师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一个 ... [,]
(踉跄,他看了周边一眼,叫了两个狼人的名字,被点名的狼人急忙跑出来把他们的族长接了过去
“把他带回去,看着他!”
两个狼人不敢说什么,一个把斯卡背到背上,另一人跟在旁边,两人离开了这里药师回过头,走到地上那副触目惊心的躯体边,伸手探上那一片血肉滑腻的脖颈,停顿了一会,他又伏身下去,侧耳贴上曾经被成为巴尔克的狼人的前胸
片刻之后药师沉默不语地直起身,白色的发梢上沾了血迹,他站起来走过神色各异的狼人,来到了包围在一群家眷中的达比长老面前达比长老应该也是刚才被斯卡甩出去的人之一,伯斯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这名外表年龄将近四十岁的狼人长老还坐在地上,药师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开口道:“达比长老,你刚才摔到了哪儿?”
达比长老一把抓住他,“我的儿子他怎么样?!”
“他死了”
达比长老瞪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将视线转到了不远处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巴尔克……我的儿子,他……死了?”这个问题不需要言语的回答,躺在那里的狼人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方才药师的举动也已经说明了结局,达比长老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手上的力道随之增大,“巴尔克他死了……我最宠爱的小儿子,他真的死了!他死了……艾艾啊啊啊啊啊啊”
惨呼声让附近许多狼人动容,药师伸指在达比长老手腕上一弹,抽出自己的胳膊站了起来,达比长老伏到地上大声哀泣,转过身去的药师面沉如水走到另一个昏迷的女人身边检查了她的骨骼,确认她只是轻伤之后,药师命令旁边一个狼人女性把她送回她的帐篷里,最后才去查探伯斯的状况
白发狼人青年紧实的腹肌上已经出现了大块的淤血,和药师天生的白化一样,伯斯受伤的涅也显得比实际还要严重
“我没有关系,药师……嘶,”一块散发着浓烈到快接近狼人鼻子忍耐界限的味道的圆形药膏啪一声贴到了伯斯的腹部,虽然药师明显脸色不愉,伯斯还是勇敢地坚持说了下去,“关于这件事,其实族长他一开始完全没打算真的杀了巴尔克,但是巴尔克却对族长——”
药师抬起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他,伯斯终于乖乖闭上了嘴
除了这几个,没有更多的人受伤,将他们处理完毕的药师驱散了还聚集在这里的狼人,对这边的热闹探头探脑的奴隶也通通被赶了回去,对巴尔克那堆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老婆和跟他们的父亲一样吵吵嚷嚷的小狼人,药师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自己将巴尔克的尸体带走去请葬师埋葬,至于看上去伤心无比的达比长老,已经有一位长老在慰解他了,斯比尔长老正如他的名字巨岩一样,是一位稳重而且不站立超威望极高的狼人,没有比他更适合当应对达比长老的对象
还剩下一个给药师报信却对他的主人没有丝毫帮助的仆从狼人,药师看了那个身材高大得令人印象深刻,神情却总表现得像头幼狼的狼人,药师将他交给了伯斯身边的灰发基尔,差不多将事态处置完毕之后,药师也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却在转身时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双瞳
“还可以么,那个小子自己不能干,至少懂得给自己找一个能干的”
“一点小纠纷,让您见笑了,阁下”药师说
修摩尔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过是把热闹看回来而已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什么时候都不缺,那种家伙死了倒也不可惜,只是对一族之长来说,这算不上什么恰当的行为”
“虽然方式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不认为斯卡有什么不对的”药师说,“冰山阁下,您特地在热闹快要结束的时候来到,应该不只是为了这点小事”
“遗族派了个你们的熟人过来,看起来是那位术师想谈点什么”修摩尔说,“你说那小子没有什么不对的,理由除了你们是‘至交好友’之外,还有别的吧?”
“您一定要追究这件事吗?”药师慢慢放下了袖子,看着修摩尔问
“实际上我更感兴趣的是,我确信我的这位后代身体其实相当健康,但他成为族长以来,从未与一个狼族或者人族的异性有过情交如果只是癖好的问题也就算了,但在同性或者其他物种方面他也没表现过特殊的倾向,我想,身为药师同时是斯卡唯一好友的你,也许知道一些真正的情况?”
“冰山阁下,我想随意探听他人的隐私也许不能算是一种好的行为”
“你可以将之称为祖先的关怀”修摩尔非常和气地说
“……”药师看着这头似乎无意放弃的魔狼,“我知道阁下您过去的感情生活十分丰富,不过人和人的境遇是不同的如果您在还非常年轻的时候被绑在一个地方,用药物强行透支身体地被人轮上半个月的话,您对那种听起来很快乐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兴趣了另外很不幸的一点是,当时的参与者之中,有一位就是刚才那位死者的姐姐”
139真正的好基友应该像夫妻一样
( 药师一手提着一个陶瓶一手掀门走进了帐篷手长脚长的狼人躺在榻上,呼吸悠缓,面容平静毫无戾气
药师低头看着那张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精悍面孔,叹了口气
斯卡在狼人中一直显得异类不仅在于他的天赋也在于他本身他的母亲其实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但在他母亲身上没有表现出来的种族特征却在他身上加强了狼人们在传统上一直对他们血液中的兽类部分有种本能崇拜,斯卡这样不够兽性凶猛的外表在同类中其实不太受欢迎不过和所谓的传统相比,实力才是一切的前提曾经胆敢向他约战的家伙都死了,在药师将他从那个耻辱至极的状况中解放出来之后,狂暴异常的斯卡甚至直接去干掉了族中的大萨满,这种辱神的行径引起了整个部落的恐慌,然而在目睹他连“天罚”都能安然承受的强悍之后,部落就将对神的敬畏一部分转移到了斯卡身上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当初的场面感到疑虑,因此对此一直抱着怀疑不信的态度
而自他进入撒谢尔部落并且居留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18年,斯卡也已经从那个暴躁易怒,追逐血腥的青年狼人变成了这种勉强可观的涅,至少在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可以迷惑人的,即使斯卡在任何时候都不掩饰他对雌性——狼人,人类,乃至牲畜——的排斥态度,每到容易骚动的季节,仍然有许多目光流连在他身上
……麻烦的春季
药师提起陶瓶,水波在瓶口危险地晃荡了一下,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倒到斯卡那张看起来很安稳的睡脸上当斯卡被甩到脸上的冰凉水滴唤醒,一睁眼,他就对上了药师居高临下投来的眼神
“现在觉得怎么样?”
斯卡从榻上坐起来,自己抹了一把脸,然后甩了甩头,“果然爽快多了”
春季最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本能在这个季节尤其活跃而蠢蠢欲动的狼人们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斯卡这个同样受到了本能影响却不肯用正常的方式纾解,因而在这段时间表现得比其他狼人更为烦躁的祸端他可以用捕猎,驯获,或者自己跳进大河里泡一泡之类的方式来压制过于旺盛的气血,不过有谁的脑子被马蹄踏过了来找他的不痛快,那才是正特别想做点什么的斯卡求之不得的几乎整个部落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斯卡有多危险
“巴尔克死了”药师弯腰将水瓶放到地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你把他一个脑袋都打碎了”
“他的脑袋远不如他的舌头硬”斯卡懒洋洋地说
“达比长老看上去很伤心”
“达比?他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孙子更是多得数不清,少了一个也不算什么大的损失吧?”斯卡盘腿坐在榻上说
“但他一直对你心怀不满,作为你的表兄,他认为除了武力之外比更有成为族长的能力,四十岁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让他通过正澄式上位你受邀前往帝都参与帝位争夺正是他的机会,而现在你又杀了他的儿子,”药师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是你特地给他送上的理由?”
斯卡咧嘴笑了一下,“他想要什么就自己来拿,何必客气”
药师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麻白色的棉布,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算你极其勉强侥幸地成了兽皇,失去自己的部落难道很值得得意吗?”
“如果连达比这种废物都应付不了,失去撒谢尔的也不是我”斯卡说
“什么意思?”药师问,同时拿着棉布走近斯卡,弯腰下去在榻上那一堆兽皮中翻找
斯卡伸出手,手指夹住药师肩上垂下的一络白发移到唇边,低头轻嗅,“是伯斯啊我把部落交给他,如果连这种小问题都对付不了,他以后怎么待在这个位置上?”然后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种讨厌的味道用水是洗不掉的,我来帮你吧”
他将手探入身后的兽皮中,拉出一把乌鞘嵌银的长剑,一线寒光映亮药师的侧脸,他转过视线,就看见自己的发梢截然而断,白色的碎发纷落而下,被推出三分之一的剑刃滑回绞,斯卡嘴角微扬地帮药师把短了一小截的长发放回去
“……这是‘雷神’”
“你刚才就是在找它?”斯卡把剑柄朝他递过去
将剑接过来的药师反手就一鞘敲到了斯卡的脑袋上,然后皱起了眉,“你已经决定了,就是伯斯?”
被敲了一记的斯卡莫名地看着他,“年轻人里也只有他还像点样”
药师没有说话,因为事实如此
也许现在就决定继承人看起来早了点斯卡今年三十五岁,在其他同龄的狼人身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时候,他却还保持着和三十岁时一样的外貌和精力,加上随着时间而愈加丰富的经验,斯卡仍然在他人生最好的时光中撒谢尔过去的族长之中也不乏在位到自然死去的例子,但谁都不能保证命运会发生什么意外,尤其间隔了二十多年才开始的帝位争夺,对参与者来说除了争夺最高地位,也是公开干掉自己敌人的一个机会即使不论这个,受邀的一百五十多个部落中,拥有强大力量的竞争者并不在少数
至于那位要以次席身份出战的冰山修摩尔……他的能力受躯体的限制,至今为止只恢复到过去的四成左右,即使如此魔剑布拉兰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能在十场比试的四场中和他取得平手的斯卡却不愿意接受这位先祖的“协助”他仍然对修摩尔的执着不以为然,但如果这位先祖要自己去取得想要的东西,对可能输给他的结局,斯卡似乎也不太介意
反正作为药师,他只要保证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太值得信任的家伙能够活到最后就够了
阴暗的帐篷里只有油灯照明,要给雷神作兵的药师抱着剑朝门口走去,“我会让人盯着达比,如果他按捺不住也不必你出手,他毕竟是第四长老,同时还是你血缘上的表兄离出发还有一个半月,这段时间你只要……对了,”他回过头,看向正在挠耳朵的斯卡,“远东术师派来的使者已经在等着了,你跟我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黎洪靠着过去在撒谢尔的人脉,在斯卡来到之前已经把刚刚发生那件事打听得差不多了,看到走进来的狼人族长脸上毫无异样,他也只能暗地里感慨一下这头魔狼的凶悍之名果然不是虚言,至于那些和下半身有关的流言,他在很久之前已经和药师确认过了
两边都是来往了很多年的熟人,就算身份有了改变,彼此之间的态度也是一样地爽快打了个招呼之后,斯卡就切入了正题
“你是来送那个通讯石替代品的?”
“那是当然”黎洪笑道他身后一名黑发的年轻人抱着一个方正的纸箱走上前来,旁边的狼人搬来一张沉重的木桌放在中央,那名遗族青年打开纸箱,将其中的物件一样一样展开在斯卡面前
摆在桌面上那些物件从未见过的材料和样式让同在帐篷 ... [,]
(里的狼人们低声议论起来,斯卡则是看着那堆东西皱起了眉,“这玩意怎么用?”
通讯石不管那些法师说做起来多么复杂,用的时候只要砸碎就行了,这些分门别类摆满了一张桌子的东西却像那位远东术师本人一样,用一副冷淡尊贵的表情在说“不懂的家伙别靠近我”
黎洪当然不能向斯卡复述云深那些RcI-5656短波电台,八重洲yaesu FT-897d便携无线电台,偶极天线,馈线,驻波,信道和频率之类他这个大叔也完全不明白只觉得很厉害的名词,狼人需要的是它们的功能,他要做的只是向他们展示出来
“为了达到应有的效果,我们需要一些准备”
跟随黎洪前来的是在聚居地已经做过相关训练,也许能称之为技术人员的年轻人,在向斯卡示意之后,其中两人拿着部分组件走到了帐篷外,在一些狼人好奇的眼光中立起了支撑杆,架起了天线,黎洪在帐篷内则是给斯卡介绍起这些精密仪器将要表现的部分功能,听说白色那部机子有自带的扩音功能,斯卡想尝试一下这个听起来有点意思的额外功能,在电台接上外接电源,Сhā头短线也连上喇叭,静噪旋钮拉出之后,斯卡拿起了话筒
“就是这样?”
斯卡主帐附近的狼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四顾寻找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声音来源,帐篷里的斯卡敲了敲黑色的话筒,“听起来还算过得去”
他身边那些凑过来的狼人侍卫看着他手中话筒的眼神都闪闪发亮得像在晚上一样,于是斯卡非常慷慨地让给了他们,就斯卡平时的表现,能受他赏识成为近卫的狼人性格虽然各有不同,在大胆活跃方面倒是出奇地一致
“哇,声音真的会变大”
“让我也来试试!”
“它会动的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换我换我!这个声音能传很远吗,阿丽妲她能不能听见?”
……
连其中某位狼人心仪的姑娘也偷偷靠过来之后,电台总算准备好了,一名黑发青年蹲在电台前神色严肃地转动旋钮这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无线电信号,在磁场正常的情况下,背景噪音十分轻微,虽然这里已经不存在无线电管理条例,频道仍然限制在了业余波段很快地,他搜索到了唯一能回应他们的那个信号
“Baaoo1,Baaoo1,这里是s……s11aBc呼叫并等待回答,这里是s11aBc呼叫并等待回答”在念到专用的代号时,这个年轻人还是磕巴了一下
一阵短暂的平静,斯卡一手叉在腰上,低头看着桌面上那个材质奇特的光面方块小匣子,药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
“Baaoo1已收到声音很清晰”一个沉静的男低音从电台中传了出来,“你是天明?”
刚才还似模似样的黑发青年高兴了起来,“是我,老大!我们现在在撒谢尔了!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就好”范天澜说,“撒谢尔的斯卡·梦魇族长是否同在?”
“呃,是的,他也在”
天明连忙站起来给斯卡让开了位置,后者用两根手指掂着话筒,虽然黎洪对他说声音是从空中传过来的,但他的眼睛还是盯着桌面上的白匣子,皱着眉头说:“我是斯卡·梦魇,你是远东术师旁边的那小子?”
“他的名字是范天澜,斯卡族长”一些细微的声音过后,一个温和从容的声音回应道
帐篷里一片寂静,斯卡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是你,远东术师”
“好久不见了,从声音听来斯卡族长还是一样地健康,药师他在撒谢尔过得还好?”
斯卡嘴角扯了扯,“关你什么事”
正想回答的药师看了他一眼
“那就应该是不错”云深淡淡的说,目光在打印机刚刚吐出的图纸上扫过,“药师有时间的话,我这里有些有趣的药草,是来自精灵的馈赠,在这西北边地也算少见了”
斯卡的犬齿都呲了出来,“他可没空——”接触到药师的眼神,他非锄硬地转过了语气,“——这段时间”
“哦?”云深把图纸放到桌面,接过范天澜递来的笔,倾身下去书写
“他会和我一起去帝都”斯卡说,“远东术师,你让人送来的这种通讯匣子,按来按去转来转去的只有你的人才会用吧?”
“那是当然的,斯卡族长”云深放下笔,抽出另一本文件夹,啪一声打开
“你玩我?”
“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教会那几个年轻人如何操作这些精密娇贵的仪器,同时懂得如何应对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损坏,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如果是你那些肌肉快要长到脑子里的比斯骑士,学习的过程至少要延长三倍,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了,如果特别努力的话,他们也许有可能创造奇迹”云深说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把你这几个人带上?”
云深在电台的另一端微微一笑,“斯卡族长,我想提醒你一句,这几位年轻人并不是交易的附属品”
140狗血第二波
( 话筒的塑料外壳在斯卡手中危险地响了一声
“你说我还得另外为他们付钱?!”
远东术师的声音丝毫不受他的怒气影响“实际上金钱对我而言意义不大”
“那你想要什么东西?”
“关于这方面,”云深不紧不慢地说,“我的要求非常简单萨德原地的基础环境实在太差可供我驱遣的人力也太少,我需要至少一千名的奴隶”
斯卡哼了一声“我可以把他们租借给你一个月”
“我不怎么喜欢用所有权在别人手上的东西”
斯卡讽刺地说“就凭这几个人?我的财产可没有那么便宜”
云深在那边笑了一声“当然为了使交易看起来公平,我会再加一点筹码兽人帝国时隔二十多年的帝位争夺之战,一名族长可以获准带领数量2oo以内的勇士与己同行这样好了——斯卡族长,你要带多少人前往帝都班罗尔,我这边就为你们提供多少套精钢全身铠,后续的兵和修理我也会派人负责,相应地,你送往萨德原地的奴隶数目要提高到两千名”
斯卡卡了一会
他原本只打算带个一百人上去就差不多了两百个名额撒希尔会占据五十个,还有五十人的空缺不是斯卡的自信,而是跟装备有很大的关系要说没出过门的狼人是很少的,但他们很少真正远离部落到别的地方去,就是斯卡也不过是在年轻时受到兽皇的传唤而去过一次,所以在帝位争夺的意义之外,想借此机会去兽人帝国最庞大繁盛的城市去见识也是很多年轻狼人自然的想法
一身皮甲进帝都也不是不行,但连斯卡都会觉得寒酸不过就算是对勇武悍猛的比斯骑士来说,质量较差的铜甲也不是每位骑士都能装备上的,更不必说在人类国度中也属于精品的精钢板甲撒谢尔不是没有财富用于提升自身的实力,问题在于人类对于兽人的贸易封锁
所以两百套精钢铠甲,斯卡听了都得先停下来缓一缓至于两千名奴隶的价格……远东术师果然说不差钱就是不差钱
“勉强合算”斯卡说,“两千名奴隶我能挤得出来给你,你的精钢全身铠五月底之前能不能送过来?”
“这只是你什么时候需要的问题”云深说
“你早就准备好了?”斯卡问,他隐隐有种自己进了坑的感觉
“这本来是为我的人而准备的,”另一头的人以一种近于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不过他们已经不需要了,又何必积存起来浪费我的空间?”
旁听的狼人们脸上表情都有点精彩,两百套精钢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嫌浪费空间?倒是遗族那些人的神色平静,就像至少在半年前还为生存问题苦苦挣扎的人不是他们一样药师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仅凭这位术师在这半年时间里带领各个部族的人实现的成就来看,那位冷静优雅的黑发青年是一位非趁长使用人力和安排资源的人,那么让他认为人手不够,需要向撒谢尔买入奴隶的到底是多么巨大的工程?
虽然对这名远东术师明显压过自己一头的性格感到很不爽,不过他提供的正是撒谢尔需要的,所以斯卡还是很快就确定了这笔交易由于和远东术师之间的契约关系,黎洪在离去前,留下了那四名懂得操作那两部无线电台的年轻人,剩下的其他人带着一些和狼人交易而来的物资和第一批的一千名奴隶,花了三天时间回到了聚居地
已至四月中旬,空气中已经没有一个月之前的寒湿天气的丝毫残留,不知未来命运如何的奴隶们战战兢兢地跟着这些黑发魔鬼们转过绿意萌发的山丘,这三天可以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野地中行走的他们终于见到了一条真正的道路,虽然这只是一天宽度不过只够两匹马并行的土道
在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奴隶目睹遗族如何空手撕碎一头活羊之后,狼人们也觉得只靠这么十几个人押送上千名的奴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何况这批奴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女性这一路来也确实没有出现过他们应对不了的状况,当湖水粼粼的波光出现在视线中,站在最前方的黎洪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愉悦的神情
他们回来了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差不多的神色,不过区区半年时间,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也许还不够对故土那样深厚,却也已经不可撼动过去是记忆,这里却是未来
奴隶们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带走他们的这些人是一片向撒谢尔租借而来的土地的移民,奴隶们知道在这些新主人的手下需要他们做的会是什么,不过在亲眼见到这块已经呈现出严整规划雏形的土地时,他们才发现现实可能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同
穿过被水渠和田埂切割成几乎同样大小的田块,奴隶们被带到一块空地上,已经有人在那儿等待着他们了
巨大的铁锅在灶上冒着白色的蒸汽,食物特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被命令着去排队领取了每人一个的陶碗之后,奴隶们在地上吃了他们的第一顿饭然后刚才分发他们食物的人说了一些话,接着又有人来询问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录起来,最后让他们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印上指印
在定居工程才刚刚开始规划的情况下,能够提供给这些奴隶的住所只有简陋的棚屋,而且只能由他们自己建造材料已经在附近准备好了,奴隶们被分批指定居住地点,领取材料之后由监工指导他们该如何建造这种奴役方式让奴隶们感到很新奇,黑发的恶魔们仍然可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不是严苛的主人至于在所有人之上,统管一切的远东术师大人,那种接近传说的人物没有奴隶认为自己有幸见到
虽然来自一个标榜平等和自由的社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做的最大一笔交易却是人口买卖,这种事说起来有点讽刺意味不过云深不太有空闲去思考这些,聚居地的建设正在逐一照计划进行,每天都有新的问题需要解决,从基础的技术指导,到摆在面前的劳动力不足
如果只是为了开垦土地,扩大一些基础生产的规模,以及转移类似水泥窑,焦炭窑这样对人不利的设施的话,云深未必需要增加劳动力,只要把建设的速度放慢一点就可以了,不过有范天澜主导的军事训练已经开始了年轻人们参与其中的热情让云深颇感意外,即使范天澜制定的训练计划强度相当大,方式也很严厉,被选定的人之中仍然没有一个退缩的
训练虽说不是完全脱产,青壮劳力方面确实出现了比较窘迫的情况和撒谢尔交易是早已作出的决定,只是照云深所知的价格,撒谢尔就算有心将他手上的那些骑士装备全部吃掉,在钱财上也得犹豫,以物易物又没有更缺乏的资源,在少数几个可供考虑的对象中,“人”就变成了优先选择之一
关于要如何使用这些人力,这方面无需云深特地安排,各个工程的负责人会自行来向他申请在对待奴隶的态度上,虽然现在还未正 ... [,]
(式公布,在此前的会议上,云深已经向所有人说明过,他们从离开撒谢尔开始就脱离了奴隶身份,不收取报酬地为聚居地工作三年,将是他们赎买自由的代价,大多数人对此没有异议,个别有意见也只是认为时间可以再延长一两年
微凉的轻风吹过开阔的田地,积雪大量融化导致许多工作都陷入困顿的时节早已过去,持续平稳拔高的温度催发了大量在冬季休眠的植物,即使是已经经过人和家禽共同处理的土地,各种杂草生长的迅猛程度仍然超出了人们的预料从温室中移栽到露天地面的作物幼苗在竞争中一开始是处于劣势的,每天都需要不少人力去田间劳作,但如今根系生长良好的它们已经站稳了地盘,展目四望,生机勃勃又规整的绿色已经占据了视野中大部分的地面
云深刚从高炉的工地回来,今天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有些泥泞,春天的软风带着泥土,水和植物的味道拂过他的黑发和沉静的眉眼,和半年前相比,云深看起来和当初几乎没有改变短发稍微长长了一些,但增加的长度都来自前三个月,在那之后,他身上那些普通人应有的生长活动大多都停滞了,毛发和指甲不再生长,虽然他仍然需要吃东西,受伤也会自行痊愈
范天澜走在他的身边,自从跟随云深之后,他有一段也许可以称之为补偿性生长的时期,不过总算是没有长到两米以上——虽说他现在已经够高了和初见时相比,现在的他看起来更高大沉稳,面容也更成熟俊美,只是看外貌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他才刚刚二十岁他的头发已经连云深也没办法对付了,不过这些长发无损他的英挺,反而让他在外表上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如同猛兽的鬃毛
即使是像他们的前任族长一样不喜欢被人管教的塔克族人,在面对范天澜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被慑服,同为遗族的其他人已经学会不和他在任何地方比较了,这位青年简直就像另一个物种,在所有人当中能和他自然平等相处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和往常一样,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论今天和明天的工作,他们行走的这条贯穿整个盆地的直道在计划中是6米宽的渣基钢轨车道,虽然现在离蓝图变成现实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路边有不少在当初规划时标注过的高大树木,得以留存的它们在这个季节迎来了它们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刻虽然单看的话这些树上的花束算不上华美,但当它们成树开放仍然是一种悦目的景象
湿漉漉的香气弥漫在风中,经过其中一棵开了满头粉红色花的树下时,云深停下了脚步,通山族的族长正从对面向他走来
“术师,您回来了”
“通山族长,”云深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纷纷扬扬的花瓣被风带了下来,有不少落到了人的身上,范天澜抬起手,为云深拂去落在他肩上的落英
通山族长踌躇了一下,老脸上现出一种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术师,这个,今天晚上有我们部族春华节的仪式,我想……能不能请您来看看?”
“你们已经为此准备好几天了吧?我今晚没有特殊的安排,到时候会去参与的”云深对他笑道,类似的节日庆典在开始之前是要向云深报备的,所以云深知道这是一个对通山族来说颇为重要的节日
范天澜拈起一片落在云深发梢上的花瓣,伸出舌尖将这片薄而柔软的粉红色舔了进去春华节?
所以当天晚上,云深出现在通山族的节日庆典上时,范天澜也和平时一样站在他的身边这种画面人们早已熟悉,大家都见惯不怪,除了在预备役中训练的通山族人会过去跟他打招呼之外,更多的人——以年轻的姑娘为主,是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他
云深的亲和力显然比他高得多,从来到至今,他已经收到了不下十个花环或者花束了春华节准确地说应该叫做春花节,通山族的人在白天的空隙中到附近的山上找来了开放的春花和柔软的新鲜枝条,用这些植物做成了天然的装饰,戴着花环,穿上最好的衣服的他们围在燃烧的火堆旁,用热情的歌谣和舞蹈表达对春之神明的礼赞,对生活的美好期望以及对爱情的向往
节日的重点显然是最后一个
听不懂那些歌谣的云深是旁人向他解释才明白这个节日的意义所在,对他说明的人这次不是范天澜,而是黎洪的儿子洛江这位在冬天捂了三个月也没变白多少的小伙子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想要追求通山族姑娘的好友来助阵的
春天的花开放了,年轻人们的爱情也要开始了
通山族的春华节不只自己部族的年轻人社交舞台,其他部族的人也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心仪的对象,所以跑来参加的人很不少,光是火堆就点燃了十几个,歌声人声喧哗,虽然没有酒的助兴,空气却甜美得熏人欲醉
在其他领域没有什么特长的通山族在舞蹈上却有独到的天赋,舞姿曼妙的姑娘或者小伙子是很受欢迎的云深作为这里最重要的嘉宾,不仅待的火堆是最大的,在这里跳舞的年轻人也特别漂亮精神其中一位将长到腰间的褐色头发都编成一股股的小辫子坠上花朵的女孩子尤其引人注目,有不少人为她鼓掌助兴,这位姑娘的视线却时不时落在一个地方不仅她,不少正当年纪的少女也和她一样地注意着那里
范天澜的外形无疑是非逞目的,云深一直都是人们注意的焦点,连皮肤黧黑的洛江也长相端正,而且作为受术师器重的年轻人之一,他在许多事务上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这三位坐在一块的时候说吸引到的目光比姑娘还要多是不夸张的,如果再加上一个塔克拉也许显得更出彩,不过对此缺乏兴趣的塔克拉已经去湖边玩夜钓了
长辫子的姑娘下场了,她走到通山族族长身边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通山族长就把她带了过来
“术师,这是我们族里最好的姑娘伊美尔,她……”通山族长咳嗽一声,回头看向那位姑娘
伊美尔带着羞涩却又动作大方地走上前来,用部族的土语对云深说了一连串的话,洛江听完之后对有些茫然的云深低声说道:“术师,伊美尔说今夜时光正好,她沐浴净身,用最好的舞蹈向春神请求了一个愿望,那个愿望只有您能为她实现”
“只要一个夜晚就可以了,她消能与您共度良宵”
141是攻就要用攻的方式决胜负
( 云深呆了呆他倒是没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
站在面前的这位少女长得很可爱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在他们的习俗中这已经是可以决定人生大事的时候了染色镂空的兽皮腰带衬托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柔软的胸部,柔和的线条勾勒出她弧度有些圆润的脸颊不是地球那边几成审美定势的尖下巴小脸,却别有一种健康活泼的美好她的手指在害羞地拨弄着自己的发梢眼睛却一直在看着云深那双明亮的眼睛映射着跃动的篝火神情显得天真又热情
平心而论对普通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子
以云深在移民部族中的声望地位,他对个人事务一直不假人手的坚持曾让人们忐忑过是否他们的粗鄙让术师不屑于此?不过术师对年轻人们的教导和提携也同样是每个人都看得见的,他似乎只是不太喜欢被人贴身照顾,至今为止能Сhā手他到他私人生活中的也只是一个范天澜
但术师也是一个男人,虽然严谨又自律,不说其他,只是那种有别于西部类型,堪称细致的俊秀容貌对人们来说就有一种异样的魅力而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总会有些本能需求的,就算不愿接受侍女之类的服侍,跟一个漂亮的姑娘有些什么亲密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啊
何况这只是一种出于敬仰和恋慕的奉献,完全不需要他负什么责任连篝火旁原本以爱慕的眼神看着这姑娘的年轻人对此也只是有些神情失落,对云深却毫无嫉妒之意
原本盘腿屈膝坐在地上的范天澜放下膝盖,一手支在地面,身体刚刚往前一倾,云深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你叫伊美尔?”他微笑着问
姑娘轻轻嗯了一声,嘴贱抿了起来,颊侧有个笑涡
“过来吧”云深说,然后先范天澜一步地,他站了起来
不明亮的光线下,身形修长的男子一头漆黑的短发几乎融入夜色,这是一位来自遥远异国的强大术师,也是一个有着能让人的灵魂都坠入其中的眼眸的出色男性
洛江对云深的反应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笑了起来通山族长轻轻拍了拍伊美尔肩膀,姑娘带着有些惊喜和不确定的神情,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云深当她离她仰慕的大人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云深抬起手,探向她的脸颊
伊美尔退下来,期待又有些紧张看着正垂目看向她的术师,那名神情温和的黑发男子低下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掠过她的发梢,让她光洁的额头坦露在他的目光下,像春岚一样的气息靠了过来她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然后轻柔的温暖触感印上了她的额前,碰了一下就离开了
“好了,傻姑娘”
云深说完,在这个他眼中不过是个小姑娘的少女脑门上轻轻一拍,微微一笑,目光指向她的背后,“喜欢你的人都在那边呢”
伊美尔向后退了一步,伸手盖住自己饱满的额头,抬头望着这个在她的心目中天神一般的男子,范天澜走到云深身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刚才还只是有些许羞涩的少女脸色忽然变得通红通山族长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一揪裙摆转身就跑了,通山族长瞪着眼睛看跑回火堆旁属于女孩子的那一边她的同伴立即把她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低低的笑声都传了过来
“哎呀,你对大人来说只是小女孩而已呢……”
“能被他碰一下也很好了啊……”
“嘻嘻,我就说嘛……”
听得懂的洛江摇了摇头,术师果然拒绝了,那些女人倒是也知道可能会这样,不过术师正如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样,对弱小的对象总是特别关照只是……术师在这方面是不是表现得太克制了一这么多个部族里不敢说有多少美人儿,热情的人总是不缺少的,术师却从来没有在谁身上多汪过目光
说起来还有一个人——洛江转头朝另一边看去,范天澜正站在术师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附耳在大人的耳边,薄唇翕动,在轻声说着什么术师先是听着,然后略带讶异地转过头看着他洛江看着这个画面,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要说点什么的话这样距离也太过接近得没有上下之分了吧?术师对范天澜未免太纵容……他正这么想着,范天澜已经稍稍退开了一点,他微微侧过脸,朝一个方向淡淡扫去一眼
站在女孩子堆中的伊美尔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脖子,她觉得后面刚才似乎有凉风吹过?
“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云深听完了范天澜的话之后,笑道,“实际上,你似乎很少参加这种活动?这倒是让我也很期待……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带来,需要什么准备吗?”
云深说到“期待”的时候,范天澜眼中的光芒闪动了一下,“不需要多少东西”他说
湖水以轻柔的节奏一波波漫上岸边,太阳能野营灯亮白色的灯光映在水面上,闪出一片片的波光塔克拉拿着自己编的抄网,拨开叶片还未长得足够锋利的苇草,跟着微弱的鱼铃声走到水边收杆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条成人手臂长的大鱼跃出水面,甩动的尾鳍带起的水滴还飞在空中,塔克拉的网子就把这条大鱼抄了进去,跟在他身边的半大少年压着声音发出惊喜的惊叹,塔克拉瞥了他一眼,他就连忙把鱼篓递到塔克拉面前
无论塔克拉对这些毛毛躁躁的孩子有多不屑,有云深在,至少这几年他是摆脱不了这些小子们了至于少年们,虽然塔克拉的性格算不上好,实力在各个部族中也不是最强的——范天澜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但他实际比看起来要好相处,因为塔克拉对待他们是没有自己人和外人的差别的,该动手的时候,塔克族的孩子也一样会被他教训得哭爹喊娘
将鱼从鱼钩上摘下来丢进去,重新挂上饵料的塔克拉动作忽然退下来,跟着他的少年正把鱼篓浸到岸边,没注意到他把鱼竿往岸边一Сhā,人转身就走进了苇草丛中
一对在篝火边看对了眼的年轻人想避开旁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情,路边树下的位置都被人占了,这边夜钓的几盏灯光在黑暗中显得相当醒目,所以他们就摸了过来正值情浓的人对周边的动静是没有什么警觉的,这个塔克族的小伙子搂着他看中的通山族姑娘,一边小声谈笑一边拉着她的手,在那姑娘被他逗得闷笑不已的时候,他趁机凑过去,嘟起嘴唇就要对着她的圆脸亲下去,一股大力从他背后传来,猝不及防的他一下把人扑倒了
姑娘发出一声惊叫,小伙子连忙爬起来,回头怒视,“塔克拉!”
专门来挡别人情路的塔克拉哼了一声,“吵了我的鱼,给我‘走’远点”
“……”
然后像一开始潇洒地从后面踹了别人一脚那样,他同样潇洒地转身离去了剩下两个被搅了局的年轻人瞪着他的背影,小伙子还忍得赚通山族的姑娘暗骂一声,一抓就连土拔起了身旁一丛短茅草,对着塔克拉就要甩过去,小伙子连忙按下了 ... [,]
(她的手把人沁,要是让塔克拉再转过头来,他们这个晚上就真不用过了
回到湖边的塔克拉嘴里衔着一根刚折下来的草杆,暂时还不会有鱼上钩,守着鱼篓的少年就着野营灯的灯光摸出九连环玩了起来,塔克拉往左右看了几眼,没有更多的小情人来给他搅合,忽然感到有些无聊的他于是把九连环抢了过来,少年只好郁闷地蹲在岸边玩泥巴
不过塔克拉没多久就把完全解开的九连环丢了回去,风从湖的另一面吹来,带来水的气息,和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响,塔克拉摸了摸下巴,歪了歪脑袋
“鼓声?”他侧耳听了一会,“那是什么?”
实际上洛江也不知道自己敲的该叫做什么,范天澜将那面皮鼓拎过来的时候只对他说了一句随便,然后就准备上场了他向术师征询,大人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对他说就照去年在撒谢尔经历过的来吧
“其实对天澜来说,只要有个节奏就可以了,不是特别夸张的,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云深笑道
因为几乎在所有事务上都表现出惊人才能的范天澜,唯独在音乐方面的表现有点……云深在工作之余的短休中有时候会用电脑听些音乐来舒缓神经,也曾经和范天澜分享过,虽然他只听过一次就记住了,但微妙的是,范天澜记住的是“频率”而不是“旋律”换种说法,他对那些曲子其实是无感的,那些悠缓或者轻快的旋律在他听来只是和谐的声音集合,他的记忆会让他在下一次听到时将它们辨识出来,至于曲子传达出来的感情,那是什么东西?
这也许该算是一种缺憾,云深却觉得有些有趣,有着这样一种小缺憾的青年没有了令人有些的的完美感,在他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努力去体会云深所说的音乐本身具有的美感时,那种有点过度执拗的专注看起来反而相当可爱
虽然在和范天澜相处过的所有人中,会认为他“可爱”的应该只有云深一个
既然术师都这么说了,洛江干脆也放手去做他可从来没见过范天澜唱过歌跳过舞什么的——连想象都不能,似乎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从外面回来的同族时开始,这个比他还年轻却让人不由心生畏惧的前佣兵就挂着那么一张缺少表情的脸,还有一身难以接近的铁与血的气息术师来到之后他给人的感觉缓和了很多,却仍然不是什么容易亲近的人物难得他这次要做点什么,附近火堆的人都跑过来一大群
真是期待……如果能出点小失误什么的那就更好不过了,洛江难得心理阴暗地想,因为范天澜在平时给他们的压力实在不小不过在看到正拿着东西朝这里跑过来的同族之后,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了
空手走上前去的范天澜穿的是和平日一样的衣物,洛江的第一个鼓点敲响的时候,他伸手到颈下,动作利落地褪去了上身的衣物,让它们堆到腰间云深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名青年近乎完美的躯体,火光映在范天澜肌理分明,修长强壮的躯体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雕像美感,围观的人群也小小地骚动了一下,许多女性眼都不眨地盯着场地中央
跑腿的遗族青年将范天澜所需的物件送到术师手上,然后也将目光投向了场中洛江的鼓点一声接一声,周围的琐碎声响都渐渐落入安静,范天澜静立如渊,云深垂下视线,刀锋的光芒在他手中一寸寸平滑出鞘,鼓声的节奏在这里开始下一个轮回,一刻的短暂停顿中,范天澜抬脚向前走出一步,云深举起手,用力将寒光闪烁的佩刀隐龙抛入场中,范天澜连头也不回地反手接过,随着那道如同敲在人心上的重鼓,向上挥出一道清冷锋光
这次惊叹的变成了男性作为术师之下最出众的人物,这位大部分时候都站在术师身边的青年实力之强大毋庸置疑,但除了平日的训练,很少有人见到他出手的时候,更不必说这样一整套的动作
刀光刺破夜空,随着下一个动作,又一柄长刀飞入场中鼓声低沉,似战似祭,双手握刀的范天澜刀势凛冽,锋利的金属割裂空气,钝风四起,竟然隐约有呼啸之声他的动作并不快,也不花哨,移步换位只在周边数步范围之内,然而在他举手投足之间,刀势变幻之中,围在旁边的人群已经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气势如此,这仍然只是刀舞,不是刀法在遥远的中洲南部连绵的群山中,一座遗族人建立的容纳近十万人的巨大城寨里有一位有名的刀匠,当范天澜随着向导穿过迷雾重重的水道,走过层层叠叠的梯田进入城寨时,这位刀匠刚刚锻出一双绝世好刀,试刀的仪式上,同时作为最强刀客的他用它们在城主,城民还有来客面前展示了这套快要失传的动作
这也是范天澜唯一一次能完整看完的舞蹈
方才还是一片温情暗昧的夜色冷却了下来,篝火熊熊燃烧,场中人身姿舞动,刀光如龙青年光洁的皮肤反射出健康的光泽,从手指到肩背,每一块肌理,每一个动作,都展示出夺人心神的力与美更多的观众早已聚拢过来,却无人发出声响,即使云深对这个领域近于完全陌生,这位他已经足够熟悉的青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表现出来的魄力和魅力仍然出乎他的意料
刀尖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当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范天澜收刀止势,洛江也放下鼓槌时,四周仍然是一片鸦雀无声,然后一个不算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啪,啪,啪,云深在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密集起来的掌声和惊叹声中拍着掌,含笑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范天澜
142春风沉醉的晚上
( 这场本质上是个相亲大会的春华节庆典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云深在范天澜的表演结束之后不久就向通山族长告辞了他要走,范天澜自然也不会留下——这位可能想要离开的心情比谁都急切,云深拒绝那位姑娘之后再没有上来邀请他的人在那场令人惊艳的表演之后倒是有无数目光缠粘到了他的身上
看着他虽然没表情却一身不自在的样子,云深笑着拍拍他然后和通山族长打了声招呼
通山族长挽留了一下不过他知道术师的时间早有安排因此不会多说什么对范天澜大为倾倒的那些姑娘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一贯冷淡,只能遗憾地看着术师对他们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和身边的青年一同走上了回住所的道路
果然一远离人群范天澜身上那种有点紧绷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喧嚣渐渐落到背后,静谧的夜色拥抱过来,噼啪燃烧的火把亮光映出脚下的道路,晚风徐徐不断,有隐隐约约歌声般的花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不能算是冷超沙沙的脚步声响在沙土路面上,范天澜看向云深,在那张和他相比显得线条纤细的侧脸上看见了唇角隐约的愉悦弧度无论他本人对这个节日的观感如何,这个夜晚确实让云深露出了平日里难得见到的放松表情
——如果仅仅偶尔一两次,这种事尚可忍受
范天澜的视线落到了那颜色也比别人来得淡一些的嘴唇上,想起了那位通山族的少女云深拒绝了她,却也给了她安慰,他知道这就是这个人的行事方式,但他仍然为此感到不愉快,非常地……不愉快
范天澜的目光沉凝了下来,尤其在他看到远处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形之后
云深这次却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因为从对面走来了两个手拉着手的年轻人,姑娘和小伙子都是黑发黑眼
“术师!”看到云深的他们退下来,还带着些许潮红的脸颊上笑意盎然
云深也用微笑回应了他们的问候,这两位神态亲密的年轻男女向他告别之后又向着春华节庆典的场地回去了,通山族的春华节不拒绝外人,已经定情的年轻人们可以在仪式上获得大家的祝福,这也是为什么云深会同意他们举办这个活动,并且欣然前往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举办一场集体婚礼了?”云深笑道
范天澜将目光从远处田埂上那对你啃我啃的人影上收回来,“我不明白”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个语气的云深转头看着他,“不明白什么?”
“那种事情的感觉真的有这么好吗?”
“因为那是人的本能需求啊”云深说,“有一种叫做‘马洛斯需求层次’的理论,人类的需求自下而上分为生存,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在目前已经算是满足了生存和安全,社交的需求没有量化标准,不过一般人都会表现为对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渴望,而爱情这种微妙复杂的感情在大部分时代中都是……”
“我不是说这个,”范天澜说,“我说的是性”
“……”
暂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的云深咳嗽了一声
天澜怎么会问这个……好吧,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么稳重成熟,一位才2o岁的青年对这种事感兴趣是非除常的,在地球那边的初中生已经会满世界找动作片了,何况这个世界也没有这方面的科普教育,虽然以前天澜表现的完全是见惯不怪的平淡,连成熟汝性的主动诱惑都能毫不客气地拒绝——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路的尽头,不远处就是云深独居的平房范天澜擎着火把等着云深的回答,他完全可以从别人那儿得到答案,但就像无论在过去见过多少混乱的生活,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参与其中一样,他只会向他唯一信任的人征询这种问题
云深卡壳了一会,才底气不足地说:“这也是人类的本能,没有繁衍需求也会持续的行为,所以这个,基本上,至少绝大多数人的说法,只要技巧得当的话,都是……”
“没有经验吗?”范天澜问,用一种很难看得出来的微妙神情
云深又卡了一会,少年时代是沉重的课业,成年之后是纷繁的工作,再加上学长的事,他几乎没有什么空闲去想这种事虽然他已经到了大多数人都该找个伴侣的年纪,在这方面实在是嫩得可以曾经有次他受人邀请一起看ā片,连前戏都没看完他就借口退出了,在类似话题已经能够公开讨论的时代,他这种古板人物是非常稀有的最后他只能转开视线,尴尬地回答:“关于这个……我没有什么能让你参考的经验”
范天澜目光一动,他的夜视能力一直很强,云深泛起薄红的耳垂落入了他的视线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只有实际做过才知道?”他带着些微的恶意追问
即使在他面前,云深绝大多数时候也总是从容镇定的,对来自一个完全由科技支撑起来的世界的人来说,他对这个落后世界的适应速度快得惊人,同时无论面对是怎样的状况,他的应对也从来没有失去过冷静,所以这是至今为此唯一的一次,范天澜能看到云深这样困窘的表情
在这种视线下,为了挽回一点年长人士的自尊心,云深只有强自镇定,“其实这种事不算多么神秘,关键在于顺其自然,找到自己真正心仪的那个人,然后就是两个人的探索了……”
他的话半途退下来,因为范天澜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你有点热”范天澜低声说
“……”
在云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范天澜的手指沿着他的脸颊向下滑去,轻轻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在云深惊讶的视线中,一片阴影笼下,接着薄而凉的触感贴上他的嘴唇,动作有些青涩地厮磨两下,范天澜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舌尖在齿印上舔了一下,然后退开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
范天澜看着已经言语不能的云深,认真问道
实践精神不能用在这个方面——于是他第一次受到了云深的责备
但他没有把舌头伸进去,只是忍不住轻微地咬了一下,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冲动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柔软温润的触感……被他咬过之后颜色从浅红变得鲜明了一点的唇色在他看来更合适
这是范天澜第一次对一个人做这种事,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想象过,那种感觉对他来说难以描述
训练中的队员发觉了范天澜的分心,他们互相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名塔山族的青年大吼一声,从背后猛扑向范天澜,范天澜刚侧过身,就有两个塔克族的人抱住了他的腿,一名黑发青年已经助跑完毕,跳起来就是飞踹
云深只在开始的时候有些失措,然后就变成了无奈的神情把他的行为当做年轻人一时心血来潮恶作剧的云深说能理解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但血气方刚也 ... [,]
(要看对象,不能这样给人造成惊吓
面对前后夹攻,范天澜仍然在想自己的事,那记大力飞踢快要到他胸前时,他闪电般出手抓住对方的小腿,一提一甩,单手就将人从身旁丢开,在身后勒住他的塔山族人吃惊的表情还来不及浮到脸上,范天澜已经扣住了他的手,略一沉身,另一手后探抓住他的腰侧,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头上扔了出去,缠住他腿的两个人被他拎住衣领,对头一撞
然后一群人呻吟着滚远了
不过他自己并不认为这是发情的冲动他没有体温升高,呼吸急促,头脑发昏或者忘乎所以,也没有想着谁脱光之后的涅下半身充血亲吻质是表达亲密的一种行为,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云深的事,只是他确实很不喜欢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和云深有必要之外的“过度”接触
虽然这种独占欲完全没道理,就两人眼下的身份来说也没有立场……他就是在确认领地
偷袭的下场让正在练习的其他人看得一片默然,只有塔克拉啧啧了两声,范天澜的力量不是一般地大,被他抛开的人在明显留手的情况下还是飞出去五六步远,也难为他们对此总是孜孜不倦范天澜回过神,把这些人都召集了过来,在列队完毕后,开始给他们讲解攻防要领
不过在几天之后,范天澜整理书架时发现了一本新书:《青少年的青春期心理引导》,其中几章似乎还做了书签
青少年?范天澜想了一下,果断把已经2o岁,身高197,有过7年佣兵经历,目前总管5oo名预备役,肩宽和身板厚实程度都超过同龄人的自己排除了出去,然后把书放回了书架
在这个人心骚动的春天,撒谢尔中的气氛也是一样地活跃
“你已经35岁了!不是小狼崽子了,别给我任性!”
药师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抓着斯卡的脑袋往下按
“我才不喝这玩意!你是想毒死我吗?我们十几年的朋友,我真是看错你了!”斯卡垂死挣扎,就力量和战斗经验来说药师根本没有和他比较的资格,但世界上总有些对手是不能单纯用力量对抗的
一碗冒着热气的黑漆漆汤药放在石桌表面,光是逸散在空气中的味道已经令人嘴里发苦,更不必说把它们喝下去帐篷外的狼人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马上就识趣地缩了回去,这么丢脸的场面,族长显然是不消别人欣赏的
力量悬殊的争斗终于结束了,斯卡一脸绝望的表情,闭上眼视死如归地把那碗药汁灌了下去,随即因为舌头受到的虐待泪流满面冷酷无情的药师一手托起他的脸,一手往他嘴里塞了一把蜜饯
“我是真的恨这个术师……”虽然蜂蜜的味道已经冲淡了那股苦味和怪味,看着术师收拾东西的身影,斯卡还是迁怒了
药师懒得理他
“我就不明白有点花花草草有什么好得意的”斯卡继续攻击
“白蓉花是精灵族特有的植物,将它们的花瓣晒干磨成粉末,即使不用其他辅料也对外伤有奇效有不少人都想在神光森林之外的地方种植这种珍贵的植物,但除非经由精灵之手赠予的种子,否则无论多么精心照料都不会发芽”药师头也不回地说,然后换上了有些感慨的语气,“只有对精灵有过无私帮助的人类才能得到这种赠予,在中央帝国也是少见,我甚至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它们”
想到刚才那碗用各种植物的根茎草叶煮出来的玩意,斯卡的脸又皱了起来,他嚼嚼嘴里的蜜饯,“精灵又是个什么玩意?”
“精灵不是什么玩……”药师说到一半退下来,看了明显在闹别扭的狼人一眼,斯卡还在满脸不情愿地往嘴里塞蜜饯,眼看就要把一罐都吃光了,“我明天就回来了”
“那也要后天才回到部落”
“那你跟我一块去?”药师问
斯卡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一想到远东术师那张明明比他还年轻得多却高深莫测的面孔,无论何时都平静无波的语气,他就觉得不怎么爽了他还在权衡,药师就走了过来,伸手揪住他的两只耳朵,强迫他仰起头来,逼近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想都别想给·我·看·好·你·的·部·落”
143做人不能太自信
( 在药师的淫威下最近异常黏人的斯卡唯有屈服一途
送药师上马之后百无聊赖的斯卡转身回到部落,从某个角落投来的几道恶意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进入帐篷
“族长那是……”跟在他身后的伯斯低声说,斯卡抬手制止了他然后咧嘴一笑
“我等着他们”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受到袭击的是药师
在离移民聚居地还有大约半天路程的时候一阵冷箭忽然射向他们的队伍当即有两名比斯骑士受伤,随即一群手持武器的人类从下风处的灌木丛中冒了出来,他们的攻击缺乏技巧却悍不畏死
比斯骑士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但连同药师和他的助手在内,这支队伍人数不足十五人,敌人的数目粗算就有近百,加上地形不利,初次冲击就将狼人骑士的队形冲乱,惊变之下的狼人唯有极力回护药师突围
三骑四人突围之后,在回部落还是向移民聚居地求援上,药师毫不犹豫选择了远东术师在的地方没有人去想那些留下来的狼人结果如何,药师和另外三名狼人受到轻重不一的外伤,当在萨德原地外拉练的预备哨兵发现他们时,已经有一名狼人快要支撑不住了
遗族现任的药师正明闻讯之后匆匆赶了过来药师只有肩膀上中了一箭,另外三名狼人是伤势都比他重得多,其中一位连小臂被砍断后来不及处理,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他的巨狼偎在他的身边,用粗糙的舌头舔去他身上的血迹,一看到陌生人靠近就伏地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
脸色苍白得透明的药师站起来,慢慢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巨狼的脑袋,正明眼见这头凶兽被安抚下去,连忙拧开随身携带的小钵瓶,将盛放其中的淡黄色粉末向那名狼人的伤口抖落下去,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连骨茬都清晰可见的断肢伤口已经开始止血
“这是白蓉花?”
被人扶到一旁坐下的药师向正明问道,一名黑发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让伤口露出来
“是白蓉花没错,平阳师兄”狼人中能听懂遗族语言的几乎没有,这里也没有外人,所以正明回答道
“术师不是冬天的时候才得到的种子?”药师问,箭杆也被剪掉了半截,伤口传来的震动让他蹙起了眉
“我们有温室,这种药草也长得很快,已经差不多占了温室三成的地界了”正明说,“师兄你忍着点”
话还没说完,他手上就一个用力,一串血花连着黑色的箭头被带出,药师闷哼一声,冷汗从他的额上滚下正明的助手捧着一个陶盆走了进来,正明将刚拔出来的箭头浸入水中,血色晕染开去,陶盆中的小鱼四散游走,过了一会,在血水中游动的它们仍然看不出动作迟滞的涅
“幸亏没毒”正明松了口气,开始为他止血上药,包扎伤口
“撒谢尔的毒药都由我掌管,”药师喘了两口气,说道,“他们本来也没这个脑子……虽然胆子不小”
正明怔了怔,“这是撒谢尔的狼人干的?”
“说来话长”药师说,此时门口人影晃动,一位衣着样式与人不同的黑发青年走了进来
“术师”正明恭谨地叫道
神情温和的术师对他点点头,“大家的伤势如何?”
“除了断肢难以再续,其余都无大碍”
“如此狼狈,真是让您见笑了”药师难掩疲惫地说,他用的是通用语
“主要你们没事就好”云深说,“我已经把这件事通知了斯卡族长,他说他会处理这件事追兵我也已经让人去应付了,现在不会有其他危险,你先安心休息吧”
无线电台在狼人部落落户之后,凭借带过去的发电组,基本上能和聚居地之间就保持着隔日通联的频率,药师此次出行已经提前通知过了,斯卡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至于他会有什么反应,药师也想象得出来“非常感谢您这次的帮助,撒谢尔会记得这份恩情”
“作为契约同盟,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开诊疗室,云深去了另一个地方将药师他们护送回到聚居地的同时,塔克拉也带了一队人去应对追兵,完成狙击的任务之后,他们带回来一个俘虏,这是唯一剩下的活口倒不是这些人拼得有多壮烈,而是塔克拉认为只要一个人就足够说明问题,剩下的都是多余
一盆水被泼到俘虏的身上,清水湿透了他的头发,黑色染料从他的发间流下,枯草般的底色显露了出来被黑色颜料污染得看不清长相的面孔上,眼珠的颜色也是蓝色
“这明显是要栽到我们头上么”塔克拉说
范天澜伸脚把人踢翻过去,用刀鞘勾住俘虏的衣领一拉,他肩膀上的烙印就袒露了出来
“奴隶从烙印能看出来他属于哪个部落的贵族,不过要让狼人来辨认”范天澜说
云深看了一眼从开始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的俘虏,他的伤口擦在满是砂和土的地面,却没有吭过一声,“暂时不用打扰他们斯卡族长既然说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就说明他心里有数”
“那这家伙也没什么用了”塔克拉说,弯腰下去就要把人拖走
“等等”云深说,他走到俘虏的面前,对方虽然不太清楚他的身份,面对他的视线时却没有退缩,“我听我的副队长说,他带队前往追击你们时,战斗中只有你不抵抗,为什么?”
俘虏沉默了一会,在塔克拉感到不耐烦之前,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地年轻,而且语言流利
“药师曾经给过我帮助,作为背叛他的罪人,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云深说,“你伤害他的理由是什么?”
“为了我的妹妹”俘虏回答
“她也和你一样是奴隶?”
“是”
云深直起身,“我明白了你会受到你应得的惩罚,不过有这个权力的人不是我,我会交给药师来决定塔塔,把他带走吧”
年轻的俘虏吃惊地看着他,塔克拉已经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名俘虏身上的邋遢肮脏,他一边嘀咕着真是浪费食物一边把人带走了
战斗的号角响彻部落的时候,还有一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厮杀就开始了
不到半天战斗结束,衣领上缝着白边的狼人开始收拾战超他们是族长麾下的勇士,而被他们以迅猛之势扑灭的敌人,属于部落的第四长老族长斯卡没有直接参与战斗,指挥这一切并且身先士卒的是部落唯一的白狼伯斯,协同他的是灰狼基尔
“所有剩下的百夫长和千夫长,如果耳朵还听得见的话,带上你们的人到祭祀广场来”斯卡淡漠的声音从主帐传向部落各处,“观刑”
... [,]
(撒谢尔至今没有决定新的萨满,因为缺乏管理的而长出不少杂草的祭祀广场平整的土地上已经立起了数十根木柱,第四长老达比·钢勇所属的家族中没有战死的,无论老弱妇孺都绑在了这里
身上的血迹还未清理的伯斯站在斯卡的身边,灰狼基尔立于他身侧半步的位置,这个场面让一些人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更多的狼人是为第四长老感到吃惊他的小儿子巴尔克因为冒犯族长被活活打死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有表亲关系,但达比长老和斯卡族长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大多数狼人知道他们肯定会因此结怨,只是矛盾爆发的速度仍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以斯卡所坐的位置为中心,受到召唤而来的各级百夫长千夫长带着他们的属下密密麻麻站成了一个半圆知道没有挽回之地的达比家属正对斯卡咆哮怒骂,诅咒之恶毒连伯斯都为之变色,斯卡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理会,甚至神色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有一双金绿色的眸子暗沉得连春日的暖阳都照不透
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留在撒谢尔的遗族人也把电台搬了过来,给他接上电源斯卡拿起扩音器,声音轻易压过了远处的怒骂
“意图谋害九名同族,杀死撒谢尔唯一的药师,导致六位比斯骑士被害,同时还向远东术师栽赃这就是罪名,没什么可说的了”
斯卡明显懒得多说,但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伯斯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几名狼人骑士将数样盛放在木板上的东西或捧或抬了上来被砍断的手,缺口的长剑,一簇黑发,一块带血的有明显烙印的人皮,一个背囊,还有一头身上Сhā着箭支已经死去的巨狼
伯斯指着它们逐一解说,看到这些证物的狼人们骚动了起来
渴望权力,财富和地位并不是罪恶,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夺痊这是狼人们自己同行的准则,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底线强者为王,一切用力量说话,明明没有足够的实力却以阴暗手段谋害同伴,栽赃他人,在狼人的价值观中都属于卑劣的行为,更重要的是这直接是冲着药师去的
自那位白发的药师在撒谢尔定居下来之后,包括达比的家族在内,不知有多少狼人受到他的益处,虽然明显属于族长一方,药师却从未加入过族内的任何争斗
“我的儿子能死,凭什么他不能死!”
许多狼人对他露出了鄙薄的神情,斯卡嗤了一声,“真是够蠢”他抬了抬下巴
腰间佩着长刀的狼人走上前去,站在木柱旁边
“抽刀”斯卡冷冷地说一片刀光出鞘
“砍掉左手”惨叫声响彻广场
“砍掉右腿”又一次整齐的骨肉断裂声
“达比直系亲属之外,所有人都砍掉头剩下的让他们流血至死,尸骨留给秃鹫啃食”
行刑完毕之后,祭祀广场的中央上出现了一个深红色的水洼,一条血线蜿蜒流过来,被斯卡踩在脚下,他踏着粘稠的血液走到奄奄一息的达比面前,后者抬起眼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继续诅咒他斯卡微微垂下视线,一脚踏在达比的头上,然后用力
达比死的时候,除了直属斯卡的比斯骑士齐齐发出吼叫,其他狼人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显然连他们也不习惯这种场面弥漫在整个祭祀广场上的浓烈血腥气把一种蝴蝶吸引了过来,在黑蓝色底色上长着红色眼状纹路的吸血蝶一只又一只地飞来,成群在血池上方飞舞,斯卡身周围绕着这种带着恶诡之美的生物中,抬头看了一眼清澈的蓝色天空
“现在,可以把人接回来了”他说
白蓉花粉末的药效果然不负盛名,效果惊人,当在温室里的云深再见到药师的时候,他的气色已经恢复得很不错,肩膀上的伤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术师”
“平阳先生”站在一片绿叶白花之中的云深对他微微一笑
药师看了看四周,感慨道:“真是惊人啊……无论这座建筑还是这些植物”
宽阔明亮的空间里,给人洁净清新感受的绿色和白色几乎占据了所有的视野,淡淡的阳光从钵温室外透进来,在成片的花苞上投下骨架的影子并不浓烈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使人有种身处梦境的恍惚感
“只是对资源的一种利用而已,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照顾周全”云深说,柔软的花瓣拂过他的手,他看了看这些从培养基蓬勃向外蔓延的藤本植物,“虽然我也不太明白它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快,精灵亲王说过它们的生长速度很稳定,现在却……”简直像生物入侵一样
药师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吧,术师”
“不过我要考虑给它们宽敞一点的空间了”云深说,“对了,如果你需要的话,这里有为了移栽而特地培育的小苗”
“能亲手培育这种药草对一个药师来说可谓荣幸,遗憾的是我要离开几个月,不知道能否在我回来以后再……?”
“那是当然”云深说,“这里随时欢迎你的归来”
药师过了一会才低声说出谢谢这个词,云深看出他情绪的波动,换了一个话题
“关于那个参与偷袭的年轻人,你看要怎么处理?”
“虽然我这辈子救的人很可能都不如斯卡杀的多,不过人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那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记得他的面孔,实际突袭的时候他也一直故意落在后面,”药师说,“如果术师您不介意的话,还是让他继续活下去吧”
“孩子?”云深有些意外,那个年轻人只比他矮一点
“他叫做安斯·比伦,今年才15岁”药师说
144合作之前
( 斯卡居高临下地看着呈现在面前的土地
“这是什么?”他说“那个术师把哪个人类城镇的土地移到这个荒山野岭来了吗?”
对这位族长的个性早已有所了解的黎洪把这个当做对术师的赞美接受了
“药师的伤势恢复得很好他的住所就在那边,请诸位跟我来”黎洪说
进入萨德原地之后斯卡没有再说什么,反而跟在他后面的狼人骑士在经过成片的绿色田野时窃窃私语起来“我们去年来的时候明明还不是这个样子……”“这也变得太大了吧……”“好多土地……”“他们种的都是些什么?粮食是长这种样子的?”……
听着他们感叹的黎洪脸上笑而不语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感慨,从去年到今年他们总计开垦出了近千亩的土地其中五百多亩经过耕作已经种上了各种作物其中生长速度最快的红薯玉米和马铃薯再过不久就能6续收获,在多了两千名奴隶之后变得紧张的粮食状况就可以有所缓解了术师除了种子之外,连树苗都成批从另一世界转移了过来在前段时间雨水丰富温度合适的时候已经种了下去,虽然术师说这几乎是一次性的,不过这位大人原先所在的远东之发达富饶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斯卡对聚居地的土地不太感兴趣,草原上不适合粮食的种植,他们买来或者抢来的奴隶所谓的种地不过是清理出一片土地,把种子丢下去,隔一段时间去浇水除草,秋季的时候收获,大部分都是丢一袋种子下去只能收获两三袋的种子,脱壳什么的还特别麻烦,何况吃那种麦糊糊哪儿有大块吃肉方便痛快?也只有药师才会吃个肉都不情不愿的
冰山修摩尔所说的水晶房子他倒是很有兴趣,远远就看到了它的尖顶,据说移民们都住在它附近的一座巨大建筑里,但为他带路的遗族人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在绿意盎然的土地背后,远远地就能看见许多人在临近山脚的平地上忙碌着,看得出来他们是在建造一个规模惊人的工程,砖块,碎石和木材等已经在一旁堆积成山,装满了材料的平板大车还在不断将它们送过来
眼前这副画面有个非常异样的地方,斯卡退下来,盯着那些移动速度不算太慢的大车
“没有马?”一名狼人骑士疑惑地问
是的,没有马这些看起来就相当沉重的运输工具是由人来驱动的
这种平板大车只是在外形上看起来眼熟而已,它们的结构有些很奇怪复杂的地方,轮子除了还是圆的,其他和他们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碎石已经堆平了大车的栏板,在车上踩着什么东西转动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吃力的神情
斯卡将视线移到路面上,在铺满了石渣的平坦路面上,有四条闪闪发亮的轨道,斯卡甚至不用靠近去看就知道,那也许是铁……或者钢
他转头看向卸掉建材之后沿着光滑的铁轨跑得飞快的空车离去的方向,明亮的钢铁一直铺展到它们消失的地方,略微估算了一下这些金属的用量之后,连他的表情也不怎么镇定了
——狗大户他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这个词,一些小部落在看到撒谢尔拥有的奴隶和牲畜数量之后会在私底下嘀咕这个词,斯卡没想过自己也有把它用在别人身上的一天那个术师是怎么活到今天还没有被嫉妒他的人搞死的?
“上一个冬天,因为准备不足我们过得很是艰难,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居所”黎洪对面前的工程解释道
“远东术师是要建一个城堡?”斯卡转开目光,看向黎洪
“当然不是,”黎洪连忙说,他用手比了一个有点夸张的大鞋“我们的窗户至少有这样的宽和长,最多不过三四层,既没有护城河又没有塔楼,怎么可能是城堡呢?我们只是想住得舒适些而已,术师他也不屑用这种方式……您看到药师的居所就知道了,他那边的房子是最开始建造的样板之一”
远东术师“不屑”……斯卡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这里太吵了”
“药师在的地方是相当安静的,就在这边”
在看到那栋有洁净的白色外墙和明亮宽敞窗户的尖顶建筑时,斯卡首先评估了一下攻进去的难度,显然不大,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这看起来比他那顶大帐篷不止坚固舒适了一点点,也大了不止一点,虽然里面的结构还看不清,不过不要说一个人,恐怕一百个人都能挤进去
门是透明的,然后药师提着一大捆绿色植物的药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的是遗族风格的服装,泛着柔软光泽,布料是斯卡从未见过的半袖黑色长袍将他原本就白的皮肤衬托得如同新雪,宽大的腰带束在他身上,看起来比在撒谢尔的时候还要纤细
“真像丧服”
这是斯卡见到药师之后的第一句话
然后出乎他意料的,药师并没有训斥他这句很不吉利的话或者给他来一脚,在斯卡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药师却只是转过身看着他,有些意外地扬眉,“你来了”
斯卡点点头
药师抬头看着下马向他走来的高大狼人,“我还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斯卡有点慌张地解释:“我知道你暂时没事,就想先把那个恶心的老家伙先解决了再来找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药师说
“?”斯卡莫名,不是讽刺他?
药师转身走向他,松松握起拳头在斯卡的胸前敲了敲,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斯卡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怔了怔,忽然伸出手把这个和他相比简直算得上娇小的药师一把抱起来,药草啪沙一声落到地上,斯卡在药师的挣扎中把脸埋到他单薄的肩膀上,感受着那熟悉的草木气息
“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最初接到药师遇袭的消息,他的脑子停顿过一瞬,药师硬灌他喝下去的那些药汁似乎变成了雪水,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向着胸口刺去直到远东术师向他重复,药师虽然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他会保证药师的安全和治疗,他的血管才嘎吱嘎吱地恢复热度
伯斯带着人和达比家族战斗的时候,他反复思考的是怎么做才能让那些玩意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要做的时候他却觉得没意思了,踏碎那颗脑袋和碾破一个果壳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突然间非晨烈地想念起了那个才离开他不久的人
“你是我的”
斯卡侧过脸,张口叼住药师的耳朵,薄薄的耳垂被他的犬齿刺破,淡淡的血味在齿间扩散
药师瞪大了眼睛,然后……砰地一个拳头从侧面砸到斯卡的太阳茓上眼冒金星的狼人松开了手,被勒得肋骨发痛的药师终于安然回到回到地面,他目光寒冷地抬头一看,黎洪和跟来的狼人们正左右四顾,好像附近的风景特别有趣一样,只有几个和黎洪一块来的年轻人用有点惊悚 ... [,]
(的眼神看着他
一拳有效击倒,这位看起来颇为文弱的药师真是不可小觑啊
”……你的肩膀不是受伤了?“
“偶尔用用”
被来了这么一下的斯卡似乎变得正常多了,至少他已经开始有闲心嫌弃一路上的各种事情,从撒谢尔到移民聚居地的路太难走,路上还下雨把他搞得一身糟糕,他堂堂撒谢尔的族长驾临那无礼的远东术师居然不前来迎接,此外还有药师的衣着
“我那身为了治伤已经剪了,他们自然要给我换别的衣物……”被斯卡一路跟进房子里的药师说,看到黑狼一脸的不愉神色,“你就那么讨厌术师?”
“我就是讨厌他”斯卡斩钉截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斯卡说,“这是本能”
教训这个家伙不该无理取闹是没用的,药师对此有十几年的经验他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坐在窗口用陶碗和石槌专心研磨着什么的的黑发和褐发少女抬起头,看到是他就露出了笑容,“先生你回来啦~”
不过当斯卡忽然从药师身后冒出来的时候,她们的笑容就僵硬了
“这是远东术师给你的侍女?”
“不是她们是这里的药师的助手”药师说,他将那捆药草拿到两位少女身旁的案板上,请她们帮他将这种新鲜植物榨出汁液斯卡倚在门边看着药师和她们的交谈,第一次见到狼人就被这么盯着的两位少女一边听着药师的吩咐一边一起往窗边挪,消用药师并不强壮的身体抵挡一下那种压力
药师尽量简短地把该说的事情交代完了,回头就把斯卡赶走,斯卡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问:“这不是你一个人住的地方?”
“当然不是,后面才是药师们和学徒住的地方;前面大厅用于处理轻伤者;受伤严重的人住在旁边的白房子里;刚才那是药房,还有一些房间是其他用途”药师向斯卡解说这个初具雏形的医院的结构,斯卡敏锐地听出了他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和羡慕
即使不喜欢那名黑发术师,斯卡也不会因为不可说的嫉妒心而认为这种场所是规模过大华而不实,撒谢尔的人口众多,作为唯一可靠的医者,药师在很多时候比他这个族长还要繁忙有没有得力的助手是一回事,药师其实早就抱怨过帐篷的条件不佳,虽然这是比石头矮房子好一些,“你想要它?”
药师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撒谢尔的狼人和奴隶都不会干这个你要跟术师交易?”
“达比的家族刚刚完蛋,他们的奴隶和财富都属于我了”斯卡说,“我要看看他还会开出什么价钱”
说后面那句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术师的要价贵吗?至少至今为止,撒谢尔支付的代价都是他们完全承受得起的,只是对斯卡来说主动权都掌握在对方手中的感觉不怎么令人愉快而已
“术师需要的不是单纯的财富……”药师说,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白墙褐瓦,整齐漂亮的建筑,药师迟疑了一会,“有个医馆对撒谢尔是件好事,我想……术师会愿意和你交换一些条件”
“那他人到底在哪儿?”斯卡问
“船坞”药师回答
斯卡的脚步退下来,“船坞?”那名术师什么时候搞出了这种东西?
云深没有去接待斯卡不是因为轻视这位撒谢尔的族长,而是船坞工地出了点事情需要他过去处理当药师和斯卡出现在工地上时,一群人正把他包围在中间,连斯卡一时间都没能把他找出来,反而被另一边的场面吸引了视线
工地是一块才被开发不久的宽阔平地,树木被砍伐之后的木桩还留在附近,在视野范围内可见那道宽广的绿色水面在斯卡的意识中,船坞总是和码头什么的联系在一起的东西,这片工地却完全是在6地上泥土已经在地面堆成了一座小丘,然而从地面那个大坑已成型的部分来看,这些泥土显然不够填满它一半的一半
土坑边斜斜立着数根很长的木杆,它们下部都用铁固定在一个方形的大石块上,有两个人站在旁边不停地摇转一个轮子上的手柄,穿过木杆顶端铁件的粗大绳索在他们的动作下缓缓移动着,将装满泥土的巨大木箱从坑下提上来,然后通过另一个装置转向,将木箱移到土堆上方,随即有人举起长杆将木箱两侧的铁钩顶开,一侧木板在泥土压力下碰一声弹到底下,泥土顿时倾泻
“……”斯卡看着这个场面,神色莫测
145要致富,先修路
( 当云深听闻斯卡来到工地的消息而离开现场见到人时斯卡正在和药师争论这种干船坞的制造能力
“到底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可能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船,谁造得出来?何况你说他要造那么大来干嘛,当个水上宫殿吗?”
“虽然我的工人现在技术还不够不过再给他们几年时间,这样的船应该是可以试着造一艘出来的”云深在他们背后说“如果去想去什么地方游览那它会是一种还过得去的代步工具”
斯卡停下话头转身看着他“你穿这身衣服,我还一时认不出你来了,远东术师”
“斯卡族长”穿着衬衫长裤的云深对他微微一笑虽然两者身高悬殊,单论气势的话云深却不见丝毫弱势
“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市呢”斯卡说
“过奖了,还远远不到那种规模”云深淡淡地说,“我不过是想让这里的环境尽量接近我之前生活的地方”
虽然这确实是云深的长期计划,不过说出来的话这位狼人族长会有什么反应是能想象得到的撒谢尔的部落以游牧为主,未必是他们多么喜欢这种生活,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大型城镇存在离自己领地不远处的意义,斯卡作为一族之长当然非冲楚这位远东术师确实非晨大,至今为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贪婪和野心,智慧和手腕胜过斯卡见过的所有力量天赋者……正是因为如此才令人不得不忌惮
“哦?”斯卡完全不相信他的话,“那么你过去生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有昼夜不息的光之道路和刺入天空的楼宇,巨大的银色机械在云层之上飞翔,人类可以在一天之内跨越后,生活很便利,物资很丰富”云深说,“除此之外和这边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同,仍然有人为了生存而挣扎,为了权力而斗争,斗争和仇恨从来没有消失过”
斯卡先是为云深描述的那个世界瞪了他一会,那种景象即使在神话中也不存在,不过远东术师又完全没必要跟他扯这个牛的蛋,然后他疑虑地问:“既然如此,你还到中洲这边来干嘛?”
“因为我走得太远,回不去了”云深说
关于思乡的话题多说无益,起重设备已经能够顺利运作,现在只是在进行坞堰,坞坝和坞室等结构的基础工作,目前还不会有什么有难度的技术问题出现,所以云深就陪同新到的客人一同离开了
“如果撒谢尔也想建立一所自己的医馆,我可以派遣熟练的工人为你们承建”云深说,在听完斯卡那个相对性格来说已经非仇转的试探之后
“代价是什么?”斯卡问
“这倒是不需要什么代价……”
斯卡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真的不需要?”
“撒谢尔只要为我的工人提供住宿和饮食就可以了,他们会在规定的工期之内完成他们的工作”云深说,“只是许多建筑材料撒谢尔是没有的,只能从聚居地运送过去船坞离建成投入使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用6路运输的话,从聚居地到撒谢尔的这段路的路况不得不说太差了”
这名黑发术师说话果然就没有爽快的时候,斯卡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租界的租金是以粮食折算的,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会有这个需要”云深说,“所以我打算修整拓宽移民聚居地和撒谢尔之间的道路”
“所以撒谢尔也必须有份?”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云深说,“撒谢尔的整体实力显然比这边强大得多,而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
被(自认为的)对手肯定了实力,斯卡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远东术师那种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还有另一方面,“这代价可真够低的,一座医馆换一条大道”
“大道?”云深看了他一眼,“只不过能让普通车马在上面行驶而已”
——而已,这名黑发术师果然不是一般地讨人厌,去帝都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路能走呢,他到底是有多看不上?然而斯卡不能否认的是,无论眼下还是未来,撒谢尔和移民聚居地之间确实需要这么一条通道,“我一向耐心不太好,你知道修这么一条路需要多少时间吧?”
“我听说为了帝位争夺,斯卡族长至少需要离开部落三个月,在药师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医馆就能开始建造了”云深说,“这项工程将由我这边负责七成的工作,撒谢尔只要完成从部落到铁山这部分就够了”
斯卡退下来,“七成?”
从撒谢尔到移民聚居地,骑马也需要走上一天,这算不上短,要建一条能让车马行驶的道路,就至少要将眼下的羊肠小道拓宽至五倍以上在斯卡的想法中远东术师可能在各自责任上和他对半分承,要谈下去的话,撒谢尔可以让一步,担当六成的道路修建,远东术师居然主动承邓大部分的工作
“你不是说你们这边挺弱的吗?”
“在这方面,我们和你们没什么可比的”
“……”
默默一边旁听的药师看着斯卡的表情,有点无奈的想:你还真是记不住教训啊
虽然斯卡在口舌之争上屡战屡败,不过两边还是很快敲定了合作的事对跟术师约定点什么都要在文书上签名什么的斯卡感到非常麻烦,但这确实比不可靠的口头约定要好得多
斯卡在不久之后就要开始自己的旅途,经过这数天的休养,药师之外的狼人骑士也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医馆的照料不能说不周到,不过这段时间偏素的伙食也让他们够受的因此不久之后撒谢尔的来人就向云深他们告辞了
辞行之前,云深将一个做工细致的还钉上了皮带的木箱送给了术师
在撒谢尔的狼人们离去的同时,一队受过培训的年轻人也跟着上路了他们带着各种测量仪器,目的是勘测从聚居地到撒谢尔部落的各种地形数据和水文资料,搜集资料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
药师终于回到了撒谢尔的土地上,不过数天不见,撒谢尔周围的绿草已经快要长到没膝的程度,尖顶的帐篷也有不少从围墙内迁了出来,成群的膨散落在草原上,春日的好阳光照下来,眼前的景象一片和平安宁,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春天
不过那件事的影响仍然看得出来,这本该是各个家族6续带着他们的奴隶,驱赶着他们的牲畜到周边领地去放牧的时候,部落内的帐篷数目却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你确定把达比家族的人都杀了?”药师问
斯卡把手举到头顶舒展了一□体,闻言莫名地转头看了药师一眼,“不然留着他们干嘛?”
接到移民聚居地的消息之后伯斯就估算到了他们回来的时间,看到将他迎接到这个世界的药师平安归来,这名平素稳重的狼人青年脸 ... [,]
(上也出现了明朗的笑容,“看到您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您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药师对他回以微笑,然后换了个语气,“你们这次的受伤情况如何?”
“有三十多个兄弟多少受了点伤,不过他们都能挺得过去”伯斯说
这个回答真是狼人的一贯风格所以药师说:“我还是吧”说完他翻身下马,拿起挂在马身一侧的木箱,跟斯卡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在两名狼人骑士的陪伴下向部落里走去了
斯卡也下了马,伯斯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低下头,语气惭愧地对他说道:“是我无能,族长翻遍了整个部落,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家伙”
“做贼的总是比抓贼的跑得快”斯卡说,“有谁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路?”
“那人把自己隐藏得不错,不过我讯问了侍奉过达比的奴隶,她们说曾经见过那人的尾巴……”伯斯说,“是红色的”
“红的?”斯卡用马鞭轻轻敲着手心,目光转向视野的远方在连片绿色草原尽头,几乎与天色相接的宽阔河道的另一面,有一片同样宽广的土地,上面生存着一个同样人数不少的族群,“阿图瓦的红狐,赫克尔部落”
风吹动着苇草发出连绵不绝的细密声响,两个脸上的绒毛还没褪尽的狐族小孩蹲在一个水坑边,伸出尖尖的小爪子在水面上一勾一勾地,水坑中的银色小鱼被他们笨拙的动作惊动得成群散去够了许久都没抓上来一条鱼,狐族小孩中的一个不耐烦了,伸手就往水面上拍去一时间水花四溅,被溅了一脸的另一个孩子也怒了,动手推了自己的兄弟一把,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好大一声“哗啦!”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
湿透的尖耳在头上抖动着,水流哗哗地沿着眉骨向下淌,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短裙的红发男子从水中站了起来他先是抹了一把脸,弯腰揪住一条咬在小腿肚上的吸血虫拔掉,用手指把它碾成肉浆之后才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瞪着他的两个孩子
“别在这里玩,小心有怪物从水里过来……”他说,咧开嘴,对他们露出锋利的白牙,“吃了你们哦”
然后不管这两个孩子的反应,这名忽然出现的狐族青年自顾自拨开苇草离开了
“族长!族长!提拉他回来了!”
坐在赫克尔部落最中央的族长大屋里的红发狐族从姬妾的大腿上懒懒地抬起了头,看向从门口走进来五官和他有八成相似的年轻人
“这是你的第几个女人,父亲大人?”已经换过衣服的红发狐族说
“提拉”中年狐族慢慢坐起身来,把神情拘谨的女人挥走,“在撒谢尔玩得开心吗?”
“还行”赫克尔族长的第十三子一脸无谓神情地坐到自己父亲的对面,“那条老狗比我以为的还容易挑拨,只可惜他太没用”
“斯卡·梦魇杀了他?”
提拉用拇指刮了刮下巴,“那头狼人似乎没动手达比和他那两个儿子实在是……向我吹嘘他们拥有多少的勇士又受到多少不堪忍受的狼人的支持,结果就撑了半天,枉费我还教了他刺杀的事,他居然拿去对付他们的药师”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撒谢尔族长手下那些家伙倒是不能小看,尤其是那头白狼”
“那是伯斯·寒夜”赫克尔族长慢悠悠地说,“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到我腰高的小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成长得差不多了吧虽然是个死人腹中生出的白子,不过毕竟有那位医术高明的药师看顾他说起来,那位药师如何了?”
“应该是没死”
“应该?”
提拉一手撑着下巴,闻言抬眼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因为斯卡·梦魇没有发狂他有一个和远东术师交换得来的通讯匣子,据说比通讯石厉害得多,他有可能是比想象还要快得到了消息,我不太了解那个匣子连达比·刚勇也不允许接近,有几个遗族人专门看守着那玩意”
“远东术师,还有遗族人?”赫克尔族长终于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正经了一点,“提拉,看起来撒谢尔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提拉哼了一声
赫克尔的族长听完了儿子对最近在撒谢尔发生的事的描述,他静静坐了一会,然后说道:“那倒是让人很想见一见那位远东术师”
“就这样?”提拉问
“就这样”赫克尔的族长说
提拉的眉毛提了起来,赫克尔的族长却像没见到一样,“你做得很好,提拉接下来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要不要去见见哈迪家的女儿?你的姐姐最近生了个儿子,你也应该她和你的侄子”
“我会去看望她”提拉说着站了起来,“但我不明白您在想什么,父亲远东术师明明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威胁——”
“还有帝都的帝位争夺,虽然我们赫克尔没有能参与斗兽场的勇士,不过借此机会去帝都见识一次也不错……”赫克尔族长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提拉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独自留在大屋中的赫克尔族长一直平静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苦笑,“你确实已经做得不错了,提拉,至少你还能从撒谢尔回到我的面前,没有让我接着失去我的第十个儿子”
146拿个单反去充满风情的异国之都旅行吧
( 时间终于进入五月移民聚居地上的大部分工程都依照预定进度进行着
作为电力供应的基础选址在萨德原地西北方位建设的火电厂进度是最集中的,不仅人力,已经迁移至原料地附近的水泥窑产出的绝大部分水泥也都供应到了这边考虑到船坞和港口的未来建设在发电问题解决之后,云深打算在阿里巴巴上再找一户商家向他们订购一整条小型水泥生产线
账号上的数字又开始不断下降和去年以生存为主的开销比起来今年的机械和仪器占了大头七千人的劳动力不可小觑但在目前的环境下再廉价的人工也代替不了效率各项工程的负责人对这种跨越式的发展有点适应不良,不过想到术师列给他们的一长串计划表,这点适应不良就变成了紧迫感
反正他们总会习惯的
云深今天在兵工作坊里技工学徒们今天要制取雷汞,虽说他们已经不算是第一次动手,制造雷汞的仍然风险不低
工坊里所有的窗户都大大开着,微风轻拂而过,五位技工学徒站在各自的工作台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水银加入盛放着十份容积硝酸的长颈瓶里,一手执着钵棒慢慢地搅拌,另一边非常谨慎在底下一点点加热,汞会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溶解到本是黄色的硝酸中,溶液将变成绿色,同时有红棕色的有毒气体生出,所以不仅各个工作台之间要有足够的距离,房间的通风也必须到位
这个反应的速度不会很快,真正可能出危险地方主要是在第二步,要把已经加热到55摄氏度的硝酸汞加入酒精之中,待到反应发生时会相当剧烈,不仅混合物的温度会升高到8o多度,同样会有红色的有毒气体生出,而且是可燃的,在这之后的过滤和洗涤等工作就不太会出什么问题了
技工学徒们现在用的都是纯度颇高的现代工业原料,反应时间和速度都在可控范围内,和云深在初冬季节弄出硝酸甘油的动静远不能比范天澜后来在一本资料上看到了相关实验和它的危险性,虽然他当时没有说什么,不过桌子都被他生生扳掉了一块,让木工组的人来把这张废掉的桌子抬走的时候惊讶不已,云深也享受了几天小风凉飕飕的陪伴
看了一眼手表估算了一下时间,云深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刚同人走出门口,就见到一名负责巡防的多罗罗族青年朝这里跑了过来
“术师!我们在水里抓到了几个奇怪的东西!”
如果只是外形奇特的水中生物,他们没必要特地来找云深,塔克拉对付它们很有经验不过这次在坞堰外和聚居地内河中抓到的生物,连塔克拉也吃了一惊
“我该说‘他们’还是‘它们’?”塔克拉蹲在水边,抬头看着云深问
在临时围出来的浅水洼中可怜巴巴地趴着两个人形生物,只看上半身的话和普通的人类相差不大,湿漉漉水草般的墨绿色长发披在光滑的肩膀上,在发间隐约可见颚骨旁的裂状腮,没有眉毛,眼睛也许是角膜的水分特别充足的原因,他们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浅褐色的钵体,有眼皮,只是鼻子不太明显,嘴唇很爆在张合之间可以看见细密尖利的白牙,至少在闭上嘴的时候,看上去是一张还过得去的人类面孔,而且因为那双真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还真有种无辜感
手长,肘侧有鳍,指间有蹼,自腰开始,看起来似乎和人没有什么区别的皮肤就变成了光滑柔韧的灰蓝色鱼皮,流畅有力的弧线一直延伸到平展的尾鳍上粗大强壮的尾巴比上半身长了不少,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它拥有的力量,如果不是被渔网缠住了尾部,两只长着锋利指甲的手也被绑了起来,这个水洼也许还困不住他们
因为现在还是大多数人都在干活的时间,过来围观的人不多,不过水里那两位只能称之为人鱼的生物还是表现得十分害怕大概是围着他们的人当中有不少目光都落在那条又肥又壮的鱼尾上,一脸颇有食欲的涅
塔克拉直接问了出来,“这个能吃吧?”
“这个不行”云深说,塔克拉露出无聊的表情,撩水去泼那两位人鱼云深回头对身旁的两名青年说了几句话,在他们离开之后示意其他人为那两条人鱼解开身上的束缚,然后才开始解释,“他们是兽人的一种,一般称呼为‘菲尔’,在水中生活,性格友善,对人无害”
“无害?”塔克拉说,恰好这时候看到人类接近的人鱼呲出了一口细牙,走过去的预备役队员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地把他们按了下去,手法利落地解去绑着他们的绳子人鱼呜呜叫着,被渔网缠住的鱼尾拍打着水洼溅起大片水花,于是又有几个人下了水
虽然挣扎得厉害,不过在发现这些人类其实对他们已经没有恶意之后,这两条人鱼也安分了一点,预备队终于可以去把他们尾巴上的网给拆下来
“这个世界的生物物种相当丰富,人鱼只是其中一样”云深说,“他们一般生活在这条大河的下游靠近出海口的地方,距离相当遥远,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族群中成熟的个体就会逆流而上,到他们发源的湖泊中去寻找配偶和生育后代,到隔年秋季再带着幼子顺流而下返回家乡,住在这条河流沿岸的种族大多知道他们的存在”
旁边的人都露出感到惊奇的神情,有人问道:“就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找伴侣什么的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跑那么远?”
“每种生物的生存都有他们必然的习性,这是属于他们的本能和需要”云深说,人鱼身后的渔网解得差不多了,有人拿起铁锨到围堰的另一端去掘开入口
塔克拉在一旁非承细地上上下下观察了一会,“那这两个都是男的?”
“呃,不是”云深说
河水从缺口涌了进来,升高的水位慢慢没过了人鱼颜色漂亮的长尾,几个年纪还不够的小伙子听到云深的话之后连忙把脸转了过去,塔克拉伸手指着他们平坦一片的胸膛,扬眉看向云深:“你说这两个是女的?”
“也不是”云深说,他回忆起药师曾经向他说过的相关知识,“人鱼在进入成熟期之前都是雌雄同体,不久之后才会根据伴侣来决定性别”
“那可真是够方便的”塔克拉说
解除了所有束缚的人鱼开始向围堰外移动,这里本来是两条河道交汇处的浅滩,他们要回到河中并不困难远处的河面上波浪翻涌,随着接连出现的水花,一个又一个绿色的脑袋从波涛中冒了出来,同样是褐色的圆瞳定定地盯着河滩上的人类至少有两三百条人鱼出现在水面上,场面蔚为壮观
有人不由自主地抓了抓手臂,这种场面看着真有点瘆人
两条人鱼已经回到了浅水,几名身体显得强壮一些的人鱼游了过来,伸手抓着把他们拖回了深水被云深吩咐过的人抱着成捆的蔬菜跑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范天澜那几人在云深的示意下大力抛向水中,范天澜走到云深身边 ... [,]
新鲜摘下的蔬菜落水之后就向下沉了下去,人鱼们犹豫了一下,云深在岸上向他们做了个手势,于是三名人鱼没入水底将这些食物抓了回来一位人鱼掰下一片菜叶试着吃了下去,过了一会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回头向同伴们失意,一群人鱼聚拢过来把它们都分了
人鱼中最为强壮的那条游向岸边,伸手指向云深,摆手让范天澜留在后面,云深向这条人鱼的首领走去,在水边半蹲下来和他用手势交谈了一会
塔克拉看着他们比比划划的,向范天澜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想要更多的食物”
“水里不是有草和鱼吗?”
“他们是兽人,不是单纯的水兽,也不吃水草”范天澜说,“从海边洄游到内6的过程漫长,只进食鱼类会导致他们患上毒血症由于不能离水过久,他们需要6地上的人类给他们提供蔬菜或者水果之类的食物”
在塔克拉和范天澜说话之间,云深和人鱼的首领已经结束了交谈,伸手和人鱼首领击掌之后,他起身走了回来
“塔塔,你去通知南山族长一声,请让他帮我为人鱼们准备足够的蔬菜吧”
“白送他们?”塔克拉问
“当然不是”云深对他微微一笑,“我请他们为我做点事情”
撒谢尔部落外,一身戎装的斯卡心情不怎么愉快地看着眼前好大的水流要前往帝都,大河是他们必须跨越的障碍,所以才必须等到时间进入五月,洄游的菲尔一族成群结队地通过这段河道时才能请他们架设浮桥
今年的菲尔族人来得比预计的晚了点,不是因为时节,而是他们在远东术师的领地汪了两天然后远东术师代付了架桥的报酬,虽然他说这是为了自己的商队,不过看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水草脑袋,撒谢尔和撒希尔的队伍也被顺便捎带上了
“那不是很好嘛,还省了你们在草原上满地刨野菜的功夫”前段时间不在部落中的冰山修摩尔在斯卡身边说,“有什么好介意的”
斯卡不理他不过修摩尔的出现出现忽然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本该站在他身边的药师去哪儿了?
药师在遗族的商队中
他站在一个遗族青年的身边,略略仰起头专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连斯卡走到他的身边都没发觉那名遗族青年手上拿着一个前端伸出一个黑色有栅状纹路的圆筒,黑漆漆还印着一些文字,整个物件的材质和造型一看即知远东术师风格的玩意斯卡的影子罩了过来,那名遗族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却纹丝不动
“你在看什么?”斯卡问药师
“在看这个”药师说,“术师想要他们将这段旅程中比较有趣的事物记录下来,在归来之后再交到他的手上”
“怎么记录?”
默不作声的遗族青年在这部佳能65od上操作了几下之后将相机递到了药师手上,刚才拍下的画面在小屏幕上重放了出来斯卡眯起眼睛看着上面那些动来动去的绿水藻,再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河水中顶着木板和树枝游来游去的人鱼们,然后他抓住药师的手腕摇了椰药师连忙把相机抓稳,然后画面动了,现实没动
最后他这么说道:“这么小有几个人看得清?”
“在别的工具上观看是不一样的”不说话的遗族人开口了
“那工具在哪儿?”斯卡问
于是准备出发却没看见族长的勇士队长唯有找上抱着胳膊在河边看着人鱼忙碌的修摩尔
“那小子故意的吧?”不过他是早已被决定的领袖之一,不过看着比之前的他还要悠闲地靠着大剑在烤鱼的布拉兰,修摩尔只有走向正在整装的队伍
147龙在路上
( 一对又一对的狼人骑士带着他们的兽亲接连通过浮桥冰山修摩尔和布拉兰在前方带队斯卡和药师殿后
连同遗族的商队也一同通过浮桥后,围聚在桥边的人鱼们纷纷没入了水中,继续他们的潜游远行他们将沿着这条宽阔的长河继续溯流而上直到到达那个宽广平静,物产丰富的湖泊在这个真正的故乡之中完成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转化进入新的生命旅程
浮桥不会被拆除和人鱼们在这段旅途中收取报酬所做的同类工程一样这些浮桥在接下来的数个月时间中将成为大河两岸种族的通道之一,直到九月雨季来临到时候水量暴增的大河将一改往日舒缓温和的涅,咆哮着将拦阻在它身上的所有障碍都冲成碎片周期如是一年又一年地重复以前是这样,兽人们相信以后也会是这样
已经全数通过的狼人骑士在岸边重新列队,遗族的商队把他们放在马匹身上驼过来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就地砰砰乓乓地开始拼装药师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然后有什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药师转过头
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明亮的鲜艳毛色和斜披在身的印染服装,是赫克尔红狐族的人既然是从他族的领地借道而过,那么主人出来露一下面也是应该的
“阿奎那族长,好久不见了”
“确实多年不见了,你看起来还是如此年轻,药师”赫克尔的阿奎那族长说,他在药师身旁站定,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队列整齐,铠甲在阳光下闪耀得人眼睛发花的狼人骑士们,“撒谢尔倒是变得越来越强大了”
“这只是为了帝都一行特地作出的场面而已”药师说
“过度的谦虚是一种骄傲,药师,我赫克尔可是连一支能代表部落前往的队伍也凑不出来呢”阿奎那族长微微一笑道
“休养生息和穷兵窦武相比,未必是一件坏事”药师说
“在这方面,我想撒谢尔的族长更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位族长年轻的时候曾到人类的国家游历过的关系,他的言辞和一般的兽人有很大不同
斯卡在这方面有什么想法不用药师去说,所以他换了个话题,“去年赫克尔的领地上来了一个野马群,听说是巴斯山脉的高额种?那是一种好马,赫克尔今年应该驯服了不少吧?”
阿奎那族长摇了摇头,“都是些性格暴躁的家伙,驯服它们可不是容易的事”
在阿奎那族长和药师客套的时候,跟随他而来的红狐族人们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装备统一精良,队伍士气高昂的狼人们虽然两个部族之间只隔着一条大河,族人数量也相差仿佛,实力却已经不能相提并论了
检阅完部下的黑色狼人大步走了过来
“阿奎那”他直呼红狐族长的名字,勾起嘴角低头看着比他矮了不少的对方,“原来你还没死啊”
“我生性不喜惹是生非,还是很有可能活到寿终正寝之日的”阿奎那冷冷地说
“不惹是生非?”斯卡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总是这么识相”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一手搭在腰间剑柄上,高大强壮的身体看似随意地Сhā到他和药师之间,“不过说起来,不久前有只红毛小老鼠跑进了我的地盘,他是想在我的墙角上掏个洞的,只是找错了对象如果你有空见到他,不如跟他说一声……”他压低了声音,“趁着现在,有多远就给我跑多远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奎那族长说
“我知道就够了”斯卡说,“或者你想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尾巴鞣了缝成斗篷的?”
阿奎那族长的脸绷了起来,斯卡咧开嘴,对他恶意一笑
不远处的红狐族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只能用眼角看着这个场面,他的手紧紧握着,却不能向前走出一步
气氛变得无比僵硬,斯卡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药师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抬头对他说:“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斯卡切了一声,不过还是跟着药师离开了,阿奎那族长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他身后的族人虽然目光愤恨,却没有人敢出言挑衅
“明明没做过的事,还要特地说出来让他恨你?”药师低声问
斯卡一脸的若无其事,“我不过是怕他憋坏了我宰了他五个儿子,他却一直没来找我报仇,你不觉得很奇怪?”
“阿奎那能在七年之前复位重为族长,不只是因为他的长子死在战斗中,更重要的是,”药师说,“在那个时候,他仍然能顾全大局,没有让战争继续下去”
“不是因为他很能生?”
“……也算原因之一”
斯卡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赫克尔要是陪我玩下去,撒谢尔的领地至少能再扩展三分之二”
“你管不过来”药师泼他冷水,“还想再脱一次毛吗?”
想起来去年跟撒希尔合并的那场折腾,还有那止都止不住的斑秃,斯卡闭嘴了药师回头看了留在后面的红狐族长一眼,阿奎那族长已经在同族的簇拥下转身离去,那个背影仍然笔直,却已经有了难以掩饰的疲态
这位族长还在位时就不是喜欢争斗的人物,但在他将族长之位让给他那位野心勃勃的长子之后,他在狐族之中就不太能说得上话了直到狼族和狐族两个部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最后发展到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这位还算年轻却已退隐的前任族长才再次回到高位因为看似已经磨平爪牙的斯卡在那场战争中大开杀戒,狐族青年辈的强手几乎都被他屠戮殆尽
阿奎那族长直接死在斯卡手中的就有五个儿子,他的子嗣之繁盛在众多部落之中也算是少有了,但不过一个月时间赫克尔就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失去八个儿子的打击对这位族长来说更是沉重,虽然在斯卡看来那些家伙即使没死在他手上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药师对这位族长印象深刻的地方不是他那种近似人类贵族的风度,而是他能做出对自己的部落来说最好的决定他向斯卡求和,濒了赫克尔大部分的领地和剩下人口的性命,此后的数年时间里也一直约束着自己的族人以避免和撒谢尔发生争端
只不过和过去一样,该管的他仍然没管住
遗族的马车组装起来没有花太多时间,和这几辆容积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在其中伸展身体的大车相比,他们带去的货物实在是少得可以,不过回来的时候会有多少就难说了轻便的车身和特殊的车轮能让他们应付大多数的路况,不至于落后于狼人骑士们的队伍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斯卡跨上他的坐骑,将黑色的披风甩到身后,举起一只手
“出发!”
狼人们的旅程已经开始,移民们则依照计划好的步骤一点点接近他们的目标云深在发电厂的工地上和 ... [,]
(负责这项工程的人探讨可用的混凝土比例,而在萨德原地外的一处山间,预备队的训练正在进行着
还算不上热烈的阳光从树梢上投下,林间连鸟鸣声都静了下来,几乎能从地面听见同伴的心跳声卧姿持枪在草上和石间的年轻人们微调着枪管,将准星对准远处的木靶,手指勾在扳机上
“一二开火!”
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在林间回荡,一群惊鸟蓬然而起,硝烟的味道伴随着淡淡的烟雾弥漫开来一次步枪齐射之后,范天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装弹”
弓腰弯身在石头和树干等障碍物后的队员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又竖起了新靶,仍然匍匐在地面的队员飞快地地将锥形的子弹塞进枪身,树靶子的队员猫着腰迅速离开,范天澜那冷静得简直像没有感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开火”
被击中的木靶碎屑擦着这些队员的身体飞过,有些是直接击中了他们,不过在这支队伍里,小伤就等于无恙只是无论有多么信任自己的同胞,子弹在脚后跟追着的感觉总是会令人胆战心惊
经过十次齐射,硝烟已经浓重到快要影响视线的程度了,林间细微的空气流动只能推着烟雾缓缓移动,卧倒在地的不少队员被熏得眼睛发红,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因为大魔王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子弹脱靶不太要紧,但如果是装弹不规范,随意改变姿势或者咳嗽的话,乾整支小队的后果是大家都不愿意承受的
作为目前还没有正式名称的移民武装力量的总队长,范天澜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训练这些过去只是普通山居部族的部下,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环节而已,下午他们还要在冷兵器课程中用刀捅破装满腐物的血水袋,然后在满是腥臭味的场地上摔跤搏斗这种隔天就要来一次而且花样繁多的训练让人吃了不少苦头,就算是这样,在他们听到这位总队长和几位副队长的交谈中,还很有觉得强度不够的意思
没有人想知道这位从外表到内在都不太像是人类的总队长脑子里真正理想的慕是什么样的
在另一片森林里,却连这样的好天气都没有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潮湿沉重,墨绿近于黑色的树冠互相接连,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从树梢往下,越近底端越是阴暗,到了覆盖着不知多少年陈腐枝叶的地面,已经和夜晚没有多大区别了
长着成片苔藓的黑色树干在模糊的光线中影影憧憧,有气流游动,带起来的却是一样沉闷得快要发霉的风,大滴的水滴不断从头顶上落下,在人的斗篷上打得噼啪作响,除此之外听不到一点兽类和鸟的声音,这里简直像一片死地,只有披着暗银色斗篷行走其间的三名人类才是活物
高高的树枝上有一些影子在无声无息地移动,锋利的黑色指爪轻而易举地钉入坚硬粗糙的树皮,闪着暗绿幽光的尖利牙齿伸出外突的吻部,口涎欲滴,细长的红色眼瞳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片禁域独有有毒类人生物“潜行者”紧紧盯着底下经过的人类,当其中生气最为蓬勃的一人将后背呈现在它们面前时,它们动了
数道黑色闪电从数十尺高的树上扑下,只有三指的手掌并如一把黑色匕首,直直刺向似乎还未发觉的人类头颈交界处
墨拉维亚回过头来,抽浆鞘一挥,两只潜行者被他拍到附近的树干上砸成两团肉块,站在他左侧的精灵是反手握着箭支从偷袭者的口中贯入后脑,接着往旁边一甩,云策的做法相比之下有点不够干净,被匕首割断喉咙的潜行者落到地上抽搐,喷溅而出的鲜血沾到了斗篷上,云策抓着轻轻一抖,血滴就成串落了下来
对此早已习惯的旅行者脚步没有丝毫汪,他们已经在这片噩梦森林里走了三天,还没有遇到能阻挡他们脚步的障碍无论精灵还是人类都是罕见的强者,至于墨拉维亚……他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比较级远超常人的体力和精力使他们行走的速度甚至比一般人骑马走得更快,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接近这片森林的边缘
一道目测有五十多尺宽的深涧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精灵默不作声地拿出了一捆绳子,交由墨拉维亚抛到对面的树上,绳端的尾钩在一根树枝上缠了两圈后钉住了,云策试了试拉力,助跑几步起跳,片刻之后安然到达对面,接着是精灵,轮到墨拉维亚的时候,他只是用了点力气扯扯绳子,树枝就咔嚓一声断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对岸的两人
然后他就只能直接跳过去了
一道急流深涧隔开了两个世界,一线阳光从云层上落了下来,湿漉漉的新鲜树叶被照得闪闪发亮,被他们留在背后的噩梦森林却仍然阴沉湿暗,连一点类似光亮的存在都像是暗行生物的夜瞳即使安然通过,噩梦森林的这段旅途仍然算不上令人愉快
“终于能呼吸了”精灵说,然后一把掀开了斗篷,露出了精灵一族深受眷顾的容貌,他看了一圈周围,“我们已经进入黑石王国了?”
云策从袖子里拿出羊皮地图低头看了一会,再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变得正常的树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它的东南方,也许是一名贵族的领地上这个国家正在和邻国交战,我们要小心被当做间谍……”
“你这句话好像说得有点迟”墨拉维亚说
从对面的树林传来了马蹄声,人影晃动,喝问声随即传来:“什么人!”
148要用正确的方式开墓
( 当负责巡逻边境的警卫队队长斯科拉接到警讯时他简直要破口大骂
像他这种对他这种出身自地位不高的贵族家庭只有第四继承权的家族弃子来说,从军虽然是唯一出人头地的途径,但他对自己被分配到边境警卫队队长这种养老职位上一直没有什么不满前线油水多,升迁机会大相应的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更上层的贵族推出去当替死鬼管辖这片区域的巴斯公爵再怎么恭维也不能算一个令人愉快的家伙可正在城中享受女人和食物的他来到边境已经三个月至今还一步都不曾踏入过军营斯科拉更是乐得他不来自己的地盘
反正有噩梦森林和刀锋峡谷这样的天险在,巡防这种任务既轻松又无趣斯科拉对这种无趣完全没有意见,然而就算今天他打算向上头请假去城中找人对付他那口已经折磨了他半个月的牙齿时在最不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突发状况
肿着半张脸的斯科拉队长匆匆忙忙地和被他从被窝里叫起来的法师学徒赶往报告中的地点,远远就能看见他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圈,只是看这个阵势就知道情况不难应付,真是什么硬茬这帮废物早就自己跑了被牙疼和头疼搞得心情极度烦躁的斯科拉用马鞭抽开挡在马前的士兵,“给我滚开!到底是哪个猪猡敢跑到这里来……”
法师学徒倒抽了一口气
看到那位银发金眸的绝色美人时,斯科拉族长呆了呆,然后他才注意到这位美人身边那名俊美的金发男子,见到那对标志性的尖长耳之后,他的马鞭从手中掉了下去
边境警卫队在执勤时遭遇了一位身份不明的银发美人和一名精灵,这条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斯科拉队长让人专程前去报告的速度还要快,当传言进入巴罗公爵的耳朵时,已经变成边境警卫队那群蠢狗不知走了多少辈子的好运,居然在国境线上抓到了两位绝色精灵
所以当信使到达公爵阁下临时的府邸时,那位大人已经带着满心的期待在路上了
对黑石王国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中央帝国只是一个遥远的地理名词,至于中央帝国的神光森林和生活其间的美丽精灵,那简直像一个美好的传说所以斯科拉队长不得不下了禁令,除了他和比他身份更高的贵族,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精灵正在休息的院子即使如此,以精灵敏锐的耳力,外面那些好奇的议论和喧哗仍然清晰无比
拥有半透明质感的长耳朵轻轻抖了抖,高位精灵路德维斯看向一直抬头望着西方的墨拉维亚,“仪祁陛下,有人来了”
一直抱臂倚在木柱上的云策抬起了头,墨拉维亚转过身,虽然他已经高龄七百岁,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惊奇了,但从门口挤进来的那个人形生物还是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当巴罗公爵热情地向他们张开手的时候,路德维斯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我美丽的精灵们,欢迎来到我巴斯公爵的土地上,我向你们保证,我会让你们在这里享受到最好的生活……”巴斯公爵的话只说到一半就退下来,用那双快要被沉重的眼皮压成一条缝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男的?”
他转过身,拥有完美曲线的腹部几乎顶上斯科拉队长,“怎么会是男的?!”
斯科拉队长给巴罗公爵的肚子让了让,同时有些莫名,“回阁下,这确实是一位男性精灵……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巴罗公爵抬起手,他身边的侍从立即为他托着手肘,用圆柱状的手指指着斯科拉的鼻子,巴罗公爵提高了声音,“你还敢问我有什么不对?阁下我抱着如此美好的期待,跑死了两匹马,拼死赶来就是为了来庇护柔弱无助的女性,你给我看这三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墨拉维亚看了一会巴罗公爵随着动作上下摇出有趣波动的腹部,然后才转头对云中说,“能不能帮我把他给弄过来?”
云中看着巴罗公爵那具庞大的身体,估量一会之后就走了过去公爵正用口水将斯科拉队长喷得连连后退,连他的侍从也没发觉从侧边走来的那名脚步无声无息的青年,云中伸手按在巴罗公爵一边的肩膀上,伸腿在他膝后一踹,手上同时发力一扳,公爵沉重的身体转了个半圆就滚倒在地,一阵尘烟被他砸起
“谁……!”
公爵身旁的侍从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扶,斯科拉队长刚刚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剑才出鞘一半,云策抓着两名侍从的后领将他们拎开,将脚尖伸到爬不起来的公爵身下,将他踢向墨拉维亚站立的地方
墨拉维亚感到很有趣地将一只脚踩在那脂肪丰厚,看起来就触感绝妙的肚子上,他还没用力,公爵就在地上惨叫起来,墨拉维亚用绞在他脖子上一点,公爵像青蛙一样呱了一声,然后在墨拉维亚那双微笑的眼睛注视下把声音都憋了回去
斯科拉回头想叫外面的人过来,一道锐风贴着他的脸颊割过,白色的箭支没墙过半,他慢慢转过脸,看着已经搭箭上弦的精灵,也闭上了嘴
“你是一个公爵?”墨拉维亚问
“是……是的”巴罗公爵半带着气音说
“听说你们正在西边打仗,我刚好也想过去,所以想向你借点东西”墨拉维亚说,“几匹坐骑,还有一些适合小孩子的玩具”
当这行人离开巴罗公爵的城主府的时候,背后还能隐约听到那位胖公爵的恸哭声,墨拉维亚也不怎么高兴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红色的宝石,用指尖碾了碾,坚硬的宝石就在他手中变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还不够一次磨牙用的”他叹息道
“仪祁陛下,您要找的人不在这个国家中?”精灵问
“他不在这里”墨拉维亚说,他抬起头,略带忧虑地看着西方的天空,“虽然很微弱,但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青金王国边境的一处平原上,初夏的微风压低了深及人膝的牧草,战斗的号角在风中传播,秃鹫在空中盘旋,骑着战马立于骑兵部队旁的金发碧眼贵族看着眼前交战的场面,英俊的面孔上神情冷酷
经过两轮弓箭齐射之后,青金诺姆伯爵的步兵开始向黑石赫梅斯的步兵阵型冲击,位于前列的赫梅斯步兵端平手中长矛,以同样的步伐向着敌人移动,呐喊声中,格里尔子爵转头对身旁的部下下令:
“骑兵!冲击准备!”
命令被各骑兵小队的队长传递下去,严阵已久的骑兵驱使身下战马奔行在步兵身后,队形拉长延展分成两列,第一队列从步兵两侧伸出,从侧翼攻向诺姆步兵阵型
后退中的诺姆弓箭手急忙对他们放箭,但骑兵队形相对稀疏,对方弓箭手准头不足,赫梅斯的骑兵只有轻微损失地冲到了诺姆步兵阵侧,在号角声中放平手中骑枪,挟势冲锋突刺,只穿着轻皮甲的步兵对此毫无防御之力,惨叫声连片响起,尖锐的枪尖接连穿透血与肉,强大的冲力对上密集的步兵阵型,破体而出的枪尖会将后面的士 ... [,]
(兵扎成一串赫梅斯的骑兵弃枪拔剑,用宽刃剑在人群中砍杀一阵之后就打马向两侧退出,为随之而来的第二阵列的冲锋让路
如是数波攻击过后,诺姆的骑兵总算迎了上来,但被赫梅斯冲乱阵型的步兵已经被撕开缺口,双方战线犬牙交错,诺姆的骑兵被自己的步兵裹挟无法成阵,唯有与人近身战,而面对人数多得多的步兵分割包围,再骁勇的骑兵也消耗不起
赫梅斯的军团一步步向前推进,在人数和作战能力都没有明显优势,战术安排也乏善可陈的情况下,诺姆伯爵败局已见,子爵再一次派出了骑兵,他们将绕到敌军身后与前阵形成夹击之势——顺便收割准备或者正在逃跑的对方将领
经此一役,赫梅斯控制的地区将向前再推进数十里结束后的战场上,士兵们押送俘虏,救助伤员,以及掩埋尸体,只在最后阶段上去象征性地收获了几个头颅的子爵和部下走向自己的战马,一名装束不同于旁人的士兵穿过人群小跑了过来,走近子爵向他小声报告
“你们完全确定?”格里尔子爵皱起了眉
“是的,阁下,我们能确定那是精灵”前来报告的士兵低声说,“他还有一名银发的同伴,外表也非常接近精灵,但身份无法确定三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类”
“他们穿过警戒线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兽人帝国,阁下”
不久之后一只黑色的鸽子从赫梅斯西面军的主帐中飞起,投入空中,振翅向东飞去
巨大的黑影在峡谷之上盘旋着逐渐升入高空,这是初夏时节常有的好天气,白色的柔软云朵成群结队被风推动着迁移,生而复消只是在地面上感觉温柔可爱的清风在空中完全不是一回事,坐在翼蜥背上的人必须用镶嵌着宝石龟的背壳磨成的长形甲片的面罩,才能在强劲的气流中看清他们周围的环境至于交谈那更是不可能,声音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为了尽可能地节省力量,即使是兰斯皇子的坐骑也没有打开防护法术
所有的计划和安排在地面的时候都都已决定,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兰斯皇子一手按在面罩上,目光一直注视着天空深处的某一处,索拉利斯坐在他身后,侧头看了一眼离他们已经相当遥远的地面
“风……越来越强了”她说
这句话只有她能听见,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变化云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密集
狂风舞动着亡灵法师的长袍,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更不稳固,翼蜥为了延长滞空的时间必须不断盘旋,龙骑士只能勉强维持它们飞在一个平面上,要在处处有浓云遮蔽的空中要分辨方向非常困难,在如此飘摇的情况下人往往难以保持镇定,亡灵法师在面罩后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冷静他和兰斯皇子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我看见了死神的手指一……还是三?”他低声说,突然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对面冲来,亡灵法师猛然向后仰去,面罩翻滚着向上脱出黄金,他连忙用手掩住面孔,龙骑士的吼声在风啸声中隐约传进他的耳中——
“拉高……快……来了!”
翼蜥挣扎着在龙骑士的操控下向上攀升,洪流般的风压几乎将它们的膜翅撕裂,用高等法师粉末固定在这些坐骑身上的法阵一阵阵发亮,已经被催发到了极限有雷声传来,密云层层堆叠,晴空完全消失,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所有的翼蜥和人类都没入了这个灰黑色的世界,随着一道如同世界碎裂般可怕的轰鸣,密集的电光突然爆发,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暴雨倾盆而下,森林被灰色的雨幕所笼罩,又厚又韧的黑色膜翅碎片挂在折断的树枝茬口,脊椎几乎弯折成直角的翼蜥倒在乱石之间,身下隐约可见人类的残肢,雨水冲刷着林木和山石,红色的血液四处流淌,最终混着水流汇入山脚下的溪流
向来仪态端正的优雅中年贵族蜷缩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那些恐怖的风声和雷声似乎仍在他耳边震响,当那道闪电从一侧的云层上刺下时,那道耀光甚至让他瞬间失明了一会一名骑士走过来将他扶了起来,“您的感觉如何,比利德子爵?有没有受伤?”
比利德子爵活动了一下还在发抖的手脚,过了一会才回答,“好像没有……格里尔副团长”他看见了扶住他的骑士的面孔
此时应当在赫梅斯军营中的格里尔子爵除了外表有些狼狈之外,神态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他低下头,对风度大失的贵族微微一笑
“您的计算是正确的,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比利德子爵有些茫然
“虽然我们有些损失,不过……您看”格里尔子爵指向他们的脚下
黑色的云层正在他们的脚下翻滚
149出场之前
( 索拉利斯伸手过去给兰斯皇子整平凌乱的衣领后者抬起头,暗红色的双瞳中映出交织在弧形穹顶上的细密光道,虽然在只拥有非常微薄的法师天赋的骑士团团长看来那里只有一片压抑的灰色天空
“原来这就是虚界,果然是比想象中还要奇妙的世界”兰斯皇子说“作为一代大帝的最后住所它有足够的资格”
“只是完全不像陵墓”索拉利斯说
“确实”兰斯皇子赞同道
没有一个陵墓会建在天空之上如此广大空旷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他们这些闯入者之外,几乎空无一物
这是被天然的风暴屏障所保卫的空间,时不时有闪电从他们脚下穿过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入这个领域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内,没有一个人类踏足这个不存在于任何公开记载中的区域,总计十五头翼蜥,基本安全到达的只有十二头,消失在风暴中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实际上,只损失了这些人在兰斯皇子看来已经轻微得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了损失的那三头翼蜥除龙骑士还有几个受邀而来的奥术师,跟亡灵法师和封禁师这样的角色比起来,他们还不是不可替代的
有微微的风在这个空间中流动,空气干燥而洁净,人类恢复得很快,疲惫不堪的翼蜥还伏在地上喘息,大多数的翼蜥膜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些翼蜥翅根出血,翅膀只能无力地搭在一旁龙骑士们自动聚集了起来,搜寻剩余的物资中的食物和药物来为它们治疗
虽然脚下的触感非常坚实,比利德子爵仍然要将一只手搭在格里尔副团长臂上才敢移动他实在无法理解那些看起来马上就适应了状况的骑士,明明脚下空无一物,只有浓灰色的云雾如浪潮奔涌,间或一道电光闪过,他们怎么能站在这种地方还行走如常?倒是像那个完全掩饰不住紧张神色,嘴里不断喃喃自语的盗贼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常人
亡灵法师走过他的身边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不要心怀恐惧”
比利德子爵抬头看着这位黑袍法师,刚才的风暴撕裂了他的外袍,使得这位法师苍白的面孔坦露人前,和比利德子爵对这位法师一贯的印象相反,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法师有一头颜色柔和的栗色长发,眼珠犹如半透明的蓝色宝石
“你脚下踏着的土地就是你心中的勇气,此地的建设者不屑任何软弱者,所以最好不要总是盯着脚下,也不能总是想着逃离此地,否则很可能坠入真正的地狱”亡灵法师说,“比如他”
盗贼正在惊叫,因为他的身体在下降——或者说下沉更合适,一名骑士跑过来想抓住他,盗贼连忙死命抱住这位骑士的手臂,下落的趋势却完全无法阻止于是比利德子爵看到了一个惊悚的场面,骑士跪在看不见的地面上,两手抓着一个在半空中踢蹬的男人,后者满脸惊慌,除了那位骑士攀附不住任何东西更可怕的是连那位骑士都隐隐有下坠之势
“救我!救我!快救救我!我要掉下去了!”
比利德子爵的脸色简直要和亡灵法师一样苍白了,而格里尔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还对他彬彬有礼地一笑,“阁下,我去那边处理一下”
“要我扶你吗?”亡灵法师问
比利德子爵强自镇定地站直身,尽量将目光放在人的身上而不去注意周围的环境,“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不过恕我冒昧,既然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达此地,那法师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我是亡灵法师”亡灵法师说,比利德子爵不敢分心,他倒是能直接看到格里尔是怎么一脚踢碎那名盗贼的下巴,然后斩断他的手臂让他自由下落的,“物件或者空间中残留的强烈意志也在我的聆听范围之中”
兰斯皇子转过头,看着向他走来的封禁师莫桑克尔·都铎,“都铎卿,你看这里如何?”
“这是集合许多力量和天赋都极其惊人的圣级大师之力成就的杰作”莫桑克尔语带谨慎地回答,“肯塔尔不上来是他的损失”
兰斯皇子微微一笑,“他如果跟着上来,能否安全通过风暴还是个疑问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它的边缘了”
“是的,殿下”封禁师说,“这个虚界的广大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它的核心在相当远的地方”
“那就向前走吧”索拉利斯说
骑士团的两位团长将部下都召集了过来,除了几名已经受伤的龙骑士必须留下来看顾翼蜥,其他人组成一支队伍保护兰斯皇子等人向这个虚空世界的中央进发作为这次冒险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兰斯皇子和索拉利斯团长走在前方,比利德子爵这样博学却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和封禁师在队伍中央,亡灵法师默默走在一旁
“您对这个空间怎么看,阁下?”封禁师问
比利德子爵尽量不去看脚下,虽然站在众人之中让他有了点安全感,但脚下的风景还是令他不能自制地晕眩,“法塔雷斯陛下的性格与众不同,将长眠之地建在此地确实是有可能的虽然这里不太像个墓地”
封禁师看着不断向前延展直至云层深处的空间,“在天空之上建立如此宏大的工程,即使在裂隙时代也是不可想象之事”
在地下建一个牢固的能抵抗十级以上法术的密陵还要比它容易得多但无论它的设计者和建造者当初是出于何种意图使这一奇观现世,在找不到更多相关记载和实物证据的情况下,它们只能最终成谜,也许法塔雷斯陛下对此有所了解——如果他真的能复活的话
“蒙塔尔”兰斯皇子出声道
亡灵法师向前走了几步,“殿下”
“我知道你能感应亡灵的意志,”兰斯皇子说,“在这个虚界里有什么特别的灵魂存在吗?”
亡灵法师神色平淡地回答,“我能感觉到的,是这里没有死者的灵魂”
索拉利斯眉梢轻轻一动,随即和格里尔对视了一眼,兰斯皇子看着亡灵法师,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世界还遗留这创造者的强烈意志,那是属于死者的领域”亡灵法师说,“至于还活着的那个生物,我完全不了解”
“生物?”索拉利斯问
“我听见缓慢的心跳声,那不是人类应有的频率而且它一定非晨大,从我们到达至今那颗心脏只跳动了五次,”亡灵法师说,“它的每一次跳动,都被这个领域呼应着……现在,这是它的第六次律动”
兰斯皇子看着遍布在头顶和脚下的力量丝网,在亡灵法师说到第六次心跳的时候,光网也随之泛起了波纹
“你说的没错”兰斯皇子说,“那么,那个生物就在前面?”
“您确定您要去见它?”
“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有什么理由说不呢?”兰斯皇子说,“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状况就可以了” ... [,]
在出发之前,索拉利斯和格里尔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劝说这位皇子,作为上位者,兰斯皇子有承担后果的自觉
队伍在寂静中继续向前前进,这里看不见一丝天空,没有太阳或者星辰,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和时不时的闪电照耀,他们行走的平面上却没有任何影子的投映,目之所及几乎没有可用的时间参照物,唯一能用于及时的,就是亡灵法师听见的那个有力的,规律的心跳声
“第七十九”
在亡灵法师报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队伍暂退下来,因为走在前方探路的骑士在人腰高的半空种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残破的长剑
长而直的巾是骑士们非踌悉的形式,剑柄有种经过长久握持才能产生的光泽感,护手附近有干涸的血迹,剑刃已锈迹斑驳,两侧锯齿般的缺口彰显着它曾经历过的战斗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一片虚空之中,除此之外没有更特别的地方
格里尔拿起它反复查看之后,派人到周围探查了是否还有相关物件,留在原地的人在等待了三次心跳的时间后得到了一个结果,在他们将要前去的方向上出现了第二把废剑,同样一望即知是战场的遗留物,同样地周围也没有任何骨含或者人类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不久之后第三把武器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格里尔说:“它们是被特地放置的?”
索拉利斯也弯身下去看着那把方位和此前所见的兵器一个角度的三叉戟,前两样都是剑,第三样是长兵器,现在还看不出除了角度之外的规律,如果发现它们的距离正在变短也算的话
“别碰它”封禁师突然开口,格里尔伸手探向这柄长矛的动作退下来,“和前两把不一样,这把剑和这个虚界是连在一起的,我没见过这种连结方式,不知道触动它们会产生什么后果”
格里尔站了起来看向兰斯皇子,后者思忖了一下,然后说:“绕过它,继续向前”
第四把,在离它有一段距离的两侧发现了第五和第六件,再下一次时,同时出现的武器数量明显增加了,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行,更多武器的出现是意料之中的事,而这些残留着各种战斗痕迹的兵器的排布也越发规律当他们遇到直线方向上的第八柄武器,一把巾上残留着干涸发黑血迹的焰行奖,由成百上千的金属从两侧铺展而去形成的巨大弧形已经隐约可见
在云层的深处,有更多的武器在反射着持续闪过的电光
武器是不会说话的,即使是比利德子爵也无法从它们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这些武器有些残破不堪,有些仍旧光可鉴人,数量还不多的时候,它们看起来古旧而孤寂,但它们以越来越密集和严整的阵势呈现在众人眼前时,残留其上的血气和杀意仿佛起了共鸣,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氛
比利德子爵看着眼前的景象,“与其说这可能是一个人的陵墓,不如说更像一个……”
“——‘阵’”封禁师低声说
遗族的禁魔体质是无法可解的,但在大6战争之前,封禁师这个职业中却有不少遗族人存在就算没有任何力量天赋,他们也能通过“阵”这种手段,调动风火水土等自然之力,不逊色于任何正常方式地达到他们的目的
莫桑尔克所知的历史中还没有一个封禁师传说能达到如今所见的规模,也没有见过类似的封禁构造,这种非炽向于攻击防卫的阵势一旦发动,即使已经预想过最坏的结果,这个假设仍然让莫桑尔克感到心里发凉
亡灵法师用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武器,没有作出任何评论无论是哪种猜测都影响不了兰斯皇子前进的决心,何况他们至今还没有遇到任何算得上麻烦的状况,队伍继续在一环又一环沉默的武器之中穿行,直到他们遇见一个排列密集得连侧身通过都有困难的钢铁屏障
亡灵法师抬头看着黑色云层的深处,那里的闪电远比此地密集,就像有一个风暴的巢茓,“第一百零七,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什么都听不见”封禁师莫桑尔克说
“那你是否能感觉到?”亡灵法师问
封禁师没有回答,他当然能感觉到,在那电蛇狂舞而他们又必须前往的地方,有多么可怕的而又生机勃勃的力量在潜伏,“简直就像一条龙在沉睡……”他低声说
路被挡住了,数不清数量的武器形成了一个钢铁的屏障挡在面前,与这个虚界的联系比众人之前遇到的都要紧密,他们已经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东西地绕过去了负责武力部分的骑士和法师们站在这道屏障前低声探讨解决的方式,原本在听取各方意见的索拉利斯团长将头侧向一边,过了一会,她说:“安静”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然后那轻不可闻的嗡鸣声终于能传入他们的耳朵细微的金属鸣音如同正在接近的蜂群,慢慢地越变越大,骑士迅速反应过来,集结成圆执剑持铠在外围严阵以待,法师在内圈将将兰斯皇子等人包围在中央,索拉利斯和格里尔看着面前的钢铁巨环,那是武器在震动
不仅眼前的,连同他们身上所佩的所有武器都在震动在面面相觑的众人中,索拉利斯和格里尔低下头,他们的佩剑反应尤为不同
从两百年前的裂隙时代留传下来的,在众多知名武器中拥有王者般地位的两把英雄剑,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己滑出了绞一阵阵的厮磨声响起,排在这支队伍身前和身后的所有武器同时往不同的方向移动,兰斯皇子看着遍布在空中的力量之网,喃喃道:“如此伟力……”
“殿下,趴下!”
索拉利斯团长一手将她的上司按倒,带着金属锈腥的强风劲风,骤然加快移动速度的武器们如蜂群从他们头顶涌过,铿铿锵锵的碰撞声由零星逐渐密集,如一场夏日暴雨般渐渐连成一片震得人耳膜发痛的宏大音暴
150兄控是无药可救的
( “仪祁陛下怎么了?”精灵停下脚步看向忽然驻足的银发龙族
“在那个方向我听到有点动静”墨拉维亚说
“是动物吗?”精灵侧耳倾听,虽然除了风和水,还有林间各种生物生存活动的声音他没有听到除此之外什么异常的声响,不过他知道他的感知力和这位陛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是是天上的事”墨拉维亚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有一个力量群在活动而且声音很像是谁在调整一个天空城市的支撑结构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种传导材料听起来有点吵”
“天空城市?”精灵问,这个名词他在自己七十三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请问那是——”
“就是建在天上的城市视建筑者的熟练度和城主的能力区别大小和形态各有不同,类似建筑在裂隙那边算是很常见,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里感觉到类似的存在”墨拉维亚说,“奇怪……明明没这个建筑条件的”
精灵路德维斯知道墨拉维亚裂隙龙族的身份,这却是他第一次听对方提起关于那个世界的事作为在两次大战之后才出生的新生精灵,那些动荡的时代和惨烈的战争对他而言有些遥远了,而且他被精灵王选中作为这位非人强者的同伴,并不是因为他实力出众,而是相对许多人,他的个性沉着到了称之为神经大条也不为过的程度将视线投向和墨拉维亚一样的方向,这位精灵看了一会之后问道:“您能看见那座城市?”
除了感知超绝,墨拉维亚的视力也强得符合他非人的身份,白昼和夜晚对他来说差别不大,曾经他就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对精灵和云策两人说“看,有流星”所以墨拉维亚又朝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会,“还要等它再飞近一点”
“是朝这个方向过来的,陛下?”云策问
“差不多”墨拉维亚说
“那么还有多远?”
“大概半天”墨拉维亚说
“……”精灵和云策
“我们还是先赶路吧”墨拉维亚说,“就算真的是天空城市,那也是一座虚无之城,我一站上去就会塌了”
“您是如何知道的?”精灵问还有半天才会飞临到这个方位,还很可能是普通肉眼无法分辨的虚无之城,即使知道对方是超位格的生物,不能以常理对待,他还是忍不住询问
“因为声音”墨拉维亚说,“一个充实的天空城市环境和6地是相似的,它所有的结构必须在岩石泥土和植物安置上去之间固定完毕,在城市的基础定型之后,建设者就只能调整少数地方了,比如防御什么的,能这么调整主要构架的都是空城,甚至连基础都不太稳定”
云策看向墨拉维亚,“您刚才说这种城市都是人造的?”
“要这么说也没错,虽然裂隙那边差不多是没有‘人’这个种族的”墨拉维亚说,“它们的建造很花时间,规模在中等以上的,往往需要上百名魔族协力合作,经过十几年才能完成框架不过完成框架之后的事就容易多了,都是体力活,奴隶又一向数量充足”
“既然是仿造6地建设的城市,为何不能就在6地上建城,而必须如此费力地在天空中定居呢?”精灵提出疑问
“因为6地不稳定啊”墨拉维亚非吃然地说
“不稳定?”云策问
“像中洲这样的,就是稳定的世界四季稳定地更迭,6地稳定地存在着,人类也会照着稳定的规律生存和死亡”墨拉维亚说,“裂隙那边的环境是不一样的,天空是蓝紫色的,大地上流淌的是红色的岩浆河流,后中掀起的是蓝色的凝冰波涛,微风从来都只是风暴的前奏因为大6总是在运动,所以今年看还是直入云霄的高大山峰,过几年再看就可能变矮或者到别的地方去了,地面到处都是裂缝虽然有一些地区的地壳比较稳固,环境大多也是石漠和沙海,养活不了多少人能生活在地面上的种族生命力都很顽强,不过就算他们也不太喜欢这种生活”
精灵发现自己很难想象那种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
“那边的世界就是这样”墨拉维亚说,
“所以……那就是裂隙魔族曾经入侵中洲的原因吗?”云策问
墨拉维亚思忖了一下,“从根本来说,是这样的”
裂隙那边的世界没有特定称呼,对生存在那里的所有种族来说,世界就是世界,从他们出生到他们死亡,他们所见的世界都是这样地不安定,为了种族延续而进行的残酷斗争持续了千年万年,这本来是早已被他们习惯的常态,直到裂隙被打开,一个充满了绿色的世界出现在他们面前
风是软的,水是凉的,几乎所有的植物都不会主动攻击人,土地只要将种子丢下去就能发出芽来这是在有高等魔族坐镇的中级城市才会拥有的环境,在这个世界却连一个卑贱的奴隶都能享受得到
为何那些软弱无能的种族能够占据如此优越的世界?甚至不用上层魔族特地鼓动,各种下层种族对此早已眼红万分数以万计的魔兽半兽人黑暗精灵等种族成群结队前往裂隙,经过几次试探,发现那边的环境对他们没有任何不良影响之后,争先恐后的进攻开始了
起初占领非常很顺利,人类在将战斗和杀戮变成本能的他们面前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喜讯不断传来,于是有更多的种族挤向那个狭小的出口,好景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情况发生了变化人类开始组织起抵抗力量,在前段他们几乎是节节败退,但他们退让的土地越来越少,给各个下层种族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人类赢得第一场战斗的时候绝大多数低等种族不以为意,不久之后人类又得到了一场胜利,然后更多的,更大规模的战役展开了
用了十年时间,人类终于实现了他们的第一次反击
人类的这次反击没有惊动高等魔族,对处于主宰位置的他们来说,太软弱太容易碾压的根本不配称之为对手,而蝼蚁的一次反噬又能造成多大的损失呢?那些死去的低等种族用不了十年时间就会恢复他们原本的数量,在中洲得天独厚的环境里复原的速度还会更快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连处于超然位置的龙族都以笃定的姿态看待这场战争的结果,只有少数存在持不同意见
其中一位就是墨拉维亚的兄长,唯一在位阶上和他处于同一层次,有奇迹之名的圣王龙,那位龙族真正的统治者
“攸关生存的种族战争,从来没有轻易结束的”在寒风凛冽的龙神峰顶,色彩比冰雪更洁净的银龙抬起头,望向天空尽头那处自裂隙打开之后就一直盘旋着紫色风暴的所在
墨拉维亚在靠下的地方——拥有威严形态的他的个子实在太大,要跟他的兄长站在一样地方只会把那头体型比他小不少的银龙给挤下去年轻的黑龙正开始他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圣王龙的话题他不 ... [,]
(怎么感兴趣,所以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他兄长那在龙族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丽外表上——这完美无暇的光滑曲线,没有一丝擦痕的光洁鳞甲,优雅舒展的白色羽翼,还有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高贵仪态
哥哥果然什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啊墨拉维亚认真地想
“但是他们都说那边的人类很弱啊”墨拉维亚说,转动脖子,眼睛盯住那轻轻盘在他身侧的银白长尾末梢
银龙发出像是笑的声音,“一个是很弱,两个也是,两百个也算不上什么威胁,如果是两百万,或者两千万在统一的意志下聚集起来的力量呢?”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墨拉维亚一边说一边偷偷伸出自己尾巴末梢去勾搭他兄长的,虽然这个动作在龙族里意义不太寻常,不过银龙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不过他们飞不起来,我在天上对他们放火,然后吹大风就可以了吧?”
“那是你能做到的事”银龙说,墨拉维亚的火法和一座火山喷发的威力差不多,所谓大风更是足以改变一个地区的地形,“何况你也不会将一个种族都灭绝,即使他们触怒了你那些下层种族没有你的力量,不懂克制自己的欲望,既不愿合作,又不愿妥协……而我听说中洲那边已经出现几个出色的领导者,他们成立了一个人类联盟中洲是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所以战争还会持续下去”
“那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墨拉维亚问
“裂隙打开之后,规模惊人的能量就向中洲世界流过去了”圣王龙说,“而从那时候开始,我们这边的大气环流开始出现了稳定的迹象,在他们战争的这十年期间,连地面上的灾害发生频率也降低了不少”
“然后呢?”墨拉维亚侧过头问
“我们的世界如此不安定,是因为承载的能量太多,已经超过了稳定的界限”圣王龙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尾稍,“由于位差而移动到中洲世界的能量,在那个世界死去的各种种族,还有他们带过去的各种物品,都减轻了这边世界的压力,只要战争还在继续,这种不安定的平衡就会带给我们更长久的稳定期”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墨拉维亚问,他已经不满足于勾勾缠的游戏,干脆就把他兄长的尾巴叼在了嘴里
“裂隙同时也在扩大”圣王龙说,甩了甩自己的尾尖,但没抽出来
“然后就可以有更多的人过去了——”墨拉维亚含混地说
“那是有限度的”银龙说,无奈地纵容了他,“空间已经脆弱到能够被人力打开缝隙,就像有了裂纹的冰面,只要压力还在积蓄,任由情况继续发展,总有一天,我们的世界会向中洲世界沉下去”
“两个变成一个?”墨拉维亚抬头问
“不”银龙冷静地说,“两个世界会在撞击中互相毁灭”
“那我马上去把它合上!”墨拉维亚呼地一下直起了身,岩块喀拉喀拉地从山脊上滚下去,银龙倒是能从他嘴里收回自己的尾巴了,而黑龙足足有旁边银龙三倍大小的躯体在岩层上伸展,反照着黑紫色流光的钢质长翼眼看就要张开,却被银龙在旁边伸爪按住了
虽然他没用多少力气,黑龙的动作还是立即退下来,转头去看自己的兄长
“现在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
“到时候我会解决它”银龙说,然后它微微低下头去看着这个自己亲自带大的弟弟,“说起来,你是不是终于到发情期了?”
黑龙茫然,“什么?”
墨拉维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接受再也回不到兄长身边的事实他如今剩下的时间不多,也许最多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孩子,而陪伴着他的,则是过去六百多年的美好记忆
虽然很不容易,不过他一定会尽量将那个孩子教得像兄长一样的!墨拉维亚在心里握拳
坚硬的赤羽震动着空气,长长的次声波穿过岩层和空气,一直传播到巍峨群山之中的宏伟宫殿中,守卫在宫殿门口的两条绿龙警醒地昂起了头颅
不久之后一队颜色各异的巨龙降临到宫殿前足以容纳近千头龙同时聚集的广场上,为首的红龙敛起如火焰燃烧般的长羽,殿前的龙族守卫向他低下头颅行礼:“谢尔维斯长老还有议事团的众位”
空旷而寂静的白色宫殿中只有龙移动的声音,和他们翱翔天际的雄姿相比,很少有龙在地面行走的时候能姿态好看的,不过虽然龙神宫的高度足以让大多数龙族低空飞行,龙族目前拥有最高权力的九头巨龙仍然选择了步行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尽头一座只能以宏伟形容的大门前,连体形最大的铜龙在它面前也像幼龙般渺小
守在门口的是一头拥有水蓝色鳞片的雌龙,诸多长老的到来让她也站直了身体
“陛下他还是没有醒来吗?”红龙谢尔维斯问
“是的,长老”蓝龙恭谨地回答,“陛下为了复原伤势仍在沉睡之中”
151当皇帝的往往都比较有个性
( 冲击的风暴刚刚停下索拉利斯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连一贯意志坚定的她都睁大了眼睛
短剑,阵剑阔剑,长弓战俘链枷……密密麻麻的武器在他们面前搭起了一道刀锋长阶银灰色的道路蜿蜒着向黑色的深空延伸在被密集的闪电照亮的尽头,尖锐的尖顶直刺天顶,枝状蔓延的雷光沿途而下刺眼的蓝白色光芒照亮了整座高塔
如同由黑色曜石削成的,如果不是规整的窗口和盘旋向上的铁色阶梯,实际更像一座孤峻险峰的高塔这种外形没有人见过类似的,它耸立在众人的视线中,有一种强横冷酷的气息,钢铁组成的阶梯一直通到它的脚下
“终点就在那里”亡灵法师轻声说
隐隐的雷声从身后传来,不复此前的寂静
“殿下……”格里尔想说什么,就看见兰斯皇子向前走了几步,俯身下去伸手摸了摸第一级阶梯上的武器,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难道你们还要后退吗?”兰斯皇子回头说,“走吧”
在他要第一个踏上那道锋利的阶梯之前,索拉利斯拦住了他,“殿下,等等,”她语气平和地开口,“您最好处理一下”她指了指他的脚下
所有人都用他们能找到的最厚实的布料缠在了脚上,不过这段路途他们仍然走得相当艰难,擅长脚下技巧的骑士们还好,除此之外的法师等人脚下的防护都耐不住锋刃的磨砺,时不时就必须停下来让圣职者治疗,倒是亡灵法师步伐轻盈,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越是接近那座高塔,人们就越是心惊
它太高了,必须后仰才能望见它的尖顶,它也太大了,足以容纳十人并行的钢铁长路到了它的脚下就像一条银色的绳索,如果不是隐约可见塔下巍峨的大门,它简直就是一座真正的高山这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能创造出来的建筑,无论何人以何种方式建造了它,那都不是他们能够企及的存在
而这样一座黑色巨塔一直在空中以固定的轨道环行了至少一百多年,却几乎没有人能发现
亡灵法师从踏上这条路开始重新计数,一直报到了二百三十七,他们才终于到达这座巨塔的脚下到了这里,就算把脑袋仰成直角也看不到塔顶,塔门高大得令人窒息,就算把一座真正的高塔搬来也不过是与它同高而已,材质不明的大门上雕刻着巨大而复杂的纹路
比利德子爵吃惊地看着那个庞大的纹章
“这是,”他用有点颤抖的声音说,“魔族侯爵安布雷加斯的家徽!”
兰斯皇子霍然回头,逼视着这位失态的贵族,“魔族侯爵安布雷加斯?”
那是裂隙之战后期入侵中洲诸多魔族之中位阶最高的贵族,给中洲的联合军造成了巨大损失,只要回顾那段历史,这名魔族是必然要提及的存在,但和他恐怖的力量相对的,却是他的昙花一现他的来到是因为决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中洲诸多力量天赋者以惨重代价完成的大封印将战场推进到裂隙的另一侧,法塔雷斯与另外十二柄英雄剑的所有者带着他们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穿过空间风暴,与魔族激烈战斗了整整七天
最后归来的英雄剑所有者只剩下三位,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去统计战果,只是沟通了最后的幸存者和收敛了战友的遗物就退了回来,大封印随之启动,裂隙封闭,魔族终于被完全挡在了另一边的世界里
包括法塔雷斯在内的三位英雄没有再提及那名魔族侯爵,而当年见过他的人几乎都在初次照面之际就被群杀殆粳当时的魔族使用的都是魔王军的旗帜,连兰斯皇子也没见过专属那名魔族的家徽
“阁下你确定?”格里尔问
”是的,我没有认错“比利德子爵说,“我的先祖是一百九十四年前的生还者之一,他曾与法塔雷斯陛下同行,归来之后的他在家族秘史中记下了这个标志……”
“如果这是属于他的塔,”索拉利斯说,“这意味着什么?”
“……”兰斯皇子没有回答,他在权衡
亡灵法师看着面前这座耸立如世界尽头般的高塔,电光照得他脸色一片青白,他再度开口道:“如果不是那名魔族已经死了,因此属于他的这座塔留在了这个世界,”亡灵法师说,“那就是他还活着,就在这里,刚刚苏醒不久……正在向我们走来”
封禁师抬起头,在一阵阵低沉的雷声中,金属的碰撞声空灵得近乎飘渺
铃……铃……铃……
“什么声音?”有人低声问
就像锁链或者别的什么拖在地上,随着谁的脚步移动的声音他们的左右身后都没有异常,声音来自塔中
“不管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这次确实该做最坏准备了”索拉利斯团长说,提高了声音,“所有骑士!列盾阵!法师和奥术师默存法术!”
这个空间一直维持着微凉的温度,持剑举盾拦在前面的骑士额上却滚下了汗珠,紧张比等待更耗费精力那个金属拖曳声仍轻轻地回荡在空气中,只有侧耳倾听才能感觉到它正在接近,越来越近……退下来
一片寂静,连雷声都仿佛停止了然后是一阵滚雷般的震动,那两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门缓缓向外打开,里面是一片巨大空旷的黑暗跺跺的碰撞声再度响起,穿透了一阵又一阵的雷动,又一道粗大的闪电落到塔尖上,短暂的光明之后,两道白色的光芒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索拉利斯侧过头,看着盾牌上映出的景象
从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
吞云和千锻两柄英雄近浮在他身侧,原本隐匿的银色符文自巾之中浮现,发出的淡淡光芒照亮了那人散乱的灰绿色长发,骨架高大而削瘦的躯体上有无数战斗的痕迹,最触目惊心的却是那道自胸口向下斜贯的巨大伤口,深得连被染成灰色的肋骨都能隐约看见,两条银色的锁链从他手上垂下,左手自手腕往下已全部化为白骨
这种伤势让人惊异于他怎么还能活着,但这个以从容步伐从巨塔中步出的男人身上却有一种连死亡都蔑视的的威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意志坚愈钢铁,他的剑所向披靡,他是天生的王者和永远的传说
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法塔雷斯走出大门,然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墙侧惊讶的众人,如刀削斧凿而成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
“你们这帮小孩子到这里来干嘛?”
“法塔雷斯……陛下……”
夜已深,帐篷外处处虫鸣,由于白天已经下过一场暴雨,空气清明凉爽,月光从云层上落下,林间飘荡着薄薄的水汽,格奥尔穿过夜雾,拿着一杯饮料走进帐篷他银发蓝眼的情人刚刚结束冥想,从榻上走下来活动身体
“殿下他们还是没有消息?”利亚德从他手里接过饮料,问道
“还没有” ... [,]
(格奥尔说
“他们该不会死在哪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了吧?”利亚德说
“……”格奥尔无言,这家伙还真是不忌讳
利亚德将喝空的银杯递还给他,格奥尔已经习惯他这种顺手的动作,同样顺手地接了过来,刚想转身离开,利亚德却抬手勾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过去,另一手缠在他腰上,凑在他的唇边轻声说:“不如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那位殿下真的完了……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私奔呢?”
“你忘了索拉利斯团长?”利亚德的动作让格奥尔全身都绷紧了,他想后退,利亚德的那只手却沿着他的脊背一路攀爬上去,手指穿过他暗金色的长发,扣住了他的后脑这家伙喝的是淡酒不是催情剂吧?!
利亚德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他已经解开了骑士服的第一个扣子,同时低笑道:“你说那一位?倒是很有可能别人都死了她还能活下来,所以我只是假设而已,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对上格奥尔墨绿色的眼睛,微笑变得更柔和,语气也变得更亲密,“你想谈一些更深入的——话题?”
格奥尔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在他为到底是把这家伙推开还是就这样紧紧抱住他的选择为难时,一个不大的,却不容忽略的声音响了起来
利亚德回头去看盛放通讯石的匣子,那种特殊的碎裂声就来自其中,“真是扫兴”他说格奥尔连忙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利亚德转身走向通讯石匣,打开了它
“看来我们不用假设了”利亚德回头对格奥尔说,“他们还活着”
在这个月光明亮的夜晚,一队翼蜥从山腰上的营地依次起飞,黑色的翅膀掠过林梢,引导方向的荧光在最前方闪烁着,翼蜥追逐着它,向西而去
雷云已全数散粳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墨拉维亚一行三人站在浩荡的河水边,云策拿出地图,看了一会之后说:“已经不远了,陛下只要沿着这条河流向上,从左侧的支流河道继续深入就能看见他们的标志建筑”
“大概多久的路程?”精灵问
“以我们的脚程计算,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就能看见支流河道的入口了”
精灵点点头,转头却发现墨拉维亚一脸的忧心忡忡,从清晨醒来开始,这位陛下就一直不太对劲,“仪祁陛下,您在的什么?”
“我在想我的孩子,”墨拉维亚说,“他出生的时候我就不在他身边,而这么多年他成长的时候我还在睡,他会不会不肯承认我是他的父亲?”
“血缘是无法割断的,而且您有您的苦衷,”精灵说,“我相信他会体谅您的”
如果那个孩子像树精灵一样生长和心智都受限于幼儿状态,是不是懂得记恨还很难说,不过看着仍然无法宽心的墨拉维亚,精灵第一次感觉到,这位非人的存在原来也有和他们一样的地方
他们朔流而上走了一段时间,墨拉维亚还在心神不宁,所以精灵是第一个发现的,“亲王他们经过这片地区的时候,应该没有码头……那是正在建造中的工程,是那些遗族移民今年新建的?”他的耳朵忽然轻轻一动
云策收起地图,转头看着某个方向,“有人来了”
对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接近到了连精灵都意外的距离,悉索的声响就在前方,他却过了一会才从林间地面斑驳的色彩中辨认出移动中的人形他们留在原地没有行动,对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有几人将吹箭箭筒般的金属圆管对准了他们
为首一人摘下缀满树叶的几乎连面孔都遮住的帽子,露出底下漂亮的银灰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这名外貌特殊的青年用有点轻佻的声调开口道:“客人,还是敌人?”
“客人”精灵说,同样掀开了兜帽,墨拉维亚也终于不再心不在焉了,他看向塔克拉,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
云深接到客人来访的消息时正在火电厂的冷凝塔工地上,筑路队今天早上遇到了一点小状况,范天澜带人去处理还没回来客人们被安排到了暂作接待室使用的嗅办公室,此时正是午餐后的休息时间,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夯土广场的各种体育设施上玩闹,精灵还在消化他一路上见到的奇异景象,云深身上的幻术已经解除了,虽然一直默不作声,他在这方面的感受可能比精灵来得还要深刻
墨拉维亚则是一直在看着窗外的孩子,忽然间他转回头,站了起来
“法外之血……和哥哥一样的气息!”
墨拉维亚丢下两名同行者径直向门口走去,此时换了一身衣服的云深刚刚走到门前,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一脸欢欣表情向他走来的银发金眸的美丽男子,接着他就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墨拉维亚高兴地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果然比较像哥哥!”
“……喂”塔克拉说,“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感到背后有两道刺人的视线,侧头一看,刚刚带队回来的范天澜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152回归(附赠龙爹幼年番外)
( 云深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然袭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压向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墨拉维亚的外表给人一种纤细感,却能将在过去的世界已经算身材修长的云深轻松拢入怀中,云深那点本能的推拒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抱着人转一圈这样夸张的事……也许是还来不及
墨拉维亚把被他的手劲勒得肋骨发痛的云深放了下来,同时转过头看向来路
范天澜已经来到面前
“放开他”他冷冷地说
墨拉维亚的手还圈在云深身上看着一身冷意来到自己面前的俊美青年他有点困惑地账折睛
“你……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金色的眼眸对上了黑曜石般的双瞳
滴答
无色的原液沿着蓝色水晶的晶簇缓缓向下在菱形的尖晶尾端凝成晶莹剔透的折射体然后带着银色光彩的圆坠下,落入光滑如镜的水面,激起小小的环状水花浅浅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在这个静谧宽广的空间里,这是时间唯一的流动
范天澜原本要拉回云深的动作退下来,他的眼眸微微睁大,一轮细细的金环自黑瞳深暗的底色之中浮出,烈灼如日蚀之珥,骤然提升的视力让他知道自己的变化,然而他在这名银发男子身上没有感觉到敌意,对方冒犯云深的行为确实让他极为不快,却还不足以将他的情绪提升到临战的热度——就像被那双眼中日蚀般的景象所迷惑,墨拉维亚的金眸短暂失去了焦点,虽然作为拥有裂隙主宰级力量的黑龙主,他出生起就免疫了几乎所有的摄魂术
“你的眼睛……”
无论为了掩饰而在本质外设下多少隔绝的屏障,眼睛仍然是直达灵魂的途径细小得难以察觉的共鸣从最深处的核心开始,如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张,在这波幅度微小的震荡前,第一层禁制如阳光下的积雪,轻易就消解了
喀拉
原液的滴落停止了,水纹仍旧持续向湖面的远处传递,在只有浅浅一臂深的水面下凝结着坚硬的冰层,在那层坚硬得能经受一头龙的践踏,透明得见不到任何气泡的冰壳上,一道细细的白色裂缝如植物生长的根系,在波动的水面下向四周蔓延而去,微不可闻的碎裂声逐渐清晰,质感如水晶的碎冰缓缓浮出水面,深水之下,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
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在云深的脑中响起,就像什么特别坚硬的容器突然破裂了
墨拉维亚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外表看起来温和美貌,还有种单纯气质的青年,惊人的压迫感从他身上生出,午后的夏日阳光本是强烈灼人,此时却像渐渐暗淡了下来大多数普通人刚感觉到有些异样,精灵的神色已经变了,范天澜手腕一动,腰间枪械入手,闪身向前一手扳在云深肩上将他往回带,另一手抬枪直指墨拉维亚的心脏,这是最近才由云深在兵工作坊监制出来的第二批仿54式手枪中仅有的三把能通过验收的成品,范天澜带着它是为了在这两天验证数据,手势却已娴熟如朝夕相对
范天澜的枪口顶上墨拉维亚的胸膛时,墨拉维亚也抬手抓住了他,无视那个金属造物,他用那双瞳孔已经拉长到近乎椭圆的金瞳看着对面的青年
“你的身上明明只有人类血脉的味道,但为何……”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只有裂隙龙族才能说出的语言
他叫出了一个名字,那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他的生命还没有什么负担的时候,那位对他来说最亲密而重要的存在照顾那只在纯黑底色上闪耀着星辰之光的龙蛋时呼唤的名字,也是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中洲茫然流浪时的心灵支柱,“‘阿宝’?”
范天澜听不懂那个以圣王龙的身份来说大失水准的名字,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震动了一下
龙在出生之前是有记忆的,那些记忆未必能进入出生之后的意识,然而它们的身体会记得之所以是“它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龙的成年资格是被授予而非自然达到的,未成年的龙传承还未觉醒,连真名都没有的幼体没有与成年龙相提并论的资格
然后所有在场者都听到了某种声音内核深处的震荡在他说出那个名字之后瞬间增强,墨拉维亚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那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裂隙另一端的圣王龙以自己的血为媒介下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禁制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连解封,空气中被聚拢过来的力量元素浓度提高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精灵直直地看着他们在的那一小片领域,脸色发青,连毫无天赋的云深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冰冷的金属气息,范天澜指向墨拉维亚的手仍然很稳,枪口却像蜡一样软融了下去
铁水滴到地上墨拉维亚低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凶猛的力量连同更为凶猛的饥饿感汹涌而出,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泛起,范天澜一把甩掉手枪,搂着云深连退数步,在冲击来到之前一刻将他拉倒,自己翻身覆了上去
突然出现在墨拉维亚身周的黑色螺旋在下一瞬间爆发了
“……!”
云深的声音被完全掩盖在风暴中,淡蓝色的防护罩从黑色的风暴中心升起,将真正危险的核心完全包裹在内,即使如此,暴烈如爆炸的余波仍然顷刻间就将精灵在内的周边诸人冲倒在地,附近的操场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叫,强风裹挟着烟尘向四周推去,远处的土地上成片近人高的玉米成排向后倒下
云深的头脸和身体被范天澜紧紧护赚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风强烈的仿佛连人的皮肤都能剥掉的风他抬了抬手,手腕上随即传来刺痛感,他摸索到身前青年的背上,沾了一手的濡湿
他只来得及说出指令,还没有做出任何要求,防护罩就自行扩大,将那名突现异状的银发男子一同圈了进来他用手环住了范天澜受伤的背部,自己却除了最开始的刺痛没有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怎么回事?
墨拉维亚抓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自他成年之后,每一次再生长,他的兄长就要给他下一层封禁,以抑制他过于庞大而难以控制的力量和随着力量增长的本能需求,所以他才能以这种消耗极少的形态活动来到中洲之后他也给自己做了三层禁制,但那种粗糙的东西已经在神光森林中破损殆粳在这个世界解放在裂隙都极少出现真正的形态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去想这种事了
墨拉维亚正在喘息着维持着仅剩一线的清醒,范天澜和云深都看不见,当他的血从腕上那个曾经的伤口中涌出,被黑色的元素之风裹挟着变成弥散在这个空间每一处的微粒,被防护罩所笼盖的地面出现银色类似法阵一样的图样时,只有一个人看到了这些变化
塔克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墨拉维亚的形体虚化过一刻,但在最终失控前,地面上的银色纹章爬上他的身体,他又被拉了回来,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是怎 ... [,]
(么回事……”他的眼神茫然了一会才聚焦起来,然后看着手底下光华流转的异形法阵,“这是……萨尔……?”
接着他昏了过去
在另一个世界,巨大空旷的雄伟宫殿深处的秘境,寒冷得能令任何力量不足的生物瞬间冻毙的沉重而清澈的液体中,处于沉眠的银龙翼尖微微一动,仿佛漫长又短暂的一刻过去之后,他动了
反射着金属色泽的银发蜿蜒在干燥的地面上,从长袍中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银色的咒纹如水流动,画面缓慢地移动着,另一只手出现了它垂在一片青色的袖角下,是一只属于年轻男性,虎口和指腹上都长着薄茧,修长而有力的左手
画面沿着这只手的手腕向上到手肘,在将要映照出这名青年和抱着他那人身上衣饰甚至面容时,一片水蓝色的波纹忽然升起,这段短暂的影像消失了
向着云深走去的塔克拉忽然退下来,他本人无自觉,实际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刚才开始就特别明亮,那种色泽鲜明得已经快要接近金色了,但只维持了短短一刻,云深身周的防护罩轻微波动起来,一阵刺痛忽然从他眼中生出,塔克拉抬手捂住眼睛,坐于尊位上衣着华美的黑发男子与此同时移开了覆在脸上的半张面具,露出底下俊美得邪异的面孔,同时睁开了他灿金色的双眸
看到他将手挡在脸上,跪坐于他麾下的黑暗精灵连忙直起身,“公爵大人?”
“无妨”被中洲诸族称为魔族,他们则自称为高等人族的统治种族中处于最高阶的贵族抬手压下部属的妄动,“只是有点可惜”
“大人,您是看到了什么吗?”居于右侧的绿眼女妖轻声问
“看到了一些很有趣,也很有用的东西”公爵说,他放下手,勾起嘴角,“没想到两百年前的布置,居然到现在还有点作用”
然后他缓缓起身
“我要去一趟龙神宫”
此话一出,除了黑暗精灵和绿眼女妖,他座下的其他臣属都骚动了起来,“大人!这样不妥!”
“龙神宫之主沉睡数十年,我等人族已被他们禁绝往来……”
“此去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十分危险,阁下不能以尊贵之躯犯险……”
“王座下清河与蓝印两大家族正在争储,若是没有您再次坐镇……”
“大人”隐匿于黑暗中的另一人走出来跟上公爵,背后长着薄翅的小妖精捧着盘子飞了过来,这名管家拿起披风,为毫不在意诸人劝阻走下尊座的的贵族披上
“我去一次来回需要十天”公爵说,“你们可以告诉那帮已经无事可做的蠢货,龙族的黑龙主还活着”
大厅忽然一片寂静
只有管家依旧神色不动地为主人系上披风的带子,公爵微微侧过头,用眼尾上挑的眼睛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部属,充满恶意地笑了一下,“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去问问龙神宫的那位圣王龙”
“那位……不是还在沉睡中?”有人低声说
“他可是奇迹之龙”公爵说,“他的沉睡,只是因为不到醒来的时候”
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当年在龙神宫的命名式上发生的叛乱,不仅是龙族的内部事务而已,其中也有高等人族某些家族的推波助澜,连圣王龙都因此陷入沉睡之后,肃清叛乱的龙族就断绝了和绝大多数高等人族的往来,在极少数还拥有访问资格的人物中,这位在两百多年前的人族内乱中重伤而退出权力中心的公爵是地位最高的他活到现在,连新任的人族之王也必须礼让
龙神宫中,守卫于殿门外的蓝色医龙感应到了门内传来的力量,与值守在此的侍龙一同站了起来
“陛下醒了!”她欣喜地说
细碎如宝石的冰块从光滑的银色鳞片上滑下,落在水中荡起一波波的水纹,体态优雅的银龙穿过冰湖,登上白色的长阶当这头美丽的巨龙踏上最后一道阶梯,银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里的是一名英俊得令人屏息的男子,和龙的形态不太一样的是,他长着一头几乎垂到腰后的黑色长发,冰珠沿着他的如黑夜之丝的发梢垂落,未尽之时就变成了淡淡的雾气他伸手抚上领口,扣上了低调华丽的黑色王袍的最后一颗扣子
他抬眼看向眼前紧闭的威严大门,金色的眼眸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封印解除”
龙神宫醒了
随着现任主人的复苏,整座宫殿都恢复了生机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风带着光和色彩回归,阴影一分分地退却,直至退入群山之中,冰雪融化,流水浸润河床,干涸的瀑布再度欢歌起来,湖面上水波荡漾,红色和绿色的芽点从树液开始流动的枝干上接连爆出这是龙帝的领域,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
不必守卫者去通知,附近的龙都感应到了龙神宫的变化,因而纷纷赶了过来,龙神宫前的广场上不断有龙降落,不过目前能见到陛下的只有议事团的诸位长老龙看到时隔数十年不见的龙帝居然是以人类形态出现让轰隆谢尔维斯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并未感到这头年轻的银龙在力量上有什么削弱,甚至在气息上还有所增强,所以他也变成了人形,以一名红发中年男子的形象向龙帝表达了祝贺
“您的安康令我等深感欣慰,萨尔夫伦陛下”
“我不能履行职责的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黑发的龙帝说
“这正是议事团存在的理由”何况他们差不多只是照着这位陛下沉睡前的指示去做而已,“只是在黑龙主的行踪上,实在是有负您的托付,我们仍未找到有用的信息……”
“不用再找了”萨尔夫伦说,“我知道他目前所在”
153就算是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水蓝色的屏障像轻薄的泡沫一样破灭了
在屏障消失的那一刻在中央帝国西部的群山间正拿着水袋回到停落在草坡上的飞行船下的灰衣青年停下了脚步,抬手从胸前拉出系在黄金细链上的不规则黑色吊坠,这块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属色泽的碎片不是饰品而是龙鳞的碎片
只属于这个世界唯一的龙的龙鳞
自他接受远东君主的命令来到中洲西部,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凭借这艘代表了炼金术目前最高水平的飞行船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国家和地区却一无所获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并不失望,也不急躁,亚斯塔罗斯陛下没有给他时间的限制出发之前,他的主人给了他这块已经经过处理,能给予方向指示的龙鳞碎片
三个月前,这块碎鳞有过一次反应,方向直指中央帝国东南
莫波格将龙鳞悬在眼前,看着这块嗡嗡鸣动的黑色锐片静止之后指示的方向
仍然是向西
灼热的午后阳光从头顶照下,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被气浪击倒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跑向出事的中心塔克拉跳下凭空低了足有半米的地面,在防护罩圈出的完美圆形内,近十立方米的土方消失无踪,银发男子面朝下倒在地上,云深已经坐了起来,脸上身上都有血迹,范天澜靠在他胸前,脸侧入他的怀中看不清表情,背上一片鲜血淋漓
塔克拉屈膝蹲到云深身边,看着云深怀中那张在昏迷中都眉头紧蹙的面孔,“……够严重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范天澜失去意识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深摇了摇头,看着范天澜背后的伤势,他低声说:“叫药师和担架过来,他这样不能动”
“你呢?”塔克拉看向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云深说,又一个影子落到他身上,他抬起头,是与那名银发男子一同前来的黑发青年
“我来自神光森林的森族,姓李,名云策,术师阁下”这名青年说着也半跪下来,“我带了药,请您让我为他处理一下”
云深看着他,正准备起身的塔克拉也侧过脸打量着他,虽然是同样的黑发黑瞳,但被那双黑得像冬夜星空的眼睛注视着,这名在离开森林之后就重新冠上的姓氏的俊朗青年神色也有些窘迫起来
“你是神光森林中的遗族人?”云深开口道
“是的,阁下”
“和你们同来的人,是什么身份”
对面这位看起来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黑发术师语气中没有征询的意思,他在用一种很平静的态度命令他李云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旁边一眼,精灵路德维斯已经把同样失去意识的墨拉维亚扶了起来,由于墨拉维亚刚才涉嫌袭击术师,刚才和范天澜一同归来的预备队队员已经围住了他们
“现在不能说,就等能说的时候再来”云深淡淡地说,之后就不再理会他
塔克拉找来一名预备队队员让他去医务室传话,自己仍然留在云深身边,云深拿着龙牙匕首划开范天澜背后的衣物,揭掉被血贴在伤口上的布条,用牙咬开木塞,将白蓉花研磨而成的止血粉洒在伤口上这种来自精灵馈赠的药品效果显著,范天澜背后的伤口很快停止了流血,虽然那些遍布在他纵横错乱的伤口看起来仍旧怵目
医务室的药师和实习护士们不久之后就带着担架赶了过来,在这次意外状况中,除了被气浪冲倒时众人受到的擦伤,和附近操场上有孩子被倒下的体育设施砸中,只有范天澜一人受了重伤所幸的是术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身上的血迹都不是他的,手腕上那个曾应冰山修摩尔所求切开,如今再次绽裂的伤口也已经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红线
在查看范天澜的伤势时,药师正明被云深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意外于术师的嘱咐,他还是小心护送着范天澜回去了云深一手搭在另一手的手腕上,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才转身面对带来了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会面的客人
“我想这种场合是不太适合用来会面的”云深说
扶着墨拉维亚的精灵看了周围一眼,苦笑了一下,“确实如此,术师阁下,虽然这并非我等所愿”
“现实总难如人所愿,”云深说,“我们换个地方”
在正在按部就班建设的各项基础设施完工之前,能够用于会见客人的如今只有云深的专用的书房精灵和李云策在踏入之时不免吃了一惊,因为在这个采光良好的宽大房间内,书架直达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的书籍看起来实在不像个人能够拥有的藏量
墨拉维亚没有受到什么特殊待遇,不过为了预防更多意外发生,他被安置到了别的地方术师去更衣了,然后一名外表有些文弱的黑发青年给他们端来了茶水,他的衣着和气质都不像仆人,放下茶水之后,他的目光还在李云策身上汪了一会
“你叫李云策?”他问,然后又用遗族的语言重复了一次,“‘李云策’?”
李云策看了看他,“……我是”
“我是守族现任的祭师郁金”那名青年说
李云策站了起来,守族的祭师是他本来要找寻的对象之一,没想到在这里被对方首先认了出来,虽然这名祭师的年龄也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我听师长说过,李云中前辈要在留下之时,就决定将云字辈在子孙身上传下去,直到他们回到夫人的埋骨之地”郁金说,“你是他的……?”
“云中是我爷爷的名字”李云策轻声说,“我把他和父亲都带回来了”
郁金一时没有说话,故人终于归来,他们却已背井离乡而对他们这个命途多舛的民族来说,真正的故乡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正在相对沉默间,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此地的主人踏入了他的领域
“久等了”云深说
郁金收起茶盘退了出去,对这位外表俊秀,气度从容又难以捉摸的年轻术师,在两人的初次接触之后,李云策对他就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日后是要留在这里的,而“术师”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请坐”云深对他说
目前身份定位还是来客的李云策只有坐下,云深落座在他们对面,精灵看着他,先开口道:“术师阁下”
“我此番前来,是协助名为墨拉维亚的那一位寻找他的生子”
云深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杯中依次灌入茶水,“在我这里?”
“是的”精灵说,“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
“你说的那位客人外表还很年轻,但他寻找的显然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孩子,那么——”云深放下茶壶,向他们示意,“他是什么生物?”
这位术师非常敏锐虽然那位龙主表现出来的力量完全非人,但这个世界上能变成人形的魔性生物数 ... [,]
(量极其稀少,也不是常人能接触得到的,不过这位术师据说来自远东,那位风暴君主就饲养着一头雷鸟精灵看着云深的反应,慢慢说道:“龙”
云深的动作顿了一下,“哪个世界的龙?”他转过头问
精灵没想到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是裂隙的另一端”
云深一手支在扶手上,思忖了一会,然后他说道:“原来如此”
结束这次会面之后,云深去了医务室,守在门口的药师正明看到他就走上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给范天澜做身体检查的时候,他总算知道了术师那些嘱咐的真意,间隔时间如此漫长的脉搏,如果不是这位青年还有浅浅的呼吸,他差点就以为……
“他现在怎么样?”云深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没伤到什么筋骨,休养一段时间就好,”药师正明说,“只是术师,怎么他会……”
“他是有点不太一样的地方,还算不上非常特殊”云深态度平静地说
药师将这句话理解成了一切尽在术师掌握,实际云深不过是认为以一个人来说不符常理的状况,作为一头龙就能解释了俯卧在病床上的范天澜背后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妥当,云深还记得最初相遇时他那令人惊讶的自愈能力,加上白蓉花的作用,也许不久之后这些绷带就能拆下来
只是看着那宽厚的背部和袒露在外的臂膀上强韧的肌理,这具明显属于一个成熟男性的身体和“幼龙”这种身份感觉上实在不太相配云深对龙这种过去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没有什么了解,何况是在这个世界也属于不可及传说的裂隙龙族,不过力量强大的生物似乎都拥有漫长的寿命,那位千里跋涉来寻找自己的孩子的龙族外表只是看起来二十后半的青年,实际年龄却有已经七百岁了,天澜作为人类的年纪换算过去,也许就跟婴幼儿差不多?
正明药师退出了房间,云深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也许是被那个大落差的概念影响,他看着那张沉睡中的俊美面孔,眼神比平时更柔和就长相来说,天澜和那名银发的龙族没有多少共同点,虽然两者的容貌同样出色到令人过目难忘,但天澜的长相更倾向于冷峻刚毅,气势也更锐利,而除此之外,他们有些地方其实颇为相似
云深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范天澜的肩膀,“辛苦了,”他轻声说,范天澜束发的皮绳断了,刚硬黑亮的长发散乱下来,有一束落到了他的侧脸上,云深顺手给他拨开,“好好休息……”
他的动作停顿了,因为手底下传来的热度有点不同寻常
体型十分庞大的蓝色水龙几乎是以滑翔的姿态冲进了龙神宫,被他的翅膀擦到一点的绿色侍龙被带得踉跄了一下,不顾宫中他龙的眼光,这头巨龙一路烟尘地往龙神宫深处奔去
在宝座上缓缓转动着手中权戒的萨尔夫伦抬起头,看着气势惊人,几乎是直撞进来的水色巨龙,侍立在他身旁的蓝发女子哑然了一会,“哥哥,你……”
“萨尔夫伦!”水龙一边向前走一边化形,当他走到玉阶下,已经变成了同是蓝发的高大青年,他抬头打量了现任龙帝一会,抬步走上了玉阶,“你总算醒了,不过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是很少化形吗?”
“有点原因”萨尔夫伦说
“什么原因?”蓝龙问
萨尔夫伦没有直接回答他,将目光放在蓝龙的背后,他说:“有新的客人来了,费尔南德,你代我去迎接吧”
“我才刚赶回来!”蓝龙抱怨,“什么客人?”
“高等人族的……”
“什么!”蓝龙一听就竖起了眉毛
“……德兰德尔公爵”萨尔夫伦把话说完,“他是有这个资格的”
一身白色绣金长袍的公爵踏入了偏殿,虽然作为一位在叛乱之后仍然保有贵客身份的高等人族,事实证明他没有在那场灾难中做过不利于龙族的事,看向他的目光中仍然有许多不信任
取下脸上的白色面具,公爵将它敛在身侧,对宝座上的龙帝微一躬身,“萨尔夫伦陛下”
萨尔夫伦也向他点头示意,“多年不见,德尔德兰公爵”
“上次见面,已经是九十八年之前的事了,”公爵说,对他微微一笑,“如今再见,您还是一样美得令人心折,陛下”
“……”众龙
154第二个吻
( 也许是长久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给了他们充分发挥的余裕高等人族的贵族中有不少嗜好独特的人物德兰德尔公爵的那点喜好在其中算是相当无害的
喜好不是指他的面容没有任何伤痕,却大部分时间都以面具示人,他在贵族中出名的是喜欢男人不是长得像小孩或者女人的或者什么猎奇的品种,而是容貌端正身姿挺拔才能出众气质独特的那种男性青年很好,当然年龄再大一点会让他更欣赏,这一点从他那些随侍外表就能看出来
这种趣味不算新奇最多不过被其他贵族感叹一下作为公爵的口味太过正常而已作为一名公爵,掌管着广袤的领地,麾下军队数十万,哪怕是以这样的标准去组建一座后宫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从公爵登位至今,被他明确表达过好感的只有三位,至今还活在世界上的只有一位
前任人族之主,力量并不是历任人王中最强的,却是最难以捉摸的;阿布雷斯侯爵,这位年轻而勇猛的将军在从与中洲人族交战的战场上赶回王都的时候失踪了,他的家族确认他的命火已经陨落;而如今在他面前这位在龙族中拥有至高地位和力量的圣王龙,在他人形的状态,不管外表还是内在,都完美到了超出公爵理想的程度,虽然从各种层面来说他们之间都是没有可能的,但公爵从不吝于表明自己的好感
“远道而来,辛苦你了”无论对他这种赞美是否接受,至少在圣王龙的脸上看不到什么不快,以这位龙帝的涵养来说,也很少有能令他将情绪显露于外的存在,“你的身体如今还好?”
“应该还能撑上几十年”公爵笑道,在不受致命伤害的前提下,高等贵族的寿命比普通贵族更漫长,最高可达八百多岁,公爵如今还不够四百岁,在外表上,他甚至还没进入壮年期
“龙神宫百事初定,也许会有些招待不周的地方,”萨尔夫伦说,“如果公爵不介意的话,不如先在客居安置下来?”
“乐意之至”公爵说
在这位从头到尾都未说明来意的访客离去之后,站在萨尔夫伦下首的费尔南德不解道:“他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萨尔夫伦说
费尔南德瞪着这位气质沉静的黑发龙帝,后者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御座的椅背上,眼睫低垂,金眸中神色难测,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他的命火已经熄了”
“谁?”费尔南德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刚才那个人族贵族?那他怎么还能走路说话?我也没觉得他的力量弱到哪儿去,不是说人族贵族的命火熄了就是死了吗?”
“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萨尔夫伦说,“所以他是用了某些手段,强行将自身的灵魂和意志都留在这个世界上,这种平衡介于生死之间”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费尔南德咋舌,他也活了九百多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不生不死的手段
“九十八年之前,我给过他我的血,他的状况和这有些关系”萨尔夫伦说
“……”费尔南德无言以对,好一会之后他才说道,“我有时候会想,你到底和我是不是一个物种”
连生死的界限都能跨越,即使以龙的眼光来看也是难以置信的,虽然是法外之血,但这也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这还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应当有别的方法”萨尔夫伦说,“在术法之道上,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这还是蓝龙第一次听说他的陛下如此夸赞一个人物,他虽然对高等人族的那些贵族已无好感,却不能不参考萨尔夫伦的评价,用另一种态度去看待那名来意不明的人族贵族
作为东界的守护龙之首,蓝龙费尔南德在萨尔夫伦醒来之后就闻讯赶了回来,连续数个昼夜不酮的长途飞行连他都会感到有些吃力,在和萨尔夫伦说了一些关于东界封禁的状况和龙族现状的话题之后,他就回到龙神宫另一处属于他的居所中休息去了
龙神宫的医龙沙尔兰利端着一瓶原液走过来,萨尔夫伦抬起手,将一枚银色的戒指放在托盘上,然后拿过杯子蓝色长发束在身后的美丽女性看着戒面上已经破裂褪色到近于无色的凝冰宝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动作优雅却又迅速地将原液饮尽的黑发帝王这是从千年冻湖之下最纯粹的原矿中提炼出来的极寒宝石,一颗泪滴大小的宝石之中就凝结着冰山大小的寒气,萨尔夫伦陛下今天早上才将这枚本应是湛蓝色的戒指戴在手上
“陛下,您……”
他曾经受的伤中并没有火毒啊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萨尔夫伦说,“换‘厚’来”
”厚“是比凝冰宝石聚合了更多更纯粹的冰元素的寒魄宝石,存放它的地方必然会被冰层包围,沙尔兰利收起已经失去价值的凝冰戒指,“是,陛下”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话,“陛下……这是和墨拉维亚陛下有关吗?”
萨尔夫伦没有回答,沙尔兰利却已经得到了回答
医龙离开之后,萨尔夫伦也挥退了殿内所有的龙,担当侍卫长的土龙有些迟疑,“陛下,您刚醒来不久——”
“生命只有一次,下去”萨尔夫伦静静看了他一眼
土龙带着各级侍龙仓皇退下了,宽广的殿堂中只剩下萨尔夫伦独自坐在御座上,直而顺的长发垂在他的身后,光亮如缎的发丝表面反射着幽蓝的光泽,那是蓝色的火焰萨尔夫伦看着从指尖升起的蓝白色火焰,慢慢握紧了指节,他低下头,那张总是平静从容的英俊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痛楚的表情
猛然爆发的蓝色火焰席卷了大殿内的一切,所有非金属和石质的物品几乎都在顷刻间被焚毁连守在殿门外的侍龙都感觉到了从内部传来的温度,正在吃惊间,医龙沙尔兰利跑了回来
“陛下!”她抱着一个外层包裹着冰霜的乌金匣子焦急地呼唤着,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她一拳砸在了殿门上,整块青金石制成的殿门几乎要在她的手下颤抖起来,侍龙们也退了一步,“萨尔夫伦陛下!”
萨尔夫伦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即使隔着一个世界,同命契约仍然让他承邓墨拉维亚一半以上的痛苦
在另一端的世界,范天澜的莫名高热已经持续了七天
塔克拉提着一桶冰块走进病房,天气炎热,冰块从地窖中取出到医务室这段距离,走来不过数分钟就已经融化了不少他将冰桶放在床边,看着护理手脚麻利地装好冰袋,将范天澜额上已经快要变成常温的水袋拿下换上,他赤手从冰桶中抓起一颗碎冰放在范天澜光祼的胸膛上
冰块几乎是滋滋作响地融化了
黑发的少女几乎是恼怒地瞪了塔克拉一眼,迅速用布巾将范天澜身上的水渍擦干,然后用身体隔开了他
“啧”塔克 ... [,]
(拉的眉皱了起来,不是因为护理的女孩子对他的态度,而是连他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就不妙了
在几天前,他还能用一种类似于新奇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平时看起来跟怪物一样的家伙居然倒下了,这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想过的正明药师原先以为是范天澜背后的伤口在最近湿热的天气下发炎了,然而那些看起来有些可怖的大面积割伤不过三天就收口结痂,在两天前,连结痂都已脱落,新的皮肤完好正常地长回来了,范天澜身上的高热仍然没有任何退去的迹象,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正明药师看温度计的脸色一次比一次严峻,精灵也过来看了几次,同样没有应对的方法
因为连那个叫做墨拉维亚的男人也是相同的状况
据说那个行为怪异的美丽男人是自小孤儿的范天澜的某个亲戚——美丽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非常奇怪,对那种长相和气质连塔克拉也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虽然一个是黑发黑眼一个是银发金眸,不过跟遗族通婚的后代都都会继承这个特征,虽说长相没有相似的地方,那种身高和同样非同一般的长相也能看出相近的属性,何况连无名高热都是同一时刻发作
与范天澜相比,墨拉维亚那边的病情更为严重在测过一次体温之后,正明药师就没有向术师之外的任何人提及相关数字,而且他所在的地方也由那名精灵看护,常人不能靠近塔克拉和预备队的所有人对此都不太关心不管长得多么漂亮,那都是一个一来就给他们带来一堆麻烦的陌生人,范天澜的异状显然与之相关,即使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和塔克拉一样留念嘲笑的想法,如今也已经只剩下忧心
普通人高烧超过三天就会极为危险,范天澜承受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极限,无论有多么强悍的体质打底,这样继续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然而正明药师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云深身上
除了每天查看范天澜的情况之外,云深没有对治疗提过任何意见
“我无能为力,阁下”精灵对云深说,“他们是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生命,这是在他们相见之后才发生的,但如您所说,他们几乎没有直接接触,以我们的扯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这种状况,所以连起因都无法确定,也许这只是他们自身的变化,或者……”
“或者什么?”云深问
精灵沉默
“所以你我都不能确定”云深说,然后站了起来,“我会尽最大的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然后……您会做什么?”
“做一个决定,”云深说,“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
精灵看着他,术师的这段话有些语焉不详,这位年轻又强大得出奇的术师脸上的神情仍然是平静的,但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黑瞳中有种让人不能轻视的东西
“我已经竭尽所能,”精灵说,“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只能交给您了”
第八天如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到来,云深睁开了眼睛
在清晨来到的云深让医务室负责护理的女孩子们感到既意外又慌乱,“术……术师?我们去叫药师过来!”
“不用了”云深说着走到病床前,伸手探了探床上那名青年的额头,仍然是烫人的触感
“对不起,术师,他还是没退烧……”
“不是你们的错”云深说,“不过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对了,顺便把门带上”
“好的,术师”女孩子们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就乖乖地离开了病房,门也关上了
云深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范天澜,他轻轻叹了口气,弯腰下去,拿开了冰袋和他身边用于降温的各种物品,只剩下病床上意识不清的俊美青年
“抱歉,天澜,”他苦笑一下,“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单膝跪到床边,一手解开胸前衬衫的扣子,然后将范天澜的头托起来,放到腿上,他将右手按在心口上,低声说了一句“生命分享”,自他离开时空管理局的领域之后就盘踞在他心脏和附近血管中那些微小的颗粒回应了这句指令,向着他掌心下的皮肤聚拢过去,不久之后凝聚成了一颗直径不大色泽莹透的蓝色圆珠云深将这颗珠子含进嘴里,抬起范天澜的下巴,低头凑了过去
柔软的舌尖推开微启的灼热唇齿,将蓝色的珠子送了进去
在在暗沉蒙昧的一片混沌之中,仿佛有不知何处而来的狂风吹袭,一朵小小的火焰摇曳在熄灭之间,然后有发出淡淡荧光的无数光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静静地环绕到那朵小小的火焰周边
风退
范天澜睁开眼睛,对上近在眼前的云深的脸
155骗人要看对象
( 也许高烧确实能混乱人的脑子连龙也不例外范天澜一时间有些不太清楚现在的状态
他在一张床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脑后传来弹性的触感他是躺在云深的腿上?而他最重视的那个人一改即使夏日也一样稳重必的着装,白色衬衫的纽扣打开了一半颀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都露了出来云深还低下头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颈侧
“总算降下来了”云深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你烧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范天澜将视线移开,开口问道沙哑的声音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我睡了多久?”
“七天”云深说,他伸手到范天澜背后想把他扶起来,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脸色有点难看的青年却自己撑起了身体,动作看不出多少虚弱的样子,云深终于安下心来,下床走向墙角的水罐,“你先喝点水,现在能不能感觉到饿?厨房……”
一阵晕眩感忽然向他袭来,生命分享的使用除了已知的代价,对身体同样有不可逆转的影响,宛如气血被瞬间抽空的失力感延至此时才发作,几乎没有前兆地,云深倒了下去一个箭步赶过来的范天澜刚来得及托住他的身体,紧张地看着臂弯中那张苍白的面孔,他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云深的眼睑,然后收紧双手,将云深抱了起来
房门被砰一声踢开,把守在门口的护理们吓了一大跳,但当她们看到范天澜怀中的那个人时,反应就不仅仅是吓一跳了
在众人为了云深的昏倒而忙乱时,在远处某个几乎被冰层完全封锁的房间里,墨拉维亚也慢慢醒了过来
连血液都要蒸发殆粳如同身处沸腾岩浆的痛苦仍然留在他的身体中,仿佛组成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微粒都在哀嚎,为了凶暴得连神智都要破坏的本能欲望,和如锁链般这些欲望牢牢束缚在深处,在七天前再一次被加强的十三重封禁
墨拉维亚抬起手,挡在脸上
醒来之后,他才知道有多么可怕
龙是本能非晨大的生物在那一刻,幼小的,连初等天赋都未曾觉醒的幼龙对他本能的对抗,但是跟被激发了最深层禁制的他相比,就像燎原大火面前的一星荧光类似的状况只在他成年时发生过一次,即使撞断山峰,蒸干湖泊,将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生物都毁灭殆粳也无法抑制那种来自本源的疯狂渴求——他想要吞噬,想要夺取和融合那个与他来自同源的另一个核心
这是隐藏在表层性格之下,返祖了上古龙族血脉的黑龙主的本质在本性面前,感情和道德都是虚弱的
作为已知世界最强的种族,龙这种生物连在蛋壳的时候都是难以伤害的,不过在出生之后的二十年内将是它们一生之中最弱小的时期,不仅躯体柔弱,它们连作为龙的气息都极其淡爆所以直到范天澜已经年满二十,远在冰原中沉睡的墨拉维亚才感应到了那薄弱得像风过绒羽般的波动满心美好期待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自己唯一的孩子的初次见面,居然会变成这种状况
墨拉维亚蜕变之时,萨尔夫伦正在障壁的另一端履行他的职责,当他出乎所有龙的预料自彼方归来之时,墨拉维亚已经完成了他痛苦而漫长的成年过程,他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兄长一丝一毫但如今的他已经非常饥饿,饥饿不等于他真的衰弱了,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种状态下的黑龙主才是真正的恐怖,而他的孩子近在咫尺,如果不是那名身具法外之血的青年当时与他们同在一处,甚至反应极其迅速地展开了护壁,同时催生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法阵,结果如何是他不愿去想象的
比昏迷时更高的热力从墨拉维亚身上向四周蔓延,充塞了整座石室的冰层嗤嗤冒着蒸汽融化,热水潺潺沿着墙角流走墨拉维亚在满室的雾气中撑起身体,体内力量的交锋让他感到疲惫,但那种致命的引力已经降低了,小龙的存在感甚至比他在冰原上感觉到的还要低,这个认知让他脸色一变
精灵看着那栋正在冒出大量水汽的小楼,和这个忽然发生的变化相反的是,里面那个在过去的七天里一直散发出令他坐卧不宁的压迫感的生物威压正在降低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谨慎地等待着,直到一声轰响传来,楼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一身湿漉漉的银发青年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我的孩子他怎么样了?”墨拉维亚急切地问
“他已经醒了,就在不久之前,”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就要被捏碎的精灵说,“现在看起来还好,是远东术师帮了他”
“——远东术师?”
“不过那位术师昏了过去”被松开的精灵揉着自己的肩膀说
“他是怎么做到的……”墨拉维亚喃喃
这个问题不是精灵能够回答的,虽然他也拥有不错的力量天赋,但他的级别明显不如眼前这头人形巨龙和那位黑发术师,所以完全看不出这两位的力量属性,而且越是强大的力量天赋者使用力量的方式越有自身的独到之处当然那位术师连龙都能处理的能力让精灵也感到非常惊讶就是了
“我想他们”墨拉维亚说
“我送您过去”在某种意义上身负引导之责的精灵说,不过在离去之前,他看了一眼那栋坚实的建筑上人为的洞口
“我不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墨拉维亚说,所以他用了更直接快捷的方式
“……”精灵无话可说
就像墨拉维亚不了解那名被称为远东术师的黑发青年怎么会拥有和他的兄长一样性质的血脉一样,他也不知道那位术师究竟是用了什么方式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常规来说,龙族直系亲属之间的血脉关联是非常明显的,虽然墨拉维亚和萨尔夫伦是个例外,但还有另一个法则,在绝对力量等级差存在的情况下,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锁定是不可逃避的,要掩盖气息,除非是由更强大的存在施放法术
即使在过去的世界,墨拉维亚也没有见过这种存在不管迷魂术还是障眼法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除非如他的兄长那样改变一种生物的属性,但在那个孩子还是一颗蛋的时候,萨尔夫伦想查看蛋中那个孩子的生长状况都无法突破表壳——这证明这个孩子至少在某个领域比它的父辈更强大墨拉维亚还是颗蛋的时候,外壳是没有一丝瑕疵的纯黑,圣王龙是银白,而那个孩子……是在纯黑底色上闪烁着层次立体的纷繁星光,不同种属的龙之间要养育后代是相当艰难的事,类似的龙蛋外壳往往倾向于父母其中一方,概率不定
看起来那个孩子可能会更像黑龙一些,不过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纯粹强力的黑龙主血脉,和能够沟通融合几乎所有属性力量的法外之血的结合无论会诞生哪种天赋的幼龙,都不会是个弱者
虽然墨拉维亚没有在那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任何力量天赋,但当初他也觉醒得很迟,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孩子的化 ... [,]
(形很成功他在七十二岁时就能够变成人形,可以说是龙族的最快纪录,而这个孩子才二十岁
范天澜已经知道了墨拉维亚的身份,这也等于他知道了关于自身最有可能的身世
如果要问他有什么感觉,他的回答是没有或许这么说并不正确,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会想要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和范天澜的高烧昏迷相比,云深的昏倒在新移民中引起的震动更激烈,虽然无论正明药师还是掌握了复苏法术的精灵都认为术师应该只是脱力而已,前来看望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不过能够进入病房的人很少,绝大多数都被预备队的人挡在了外面
范天澜守在床前,静静看着云深的睡容
“你要看到他醒的时候?”塔克拉说
范天澜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塔克拉却笑了起来,“你昏着的时候,他每天早晚都要来看你一次,你就把这些时间还给他吧”他停顿了一下,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神色无波的同伴,“不过欠他的两条命,你要怎么还?”
“你认为我该怎么还?”范天澜平静地问
塔克拉摸了摸下巴,“就算你为他死了,那也不过一次而已,至于别的,你又早就将忠诚什么的都献给了他,如今你好像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说完他还啧啧了两声
范天澜不再理他,目光依然放回云深的身上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别忘了你曾经誓言过的东西”塔克拉说,“我先走了,你睡着的时间里可是大多数活计都压到我身上来了,看你现在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后天要记得归队”
“我会明天回去”范天澜说
塔克拉扯扯嘴角,然后离开了房间
日影一寸寸地移动着,坐在床边的范天澜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动,安静得像一座雕像,不断有人声从窗外传来,却没有人再进来打破这一室的寂静到斜照而入的阳光变成金色的时候,云深的手指动了动,范天澜将手握了上去,然后云深醒了
有些长的黑色眼睫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打开,露出仿佛能将人的灵魂溺毙的漆黑双瞳,云深看着他,“天澜?”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范天澜低声问
“好像还是有点晕,别的没什么问题了”云深说着就要起来,却被范天澜压了下去
“别动”
“我已经不要紧了”云深说,看着范天澜的眼神,他又补充道,“不用的,这只是有点像贫血……”
“贫血?”范天澜问
云深虽然过去从没贫血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范天澜用目光描摹着云深仍然不见血色的五官,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下去,“我想知道,你用什么方式把我拉回来的”
“关于这个,”云深说,“只是时空管理局当初附赠的福利而已”
“怎么做的?”
云深笑了笑,“有一个类似速效救心丸的小东西,我只要把它给你吃下去就可以了,只要是一般意义上的伤情它都能处理,可惜只有一份而已”
范天澜握着云深的手放到唇边,在那修长的手指上轻轻一吻,然后说:“你说谎”
156午餐从来没有免费的
( 云深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看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的范天澜
“你做了什么?”范天澜轻声问
云深有点无奈“天澜,我说过这种事最好还是别……”
“不要转移话题”范天澜说
他不是在转移话题……云深在心里说连续的高烧和昏睡看起来没有对范天澜的身体产生什么可见的影响,不过仍然能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眼神变得更深邃,气势也更强烈被那张俊美Ъ人的面孔用如此执着的眼神凝视很少有人还能维持心跳的平静
云深的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他侧过身抬起右手手轻轻摸了摸范天澜头顶的黑发,“这确实是时空管理局给我的东西,只是我现在把它送给了你”
“那是什么?”
云深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的十年寿命”
范天澜握着云深的手忽然收紧,然后又因为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力量而放松,他对上云深温和的眼神,即使知道这个问题无益,他仍然问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我只有这个办法了”云深说,他微微一笑,“虽然比我自己预想过的要早,不过既然我向他们要求了这个,就注定是要用出去的”
这是云深向时空管理局提出的第二个要求,他向那位美丽的人工智能询问,以时空管理局可提供的技术,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在任何情况下挽救一个人的生命?人工智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原本经过时空管理局的改造之后,云深就不再拥有自然寿命了,他的生命以百年为准线,扣除他此前正常经过的27年人生,只要没有受到重大伤害,他在这个世界就有73年的光阴可供安排,除了物资通道和本身拥有的知识经验,这也是他能够使用的资本
回应云深的要求,时空管理局在他的身体里放置了一种装置,这种装置基于某种不在云深知识体系中的原理存储着他十年的生命,只有云深以特定方式说出指令的时候才会启动,然后只要将这份具象化的生命喂食给他选定的对象,无论是哪种疾病还是伤害,只要脑部活动还未停止,视体质和躯体损坏状况而定,能够在长短不定的时间内使对方恢复正炒态
牺牲式,一次性仅用于治疗,不能叠加寿命
这是云深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彻底的虚弱感,但将生命供给他人的后果不仅如此,“实际上,天澜,关于这件事……”
范天澜看着他,这也是云深第一次在这名青年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出于安抚的心理,云深并没有把自己的左手抽出来,“即使没有了这十年时间,我仍然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长寿,”他说,然后迟疑了一下,“而且这还有个不太好的附带效果”
“是什么?”范天澜蹙眉问
“因为设计的原因,使用这种设备的两个人之间会产生额外的联系,”云深说,具体原因说出来会让他很尴尬,所以他模糊带过了,“比如说如果你受伤,我会知道的”
人工智能告知了云深这种装置的使用方式和相关事项,同时向他展示了这款在离地球和中洲世界都很遥远的未来,银河安全委员会下的民营部门公开推出的安全产品依照使用对象不同而分别设置的几种可选模块,最终云深确定的,是默认的,同时也是效果最快也最好,牺牲值最大,同时也是使用者和受用者之间的关联性要求最高的恋人慕
云深所说的副作用也不是副作用,而是这款产品附带的心相印固件不过这些细节都不是重点
时空管理局在云深的世界是横列上百个星系,纵贯百万年以上时间线,同时还在不断吸收新生力量向宇宙法则的更深处发展的庞大机构,这个机构向外公开的职能中,维护各维度时空秩序一项下的条目异常丰富,不过那些浩如烟海的条文总结起来,绝大多数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那就是让应该发生的事在它应当的时间发生
破坏分子消除
不利扰动消除
不可控因素消除
绝大多数有意或无意未持通行证进入空间隧道的智慧生命得到的都是以上待遇时空管理局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性化机构,它的成员包括了碳基,硅基,暗基及此外的广义生命体,在共同约束下的通行条例理性冰冷,虽然不同世界的管理者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但“补偿条件”之类的东西基本上不存在,即使有极少数的情况,那也是针对涉及人数达到一个中级种族的规模而给予的官方修复
所以云深从时空管理局得到的三个条件并不是例外,他能够活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使用那三个条件,是因为这些是“应该发生的事”,或者换一种说法,在时空管理局的记录中,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并且必须发生的
包括他被置换的在这个世界有特殊意义的血液,和范天澜的相遇,和他将自己的十年寿命赠予对方
和云深交涉的是时空管理局的人工智能,这是一个相对于这个机构真正的控制者和施行者来说非常低端的客服端,她的设定不允许谎言,云深也确实付出了代价将范天澜从他漫长生命中的第一次危机中唤醒,但经由他而进入范天澜的核心的东西并没有发挥它们真正的作用它们存在于不可知的深处,由云深的生命力形成了一个隔离层,使这头年幼的的小龙不至于再度引动正处于本能躁动期的黑龙主
这个保护层的时效是十年
刚从透支状态醒过来的云深精力仍然不足,在吃了点东西,看过今天的工作报告和解决了几个问题之后,他又昏睡了过去范天澜离开了他的住所,向建设中的住宅区的另一端走去
此时的墨拉维亚正坐在楼顶上在看星星此时暮色渐深,常人已经能见到几点星光,以他的视力来说跟繁星之夜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无论能见到多少星辰,也见不到他所思念的世界
他今天没有去看望他的儿子他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因为他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在中洲世界的历练让他比过去思考得更多——在兄长的庇护下,他只要想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就可以了,而在这里,他才知道做一个父亲有多么艰难尤其是他没有任何育儿的经验,比别的龙更多了一倍的烦恼
即使是龙,在这方面绝大多数跟一般生物没有太大不同,照顾自己的孩子只要给它们吃饱睡暖,警惕天敌,抵御危险,教导它们生存的扯和技巧就够了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是本能中有弑亲成分,本质贪婪冷酷的黑龙主,他异常的生态和过于纯粹的力量本不该拥有后代,圣王龙却为他创造了一个奇迹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处于被压制的饥饿状态
在墨拉维亚成长的过程中和成年之后,萨尔夫伦这位兄长一直让他觉得自己除了个别方面有些不太一样之外,和其他龙没有什么区别他是特别的,但不是“特殊的”这种认知对墨 ... [,]
(拉维亚的心理来说很有好处,他不像上一任黑龙主那样具有攻击性,性格也颇为开朗乐观,但有些时候……
脚步声他很早就听到了,但来者和精灵对话的声音传进他耳朵的时候,墨拉维亚才终于察觉到危险,他伸手一撑从楼顶上跳下,落地无声,刚提起脚步打算朝离开此地的方向走,一道劲风刮过他的脸,铿一声贴着他的面孔没入坚实的砖墙墨拉维亚的银发微微扬起又落下,他看了一眼入墙近半的三棱军刺,转头看向投出这把武器的青年,伸手将它拔了下来
精灵看着这个场面,仅仅从外表来看,这两名应该是父子关系的人物年龄差距并不大天边只剩下红色的火烧云,暖色从山尖铺到脚下,虫鸣从田地和远山石草中传来,风中还有日光的余温,站在这片暖热暮色中的两头龙的人类形态形貌胜画,气氛却没有一丝温情
“你就站在我的面前,但我差不多就要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墨拉维亚说,“这是那位远东术师做的?”
“你说你是一条龙?”范天澜冷淡地问
“我是,”墨拉维亚说,“你也是”
“证据呢?”
“那要看你想看什么,”墨拉维亚说,“原形还是力量,需要我向你展示吗?”
这完全不像父子间的见面连一直表现得对自己的孩子十分重视的墨拉维亚态度也不复热烈,他用一种非常平常的语气回应范天澜的问题,直视着对方的金色眼眸中神色平静
“我听说中洲的远古巨龙的血能使人得到长久的寿命,”范天澜说,“不知道裂隙龙族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效果”
精灵惊讶地看着他,墨拉维亚也有些意外,“如果是我的血,那只会让人疯狂而已……虽然那些人不是中洲的人族,你问的这个问题和那位远东术师有关?”
“没有别的方法?”范天澜问
“如果只是想延长寿命的话,是有别的方法,”墨拉维亚说着走过去,将军刺递还范天澜,“不过都不是在这个世界的条件下能办到的那位术师自己不能办到吗?”
范天澜接过武器Сhā回腰间皮套,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你已经知道自己是一条龙,他是一个人类”墨拉维亚在他身后说,“本质不同,即使延长寿命也是有限,直到他生命衰竭的时候,你也远未进入成年期大多数生物只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段经历”
“那又如何?”范天澜没有停下脚步
“如果这不是那位术师自己的要求,我想知道你对他这么执着的原因”墨拉维亚说,“据我所知,你和他自初次见面至今,相处时间还不够一年”
“与你无关”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知道呢?”墨拉维亚说,他的声音有了微妙的不同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生物,连言语都拥有力量
范天澜退下来,转头看向他,黑瞳中的金环再度浮了出来,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
“我曾向他誓言”范天澜说请天上和人间的一切公正的力量为我作证,我将认眼前这位崇高的存在为主,从此不再只属于我自己和我的家族我将与我的主人休戚与共,荣辱相连,我将为他化身剑与盾,恪守职责,竭尽忠诚,勇往直前,踏尽一切阻挠——这是最初的,带着一个文字陷阱的宣誓,但真正的誓言从不需要宣之于口
他要保护的,会竭尽一切代价去保护
范天澜走了,墨拉维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公爵很少见到如此美丽的湖泊,湖岸森林已经复苏得郁郁葱葱,明亮而有层次感的颜色相当悦目,从森林到清澈的蓝色湖水之间是整片的沙滩,沙粒均匀细腻,洁白如雪,踏上去的柔软触感让人觉得脚上的一切都是累赘,所以公爵毫不在意地赤脚走了过去
站在隐处的侍龙刚想站出来就被挥退了,公爵得以不受阻碍地来到同是黑发的龙帝身边,即使只是侧面,萨尔夫伦的容貌仍然令人心动不已
“许久不见了,萨尔夫伦陛下”他伸手挑起银龙的一缕长发,放到唇边轻吻道自他来到龙神宫至今才过了三天
“公爵”萨尔夫伦看向举止轻佻的人类贵族,“在龙神宫中住得如何?”
“宾至如归”公爵说,“遗憾的是不能常常见到您”
“我一直在等待着”萨尔夫伦说
公爵勾起了嘴角,“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无趣的游戏可以少做些,公爵”萨尔夫伦说,“跨越将近半个世界的距离突然来访,阁下的真意为何?”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到,我不过是想在过程中多一些乐趣”公爵说,他松开手,让那束长发自然垂落,“可惜受天生的条件限制,我不能表现得像墨拉维亚陛下一样可爱”
萨尔夫伦的眼神没有变化,“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所以,您不消他能回到您的身边吗?”公爵说,“就像我也很期待将我的继承人接回来一样”
“你曾经没有继承人”萨尔夫伦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爵的身体状况
“在两百年前,我的‘核’就被毁了,所以我曾经没有继承人”公爵说,“不过他在不久之前出现了,甚至还和您的弟弟在一块”
萨尔夫伦眉梢微微一动,公爵微微一笑,伸手搭在这位龙帝的肩上,靠过去以一种亲密的姿态轻声说:“所以您不考虑一下么?和我一起……”他玩味地停顿了一下,“重开裂隙”
157东边不亮西边亮
( 云深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真正恢复虽然他第二天已经开始处理书面事务第三天就出现在军工工坊中,但那种苍白的气色和非常容易疲惫的虚弱状态仍然让许多人感到的
今天范天澜也一样给他把午餐端了过来,云深看着陶制餐盘上就这个季节来说有些太过油腻的汤水“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喝了也不会有害”范天澜说
会上火……云深还是接过来,慢慢地喝了下去那件事云深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什么不对他比任何人都不消一个如此年轻可爱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当初向时空管理局要求这个生命转移装置的初衷他还记得如今早早用出也没有遗憾只是一想到那天天澜的表情,他就不得不更迁就比往日对他盯得更紧的对方
——或者说孩子?
云深放下汤碗,范天澜收拾了一下在他离开之前,云深问道:“天澜,那个人……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范天澜头也不抬,“谁?”
云深哽了一下,自那位银发龙族来到聚居地,除了最初见面那一次,他们至今没有第二次接触,云深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即使云深向周围的人询问,也是得到一些“他在修自己打坏的房子”,“修好了,他已经住了下来”,“您不用操心,他没有惹出什么问题,他连门都不出”之类的报告,如果他有一些想超出日程表的行动,他们就会十分紧张地说“药师都说您需要休息!”“我把范天澜队长叫过来?”
“他毕竟很有可能是你的亲人”云深温声说
“是吗?有证据吗?”范天澜平淡地回答
“……”
在天澜和那位银发龙族几乎同时陷入昏迷之后,能让云深了解情况的只有李云策和精灵路德维斯,尤其是精灵,他让云深知道了不少此前几乎一无所知的扯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生物,无论是否人类都能感觉到与自身血脉相关的亲缘者气息,这一点在龙身上也不例外虽说那位银发龙族一开始就认错了人显得不太可靠,不过他似乎随即就更正了,只是那种激烈得更像是攻击的反应超出了预料
精灵能够证明四十年前有一位怀有身孕的遗族女性带着她的佣兵团在神光森林中居留过一段时间,佣兵团在此后回到了仍在赫梅斯领地中生活的同族中,老祭师也承认那位李云灵夫人回归后不久就过世了,她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出生,在她下葬之后,佣兵团的其他成员整理了她的遗物进入洛伊斯山脉,然后就此失踪,再无踪及去寻找他们的遗族人没有找到任何尸骨和搏斗痕迹,这段时间都是空白,直到一位因丧亲而神智不清的母亲从森林中带出来一个黑发的婴儿
中洲世界的龙早已消失,那位以人类形象出现的银发青年是唯一的来自裂隙的龙族,他在沉眠之前曾将自己的孩子交托给友人照顾,过了四十年,他终于醒来,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
没有出生证明也验不了dna,没有胎记,连长相都不相似,可供追踪的记录也是不连贯的,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如果当事人不愿接受,那这些什么都不能证明对一个自有意识起就以人类身份生存了二十年的人来说,要接受自己可能是非人的身份,并且有一个在外表年龄上与自己相差仿佛的父亲,难度可想而知
“你想见他?”在离开之前,范天澜忽然问
云深怔了怔,思忖一下后,他点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他谈一谈”
范天澜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
得知远东术师的邀请,墨拉维亚感到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不想见到我”
“他只是很忙”范天澜冷冷地说
墨拉维亚最近一直宅在为他安排的住处,以他非人的感官,就算不出门也能掌握这片地区的生物活动,所以他知道这些人类都很忙碌和他过去见过的情境不太一样的是,这些人类似乎是完全没有个人私产,只接受统一的安排为一个意志而劳作的,但他们完全不像任何一种奴隶,大多数人的身体都比普通人类更健壮,劳动也更积极,即使在最炎热人最容易疲惫的时候,墨拉维亚也很少在那些不同的群体中感应到什么负面情绪
贯穿在他们的行动和言语之中的,是术师怎么说,术师怎么做,术师怎么样了,就像他们不是在那个人的统治下生活了一年不到,而是被长久培养的信仰而从那位术师醒来之后,他出现在自己领地上的频率也比任何领主高得多,因此对范天澜的解释他毫无疑虑地接受了,虽然他不明白这名目前没有受到任何外部威胁的术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急于建设
墨拉维亚有时候会表现得比较……天然,不过人情世故他基本上是知道的那位术师帮助他避免了最不愿意发生的状况,并且因此导致了身体如今的状况,在礼节上他多少应该有所表示所以在云深第二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收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礼物
“我把它送给你,消你能够接受我的道歉和谢意”墨拉维亚说
“谢谢”云深接过那块表面圆润光滑的半透明绿色石头,将它放在桌面一个小匣子里,这是一次私人性质的会面,连范天澜都不在这个房间里,“那并非您的本意,请不用道歉”
墨拉维亚在他的对面坐下,光泽明亮的银发沿着他的肩膀流畅地滑下,有一种难言的奢华感,“但那是我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危险的状况,如果就这样把自己的孩子吃掉了,我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了”
云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脸看向对面的银发龙族,“这倒是一种罕见的生态”
“无法自控的本能对我来说是个问题,”墨拉维亚说,他低下纤长细密的眼睫,“中洲是不太适合我们这种种族生存的世界”
“请恕我对您的种族缺乏了解,您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超过五十年的时间,以您的力量无法解决的问题,是空气,水土还是食物?”云深问,“或者别的原因?”
“对我而言,只有食物是真正的问题对我的儿子,应该是另一个问题”墨拉维亚说,他抬眼,用那双异质的金眸看向云深的黑色瞳孔,“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墨拉维亚·萨拉斯德尔·仪祁,第二任黑龙主,龙族双帝之一”
他的声音在说出那个名字的过程中变得有些奇异,不再像是这具身体发出的微低而又清朗的青年音色,更低沉悠远,每一个发音似乎都带着不可闻不可见的波动,一直传达到人的脑海乃至心脏深处
“我想让你解除和‘范天澜’的所有契约”
云深看着那双眼睛,眼睛是灵魂的通道,在那张找不到一个不好的地方的面孔上,只有那双眼睛透露了这副躯壳背后真正的本质翱翔于天际,巨大而高傲,力量超乎想象的生物,连语言都能成为他们贯彻意志的途径
... [,]
(喀一声响,通往外间的门忽然被打开,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墨拉维亚
“感觉倒是很敏锐”在那种眼神下,墨拉维亚的神色也没有什么改变
“天澜,”云深抬起头,对正要走进来的青年说,“你先回避一下”
范天澜微微皱眉,但对上云深的眼神,他退停,还是退了出去门被带上了,云深将视线转向墨拉维亚
“墨拉维亚……仪祁陛下,”他平静地说,“我和天澜之间没有契约”
“他说他曾向你誓言”墨拉维亚看着他说
“我不接受那种誓言”云深说,“他不需要因为我做的那些事而向我奉献什么,我已经得到了我的回报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他自己的意志和决定的权力,在他所处的位置上,他有应尽的职责和义务,除此之外就是他的人生”
范天澜背靠在门上,黑眸中神色暗沉
“不,”墨拉维亚轻声说,“这种契约才是最难对付的将他和你联系在一起的不是语言和力量,灵魂的资源归属……好像除了你的死亡就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他看向云深,云深对上他的视线,墨拉维亚看了好一会,然后说:“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颜色就像最纯净的夜空,没有恐惧,迟疑和迷惑,软弱的人类外表下,是一个完全不软弱的灵魂
云深想自己该不该对他说一声谢谢,或者说你也一样?
“在你的眼中,他是一个能决定自己人生的成年人,”墨拉维亚说,“但在我的种族中,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连意识也不算完全的幼儿”
“参照物不同,”云深说,“我认为他已经足够成熟而且优秀”
“其实我也认为他很聪明,无论长相还是头脑都和我的哥哥很像,就是脾气好像不太好,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墨拉维亚有点高兴地说,“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你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虽然我感觉不到你的力量,不过我知道在你身上的法则比我所知的任何存在,包括我的兄长都还要……”他停顿了一下,考虑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更合适,“在这方面,你好像比我更不像这个世界的存在顺便问一下,你会活很久吗?”
云深垂下视线,轻轻触摸了一下手上的黑色指环,“没有意外的话,还有几十年时间”
“那我就不需要等多久了”墨拉维亚说
墨拉维亚独自一人离开远东术师居所,刚走到一条道路的转角就忽然被人抓着衣领推到一旁的山壁上,这一撞的力量极大,一些碎石父窣窣地从上面滚了下来墨拉维亚侧头避开,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青年,“‘阿宝’”
“别叫那个名字”范天澜说
“可是你记得”墨拉维亚说,“就像你也能感觉到身体里那些正在醒来的东西……”
拳头带着劲风擦过他的脸,在墨拉维亚身侧的石壁上打出一个凹坑,放射状的裂纹向四周散开,又一批碎石滚了下来暴躁的小龙,墨拉维亚在心里说“如果你想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会杀你”范天澜说,他放下手,声音就像雪原下的冰魄,“我的生活与你无关,别靠近他”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选择的”墨拉维亚说,范天澜却已经转身离去,他靠在石壁上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就像我……幸好需要等待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短”
范天澜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沉思中的云深抬起头,就看到身材已经高大到他需要仰起头来的青年走到自己面前屈膝跪下,伸手环住他的腰,手臂收紧,默不作声地把头搁到他的胸前
这个动作让云深感到很熟悉,他一手放到范天澜的肩膀上,另一手轻轻拍着他坚实的脊背
“不用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他说
“我想我们剩下的时间算不上多么宽裕,”公爵说,“那么您的答复是如何呢,陛下?”
在时隔七天之后,这是公爵与萨尔夫伦第二次见面以公爵在龙神宫中得到的待遇,他想见到龙帝并没有什么能称之为阻碍的困难,他仍然等到了这位英俊迷人的陛下正式召见的时候
“前往中洲有三种方法”萨尔夫伦推开桌面上的文书,转头用他那双冷静的金眸看着公爵,“你要选择哪一种?”
风暴常年笼罩着这片土地,蓝紫色的晴空极少出现,而且它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更巨大和更可怕的风暴,即使在这个处处充满不稳定的危险的世界,这里也是堪称禁区的所在经过将近两百年的力量洗礼,这片地区曾经的地形地貌已经被摧毁得面目全非,仍旧不变的只有那个巨大而坚固的白色法阵
裂隙大封印
在这个相对稳定的季节里,又一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队伍进入了封印核心范围,平坦坚实的白色岩石表面没有任何灰尘,闯入者带蓝血的脚印在上面异常分明不过大部分血液都不属于他们,在进入这片领域之前他们需要斩杀至少五头嗜血兽,难免会有所沾染而几乎在他们出现的同时,大封印上就出现了和他们的人数一样数量的人影
“冲过去!”为首之人看着在这些人影背后隐约闪烁的蓝色光芒,对同伴们低喝道诸人应声而动,在他们挡住那些影子的攻击时,握着长刀的此人就像原地消失了一样,他瞬间掠过交战双方,直扑大封印核心所在,那颗蓝色的龙晶就在眼前,没有任何防护,连折的时间都不必他就能拿到!
虽然还未能触及,他的身体却轻快了起来,轻快得简直像要脱离这个封印的引力飞起来……一道平滑的剑光像是最美的月光般划过,飞起来的只有他的上半身,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过那颗龙晶,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一阵旋风卷起了他被分成两半的躯体连同他下场相同的同伴抛向封印之外,封印表面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黑发蓝眼的英伟男子收剑入鞘,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厉风没能拂动他的衣角,连黑色尖耳上的毛稍都不曾颤动一分
“又失败了”在遥远的地方有人说
“这头魔狼主魂确实很难对付”另一人应道
冰山修摩尔两步就蹬上了石屋的房顶,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他盘腿坐下来,一脚屈起,一手搭在上面,冰蓝色的双眼静静看着王都中心粗犷高大的岩石宫殿群
“他以为这样能把冰皇剑还是萨莫尔给看出来?”斯卡在下面讥讽,旁边的狼人不敢说话,直到药师在远处招手把他们的族长叫过去,他
158八心八箭不要668!不要98!只要8毛8!
( 在这片营地新挖的水井旁的石台上药师双腿交叠坐着斯卡一手撑在他的身边,把脸凑过去药师伸手托起斯卡的下巴,右手三指夹着的锋利刀片在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慢慢推动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先刮过鬓边,然后是两边侧脸嘴唇上的短髭接着下巴颌下随着药师不紧不慢的动作湿润的毛茬轻轻落下,斯卡眯起眼睛,放在一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好了没有?”
“急什么”药师用拇指在斯卡淡青色的下巴上蹭了蹭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才用小块兽皮擦过刀刃,将刀片收起来
“每次都这么麻烦”斯卡摸着下巴直起身,虽然刮过之后确实清爽很多,药师的技巧也很好,不会把他划伤,也不会像他自己来那样用力过猛以至于脸上破皮或者因为看不清而刮不干净
“动手的又不是你,”药师说,连他都已经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起斯卡的这张脸,“不然留起来?”
“脏”斯卡言简意赅他长得本来就比同龄狼人年轻,又不喜欢挂着一大把毛蓬蓬难打理的累赘,尤其是在群餐的时候,看着那些埋首大嚼的兽人脸上油脂将毛发沾成缕还往下滴,斯卡本身不太讲究,他自己就是成天被药师嫌弃的家伙,但也不太喜欢自己是那副德行
“你也知道”
药师下了石台,最为最早醒来的人之一,他已经把自己的仪容打理完毕斯卡用浸在木桶上的布巾擦了一把脸——这种东西当然是药师的,然后才不太情愿地拿下搭在肩上的上衣套到身上,天气已经变得炎热,他倒是想像其他狼人一样赤膊更痛快不过他好歹能在大清早冲凉水冲个爽,其他部落未必有这个条件,大多数部落的营地用水都引自同一条水渠,水渠的水又来自护城河,水道不仅完全露天,也容易被人下手,前段时间一个部落的引水渠被人投放了脏物,即使王城不久就派了萨满过去,仍然死了几个熊人
斗兽场的搏杀还未开始,就已经要借此清算恩怨了
有了熊人的教训,其他部落对水源的看管也严密了很多,连来到帝都之后水土不服的症状也能让他们大惊小怪而能想到挖井的部落几乎没有,即使有,他们也没有像遗族人一样的工具和熟练的技术
营地的另一边传来了喧哗声,一群狼人和遗族人正一趟趟把东西往马车上装,那些物件主要是用于搭建帐篷的篷布和支架,还有木板之类的东西,都是在斗兽场旁边的集市上摆设摊位所用的材料
“这些家伙如果不是远东术师的手下,连我也……”斯卡眯眼看着他们,扯着嘴角说
“什么?”
“从十天前到现在,你知道他们收入了多少金子和银币?”斯卡说,“要是普通的商队,他们现在连骨渣都找不到了”
“所以他们不是”药师心平气和地说,一边拧干自己的布巾,倒掉桶里的水
在斗兽场的竞争还未进入激烈阶段的时候,这支在撒谢尔名下的商队声名已经不比任何一个参选者逊色了不是因为他们依附的出了两头魔狼,同时还拥有“血剑”的合作部落,而是由于他们本身,或者说他们的货物当初出发的时候,因为有那种便于拆卸,轻巧承重又多的马车,远东术师派来的商队也帮狼人承邓不少负重,他们自己带的还装不满两辆马车,斯卡那段时间迷恋于能将任何人和物的影像动作记录下来的叫做“相机”的新奇玩意,对他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去帝都不太感兴趣
因此当黎洪将一个灰不拉几的兽皮袋拿到他面前,然后在昏暗的油灯下倒出一堆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宝石时,差点被闪瞎的狼人族长简直要掀桌咆哮了
这不是他们费尽心机才能磨得光滑洁净,却色泽大小不一,质地也不太纯粹的饰品,跟这些每个规格都大小一致,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技术加工出数十个锐利棱面,在任何角度都光辉夺目的宝石相比,撒谢尔拥有的那些简直就是河里的卵石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这些玩意不是几颗,也不是几袋,而是整整三个木箱!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以箱计的宝石!
当时营帐中的其他狼人都看直了眼,药师从兽皮上拿过一颗有他拇指大小的宝石过去仔细打量,而看着狼人族长处于抓狂边缘的眼神,作为商队代表的黎洪只能苦笑不要说别人,当术师以一种非常平常的态度将这些宝石交给他们清点装箱时,连他的眼睛都有点发痛
“那家伙是想买下整个帝都吗?!”
这些锆石的价格实际不过能买两部相机而已术师说过的话黎洪不敢向斯卡复述,“您说得太严重了术师只是向看看帝都有没有一些他需要的东西”
“有必要带那么多?!”
黎洪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因为我们没有兽人帝国通用的货币”
——就为这种理由?!斯卡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他刚要站起来,药师却伸手按在他腿上,“其实术师可以和我们交换”
“但是价格不合适”
其他狼人脸色也变了,因为这句话的意思简直是说撒谢尔买不起,斯卡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遗族男人,黎洪虽然心里有底,在这种气氛下也有些不太自然,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术师说我们与撒谢尔是友好睦邻,所以不适合这种非必需品的交易双方对同一事物的价值观点不同,未免日后分歧——”
他将原先装宝石的兽皮袋子收起,伸手将那一小堆宝石往前推了推,“不如以此换取此程撒谢尔对我等的保护与协助”
低低的抽气声响起,斯卡过了一会,才用他那双金绿色的眼睛看向面前面容端肃的遗族,“他倒是大手笔”
“同一事物在不同对象眼中的价值是不同的”黎洪说,然后他看了斯卡身旁的药师一眼,低声说,“您知道,术师之所以是术师,他最擅长的……是炼金术”
药师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斯卡脸上也现出了牙疼一样的表情,“你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正如您所想”
斯卡用手指碾弄着这些宝石,纯粹,坚硬,华丽,堪称无暇,自然从未出现过如此完美的造物,却也令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以人的手段制造出来的存在他听说过的人类炼金术不外乎用药剂或者矿物达成某种效果,炼金术师也都是些古怪的老东西,不要说外在的能力或者年龄,他们和这位远东术师根本不是一种生物他没见过那位黑发术师完全展现自己的能力,这样一点点地显露,反而让人猜测更多
“他完全可以不说”他真是一点都不想知道那家伙有多异常
“术师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哦?”斯卡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洪,“他真是有自信难道他不怕再发生和远东一样的事?”那名术师说是为了躲避纷争而隐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借口,如果不是他的骄傲远胜于 ... [,]
(野心,他对那位术师的想法就会变成另一种
只要是他想做,就能实现向任何人或神祈求都不会有这种结果,弱者会消追随他,而强者会想要控制他
“术师能从远东来到此地,也能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黎洪说
“然后你们这些奴仆就会被他丢弃了”斯卡笑道,自远东术师在他眼前从天而降之后,他就不怀疑那人有这个能力
“那又如何呢?”黎洪也笑了起来,“只要术师他愿意”
挑拨没有效果,这本来也不是斯卡擅长的手段,总之在收下那袋宝石之后,斯卡调拨了一部分骑士去协助遗族,担当他们的守卫工作事实也证明他们是完全需要的,不到一天时间,撒谢尔的人族商队和他们那些美得惊人的宝石饰物,色彩绚丽的精美布料,锋利坚硬的短兵器和闻所未闻的销售手段就传遍了各个部落
帝位争夺不仅仅是各种族长和准族长之间的热血拼杀,在这至少间隔十年才会发生一次的公开部族争斗中,帝都大大小小三十多个斗兽场从早到晚都不会空闲,因为除了帝位争夺,还有帝国勇士,部落萨满之间各种头衔的斗争,每天都有尸体从斗兽场中抬出而随着这数百个部落上万人来到帝都的还有盐,药草,法石,布匹,奴隶等各种物资,围绕着这些东西在主要的四个斗兽场旁形成了规挠大的集市,虽然黑石和青金王国的战争阻断了部分商道,仍然有不少商队从诸如露西亚王国之类其他路径来到了帝都
帝都拉塞尔达因此呈现出一种混乱而繁华的局面,无论兽人还是商人都喜欢这种气氛,就像斗兽场上的厮杀,商人之间也一样地弱肉强食遗族商队占据的位置本是分配给撒谢尔的,地盘不仅比其他商队大得多,帐篷形式和其他部落和商队有所区别,材料也非同一般,灰绿虽然不算明亮的颜色,在那些纷杂的毛毡和麻布帐篷中也算是颇为显眼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