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分。
金銮殿上,足有半数大臣告病。
“你们这是干什么?罢朝?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崇天奕狠拍一下龙椅的把手,怒喝道。
“皇上,请您注意您的自称。”这是陌寻第无数次提醒崇天奕了。
崇天奕摇了摇头,爆起了粗口:“妈妈的,大臣都跑光了,老子这光杆皇帝当个毛啊!”
陌寻眉梢一跳,道:“皇上,请您注意言辞。”
崇天奕用力盯了陌寻一眼,道:“琵琶的杀伤力再大,还不至于让没被打的大臣也告病吧?”
陌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他们那是防患于未然……”
崇天奕咆哮一声,背对群臣蹲在龙椅上画圈圈。这已经是李琵琶失踪第十天了,虽然自名|奇|单上的最后一个周届之后|书|再没有人被打,但李琵琶奉皇上密旨殴打朝廷命官的暴力名声已在朝廷上传开。
崇天奕很清楚,这些知道躲在家里不出来的大臣,都是心里有鬼的。本想杀鸡儆猴之后拖着信得过的大臣一起讨论奏折问题,没想到这一儆就把一半的大臣给儆回家了。
“皇上,臣有话。”韦友书忽然开口道。
崇天奕停下手上画圈的动作,回头遥望一眼韦友书,不置可否。
“自从琴妃娘娘不在臣家中学书之后,臣想了许多。尤其娘娘所说有一句‘四书五经是活人写的死物’,让臣明白了一些不曾想通的事情。”
“然后呢?”崇天奕脸色微微一沉。
“于是,臣忽然决定与一些旧友断绝关系,然后结交一些新的友人。”韦友书如是道。
崇天奕先是一愣,接着满脸惊疑地直盯着韦友书,道:“你的话,可是我想像中的意思?”
“皇上,自称。”陌寻再次提醒。
崇天奕一脸憋屈,很别扭地道:“呃,那就……咳咳,韦爱卿的话,可是寡人想像中的意思?”
韦友书细细地观察着崇天奕的神色,也明了他的意思,便道:“如果皇上所想正是臣所想,那自然就是了。”
“好,朝廷暂时交给你和陌寻,老子……寡人睡回笼觉去了!”
陌寻一脸鄙夷地望着崇天奕那不负责任的背影,无奈摇头。
崇天奕从金銮殿上逃离后,走着走着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地,居然走回了那充满了惨痛回忆的御书房。
时近中秋,黄叶摔了一地,几个宫女还正在打扫着。
崇天奕忽然记起,今年的春末,某个人欠了某个人一条命,说要给某个人找个好相公。而今,某个人替某个人找的好相公气走了某个人。
忽然觉得风有些凉。转瞬间,云如暗夜,雨似银弦。
崇天奕慌忙躲入御书房中避雨。此时的御书房中除了与他一样进来避雨的扫地宫女和本该在此处的宫女太监,再无别人。
神情恍惚地瞥向一旁的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叠了一沓还很白的纸。崇天奕记得,那是在陌寻帮他批奏折的时候,李琵琶在他的指导下写的字。
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叠纸细细端详,衣上雨水将字晕开了也不知。
“索居闲处,沉默寂寥……”崇天奕瞧着最上面的一张纸,轻声念了出来。这原是他倒背如流的《千字文》中的句子,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钻进了他心中最怯懦的那一角。
不得清静的时候想要清静,现在清静了却又觉得太清静了。
不想做皇帝,真的不想。但他没有兄弟,哪怕是堂表兄弟,有的只是陌寻这个义兄。至今为止,他还没有子嗣。他本人不做皇帝的话,那岂不是只能禅让了。年仅二十就搞什么禅让,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去听曲吧,天奕。朝廷暂时交给我就好。”伞,缓缓移到御书房门口,持伞人竟是陌寻。
“嗯。”崇天奕淡淡地答。
……
“秋雨,秋雨,雨淡伊容成忆。雨还断缘凄凄,杯里龙团雨沏。沏雨,沏雨,雨送我今归去。”筝音泉响,筝旁柔声缓缓歌出一首《调笑令》。
崇天奕慢饮一口清酒,低声问旁边的艳妆女子:“凝香,这是最近的新词?”
凝香恭敬地坐在崇天奕身旁,道:“就在上个月,红雨她被一位贵人买走了。而与红雨相好的那位书生听闻此事,伤痛欲绝,作了这样一首绝笔词……”
“竟有此事?何不与我说了,我替他们做主。”崇天奕微微一惊。
“非也。我们私下都问过了红雨,她说她情愿去那贵人家中做一名歌姬。”凝香嫣然一笑,为崇天奕斟满杯中酒。
崇天奕不知为何生出了千种感叹,却只将这感叹化作了一句无情的回应:“这样啊。”
凝香早就知道这位崇公子是什么人,也深知他那多情却又无情的脾气,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崇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等即便是不愿,又能有何选择呢?”
“呐,凝香,还有朝露,你们要是有了意中人,记得要跟我说,我替你们做主。”崇天奕在这楼中最喜听的便是红雨、凝香、朝露三人的曲子,如今少了红雨,他也不禁为另两位红颜忧起心来。
“多谢崇公子美意。若有那一天,我和凝香姐姐可就与崇公子不客气咯。”一旁弹筝的朝露也Сhā了一句。
“其实,我相当不懂你们女人的心思啊……”崇天奕忽然道。
凝香试探着问:“崇公子莫不是陷入情网了?”
“情……”崇天奕细细思量着。他对他姐和陌寻,那是崇敬与亲切,更当他们是知己。他对他妹,则是作为兄长的责任和关爱。他对眼前的这二位红颜,完全是欣赏,欣赏她们的才华,也欣赏她们的善解人意。至于他的正妻李琵琶,他说不清楚,她的豪气与强势并非是他所喜欢的,她的相貌也不及眼前这二位,她更不会吟诗作对,她甚至给他带来了一大堆的麻烦,但她却就这样强横地闯入了他心中。
“情之一物,在心而不在行,也许你心中的那个人有着太多的不完美,有着太多的可恨,那都不过是表象,扪心自问心中是否有她,便知是否是情。无论是润物无声,还是强取豪夺,是情便去留住,可莫要落得一场人面桃花,暗自伤心才好。”凝香笑着道。崇公子对她的友善,她自是记在心中,而今崇公子为情所困,她也绝不会吝啬自己这几句小小的鼓动。
崇天奕默了片刻,道:“凝香,谢谢你与我说这些知心话。”
凝香又笑:“友人之间说这些话,又何必言谢。”
崇天奕也回以一笑:“也是,那我收回这句谢,你可别再跟我要呵。今日便到此吧,再不回去,被娘亲发现可不好。”
“还望崇公子有空还来听曲。”朝露停下手中筝弦,欠身轻道。
“恕凝香不远送了。”凝香也微微欠身。
……
夜空被雨水洗去了蒙尘,独剩一轮璧月,几点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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