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戏,是有滴……
立冬时节,又一场大雪覆盖了雍州城,在万事俱缓的窝冬时节,离营之内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募兵令”由尚书署下达,颁布天下。一月内就要完成遴选将士,裁汰旧军的繁重任务,让新上任的“离营大将军”楼望倍感肩上担子不轻。
齐国军制,大将军之下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与九卿级别相当。现在朝中担任这些军职的将领皆出自英勇侯邢度舟麾下,一人一职,权责清晰,并无虚位可待。皇帝考虑过楼望是昔年廷尉,又是赫赫战神,怎么也不能屈居于大将军之下,才想出个“离营大将军”一职,位同三公。
这日,楼望寅末便起来,一直忙到日上中天,方才想起自己尚未用饭,便传了一大碗稀溜溜的粗面外加几个黑乎乎的烧饼。吃食刚送到,军前司马匆匆来报:皇上来了。
自北军在离关设营以来,尚隐还从未踏入过此地,楼望听闻,连忙搁下筷子,出帐相迎。因天气晴好,皇帝骑马而来,白子安、韦璧、宏王尚临相随。
行礼过后,皇帝环顾四周,见山岭苍茫,白云萦绕,一座座军帐宛如密林矗立山间,让人肃然,不禁赞道:“这里背山带河,兵戈难侵,果然是个训练新军的好地方。”
楼望请众人入帐。皇帝入帐后,见案上还搁着面、饼,便呵呵笑道:“我们都不曾用饭,来向将军讨口吃食。”
“是。”楼望正欲叫人去好好准备,皇帝却道:“不必费心了,将军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
“皇上……”因整编新军所费颇巨,楼望带头吃得粗简,可这些东西又怎能拿给皇帝吃,楼望一时颇为踌躇。
皇帝笑笑,撩袍入座,径自取了烧饼搁在粗面里一搅,大口咬下,啧啧赞道:“香!真香!”
楼望站在一旁,心中不免有些酸热。他曾伴随英宗皇帝征战多年,多么艰难的情况都经历过,战事惨烈时茹毛饮血也是常事。只是英宗乃是马上皇帝,能吃苦耐劳并不奇怪,没想到这位长于深宫的太平天子,居然也咽下这种常人都难以下咽的食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白子安、宏王相视一笑,也就案上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只有韦璧稍稍有些犹豫,不过终还是入座进食。他吃相斯文,举止优雅,宏王见了,揶揄地笑道:“这是军营,不是伎馆,朔阳侯你忒娘们。”
韦璧岂肯在言语上稍落下风,忙反唇相讥道:“这是军营,不是马槽,老爷子你忒豪放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连楼望都忍不住咧开了嘴。
皇帝看着楼望,见他一身棕皮厚甲,白发须眉,虽又黑又瘦,却精神矍铄,心里一阵欣慰,不由叹道:“整编新军,事务繁重,偏偏军饷还有限,委屈将军了。”
楼望拱手道:“为国为公,老臣职责所在!老臣在山上一憋二十余载,今日能重握刀戟,重骑战马,余愿足矣!”
“武痴!战痴!舍楼衡和其谁?”宏王拍案,声如洪钟:“父皇在世时就讲:一国之兴,明主,良臣,名将也,今日齐聚离营,大齐之幸!”
楼望自是名将,尚隐在韦璧心中当算明主,可说到良臣,他难免要自谦一番,忙摆摆手笑道:“老爷子客气了,我算哪门子良臣啊!”
宏王专等他这句话,见他上钩,立马笑道:“我说的是……白大人。”
“老爷子你……”韦璧啼笑皆非,脸一阵红一阵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正事。”皇帝开口,众人皆收敛笑意,凝神端坐。
“朕今日前来,一来看看离营装备,二来呢,也想问问楼将军,整编新军可有难处?请将军不要有顾忌,尽管说。”
楼望本就敦厚耿直,坦荡无私,面对尚隐如此真诚恳切的询问,便将所遇到的难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难处有二。其一,新兵入营,难免良莠不齐,有些人当兵是为了能抵减税赋,有些人指望军营能管口饭吃,这几日征兵下来,人是来了不少,可能用者却不多。”皇帝微微点头,楼望继续说:“其二,大将军和邢侯有……有所保留,旧军之中精锐一个不见,留下来的全是京城贵胄子弟和老弱之辈。”
“京城贵胄子弟!”楼望说罢,白子安便怒道:“都是些出了名的老兵油子,军中混混,领功在行,打仗逃跑,要他们何用!”
韦璧也骂道:“邢侯一个劲地称赞整编新军是好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呸!两面三刀!”
皇帝倒是不恼,只问楼望:“这两大难处,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楼望道:“这其一,新军除了从百姓青壮中选拔之外,还要向地方各营征兵,有实战经验者为佳。这其二嘛……”楼望一时沉默下来。
韦璧Сhā嘴道:“贵胄子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会惹是生非还有何用?依我看,通通不要!”
“老弱之辈,不如裁撤,让他们回家守着几亩薄田,好好度日。”宏王也道。
皇帝则不动声色地沉默着。须臾,楼望沉声道:“行军打仗,士气最最要紧,这些人不病不残不宜裁撤,臣有办法,让老兵油子旧貌换新颜。不过恐怕……”楼望欲言又止,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楼将军定吧,这其中诸多讲究,朕也是不明白的。还有,请将军放心,在整编新军之时,无论任何人到朕面前告状、求情,朕一概不听、不理,你尽管放手去做。”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楼望不由心中感动,哽咽道:“请皇上放心,臣许诺:半年后皇上再来离营,若不见一支军容整肃、军纪严明的新军,便以军法治臣!”楼望说罢,拔出腰间“流光”短剑,“哧”的一声大力Сhā入长案,剑尾轻轻颤动。
“独木难支,一人难为,朕让宏远跟着将军,帐前就任离营副将,从此后专听将军号令。”皇帝言罢,楼望一喜,白子安一惊。
横戈立马,驰骋疆场一直以来是白子安的梦想,这件事尚隐事先并没有和他通过气,如此突然宣布,让他欢喜之余竟茫茫然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皇帝看了他一眼,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朕记得这是你平生所愿。”
“是,臣领命!”白子安连连点头,喜不自胜。他先给皇帝行礼,再给楼望作揖,一番动作下来,看得宏王头晕:“得了得了,宏远得偿所愿,往后这白大人可要改口称白将军了。”
“等等。”韦璧向来多思,沉吟片刻,便提出疑问:“宏远入营为将,那光禄勋谁来当?”
韦璧此话一出,行帐里顿时鸦雀无声,只闻风吹帐帘“哗哗”作响。
众人看着皇帝,皇帝却看着前方,眸光沉静如海。
光禄勋司四门警卫,负责宫殿门户的宿卫之臣,实是非常重要之职,直接关系到皇帝、内廷和外朝的安危。白子安调任后,谁来任光禄勋一职,是摆在皇帝面前的一道难题。
“光禄勋一职由何人担任,朕已让尚书署去议。御史大人、大将军和邢侯自会从满朝英贤中推荐出个人来,你们不必担心。”皇帝说话间,双目微阖,竟有几分闲适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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