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斯发现最近两个月来，爷爷对琉璃的态度，有极大的转变。

他记得以前他老人家总是隔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到俄皇大厦看琉璃一次，见了面也从不给她好脸­色­看。

最近两个月，他老人家三天两头就到俄皇探视她，还与她有说有笑的，甚至要她改口喊爷爷，相处气氛十分融洽，让他相当高兴。

他就琉璃的温柔与乖巧，一定可以收服爷爷。

只是，琉璃有时候还是很不乖、很不听话。

像前一阵子，他才特别叮咛过她，不准把秘密告诉爷爷，结果多月前，她因为听儿爷爷为「体弱多病」担心，心有不忍，就把秘密，全抖了出来，害得他被爷爷整整念了多月的时间。

还有，今天也是，她居然不让他留在俄皇大厦陪她吃饭，硬是把他推出门，要他回来陪爷爷用晚餐！

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想到方才琉璃为赶他出门，使尽力气又鼓涨双颊，努力推他出门的模样，费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想？」喝一口清淡有味的蔬菜浓汤，萨戈好奇问。

「想她刚刚赶我出门的模样。」吃着­鸡­­肉­沙拉，他笑说好心情。

「她赶你？为？」萨戈意外。自从感受到琉璃对费斯的深情，他就已经不再反对费斯留在俄皇陪事。

因为，这似乎是他唯一能为她所做的事，那她为何不让费斯留下陪她？

「她说我把你一人放在家里不好，所以，就要我回来陪你吃晚餐。」

「呵，这丫头可比你有孝心多了。」萨戈一听呵声笑，愉悦地喝着汤。

「既然，爷爷，我想你不反对，这几天我就把琉璃接回家里来住。」放下又子，他说出已思考多日的决定。「她小，挺着快八个月大的身孕住外面，没人在她身边看着，我真的不放心。」

「好好好，你就让她搬回来一块住吧！」早希望琉璃搬来同住的萨戈，马上点头附和，「家里人多，也有个照应。」

这阵子为了她身子的事，他一直相当忧心，就怕她一人在家，万一发病了，没人、没人帮她，现在她搬来同住，他就稍能安心了。

「谢谢爷爷。」得到萨戈的应允，费斯松口气。

吃完爽口的­鸡­­肉­沙拉，他品尝一口主厨刚送上的烤牛­肉­，微蹙眉。

「怎么了？这牛­肉­有问题吗？」刚咽下一 口牛­肉­的萨戈，白眉微扬。

「。」咽下­肉­汁，他笑道，「只是我发觉还是琉璃做的烤牛­肉­，更为香­嫩­多汁，而且让人口齿留香，还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再吃。」

「费斯，你……真的不想结婚吗？」萨戈旧话重提。

「爷爷。」他皱眉，用餐兴致没了。

「就当是爷爷最后一次问你。」萨戈叹出一 口气，「有个丫头，一直都清楚你的一切，也愿意嫁给你，那你愿意娶她吗？」

「这……就算真有敢嫁，但爷爷……你真要我结婚吗？」

「你愿意娶她，我当然希望你能结婚。」

「对不起，爷爷，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结婚的打算。」放下手中叉子，他以餐巾拭嘴，摇头。

「即使对象是琉璃？」萨戈试探问。

「你要我和琉璃结婚？！」费斯愣眼望他，意外他提出的问题，但是他更意外并不想否决这个可能­性­。

想起沉默与乖巧，贤慧与温柔，淡然、幸福与知足微笑，与只要他一句赞美，她就会为之绽放的灿烂笑颜……费斯霎时感觉到心中有着满满的幸福感觉。

他相信，娶她，是一种幸福，但现在的他，还不能得到的幸福。

「你愿意吗？」他不该想凑和费斯与琉璃，但，这两人是真心相爱，那他又何必反对？

至于琉璃与安梦玲的母女关系，只要奥司特、他跟琉璃都不提，费斯就不可能她们的关系。

「爷爷，我们现在先不要谈这件事，好吗？」他拧眉。

「为不现在谈？」

「除非，我能彻底摆脱那个当年所带给我的­阴­影，否则，我不可能结婚！」

「那个？你是指……」萨戈话声顿住。放下手中刀叉，他白眉拢拧，神情凝重地望着费斯。

「安梦玲？你直到现在，还在意着当年的事？」

「在亲身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我怎可能不在意？」刺耳的名字，教他背脊倏地僵直。

「想当年，爸爸是那么的爱她，对她又是那么的好，而我也拿她当亲生母亲，她竟为一份原就不属于财产，毒杀亲夫、谋害继子！」回想当年事，他眸光怨恨。

「那个真的太狠了，爸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放过她！」他气愤道。

「费斯，算了吧。」当年的家族丑闻，教他难堪也难以接受，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安梦玲已经知错了，再追究都已经意义。

「算了？！」费斯褐眸一瞠，尾音骤地往上飙扬，气愤道，「爷爷，那个毒死我爸，还害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年，吃足了苦头，现在，你居然劝我就这么算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不算了，你又能如何呢？想开点吧。」他希望能劝醒孙子。

「不，我没办法！」一道恨意划过眼，「爸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放过那个，他应该要报警处理，应该要把那个蛇蝎抓去关起来！」

「费斯，不报警处理，也不公开恶行，全是因为你爸爸为人仁慈，也太爱关系。」想起多情、善良的独子，萨戈难忍伤痛。

「我，爸他就是人太好、太仁慈，又太爱她，才会因为心软而放过她，但现在我对那个只有恨，爱，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他狠眯双眼，紧握双拳。

萨戈一听，心骇然。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再把她加诸在我们父子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部加倍奉还给她！」

「费斯，你该不会真的想找她吧？」看着孙子愤恨的厉眸，想着他隐藏于心的偏激­性­情，萨戈心惊探问。

「为不会？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派人四处调查下落。」他要彻底根除她带给­阴­影。

「你真的找人查安梦玲的下落？！」

「当然，根据最新的回报，当年她俄罗斯后，虽然住过不少国家，不过最后，她还是躲回台湾，我想，也许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到时候，他就要看看那个如何面对他。他冷眼微眯，杀机隐现。

「费斯，算了！你让他们马上回来，不要再找了！」萨戈惊声急道。

「为？！」要他放过那个？不可能，他办不到。

「就算你找到她也用，对你是一点好处也！」担心他派出去马，会查到琉璃身上，萨戈是又惊又急。

「再说，她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找她做？算了、算了，快把你全部都调回来，不要再浪费那些金钱、人力跟时间了！」

「她死了？」费斯愣住。

「对，安梦玲已经死了。」为了劝他，萨戈冲动说道，「她对过去所做的错事，悔不当初，也有心赎罪，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往事了！」

那个已经死了？悔不当初？还有心赎罪？！心思一转，费斯 柯古拉霍瞠褐眸，倏地起身，疾步冲至萨戈身边。

「爷爷，你怎么她已经死了？！」

「啊、我？！」惊觉说漏了嘴，萨戈睁大双眼。

「又怎么她悔不当初？！又怎她有心赎罪？！爷爷，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那个的下落了？！」

「这……」面对孙子的尖锐质问，萨戈神­色­惶然不安。

「爷爷？！」倏握双拳，他双眼愤红。

＊＊＊ ＊＊＊ ＊＊＊ ＊＊＊

俄皇大厦。

端坐在安静无声的大厅里，安琉璃手持­棒­针，神情专注地织打着就快完成的米­色­毛衣。

「唉。」她拧眉轻叫。不小心，她扎到指腹。

轻揉痛处几下，她继续织打毛衣，可没几分钟，她又扎到。

拧着居，她咬着­唇­，一边气恼今天太过浮躁的情绪，一边持续加快手中动作，想尽快完成最后几针。

终于，在又扎过数次之后，她收了最后一针。

松了口气，放下­棒­针，安琉璃拿起毛衣，前前后后仔细审视一番。

确定毛衣上任何缺点及漏针，她满意地笑着。

他应该会喜欢的。想象费斯看到毛衣时，会有的意外、惊喜表情，浅浅笑意，飘染进她微扬的清眸。

铃 骤地，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响起。

太过突然的钤声吓到了她。紧捂心口，她瞪看旁边的黑­色­话机。

蓦地，她清瞳一亮，快速执起话筒。这个时间，只有费斯才会打给她。

「是不是又要我替你准备消夜了？」她柔声笑问。

她每一次要费斯回柯古拉庄园陪爷爷吃饭，饭后他总又会跑来找她，说他没吃多少，饿了，要她再为他做些点心当消夜。

「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费斯喜欢吃她亲手做的点心跟料理，她真的很开心。

「琉璃，你快走！」一声催促打断话。

「爷爷？」听到电话彼端传来萨戈的，琉璃怔住。

「你赶快去收拾行李，马上走，不要再耽搁了！」

「为？！」她不懂爷爷为突然要她走，「为你现在就要赶我走？契约上明明写着……」她不要这么快就费斯！

「现在没时间说那些，你快走！」

「爷爷？！」她哀求。

「哎，你？！费斯他都已经了，你再留下，会出事的！」

「？费斯？」她愣住。

「还会？当然就是安梦玲是你母亲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对你母亲的恨，还是……唉，你快走吧！」

似坠入永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安琉璃全身发冷，愕瞠瞳眸。

费斯了？真的都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她惊身站起，惊声叫，「我都没说，他怎么可能会？！爷爷，请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她不信，一定是爷爷想赶她走，才故意说谎骗！对，一定是！

「我也希望一切只是玩笑，但是他现在就在书房里，看你母亲写给我的那封信，我是趁他看信的时候，才出来打这通电话的！」

他希望那一封信，多少可以让费斯感受到一点安梦玲的深切悔意，对安家母女的恨意，也能减少一点。

「他、他……」她­唇­角颤抖。他真的了？

「哎，你就别在那里他呀，把重要证件跟衣物收一收，赶快走，要不然就……」顿了下，他想到她此时根本没人可投靠。

「还是我派人过去接你吧，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孩子生下来后，你就赶快逃，千万不要再留在俄罗……」

突地，萨戈急切的消失，继之传来的是一句冰冷恐吓

「有胆子，你就逃逃看！」

喀，通话被结束。

听着一再自话筒彼端传来的嘟嘟声响，琉璃表情僵凝，骇立原地。

＊＊＊ ＊＊＊ ＊＊＊ ＊＊＊

那一句冰冷恐吓，冻住了心与身。

就像是身处北极寒带，就像是被冰冷风雪覆身，安琉璃失去一切思考能力，也失去对外界的应变能力。

红­唇­微启，双眸无神，她全身僵直地孤立在无声世界里，直到一声宏亮钟响，惊醒像是作了一场恶梦的她。

当、当……随着报时钟声的响起，她呼吸渐渐急促，脸­色­渐渐苍白。

不能惊，不能慌。努力平稳下惊慌失措的心，琉璃冷静命令坐下，也命令小心折着刚刚才打好的毛衣。

折好毛衣，无事可做，她呆坐在沙发上。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冷意，不断自四周朝她逼近，教她冷得直打哆嗦。

她忘记关门窗？忘记开壁炉取暖了吗？转看四周，她想找寻冷意来源。

可，她看见紧闭的门窗，也看见壁炉里旺燃的火焰，就是寻不着这沁人心的寒冷，到底是来自何处。

屈起双腿，缩进沙发里，她端起置于一旁几上的温牛­奶­，喝下一口，想暖和不断发冷的身子。

可，微温的牛­奶­，无法温暖她僵冷的心，她需要一杯很热、很热的牛­奶­。

扶着大肚子，她小心起身，捧着牛­奶­，快步走进厨房。

穿过走道，经过饭厅，她看见餐桌上，有三个分别装有广东虾饺、烧卖以及三­色­珍珠丸的小蒸笼。

几乎是直觉动作，她将手中牛­奶­一放，选择先将点心拿进厨房下锅蒸煮。

费斯就快来了，她动作得快一点，否则，他会饿到的。

想到费斯对她厨艺的赞赏，想到待会他吃点心时，会有的满足表情，希望慢慢在她眼中凝聚。

只要满足口欲，只要他吃得开心，他就不会在意她母亲的事了。

淡抿红­唇­，笑意扬起，安琉璃依蒸煮时间的长短，先将装有珍珠丸子的蒸笼，放进滚有热水的锅里蒸煮，几分钟后再叠上虾饺蒸笼，最后再放上烧卖蒸笼一块蒸煮。

按下一旁的小计时器，她转回饭厅取来的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叮地一声，她取出热牛­奶­，一口口慢慢的喝着。

热牛­奶­很烫人，，心还是好冷、好冷。

举步移至锅炉前，她想藉不断冒上的水蒸气取暖，可，望着炉下熊熊火焰，她眸光幽幽。她好像是看见了……在他心底旺燃的怒火。

砰、铿！突然，大厅传来铁门及木门，撞壁反弹的异声巨响

一回神，琉璃眸光惊慌。

「出来。」一句犹似来自地狱的冷语命令，骇住她心。

心口一颤，她手一抖。

铿地一声，她手中杯子瞬间落地，洒出一地的白­色­­奶­渍。

顿时，屋子陷入一片死沉。

忽然，哒、哒、哒、哒……一道缓慢、清晰的脚步声，朝她慢慢接近。

紧咬红­唇­，安琉璃强忍心中惧意，缓缓转身望向厨房口。

看见他直迈而来的脚步，看见他一身的黑衣，看见他­阴­美俊邪的冰冷容颜，安琉璃不断地在心中提醒……别害怕。

但迎面而来的他，有着一股近乎野兽般的残狠气息，教她不寒而栗。她终于刚刚那股冷意，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他冰寒的眼里，有着教她无法承受，也无法负担的愤怒与恨意。安琉璃僵步退后。

「躲在这里？」他冷笑。

「我、我躲……」看着他不笑的­阴­森容颜，她颤颜摇头。

「喔？」他微笑，像在聊天，「那，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颁个最佳勇气奖给你，嗯？」

低下苍白容颜，她选择沉默。

她现在无论她说，都只会激怒他，只会招来怒火与怒言。

「不说话？」­唇­扬冷意，他步近她。

直视地面，她紧抿柔­唇­仍是不语。她希望的沉默，可以让他稍稍冷静一下，也气消一点。

「不敢看我？」他再进一步，逼她后退背抵白墙。

紧握身侧双拳，她别过头，紧闭只眸。

看见闪避举动，费斯 柯古拉冷冷一笑，低俯下头，凑近她耳畔。

「做了亏心事？没脸见我？怕我？嗯？」似情人间的低喃呢语，在耳边萦绕，可目光，冰锐伤人。

「看着我。」他说着，但安琉璃仍紧闭着眼，说也不看他。

「我要你 看着我！」怒出手，他狠眼掐住她­精­巧的下颔，硬是要她张眼看进眼。

蓦张惊愕黑瞳，望进他­阴­沉骇人的褐眸，对上他眼中恨意，安琉璃心一慌，双肩直颤。

她希望冷静，希望可以不被他骇人的恨意吓住。

不能紧张、不能惊慌，她要冷静，对，她要冷静。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可以平熄他心中怒火的！

当，计时器响起，她像是听见一记希望钟声。

「你今天回去有吃饱吗？一定对不对？」挣脱出箝制，她勉强扬起笑容，跑回锅炉前，关上炉火，小心翼翼端起三笼热腾腾的港式点心。

转身，她笑眯清眸，望他。

「你看，我今天特别做了你最爱吃的烧卖、三­色­珍珠丸子还有广东虾饺喔！走，我们到饭厅去，你再坐下好好尝尝！」

然，看着她手上的港式美食，费斯 柯古拉愤瞠褐眸，扬手一挥，就拍落她手中三层蒸笼

瞬间，烫人的蒸笼及点心，全部往她身上砸！

「当年，我父亲就是被你母亲给毒死的！」他愤声吼，「她总是做好吃的料理、总是做好吃的点心、总是伪装贤慧与温柔，一心想毒死他，想谋夺我家的财产！」

安琉璃骇仰雪颜，惊眼望他。

「现在，你也打算对我了？是不是？！」他是的信任她，而她竟是他最不能信任的！

「不、不是的！」她惊骇摇头。

「不是？你真的没在那些料理、点心里下毒？你敢发誓说你？！」

「我发誓，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发誓 」不要他误会真心，不要他误会爱，安琉璃忍着泪水，一手紧抓住手臂，一手高高举起。

「、我安琉璃有对你，或其他人下毒，我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