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的声音嗲得很,真是一个爱撒娇的女人。
几乎还是个电脑盲的张哲源,完全不懂得怎样设置双人游戏,他只得愣在那里问:“双人游戏怎么设置?”
“你先点那个齿轮儿。”江花指着显示器内游戏中的设置标志说,“点开之后有提示。”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有了江花的指点和参与,张哲源玩得更兴奋了。
而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张哲源几乎是个游戏盲,和游戏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两人有些喧宾夺主,在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忽视了主人的存在,直到门再次被推开,两双惊慌的眼睛盯着来人发愣。
又是一场虚惊,是陈昌旺,也是来找工长王占山签字的。
张哲源和陈昌旺的友谊随着天气的变化似乎也在变化,他们的友谊好像真的降温了。一次两人走了个顶头,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着实令人费解。
在学习上,张哲源已不再指望陈昌旺,要靠自己。陈昌旺对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但他仍感谢陈昌旺过去对他的指导和帮助。失去陈昌旺的友谊,张哲源好比缺少了左膀和右臂,在学习电脑上他一直暗中摸索,盲目追求,最终也是不得其所。他觉得失去的不仅仅是友谊,而是一个得到知识的机会。
夜晚,安静的三杉欣欣家园工程。
窗外月色正明,王若华和江花躺在床上全无睡意,都在各想各的心事。
王若华在回味着那天早晨和张哲源的对话,想想就让她觉得有趣。几天来,她常常不觉地就露出笑脸,青春、单纯的她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和希望。
而江花的心事相对来说就复杂些,还有些暧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体内犹如火在烧,就像干渴的禾苗在期盼甘露的降临,枯萎的花朵在渴望雨露的滋润。为了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她追随德市玉泉建筑公司已有大半年。半年来,她只回过一次家,而丈夫领着两岁的儿也只探望过她一回,离鸾别凤、聚少离多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眼下就是中秋佳节,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回家的机会。她用脚蹬了蹬王若华的床,娇气地问:“小华,睡着了没?”
王若华幻想着美好的未来,被江花这么一折腾极不情愿地回到了现实。她嗯了一声说:“睡着了!”
江花哼了一声,假装生气:“睡着了还说话,刚才好像还听见你偷笑呢!是不想理我吧!”
王若华嗯了一声,继续装睡,可不想让江花打扰自己的遐思。
江花接着说:“待会儿再睡,和你商量个事儿。”
王若华已经不胜其烦了:“明——天——吧!”
江花知道,如果不使出铩手锏王若华肯定不会理自己,还会继续装睡下去。她想了想说道:“今儿在工长室碰到小张了,小张原来还怕另外一个人。”
听江花说起张哲源,王若华就变得兴致高昂。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加速,变得有些忐忑不安,凡是和张哲源有关的事,她都迫切地想知道。
远处公路上朦胧的路灯透过后窗,抚摩着王若华不安的脸颊。她莫名的惊恐,等待着江花的下文,而江花却没了动静。她知道江花在和自己较劲,等自己乖乖就范。王若华索性沉默了,静候佳音。但是温柔可人的王若华哪比江花成熟干练,论起心智来自然要稍逊一筹☆终还是王若华沉不住气,问道:“怕谁呀,别光说个话头儿没个话尾的,寻人家开心哪!”
“小样儿,沉不住气了吧!”江花得意洋洋地说,“还和我逗心眼儿?”
王若华服软:“好,好,你厉害!”
接着,江花便讲起下午工长室内一场场虚惊的事。她饶有兴味地说:“今儿下午,我去工长室找工长王占山签字,我推开门,看见小张一个人在工长室里玩电脑。当时小张见到我吓了一跳,脸都快变色了。你猜,他把我当成谁了?”
王若华很好奇:“当成谁了?”
江花还在吊王若华的胃口:“你绝对猜不到。”
王若华假装生气了:“当成谁了,你倒是说不说呀,不说不听了。”
江花得意地笑起来:“他把我当成项目部的张书记了,张书记不让他玩电脑。”
王若华知道上当了,干脆又不理江花了,还说了一声讨厌。
江花切入正题:“小华,过几天中秋节回家吗?”
“不知道。”
王若华回答的模棱两可,江花问起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家了≡从遇到张哲源,她感觉似乎把家都抛在脑后了,这一点倒和张哲源很默契。
“不知道?”江花为王若华的话感到郁闷,“这算哪门子的话,是没打算回家吧!”
王若华没吱声,回与不回家她非常矛盾。回家那将意味着暂时看不到张哲源,这对她来说是种折磨。几乎和张哲源有同样的习惯,彼此已经习惯看彼此,如果哪一天看不到对方,都可能会让她望眼欲穿。
听王若华无声,于是江花乞求道:“既然你没打算回家,那中秋节我回家几天,你替我值几天班行吗?”
王若华嗯了一声:“你回家吧!”
江花感到奇怪,没想到凡事都要和她一较真儿的王若华会如此痛快地答应,这绝对出乎她的意料。可能是张哲源帮了她,她想象着又继续问:“小华,小张叫什么名字呢?”
王若华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
江花似乎不相信:“这个还保密?”
王若华没再说话,江花也没再追问,她知道王若华并没有隐瞒她,单从她有气无力的回答可以判别说来。
“天啊!”江花哀号起来,“你们认识差不多都半年了吧!怎么都不问一下,那他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是王若华不想知道张哲源的名字,而是碍口识羞,一直没问。或者名字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代号,能够看到彼此就是一种欣慰,一种快乐。或者和张哲源一样,她也在等待一个特别的机会。尽管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而他们接触的机会却很少,相处的时间却极短。因为工作,因为环境,也可能因为所谓的身份,都是他们不敢坦然在一起的原因。
将近子夜时分,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四周已经安静下来,惟独曲洋三建办公室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哗。民工们排着长队,在等待领取生活费。所谓的生活费,是曲洋三建每月按时发放给民工的零花钱,每月分两次支取,每次五十元。民工们须学会勤俭节约,每月百元的生活费才能够勉强支持到月底。
几乎每一次,张哲源领取生活费后,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还工友的钱。有一次夜里他刚躺下,就模模糊糊想起件事,于是又匆匆披上衣服跑到工友老谭的宿舍内,当然是还老谭的钱。他睡眼朦胧,开口就问出一句令人喷饭的话。他说:“谭师傅,我是不是还欠你十块钱?”老谭是他常借钱的对象,或多或少,他都能借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彼此都很了解、信任。他也向陈昌旺借过一次钱,结果却大失所望,空手而回,而陈昌旺几个月前借他五十元弃话费的事,一直只字不提,张哲源只当是跟他学习电脑交学费了。
民工们领了钱就高高兴兴地回生活区睡觉去了,但见张哲源拿了钱,就直奔前沙峪村了。他总是在村内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边的一个商店卖东西,张哲源是这的常客,不只是因为守店的是一个小姑娘。
名字叫妞妞的小姑娘见到张哲源有点惊讶:“这么晚了又溜出来!”
张哲源挠挠头说:“这个溜字用的,怎么这么别扭,我只是来买点儿东西。”
小姑娘被逗笑了:“买什么,说吧!”
张哲源把刚发的五十元生活费放到柜台上,轻轻地推了过去:“来一双北市老布鞋,加一盒白沙。”
小姑娘拿起钱看了看,眯着眼笑:“真的假的?”
张哲源有些挢舌,带着阑珊的笑脸说:“让我说,我肯定说真的。”
小姑娘拿着钱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就是不给张哲源找零。于是张哲源提出见解:“认识这钱真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小姑娘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张哲源略一沉思,接着又说:“你见过电视上民国那时候怎样辨别银元的吗?吹一下放到耳朵上听听。”
小姑娘摇摇头,粲然地笑着。
张哲源干咳了一声,吸引起小姑娘的注意力。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解:“这银元和人民币差不多都是一个理儿,你用指头弹一下,放到耳朵旁听一听。如果是真钱,声音应该是清脆的,而且听着也诱人。如果是假的,发出的声音跟纸一样单薄,让人感觉没有安全感。”
听张哲源说的头头是道儿,小姑娘会意,马上拿起钱用指头弹了一下,放到耳旁侧耳细听,然而歪着脑瓜却听不出什么门道。于是又天真地问:“是这样吗?”
张哲源捂着眼睛笑了,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小姑娘竟如此认真。
青春如此单纯、快乐,悲哀好像是九霄云外的事情,似乎永远也不会光临。(.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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