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歌目送白子安远去,一时觉得心跳如雷,忙蹲□去拍韦璧:“朔阳侯你醒醒,醒醒啊!”
“呵呵,兰陵酒醉人,侯爷只怕今夜才能醒来呢。”楼望坐下自斟自饮。
乐歌喃喃自语道:“今夜才能醒来?”这一刻等待了太久,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知机不可失,咬了咬牙鼓足勇气,“扑通”一声跪在楼望面前。
“昭仪你……”楼望一惊,连忙立起。
“乐亭松之女乐歌,替冤死的乐氏一族,请老将军主持公道!”
从白府回到内廷昭阳馆已是满天星斗,乐歌与吴初人转过影壁,见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
乐歌料不到他会在这里,缓缓地走过去,立在他身前,“有什么可看的?”
“我在观星。”皇帝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侧,乐歌迟疑一下,拉起孺裙,与他并排坐在阶上。
“观出什么来了?”乐歌问。
皇帝轻咳一声,摇头晃脑地模仿太史令姜桓的口气说:“天行有常……常中……寓变,远非常人所能窥视也!”
乐歌想起姜桓结结巴巴的酸儒腔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顺势靠在他肩膀上,与他相偎。秋天的夜晚毕竟有些凉,她衣裳单薄,不禁抖了抖,皇帝身形舒展,伸手紧紧搂住了她,她一回头,两人眸光交错,呼吸可闻。
天宇浩瀚,无边无垠,黝黑色的天幕中,银河如一卷霜白色的飘带舒展开来。
“好美!”乐歌仰望星空,侧脸贴在他鬓边。
“美吗?不及陈留。”
“陈留?”
“嗯,记得我十四岁那年,与宏远还有……”皇帝微微一顿,继续往下说:“去陈留城外的邙山打猎,邙山林深草密,我们误入了山腹深处,不知不觉就迷失了方向。”他说着,唇边漾开了笑意,神情专注,目光明亮:“那是个竹影参天、古木蔽日的好地方,反正总是出不去了,我们索性就宿了一夜。那夜天空湛蓝,繁星熠熠,大河就在邙山脚下缓缓流过,非常美!”
皇帝轻轻叹息,悠然神往,星光投影在他的双眸。乐歌鲜少看到尚隐有这样的表情,像少年一般动容,连笑容都变得很纯粹,很简单,她的心一时变得软软的。
“你想回陈留吗?”她问。
皇帝一怔,摇摇头。
“为什么?”
“……最美的东西,还是让它留在记忆里吧。”
乐歌默然。
皇帝轻叹一声,继而唇边涌上了柔和的笑意:“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乐歌低下头,看着孺裙边露出的半双绣花鞋,轻声说:“本来应该早些回来的,可途径兰亭大街时改道往西走了,从西华门入宫又费了一些时间。”
“因何改道?”皇帝费解。
“开始我也不知,后来让初人去打听才晓得,原来今日……英勇侯在兰亭大街上的松鹤楼为他夫人摆寿宴,朝中大臣们都去祝寿了,车马云集,水泄不通,故而改道。”
“邢夫人?”
“嗯。”
“哦。”皇帝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太清。
“对了,申儿的生辰过得可好?”皇帝见她鬓发微微有些散乱,便伸手为她拢了拢。
“好,很好!”乐歌点了点头,笑道,“今日朔阳侯也在,这小子可收了不少礼,你送的前楚孤本他很喜欢,还说往后要当言官呢。”
“真的?”
“当然。”乐歌抬眸与他相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一天一个变化,听白大人说昨日他还想跟太医令学医术呢。”
皇帝哈哈笑道:“学医好!学医比当言官要好……这言官哪是寻常人可以当的,既要刀子嘴,又要脸皮厚,举朝上下就数韦璧最适合了。”
乐歌展颜一笑,却见皇帝紧紧盯着自己看,眸深如墨,不禁面上一红。
“这里凉,我们去榻上说。”皇帝突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嗯。”她搂着他的脖子,两人正欲入内,只听一直候在旁边的吴初人突然叫了声:“王内人。”
王舟匆匆奔来,急喘道:“恭喜皇上,方才太医令来报,白美人有喜了!”
“什么?”乐歌只觉抱着自己的双手突然一紧,皇帝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白美人有喜了!”王舟一字一句,大声说道。
“有喜了!” 皇帝手一松,乐歌忙抓着他的手,才站稳了身子。他笑容难抑,欢喜得手足无措,只连声道:“好!好!”
“你快去吧,白姐姐还等着呢!”乐歌伸手推了他一把。
“是。”皇帝脱口道:“快!去清秋阁。”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对她说:“明日吧,明日我再来。”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带着王舟往外走去,转过影壁,不见了。
“……好。”乐歌立在台阶上,身影显得单薄而寥落。
吴初人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昭仪,起风了,还是进去吧。”
“起风了?”乐歌望着空荡荡的馆前,突然觉得那如水的月光照在阶上,分明像覆了一层白涔涔的寒霜,果然是起风了,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赶忙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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