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应某人之请,先来更一章吧,同时也说明,龙尚在地球,没有失踪。
为了一气呵成,正没日没夜呢。
《薄媚》:西子词,乃大曲,宋人董颖所作。
天已黑透,皇帝来到涵碧殿外,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筑、筝之音。被内人们迎进去后,隔着珠帘见太后半倚几榻,正在听霍兰唱曲。他没有着急入内,只是在帘外停住了脚步。
“名称西子,岁方笄,算夫差惑此。须致颠危,范蠡微行,珠贝为香饵……”霍兰所唱的《薄媚》,流传于民间,三岁小儿都会哼上几句,说的是吴越之争的故事。皇帝听了一阵子,才缓缓踱了进去。
“我儿来了?”听到太后说话,皇帝抬首,微微笑道:“母后这里有好曲,儿子也来凑个热闹。”
“霍兰给皇上请安。”霍兰立刻停了唱曲,上前来行礼。
皇帝撩袍坐下,借着烛光打量着匍伏在地上的霍兰。许是看的时间久了,又不说话,让霍兰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抬首,正好与皇帝视线相遇,只觉皇帝目光深凉,寒意迫人。他心中冷哼一记,反而扬起脸来,咧嘴一笑。
“我儿觉得此曲可好?”皇帝一入内,太后便生出几分心虚来。自霍兰入乐坊以来,频繁出入涵碧殿。她自是晓得,内廷宫人、宗室女眷们会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开始时,她还遮遮掩掩,直到周守说:皇帝选官都要选体貌丰伟的,何况舍人乎?这才从容了些。旁人的心思她自是可以不必理会、也不屑理会的,但是皇帝的心思,她还是得顾忌几分。
皇帝垂首饮了口内人们奉上的茶,赞道:“音节铿锵有力,句句紧促,可词至歇拍,偏又声情悲怆,真是意韵天然,好曲!”
太后心头一松,用手捻了捻系玉环佩的丝绳,轻叹一声道:“想当初,这《薄媚》安柔在宫中时最爱听……说起来你我呣子三人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择日让安柔过来,一同说说话吧。”
“好,明日便唤安柔入宫来。”皇帝轻轻点头。
太后呣子叙话,霍兰自觉杵在里头很是多余,行过礼刚欲退下,不料转身时竟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皇帝身边的内人王舟。王舟满头大汗,举止慌乱,直接越过他,奔到皇帝面前,附身在他耳边私语。
如此持重的人精,居然也会忘记给太后请安,自然引出霍兰几分好奇来。他余光瞥见,皇帝听罢,霍然立起,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直以来尚隐总是一派淡雅、沉着的模样,却不料今日也有绷不住的时候。霍兰心中微动,往外走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何事?”身后响起太后的问话。过了半晌,霍兰已走出阁外,才听皇帝沉声道:“邢氏举族离开雍州……应是反了!”声音很轻。霍兰常年调音弄弦,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头一震,回身透过帘子往内望去。此时,电划长空,照得殿内通明雪亮,只见皇帝面色沉郁,一瞬不移地望向窗外。太后手一抖,茶盏落地,瓷裂声与轰隆作响的霹雳声交织在一处:“安柔……安柔何在?!”她的声音尖利急切。
霍兰双眸微凝,嘴角上扬,恰好被殿外立着的一位红衣小婢看到。小婢见天下闻名的霍坊主向自己微笑,顿时双颊绯红,轻轻垂下头去。
须臾,霍兰走过去,低声问了句:“你,多大了?”他大半个身子倾靠过去,下巴几乎要贴在红衣小婢的鬓边。这小婢哪禁得起这般逗弄,又羞又怯,低声应道:“奴婢十六了。”
霍兰凝视她半刻,忽地粲然一笑。直起身来,整肃了下衣冠,举步而行,口中闲闲吟唱道:“青春才美,风流慕连理,耶溪一日,悠悠回首凝思……”腔调诙谐佻跶,听得那小婢心醉神痴。他一边唱一边撑起伞,步入漫天雨幕之中。
※ ※ ※
洪德四年,秋,七月初一。
尚骜举龙旗自立,更年号,称“孝义皇帝”,以江陵为都,发《讨逆檄文》于天下:天子昏聩,使奸佞当朝,贼臣乱纪,国将不国,其罪有三;偏听谗言,擅改祖宗之法,妄开科考之途,寒高门之心;擅权独断,削夺藩国之权,迫害有功之臣,坏宗室之义,动摇一国之本;逼死庶母,屠戮手足,天地难容!骜不惧斧钺之诛,愿清君侧,诛权奸,使社稷不陨,百姓长安。”文辞藻藻,除了贬低皇帝,更大骂韦璧和周子昉:动以身谋,不恤国计,国贼是也!
尚骜封邢度舟为柱国大将军、邢鉴为前锋,更有河间富户散尽家财,为其招募将士。因着邢氏在军中的威望加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北军将官,十反五六。区区一月,“孝义皇帝”麾下已达二十余万众,号为“义军”。
“义军”北悍晋州,东扼秦岭道,连连攻下三城。分别是大河之“咽喉” 荥阳、大江中游重镇荆州、鱼米之乡并州。兵锋所向,各地守军连连败退。
与此同时,孤身逃亡南越的滇南王葛洪,联合南越王裘毅公开响应“孝义皇帝”,接着贵陇守军管升木杀贵陇郡守孙霖,拥兵据城,强攻象郡,与江陵遥遥呼应。一时间,齐国上下,兵变四起,如野火燎原。这一年是农历癸未年,齐史称“癸未之变。”
消息传来,朝野振动,人心惶惶。当日朝会,不到卯时,朝臣们已自觉集合在广弘殿前,等着觐见皇帝。不料,皇帝只宣了朔阳侯韦璧、大司农值尚书事周子昉、离营大将军楼望和因讨伐滇南有功、被封为大鸿鸬的白子安入内。
朝臣们立在外场久久不肯离去。一众年轻儒生、半百老臣虽不见得相拥而泣,却也是提心吊胆,面面相对。这一日,虽已深秋,却骄阳似火,日光直射大地,天上仿佛就要堕下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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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邢度舟反了,乐歌内心可谓百味俱生。首先是快意,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意。她忍辱偷生,千方百计潜身内廷,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其次是忐忑,叛军来势汹汹,可朝中毕竟还有楼望、白子安、韦璧等人。开国功臣邵氏一系,以十五万大军,据守河谷对抗北蛮,尚不知立场。这场仗究竟谁输谁赢?最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自卫明珠死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本来身子就不好,加之这几日思虑太多,更是茶饭无心,不言不语,像是犯了怔仲、幽闭之症。
这日午后,何嬷嬷刚伺候乐歌服了药,夜来便进来通传:“皇上来了。”何嬷嬷以为皇帝还会同往日一样,与昭仪来个“隔窗不相见”,不料这一次,皇帝却径自踱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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