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元承弼一直剩到十八岁,还是没有一个女人肯把他领走。
他是王都有名的剩男,没人爱。
心伤之下,他决定出门游历天下。
当然,这些丢面子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给杜月儿听的,他只是简单提了提,表示因为自己力气大,女孩子会害怕他,所以他决定找一个强壮的女人成婚。
因为力量控制不好而被人害怕这种困扰,杜月儿从小也有。
比如她和某个人玩,结果不小心把对方弄伤了,或者把对方的玩具弄坏了,久而久之,附近的小孩都开始排挤她,不再允许她加入,她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饕餮越小,就越难控制自己的力量,也越容易遭到别人的排挤厌恶。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经历,不由升起同病相怜之情。
他们在街上聊了许久,谢季柏见杜月儿迟迟不归,便找了出来,结果看到那两人竟然坐在街边吃东西,还有说有笑,差点没气吐血。
“风度,注意你的风度!”谢季朝连忙拦住谢季柏,怕他一个想不开要去打元承弼,当然,他主要是怕谢季柏被打。
杜月儿听力甚好,知道谢季柏来了,连忙跑回他身边表忠心。元承弼见了眼神一暗,感觉自己的剩男路似乎还遥遥无期。如果一辈子摘不掉“处”的帽子,那他就一辈子不回去好了,省得被那群无聊的贵族嘲笑。
正好谢季珅也跟出来,看到元承弼十分高兴,拉着他到酒楼里吃吃喝喝。元承弼先前才吃了两碗芋饺,根本没吃饱,有人请他喝酒吃饭,他自然高兴。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谢季珅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和他聊不到一起。如今有了元承弼,和他兴趣相投,谢季珅十分亢奋。见桌上菜快吃完了,便同小二要酒,要菜,要肉,又问元承弼要什么。
元承弼还在纠结自己没人要的事,又喝了酒有些醉,想也不想就道:“要ρo处!”
满室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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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季柏那里还在生气,能不生气么,杜月儿居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吃小吃,还有说有笑。即便杜月儿回到他身边,他还是觉得生气,也不理她,气哼哼地往前走。
南方的城镇多深巷小路,七拐八绕的容易让人迷路,他胡乱走了一阵,突然惊觉自己迷路了,只好停了下来等杜月儿。杜月儿是肯定不会迷路的,不管在城市还是郊外,她的方向感总是特别强,这源自于她体内的兽性。但是谢季柏又不好意思和她说自己迷路了,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
他所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户做豆腐花人家的后门。简陋的木门虚虚掩着,透过门缝,可看到一个老汉在推着巨大的石墨转圈,旁边一个老妪正在往石磨的孔里加黄豆。石磨一圈一圈缓缓的转动,雪白的豆汁汩汩而出。
老妪见老汉额上累出了汗,绞了热毛巾给他擦干。一灯如豆,昏黄灯火印照在他们的脸上,温暖恬淡,宁静祥和。岁月悠悠,生活就在这一圈圈的转动下,染上白霜,添上年纹。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杜月儿看谢季柏终于肯停下脚步,只当他气已经消了。少爷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喜欢生气,不过也很好哄,杜月儿心想今天她还没哄呢,他自己就消气了,真是省心——这种状态值得夸奖,应当继续保持。
她见谢季柏一直看着那户豆腐花坊,问道:“少爷可是饿了?”
谢季柏确实有些饿了,他在客栈中等了杜月儿许久,饭也没吃,谁知道一出去就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吃小吃。谢季柏只觉得满腹委屈。
杜月儿上前敲门,门本就是虚掩的,她轻轻一敲,吱呀一声便开了。
里面的老夫妇闻声看向门外,只见外面站了一对相貌出众的璧人。那女孩甜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请问可以卖我们两碗豆腐花吗?”
这对老夫妇做的豆腐花都是提供给各家店铺,自己本身是不卖的。然而外面这两人看穿着打扮并不是普通人家,何况只是两碗豆腐花罢了,这样一对漂亮的人儿看着也让人喜欢。老妪笑了笑,将两人让进屋来,用大碗装了两碗豆腐花放在桌上,旁边还配上自家做的糯米团子。
豆腐花这东西,在北方叫豆腐脑,人们习惯吃的时候在里面调上酱油、葱花、辣油、榨菜碎、虾皮、紫菜。而涯州这里的人喜吃甜,饭菜里都习惯加糖,豆腐花里不但调了糖,还放了红豆。
杜月儿觉得谢季柏今天不用人哄就消气,是个长足的进步,于是舀了一勺豆腐花递到他唇边权作奖励。旁边还有一对老夫妇在看着,谢季柏有些脸红,但还是就着杜月儿的手吃下。见杜月儿冲他盈盈一笑,心里一甜,也舀了一勺喂给她。这样互相喂着吃,很快就吃完。
直到起身结账时,谢季柏才发现自己没带钱,不巧杜月儿也没带,她提议道:“要不,少爷押在这里,月儿回去拿钱。”
谢季柏黑了脸,直接从腰间解下玉佩抵债。
老汉见那块玉佩十分名贵的样子,连连摆手不敢收,只道:“两碗豆腐花而已,不值什么钱,就当老汉请两位的。”
谢季柏见老汉执意不收,觉得尴尬,他脸皮薄,没吃霸王餐的习惯,不好意思白占人家便宜。又见老汉推磨吃力,忽然灵机一动,道:“不然我替你们推磨抵债吧。”
他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吃了一惊,那对夫妇哪里敢让这个少爷模样的后生推磨。奈何谢季柏决心已下,执意走到石墨边上推起来。杜月儿从来都是少爷要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跟着走到石墨边开始往里面加黄豆。
那对老夫妇看得面面相觑,最后一致觉得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找新鲜感来了。
谢季柏如今虽然身子弱,可毕竟年轻,以前还练过武,手上也有那么两把力气,两手握着磨柄缓缓推动。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头,视线同杜月儿相交,似有脉脉温情在眼中流动,他的脚下静静地画出一个又一个轮回,平淡却圆满。
待两人出得门来,已是明月高升,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她安静地跟着,受到微醺南风的鼓惑,层层叠叠的衣摆在空气中撩起优美的弧度。那夜星光迷离,月色倾城,这个南方的小县城仿佛已经睡着,只剩下彼此双脚在青石板地面上踏出的单调音节,很轻很轻……
谢季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忘记了,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直到回到客栈,流光命人打了热水进来服侍他沐浴,他才想起来他的鸳鸯浴还没洗呐!
“月儿呢?”谢季柏问流光。
“月儿姑娘已经在红柳房中睡下了。”
杜月儿一回来就到红柳房中沐浴睡觉,早把谢季柏忘到脑后去了。
谢季柏又一次被放鸽子,含恨钉小人:元承弼你这个扫把星!我钉钉钉钉钉……
过得数日,行至涯州省府,金汤府。当地盛产温泉,《大齐山水志》中对当地温泉有详细描述:数十步必有一|茓,或迸河渠中,味甘而性和热。
金汤府百姓喜欢泡汤,当地开设的澡堂子众多,若是不忙,便约上三五好友一齐到澡堂泡澡,常常一待就是一个下午,聊天吹牛或是赌戏。若是事忙,也往往会抽空去洗个澡,神清气爽。不过澡堂只有男人能去。
女子泡温泉,要么自家有,要么就到富人才消费得起的温泉山庄,里面有设女汤池。
谢季朝从进入温泉山庄起,一双贼眼就不安分,一直往女汤入口处瞧,双脚如生了根,怎么也不肯往前走。几个年轻女子见到他这副痴傻样,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娇笑连连。
这货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整整衣冠朝那几个女子拱手作揖,他人长得俊俏,笑起来风流不羁中又带了三分邪气。
这个时代上层社会风气十分严谨,大多数贵族女子对他这样的浪荡子还是不屑的,纷纷走入帘后不再理睬,却有那么一两个少不经事的女孩被他容貌诱惑,又偷偷回头瞧了两眼。这货见了笑得更欢快了,比那开屏的孔雀还要风骚百倍。
谢季柏忍无可忍,将他抓到身旁:“你注意下形象好不好?”
谢季朝白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你假正经!”
谢季柏冷笑:“就你这急色鬼的样还配称君子?”
谢季朝不服气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看!”
“不想!”
“真的?月儿也在里面哦!”
谢季柏有些脸红,推开他往前走。
谢季朝贱笑数声,跟上他的脚步,悄声诱惑道:“温泉水滑洗凝脂。你难道就不想和她一起泡?不想看看她的贴身小衣是什么样的,也许什么也没穿哦~~”
他这话说得过了,谢季柏恼羞成怒,掐住他的脖子一顿狠揍。
谢季朝惨叫:“救命啊——!!!”
谢季珅耸耸肩,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杜月儿耳朵动了动,对红柳和含蕊说道:“我好像听到朝少爷在喊救命。”
含蕊无所谓地说道:“也许是他偷窥女汤池被人抓到,痛揍了一顿吧。”
杜月儿和红柳闻言笑了起来,都知道她在说笑,也没在意。女汤和男汤相隔甚远,外面还有孔武有力的嬷嬷把守,根本不可能有男人过来偷窥。而且会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更不可能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三人在单独的更衣间内换好衣服,便随着领路的侍女前往汤池。
这个山庄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温泉汤池,来这里的都是包下一两个汤池,同自家亲眷一起泡。这里花木繁茂,小径曲幽,岔路颇多,通向各个汤池,有时觉得前边已经无路,转过一丛花木,却发现后面露出眼热气腾腾的小池。
侍女带着三人来到一处三米见方的小池,池中洒满花瓣,名曰芙蓉泉。
三人正准备下水,却听到一个骄纵的声音说道:“你这个贱婢真是好没眼色,不知道芙蓉泉一向是我家小姐泡得吗?怎么还带别人来!”
三人闻言回头,只见一个趾高气昂的婢女走到给她们领路的侍女面前,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这一掌打得颇重,领路的侍女被她打得跌坐在地,嘤嘤哭泣。其实这个侍女只负责带路,至于安排客人在哪个泉泡澡,那是由管事决定的,这个婢女随意打人真是好没道理。
“玲珑。住手。”后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呵斥声。接着是一阵环佩叮当,一个十七、八岁的贵族少女款款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衣着素净面貌普通的婢女。
少女面容娇艳,身材窈窕修长,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凌人的傲气,让人难以亲近。
她先是打量了杜月儿三人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才道:“我这丫鬟平日里娇惯了些,不懂礼数,惊扰了三位,还请见谅。”
她嘴里说着见谅,眼中却并无歉意,何况先前那领路侍女无辜被打,她却不置一词只当没看见。含蕊冷笑一声,杜月儿和红柳也不接话。
少女见对面三人并不领情,心有不悦,然而金汤当地的贵族小姐她都认识,这三人以前从未见过,没弄清底细前,她还不想贸然得罪,只道:“我叫钟慧云,家父金汤府台钟向明。这芙蓉池一向是我专用,不知三位姐姐可否相让?三位可另选一处汤池,算我账上如何?”
杜月儿扑哧一笑:“姐姐两字可不敢当,钟小姐你肯定比我老!”
红柳只当没听见她说什么,对杜月儿道:“在岸上站得怪冷的,咱们还是快点下去吧。”
含蕊最干脆,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已经下到了水中。
钟慧云见三人无视自己,脸青了数息,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她的两个婢女急急忙忙跟上,一路陪着小心。
杜月儿见对方走了,才问道:“既然那个钟小姐说这个池是她专用,这里的管事又怎么会安排给我们?”
含蕊嘴快,得理不饶人:“什么专用,若是专用就该把池子整年包下来,这样人家肯定也不敢把池子租给别人。叫我看啊,分明是没钱,却想仗着自己爹的官职来占便宜,偏偏人家这里的老板根本不吃她那套,照样租给别人。”
含蕊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钟慧云并未走远,听到这番话顿时气得全身发抖。那个叫玲珑的丫头马上向她进言:“小姐,咱们回去告诉老爷,派人来抓她们,掌她们的嘴。”
钟慧云一巴掌扫在玲珑脸上,骂道:“你自己犯浑,还要拉上我么!方才若不是你一上去就打人,我又何至于遭到这番羞辱!”
玲珑挨了打,老实退到她身后,不敢再多话。
钟慧云朝三人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怨毒的光:“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的地雷,抱抱。OO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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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池子里泡了一阵,含蕊便有些受不住了,坐到池边披上浴衣休息。过了一会,红柳也从池中出来,就剩下杜月儿一个还泡在水里。
红柳惊叹:“你泡了这么久都不会头晕吗?”
杜月儿嘻嘻一笑:“我还觉得水不够热呢!”
红柳只能自叹不如。她看杜月儿的抹胸小了,便道:“你最近长得快,我新做了几件抹胸,回去拿给你。”
“好啊。”杜月儿指着身上穿的抹胸道:“不过我喜欢这件的图案,你别扔了,给我加大些就行。”她身上穿的那件,上面绣了两只白兔,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红柳笑:“你也是大姑娘了,不能老穿这种可爱的抹胸。”
“那要穿什么样的?”
当然是半透明的,镂空的。红柳心想,不过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含蕊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她以前在谢家后院里当差,一群有上进心的丫头私下里没少讨论过这些事,对怎么勾男人还是颇有心得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但不妨碍她传授给别人。
“你皮肤白,穿红的衬肤色。趁现在还没抬姨娘,多穿穿这颜色,以后可没得穿了。还有啊,你胸前有料,穿前系带样式的最好,能收腰身,更显胸部。”含蕊指指点点,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像你这种童趣十足的抹胸,一看就没长大,对男人最没有吸引力了。”
杜月儿不服气,掀开含蕊的浴袍看了看,不屑道:“切!你自己穿得还不是暮气沉沉。”
含蕊穿得是最简单青色棉布抹胸,一点花纹也没有绣,实在不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会穿,反而像那些年长女性穿的。
含蕊涨红了脸去掐杜月儿,两人又打打闹闹滚到水中。
这里有提供茶水,点心及水果,三人玩了许久才由侍女领回去更衣。
三人刚进了更衣室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红柳还来不及去开门,房门就被人强行撞开,一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扯着大嗓门喊道:“钟小姐,可是她们?”
“我也不清楚呢,桂嬷嬷。只听玲珑说,看见她们在我的更衣间外出现过。”
那嬷嬷身后传来一个淡然的女声,杜月儿觉得声音耳熟,再一看,可不是先前那个钟小姐吗?她又想干什么?
那个叫玲珑的侍女适时地跳出来:“桂嬷嬷,方才小姐让我回去拿泡汤用的药包,我确实看见她们三个在门外徘徊。先时我还以为她们只是走错路,也没在意。不想刚才服侍小姐更衣,才发现小姐的金丝镶红宝石镯子不见了。分明是她们偷的!”
“玲珑住口!”钟慧云淡淡呵斥了婢女一声,转而走到杜月儿面前,她看出来这三人是以杜月儿为首的。“妹妹若是喜欢首饰,我这里还有些,尽可送给妹妹。只是那金丝镯子是我母亲给在我十五岁及笄时打的,意义重大,还请还我。”
杜月儿抿嘴一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我的姐姐们都不喜欢戴金,嫌俗气。”她说的“姐姐”其实是指谢府后院的那些丫鬟,谢府的丫鬟虽然吃穿用度都不错,但戴的首饰也只是银饰。
含蕊也走到杜月儿身边,撩开她的衣袖,露出她腕上的极品羊脂玉镯道:“钟小姐还是回去找清楚吧,我家姑娘娇贵,一向只喜欢精品,金饰又重又俗气,从来都不屑戴的。”
杜月儿不喜欢戴首饰,但身上戴的件件都是精品。钟慧云看那羊脂玉手镯,玉质细腻,雕工精致,起码值千两白银。
老实说,这种栽赃的手段并不高明,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查过了,对方不过是北方来的客商家眷,她堂堂知府千金,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商人的内眷?这个桂嬷嬷向来势力,只要能讨好她这个知府千金,前因后果根本不会去追究。有桂嬷嬷这个温泉山庄的第三方人作证,只要再找到赃物,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请她们去吃牢饭!
“在不在这里,找一找便知道。”钟慧云朝两个婢女一使眼色,那两人会意,马上就要去翻杜月儿三人的柜子。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随便搜别人的东西?”含蕊和红柳马上阻止。
钟慧云见自己的两个丫头受阻,也顾不上大小姐的矜持,叫上桂嬷嬷一起上前帮忙,今天不当场搜出赃物,她不是白忙活了吗?
本来对方四个人,杜月儿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不过她怕不小心弄伤对方,毕竟是知府千金么……
所以动手就算了,还是动脚吧。
杜月儿偷偷伸出一只脚,放在钟慧云前面。
钟慧云不查,被绊了一跤,眼看就要面朝地,杜月儿叫道:“钟小姐小心。”还假装好意伸手去拉,她力气大,钟慧云的腰带连着下身的裙子被她轻轻一拉之下,全扯了下来。
杜月儿抓着她的裙子一脸无辜:“钟小姐你这裙子真不结实。”
含蕊是个嘴利的,看到钟慧云下身穿着大红碎花绒裤,扑哧一笑:“钟小姐的品味可真特别。”
钟慧云面红耳赤,她也知道那亵裤俗气,可那是她娘做的,反正是穿在裙子里面的么,只要保暖就好,谁能想到自己会被人当场扒下裙子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扒别人的裙子,这人太无耻了!!!
杜月儿忙把裙子塞进钟慧云怀里:“钟小姐你快回去把裙子穿上吧,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但你这样穿着亵裤到处走,怪不雅的。”
“……”
钟慧云抱着裙子泪奔了。
她的两个丫鬟也泪奔了。回去肯定要被小姐惩罚,嘤嘤嘤……
正主跑了,剩下桂嬷嬷一个人还抓什么赃啊,便也跟着走了。
含蕊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
红柳想对方这么肯定赃物在这边,想来是早放进来了,三个柜子中一翻找,果然找到一个镶红宝石金手镯。
含蕊拿过镯子看了看,点评:“真俗。”
红柳看了觉得还好,首饰这种东西么,主要还是看个人气质。那个钟慧云人不好,单看外表还是挺贵气的。
杜月儿将镯子拿过来,道:“我去还给她。”
红柳含蕊想阻止,杜月儿嘻嘻一笑:“没事,她再坏,我就把她的裤子也扒了!”
含蕊听了顿觉后背一寒,幸好她当初识时务撤了回去,不然肯定没好下场。后宅的女人和她一比都太弱了。栽赃陷害,推人下水,下堕胎药算什么呀,扒了你的裤子让你从此没脸见人才是真凶残!
杜月儿没伤人便不好定罪,但钟慧云又实实在在被落了脸,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更遑论对簿公堂了!
含蕊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了。
杜月儿不知道钟慧云的房间是哪间,不过没关系,她嗅觉特别灵敏,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很快就辨出钟慧云身上的脂粉香,顺利的找到她的房间。
她大刺刺推门进去,钟慧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你、你干什么?”
杜月儿晃晃手上的金镯子:“我来还你的东西啊。你不是说这是你娘给你的么?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要收好嘛!”
钟慧云又嚣张起来:“你还说你没偷!你没偷我的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杜月儿撇撇嘴,不理她,将手中的金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拍,手镯整个儿的嵌入木桌之中。“捉贼拿赃,如今人证不在,证物又在桌子里,钟小姐你还是先把镯子取出,再来告我吧。”
钟慧云等杜月儿走了,才小心翼翼走到桌边,试着抠了抠,发现这镯子入木三分,根本就抠不出来……
娘呀,这个怪力女好可怕!
晚上回到客栈,杜月儿拿着红柳给她的抹胸查看,只觉得红柳的品味越来越特别了,看看这件,轻飘飘的透明薄纱,有穿跟没穿一样嘛。还有这件镂空的,窟窿眼儿这么大……
谢季柏正好走进房间,看见杜月儿手上拿着抹胸,脸上微红,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杜月儿一点自觉都没有,反而跳到他身边拿着抹胸问道:“少爷觉得哪件好看?”
谢季柏:“……”
杜月儿和他太熟了,在他面前已经完全不懂害羞,反而如闲话家常一般絮絮叨叨:“我原来的抹胸太小了,红柳做了新的给我,不过我不太喜欢现在的款式耶……”
谢季柏往她胸部仔细看了看,貌似确实长大不少。
杜月儿见他不答,拿起那件轻纱抹胸,一脸天真无邪问道:“少爷觉得这件怎么样?”
谢季柏脑中顿时冒出杜月儿穿着轻薄的纱衣,胸前两点红梅挺立……
鼻子有点痒,秋天真是太干燥了,容易上火。
杜月儿又拿起镂空的给谢季柏看:“红柳说这款最好,少爷肯定会喜欢。啊!少爷,你怎么流鼻血啦!”
“没事,可能是今天泡温泉,血行加速,有点上火。”谢季柏摆摆手,一手捂着鼻子。
“那我去找纪大夫拿点药。”
谢季柏正想说不用,杜月儿却将手上的肚兜往他怀中一塞,风风火火跑出门去。谢季柏看着手中那堆杜月儿的贴身衣物,感觉鼻血流的更欢快了。他已经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要不要这么刺激他啊!!!
没过多久,谢季朝走了进来:“我听说你流鼻血,好好的怎么生病了?”他眼睛一扫,正好看到谢季柏怀中的肚兜,嘴角微抽:“我说你到底有多饥渴……”
想到这些是杜月儿的贴身衣物,不能给别的男人看。谢季柏连忙将抹胸塞进衣袖里,却不知谢季朝看到他这个动作后眼神更加诡异。
许久,谢季朝才小心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找个女人吧?憋出毛病就不好了!身体上的毛病还有药可医,心理上的毛病就无药可医了……”
谢季柏恼羞成怒:“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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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举
马车缓缓驶向知府官邸,谢季柏看了谢季朝一眼,道:“你舅舅既然任金汤府知府,你为何不早说。按理我们到达金汤当日便该去府上拜会,如今被人认出才去拜见,岂不显得我们谢家不知礼数。”
谢季朝自知理亏,讪笑两声:“非我故意不去拜见,而是我舅舅有个女儿,他一直想和我家亲上加亲。”
谢季柏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迟早要娶亲,娶表妹至少知根知底。”
谢季朝摇摇头,道:“就是知根知底我才不想娶。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季柏毕竟是他堂哥不是他爹,谢季朝的婚事轮不到他操心,随意聊了两句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其实谢季朝不想娶表妹,不是因为太熟了没感觉,而是因为那位表小姐太凶残,不但将老爹的小妾全部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她老爹都拿她没办法。
本来这种后宅之事是由当家主母管的。然而那位表小姐的母亲老实过头,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她却连泥人都不如。人木讷不讨丈夫喜欢,治下也没有手段,堂堂嫡妻反被下面几个姨娘欺负。
倒是生个女儿性子随了丈夫,十二岁起就代母管家,手段频出,把以前欺负过她娘的,或是卖了,或是送去乡下庄子做苦工,剩下的几个都夹紧尾巴老实做妾,再不敢兴风作浪。
老实说,这位表小姐这样有仇必报的性子谢季朝是很欣赏的。但欣赏归欣赏,让他娶就不可能了。别说他不敢娶,整个金汤府也没一家敢娶这个凶名在外的母老虎。如今这位表小姐都十八了,也没定亲,只要听说是她,官媒都不敢上门。
长女没出嫁,下面几个妹妹也不能嫁,为了能把她嫁掉,谢季朝的舅舅已经下定决心自产自销,要祸害就祸害自家亲戚,所以谢季朝这个时候去拜见舅舅,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谢季朝本以为在金汤府呆两日便走,不想今日在街上闲逛遇到母亲家的一个老奴,既然被人给认出来,他再不去拜会,就显得自己没礼貌了。
他偷偷瞧了谢季柏一眼,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亲戚是拿来祸害的,兄弟是用来出卖的。比起他这个浪荡子,有功名在身的谢家嫡长子谢季柏一定更合自己舅舅眼缘。
另一辆车中,含蕊忧心忡忡道:“听朝少爷说今日要去拜会舅老爷。我记得朝少爷母家姓钟,昨日起冲突的那位钟小姐该不会就是朝少爷的表妹吧?”
红柳道:“那位钟小姐自称父亲是金汤府知府,今儿又听朝少爷说舅舅在金汤府为官,我看八成就是了。”
“那可怎么办?”含蕊咬唇看了杜月儿一眼,道:“要不你先去和柏少爷说,那位钟小姐欺负你,让他到时候保护你。”
杜月儿不解道:“咱们女孩子之间的事,干嘛要拉上少爷?昨儿那个钟小姐不也没把她爹拉来么?再说若把少爷拉进来,倒显得我怕她了。”
说话间,马车已驶到知府府邸。
一行人被迎入府中。谢季朝的舅舅钟向明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未婚公子,顿时大喜过望,虽然谢季珅年纪太小还轮不上,但不是还有谢季柏和谢季朝吗?钟向明热情相邀几人一定要在钟府多住几日。
钟向明忙唤了女儿钟慧云来,暗地里吩咐她收敛性子,一定要和这两人多亲近亲近,最好彼此间还能发生点什么,到时候随便赖上一个负责。只要能把钟慧云嫁掉,让他倒贴嫁妆都成!
到底是自己的爹,钟慧云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忤逆,还是乖乖的和三位表哥表弟见了礼,她模样娇艳,若是不知道她性子,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般对她印象都不错。
杜月儿看了钟慧云一眼,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谢季柏身后。
钟慧云自然也看到了她。杜月儿不是谢家的小姐,但能戴极品羊脂玉手镯的女人也不会是一般的丫鬟,不用问,肯定是谢季柏的通房,还是特别受宠的那种。
钟慧云和谢季朝是表兄妹,对他真是太熟了,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连带着对出门还带着通房的谢季柏印象也不好。她向来自视甚高,只觉得世间男子都是贪花好色的负心薄幸之辈,包括她爹,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意嫁给男人糟蹋。所以不管自己老爹怎么使眼色,就是不和谢季柏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扮木头。
钟向明见女儿不配合,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和谢季柏聊天。这越聊,他对谢季柏就越满意。谢季柏已有举人功名,谢季朝还只是个秀才。谢季柏是长房嫡子,未来的谢氏族长,谢季朝是三房的嫡子,和族长之位无缘。谢季柏性子沉稳内敛,谢季朝吊儿郎当……
这越对比,他就越发觉得应该舍谢季朝而就谢季柏。虽然钟家比谢家家世差了些,但毕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若是让他姐姐——谢季朝的娘去说动说动,未必不能成!
谢季朝见自己祸水东引的目的达到了,越发低调的装透明人。
钟向明这么热情,谢季柏自然也看出谢季朝这个死狐狸的险恶用心,冷冷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似乎被呛到,谢季柏放下茶杯一阵猛咳。
钟向明十分关切地替他拍拍背。
谢季柏摆摆手,示意无事,背过身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帕捂住嘴,又咳了几下,待得他转过身来,钟向明却看到那洁白的方帕上染有一块殷红。
钟向明大惊失色:“贤侄可是身体不适?老夫这就派人去传大夫!”
“不必!小侄这次出门有大夫跟随。”谢季柏面不改色将白帕放回袖子里,淡然道:“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钟向明心想都咳血了还没什么大事?骗谁呐!
谢季柏看出他不信,带着看淡生死的释然微笑解释道:“其实我现在身体挺好的,就是偶尔咳点血。”
钟向明:“……”
谢季朝默默扭头:擦!谢季柏算你狠!居然装吐血!
钟向明先前是没注意,如今再仔细看谢季柏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明显不健康嘛!再看谢季朝,虽然只是个秀才,可他如今也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将来和谢氏族长之位无缘有什么关系?他爹是一省长官,堂堂二品大员,比他这个知府高多了。至于性子吊儿郎当,都说男人娶了妻后就会改好,所以这也不是问题。最最重要的是,他身体好,女儿嫁过去不用担心守寡!
钟向明转而以热切的眼光看着谢季朝:“阿朝啊,这次来了舅舅家,就多住一段时间,让你表妹带你四处去玩玩。你们表兄妹几年不见,合该多亲近亲近,免得生分。”
谢季朝无语:舅舅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吧,都不带犹豫的。
谢季柏怕钟向明还惦记着他做女婿,晚上故意要杜月儿和他一起睡,做出身体不好还不知节制的样子,务求让钟向明死心。
杜月儿身材日渐丰盈,谢季柏每晚抱着搂着,一双手难免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杜月儿怕他捅自己,于是晚晚拉着他一起读书转移注意力。佳人在侧,谢季柏哪里读得进书,杜月儿又不让他做,欲望得不到纾解,他气恼之下只好转身睡觉。
只是钟向明死了心,钟夫人却还对谢季柏很感兴趣。在她看来,男人身体弱,后院的女人就不会多,比那身体好的强多了。她就是吃够了丈夫身体太好的苦,后院年年迎新人,所以反而希望女儿嫁个身弱的,只要能生下儿子,后半生就有依靠,丈夫早点死也没关系。
于是特意找了个老嬷嬷去套杜月儿的话,看看谢季柏的身子到底弱到什么程度。
那嬷嬷心想男人身体弱不弱,看床上的时间就知道了。
于是问杜月儿:“你们每晚那事,大概做多久啊?”
杜月儿一脸懵懂:“何事?”
“就是睡觉前做的事嘛!”老嬷嬷一脸你肯定知道,别装傻了。
杜月儿还以为她指这几天睡前读书的事,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啊,没多久,少爷每次都兴致缺缺,很快就睡着了。”
老嬷嬷吃了一惊,按理谢季柏今年才二十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那事应该很热衷才对,怎么会性致缺缺?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他就没主动过?”
杜月儿抱怨道:“主动什么呀。每次都是我主动提出,可他一点也不配合,转身就睡,还发脾气不理我。”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嘛!这老嬷嬷一双眼睛阅人无数,觉得杜月儿不像骗她,再细细看杜月儿容貌身形,突然发现杜月儿似乎还是处子!
她阅历丰富,女子是不是处子,她一般从外表神态上就可以判断出来,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有七、八分把握,再联系方才杜月儿的话,老嬷嬷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谢季柏其实不举,每晚和杜月儿同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顿时眼带同情看着杜月儿:小小年纪就要守活寡,太可怜了。
钟夫人得知“实情”后,也对谢季柏死了心。她虽然觉得男人身体弱点没关系,但要是弱到生不出孩子那还是算了。
只是这位钟夫人有些呆傻,不是个机灵的,只要别人一套话,她就什么都说了。一年后,钟向明因为政绩突出被调往京城,钟夫人也跟了去。京城的贵妇听闻她家和谢家还是姻亲,想到自家还有未婚的女儿,难免就找她套话问谢府几位少爷的消息,于是谢家大少爷谢季柏身弱,偶尔咳血,房事不举(重点)的传言很快在京城的贵妇圈中传遍。
谢季柏的爹谢兴儒发现,原本炙手可热的儿子突然间变得乏人问津,就算他主动去求,对方也多是推三阻四。至于一年后回到京城的谢季柏,每次遇见京中那些贵妇,最终都会被她们碜人的眼神逼得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没更,有点卡文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陷害
钟向明热衷于将女儿推销出去,频频制造机会让钟慧云同谢季朝出游,这还不算,总是想尽办法撮合两人独处,甚至有一次,大晚上的还把钟慧云赶去找谢季朝借东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想将女儿的名节毁在谢季朝手中,好趁机逼谢季朝将钟慧云娶了。
谢季朝实在被自家舅舅骚扰怕了,走又走不了,只好把含蕊找来,要她时刻跟在自己身边,这样钟向明就没法让他跟表妹独处。
含蕊听了谢季朝的要求后,问他:“时刻跟着少爷身边,那晚上睡觉呢?”
谢季朝摆出一副“我是施恩于你”的小人嘴脸:“本少爷允许你睡我的床。”
含蕊转身就走,什么人嘛。
谢季朝连忙又将她拉回来,连连作揖讨饶:“好蕊儿,少爷错了还不成吗?我在房里再安张木榻给你睡如何?”
含蕊不应,转身又想走,谢季朝再次拦住她:“好好好,你睡床,少爷睡木榻!”
含蕊这才停下脚步,也摆出一副“我是施恩于你”的表情:“本来这种事有损蕊儿名节,实不该答应少爷的,但蕊儿向来心软,见不得人苦,又念在少爷心诚,便勉为其难接下。”
谢季朝嘴角微抽,心想这丫头脸皮真厚,却听她又继续说道:“一天五两。”
谢季朝跳脚:“你本来就是本少爷的丫头,替本少爷做事还要加钱?”
含蕊娇笑:“蕊儿现在只是少爷雇佣的丫头,干活不陪睡,陪睡另外加钱。”
谢季朝闻言更觉好笑:“一人一张床,你这样也叫陪睡?”
“少爷要是觉得贵,可以请别人。”含蕊一脸无所谓。
谢季朝心想这没大没小的丫头真是掉进钱眼了。幸好她是遇见自己这个君子,换别的男人,早把她按床上办了。就算她脱了奴籍又能怎么样?在这个男权的社会,女人若没有一个男人依靠,只能被别的男人欺凌。但不知怎么的,对这个丫头,他总是一再纵容。
“五两太贵,二两。”
“四两。”
“三两。不干我就找别人了!”
“成交!”含蕊喜滋滋道,又多一笔进账,果然有银子就是让人神清气爽!
谢季朝看她高兴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一把……
有了含蕊的掩护,在加上谢季朝和钟慧云对彼此都无意,钟向明忙了数日,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恼之下,私下里把钟慧云叫到跟前臭骂一顿,言她再嫁不出去就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她的几个妹妹也会被她所累,说她自私自利,不爱护妹妹,不体谅父心,委实不义不孝云云。
钟慧云最近几日也被钟向明搞烦了,为人子女她不好违抗父命,勉强同谢季朝那个花花公子相处了几日,然而父亲的举动越发过分。今日被钟向明骂得狠了,她本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子,忍不住顶撞了两句,钟向明大怒,责令钟慧云跪祠堂思过。
钟夫人听闻女儿被丈夫责罚,哭哭啼啼跑去见她。钟慧云一看她娘这样就头疼,什么忙也帮不上就会哭!
“你就听你爹的话,嫁给你表哥不好吗?阿朝那孩子待自家人一向很好,你嫁给他,一定不会吃苦的。”钟夫人红肿着一双核桃眼,劝说女儿道。
钟慧云哼了一声,不屑道:“外甥像娘舅。他跟爹一样贪花好色,娘觉得我嫁给他会幸福吗?到时候还不是像娘一样日日独守空闺!”
钟夫人一时间呐呐不得言,许久才小声辩解道:“你爹是太忙了,才顾不上我的……”
钟慧云更觉好笑:“爹忙?是啊,爹很忙。他忙,忘了娘会寂寞。他忙,忘了娘日日在等他。他忙,忘了你们曾经的情分,年年迎新人!娘你难道觉得丈夫的宠爱,光用等就能够等来吗?”
钟夫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眼泪颗颗往下掉。
钟慧云替她娘擦干泪眼,温言道:“娘,你别总是哭。你这样的性子,让我将来怎么放心出嫁?我若走了,后院那些狐媚勾人的下贱婢子又该来欺负你了。”说道最后,声音里带了几分凌厉,几分怨毒,恨不得将那些姨娘全处理了。
钟夫人抖了抖身子,再次泪崩:“儿啊,都是娘没用,若不是为了娘,你也不至于把名声搞臭,至今都没人订婚……”
钟慧云又安慰了她娘一阵,终于把她娘哄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真是要命。她心情本就不佳,还要耐着性子安慰她娘,有时想想,真搞不懂她们两谁是娘,谁是女儿。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谢季朝的,逼急了她,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过了片刻,祠堂外跑进一个面目普通的女子,正是钟慧云的丫鬟玲珑,玲珑在钟慧云耳边低语了几句,钟慧云双眼放光,问道:“当真?”
“不会错,我听得清楚呢!”
“你去把静思叫进来,让她和我调换衣服,代替我跪在这里。”
一场秋雨刚过,被雨水打落的枯叶凌乱地铺在青石板上,满地金黄。树的枝条受到雨水的浸润,优雅地伸展开来,枝干上星星点点的清露泛着晶莹的流光。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钟慧云身上罩了斗篷,拉上面巾,遮住脸貌身形,悄悄打开后门出去。一眼就看到那个背着奇怪大刀的异国少年,站在后门的屋檐下方,檐边的水珠悄然落下,他抬手擦去眼角的水滴,褐色的眼珠微移,视线落在钟慧云身上。
“你……可是来找杜月儿的?”钟慧云刻意压低了声线,问道。
元承弼眼睛一亮,上前几步走到钟慧云面前:“是!她,里面?”
好高!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钟慧云感觉压力倍增,稍微后退了一步:“她在里面。”
元承弼听了,抬脚就要进去。
“等等,这里是知府官邸,你不能随便进入!”钟慧云连忙喝止道。
元承弼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茫然:“可是,我找,月儿。”
钟慧云嘴角轻勾,眼中充满算计:“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可以帮你见到杜月儿。”
她钟慧云平生最讨厌三种人,一是欺负她娘的人,二是和她作对的人,三就是那些下贱的姨娘通房。
钟小姐自认是个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毒女子。人不犯她,她未必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十倍还之。上次是她太轻敌了,近距离和杜月儿那个怪力女接触,吃了大亏。这次她一定要连本带利的向她讨回来!
她看了元承弼一眼,心想这些通房姨娘都是一样下贱,在后宅里争宠献媚还不够,外面还要勾引野汉子。既然如此,她就成全这对野鸳鸯,顺便让谢季柏看看,他的女人是怎么给他戴绿帽子的。
想要约杜月儿出来,自然要先让元承弼亲笔修书一封,钟慧云拿来纸笔,找了个僻静处让元承弼写信。元承弼觉得这个遮遮掩掩看不见容貌的女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帮他,总觉得有古怪。他将写好的信交给钟慧云。
钟慧云拿起宣纸看了一眼,嘴角微抽:“你这写的是什么?”
元承弼道:“南诏文。”
钟慧云直接将纸撕了:“重写。你写南诏文谁看得懂,写汉字!”
元承弼老实应了,执起笔悬在信的宣纸上方,却久久不落笔,许久才问道:“月兒的兒,怎么写?”
“……”
钟慧云只好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个“兒”字给他看。
元承弼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了月兒两个字,再次停笔不写,钟慧云有些不耐烦,问道:“你又怎么了?”
“辰怎么写?”
“……”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南诏蛮夷计较。钟慧云索性提笔在宣纸上将要写的字全写下来,让元承弼照抄。不想元承弼照着抄了几个字,再次停了下来。钟慧云忍无可忍:“你该不会连照抄都不会吧?”
“不是。”元承弼摇头:“饿了。要吃饭。”
“写完再吃饭!”
好凶……元承弼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照抄完,再次将纸给钟慧云看。
钟慧云看完,指着上面奇丑无比的字问道:“这是什么?”
元承弼看了一眼,答:“千里召召。”
“是千里迢迢!你照抄都能抄错!这个呢?”
“明天。”
“可你写成了日月夫!你给我重新写过!!!”
“我饿了……”
“不写正确,不准吃饭!”
迫于母老虎的淫威,苦逼的元承弼只好埋头在一堆纸笔中继续奋战。
不给饭吃什么的真是太凶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好销魂。。。
半夜爬起来写。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阴阳
谢季柏连续被杜月儿拒绝了好几个晚上,虚火上升心情不佳。红柳见了,只当杜月儿又惹到这位大少爷,她自小服侍谢季柏,对其一直忠心耿耿,便数落杜月儿对谢季柏不上心。
杜月儿觉得冤枉死了,明明是少爷自己小心眼爱发脾气嘛,红柳干嘛老说她,到底要她怎么上心嘛,给个提示好不好。
红柳想了想,道:“要不你给少爷做双袜子吧。”
杜月儿简单的缝缝补补还是会的,袜子制作简单,一般的袜子都是前头呈三角形,靿后开口,并钉有两根丝带。红柳亲自挑选了柔软的丝绢,手把手教杜月儿该如何剪出形状,接着再用丝线缝合起来就行。
整个过程并不难,红柳见她学会,故意让杜月儿去给谢季柏量脚,其实谢季柏脚多长,自小服侍他的红柳自然清楚,她无非是想让谢季柏高兴罢了。
那时谢季柏正在房中读书,杜月儿拿着量尺门也不敲就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谢季柏的鞋子。
“你这是做什么?”谢季柏莫名其妙。
“量脚啊。”杜月儿头也不抬,“红柳教了我怎么做袜子。”
她……这是要自己做袜子?谢季柏心中一喜,杜月儿不擅女红,极少见她动针线,没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做袜子。
谢季柏坐在沉香木逍遥椅上,杜月儿半蹲在他脚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眼前的人儿一头浓密的鸦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双眸半垂,娇嫩白皙的脸庞,在晕黄的灯光下泛着柔润的珠光。
谢季柏心中微动,伸出手贴上她娇嫩的脸颊,掌心的触感是一如往常的嫩滑。杜月儿微微昂首,一双水润的眸子中带着茫然,“怎么了?”
谢季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没什么,你量好了?”
“好了。”杜月儿帮他重新穿上鞋,准备出去。
“等等。”谢季柏连忙拉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谢季柏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不想她离开罢了。于是没话找话:“最近天气转凉……”
如今已是深秋,南方虽不如北方寒冷,到了晚上起风时,还是有几分冻人的。杜月儿在冬天时就是谢季柏的暖炉,是以只听他说了半句,就自觉地坐进他怀里给他暖手。
温香软玉在怀,谢季柏不禁心神摇曳,不能自持,抬起杜月儿的下巴,轻轻含住她温润的双唇。他贪念她的香甜,与她拥吻许久,待他松开杜月儿,身上已近火热,星眸在烛火的印照下越发的明亮。
杜月儿看他身上已暖和便想离开,她还急着去做袜子。谢季柏心想这次绝不能再让她跑了。拉着杜月儿胳膊,问她:“月儿知道我为何身体一直不好吗?”
杜月儿摇头,从她认识谢季柏起,他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她还以为他这是天生的,如今听他问起,难道到还是有原因的?
谢季柏轻咳一声,一脸严肃道:“《养生主》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始本。”
杜月儿点头,“所以?”
“世上万物,皆可归结于阴、阳二力的相对依存。如生,老,病,死,此人生四段。人之生,乃阴阳之力聚合之故。人之老,乃阴阳之力衰减之故。人之病,乃阴阳之力失调之故。人之死,乃阴阳之力瓦解之故。”
“天为阳,地为阴,立足于天地之间,所追求无非是阴阳的平衡。然,一旦阴阳失调,平衡打破,轻则会生病,重则会死亡。所以世上疾病千万,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阴阳不调。想要治好,则需调和阴阳,让其重新归于平衡。”
杜月儿眨眨大眼睛,刚才那一瞬间,少爷给她的感觉,怎么那么像那些走街串巷,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包治百病的神棍呢?
谢神棍见她眼中带了犹疑,面上神色越发严肃:“你不信?”
“信。少爷说的肯定是对的。”杜月儿连忙点头。
谢神棍再接再厉,问道:“那你想不想帮我治好病?”
杜月儿继续点头:“可是要怎么治?”
好单纯……被对方那双充满信任的大眼睛静静凝望,谢季柏忽然有些汗颜,然而色/欲熏心之下,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良知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阴阳互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若有一者缺失,另一者也会有损。一旦自身不能不足,则需借助外力。简而言之,男为阳体,女为阴体,可依靠房中之术,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达到阴阳共生的效果。”
杜月儿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发现谢季柏说了那么多,其中心思想就是三个字:要捅她!
她慢慢挪动臀部,从谢季柏膝上滑下。
谢季柏目光灼灼盯看着她看。
杜月儿道:“少爷,其实只要是女子就行了吧?要不月儿替你另外找一个,不,找十个!”她看谢季柏脸色越来越不好,害怕的后退一步:“少爷说几个,月儿就给您找几个……”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不然前功尽弃。这丫头软硬不吃,如今唯有靠骗一途才能得偿所愿。他寒着脸,冷声道:“你真当什么女人都可以吗?”
“那、那要什么样的?”杜月儿决定不管少爷要哪种,她一定都给他找来。
“必须身体健康,血行旺盛,精气神都充沛,元阴、精纯的女子才行。”他怕杜月儿又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又紧接着道:“我观察过许多女子,你是最合适的。这世上再找不出比你更强健的女子了。我身体已经虚弱至此,再经不住其他驳杂的阴气。你若想我死,就去找别人吧!”
他都这么说了,杜月儿自然不敢再去找别人,但是让她献身……
杜月儿眼带犹豫,总感觉少爷在骗她。
谢季柏见她久久不应,长叹一声,从逍遥椅上站起,缓步走到轩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眼中带了惆怅之色:“你生来就身体健康,无病无痛,所以你是不会理解,病痛之于我,是怎样的折磨。我多想有一天向元承弼一样,带着你在旷野间肆意奔跑,捉鱼打猎。我多想有一天能够不再喝那苦涩的药汁,冬天不用暖炉也不会手脚冰凉,四肢僵硬。”
他仰起苍白的脸沐浴在洁白清寒的月光下,眼神空洞,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飘走:“罢了。你不愿帮我,我也不勉强。大夫说我若仔细养着,或许还能活到四十岁。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杜月儿闻言心中一酸,脱口而出:“少爷,月儿愿意帮少爷!”
“当真?”谢季柏心中狂喜,双目放光。
杜月儿被他这如狼似虎的眼神一望,又有些后悔。谢季柏怕事情迟则有变,忙牵了她的手走向床边。他费尽心思就为了骗她上床,再让她跑了他就去找根面条上吊!
“少爷,你看窗台上那盆幽昙好像要开了!”杜月儿还想再拖延时间。
谢季柏哪里有心思看昙花,低头含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大手揉上她胸前的柔软,修长的食指隔着衣料在她峰尖上轻刮,杜月儿被他吻的昏昏沉沉之际,只觉一阵酥麻扫过全身,两条腿立时便软了。
谢季柏弯腰将她抱上床,几下就将衣物挑开,白皙的手探入她的衣襟,贴着她温热稚嫩的身子四处游移,整个人也顺势覆上她的身体。
“少爷……”杜月儿扬起头,无力地颤抖喘息。
“别怕。”谢季柏将她最后一件衣物除去,柔声道:“闭上眼。好好感受。”他埋头将火热的双唇,贴上她双腿间娇嫩的花心。
轰——
似乎有什么在脑中炸开,杜月儿只觉意识瞬间被放空,身体剧烈地抽搐数下,全身的气力就被抽尽了。心跳久久无法平息,好像要炸开一样,这样陌生的快慰过后,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虚,她的眼中泛着迷蒙的水光,感觉自己如在云端,飘飘然却又无所依托。
谢季柏额上有微薄的汗溢出,他忍得十分辛苦,但又怕给她第一次留下阴影,以后都不让他碰,所以极尽能事先让她快乐过。
异物初初挤入体内的疼痛让杜月儿难受地蹙紧眉头,她抓紧身下的床单忍耐着,害怕自己忍不住推开少爷会伤了他。
“第一次会疼。我向你保证,过了这次,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谢季柏低头与她深情舌吻,这是他的宝贝,让他怎么爱都觉得不够。他用力一挺,破开那层单薄的障碍,彻底与她合为一体。
晚风推开未闭紧的轩窗,调皮地将床前晃动的罗帐挑开又放下,烛火尚未燃尽,晕黄的光经过床前那面八宝菱花镜的反射,透过轻纱罗帐,为他们笼罩上一层迷离的光晕。
杜月儿娇喘连连,意识不断被远古巨大的洪荒吞噬埋没,迷蒙中她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罗帐的缝隙,只见窗台上那盆幽昙,在如梦似幻的月光下轻轻绽放,雪白的花瓣在夜风中层层叠叠张开,一丝丝幽香在她鼻尖萦绕。
她想,她永远都会记得那夜的风很轻,很柔,月下的幽昙很美,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这年头骗子多,我家傻乎乎的女儿就这样被骗了。。。
会不会写的太露骨了?我已经尽量含蓄了。好怕被发牌子。嘤嘤嘤……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反压
杜月儿在迷蒙中睡去,梦中她置于云端之上,四周只剩白茫茫的一片,身体轻盈得没了重量,随着风儿游弋在云海中。不知何时,云海中忽然翻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将她卷入其中,那浪头慢慢化成|人类的五官四肢,赫然是谢季柏的模样!
谢季柏俯身含住她胸前的茱萸,再次分开她的双腿,提枪长驱直入。身上骤然增加的重量令杜月儿从睡梦醒来,天已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纱帐照射进来,覆在身上男人的俊颜近在咫尺,暖金色的日光为他满是□的眼中添上几分朦胧妖娆。
杜月儿初经人事的身子还十分敏感,她恢复力极强,昨夜也只是初时有疼痛感,之后很快就投入了感官享受中。谢季柏双手不断在她身上揉搓,杜月儿被撩拨的全身火热,贪婪是饕餮的天性,她眯起眼,看着在她身上起伏奋战的谢季柏,第一次发现原来少爷是这样的可口诱人。
她舔舔唇,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霸占他,吃独食。谁敢跟她抢,拍死谁!嗯算了,拍死太血腥了,还是偷偷拖出去活埋吧。
谢季柏被她这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一望,身子微僵,停下了动作。杜月儿大为不满,怎么突然停了?她正吃得有滋有味呢!
她轻轻一翻身,带着谢季柏调转位置,变成女上男下,骑在谢季柏腰间。她动了动,发现这个姿势更好,深浅力道角度全能自己掌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谢季柏被她骑在身上,虽然这个姿势他比较节省体力,但他向来习惯主动,不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他一直都是掌控者而不是被动者,哪怕是闺房之事,他也要占据主导地位。
他看着微微昂起头,双目半阖,红唇微张,一脸享受的杜月儿,轻声诱哄道:“月儿乖,快下来。”
杜月儿正吃的爽呢,想叫她下来,没门。
谢季柏伏低做小:“好月儿,你躺着,我伺候你不好吗?”
杜月儿正在紧要关头,哪里有空应他。随着一番动作,她脸色潮红,柳眉紧蹙,一阵战栗过满全身,脑中白光闪现,下面频频缩紧,谢季柏被她这么一绞,也舒适地低吟一声。
杜月儿全身有瞬间脱力,软软地趴在谢季柏身上喘息。谢季柏见她如此,还以她已经后继无力,他尚未疲软,大喜过望,推了推杜月儿,“你下来,换我来。”
他要在上面,他才是推倒的那个,坚决反对被女人压!
少爷果然很可口,杜月儿缓过劲来,意犹未尽,决定再吃一次。于是学着谢季柏的样,低头在他胸前舔舔,正舔,反舔,打着圈舔。谢季柏倒吸一口冷气,舒服得全身打颤,这个小坏蛋,学得还真快!
杜月儿感觉自己体内的事物又壮大了几分,再接再厉,继续吃大餐。
“月儿你下来……”谢季柏低喘,身体上的快乐让他如置天堂,男性的自尊却让他心在地狱,他不要被压,嘤嘤嘤……
“少爷,月儿伺候得你不舒服吗?”杜月儿一双柔嫩的小手四处作怪,学着谢季柏昨夜的动作,将他上下揉搓了个遍。
“不是……嗷,不要碰那里!”
“咦?可是少爷明明很喜欢嘛?那碰这里呢,这样好不?其实我还是觉得刚才那里更好!”
谢季柏被这妖精整得溃不成军,颤抖低吟:“月儿你下来……”
“少爷你不要口是心非啦,你的表情明明很舒服嘛,要不要我再快点?”
谢季柏脸红炸毛:“不行!你给我……下来!”
“马上马上,再等等。”杜月儿随口敷衍,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快感急剧攀升,谢季柏微抬上身,随着她达到顶点后的紧缩,他的身子也瞬间绷直,双手紧紧抓住杜月儿的雪臀低吼一声,蓬勃的欲望喷发而出,眼前一阵阵眩晕恍惚,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两人紧紧交缠在一起,喘息和心跳渐渐平复,杜月儿看着谢季柏闭眼回味的俊俏脸庞,低头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有些事,尝过一次以后就再难收手,杜月儿心想少爷平时挺严肃的嘛,没想到在床上炸毛的样子这么可爱。好好玩,下次再玩。
谢季柏没动,他的身体如泡在温水中,暖洋洋地全身脱力,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分毫。心里却懊恼无比,明明不甘愿在下面的,最后却被杜月儿弄得这么爽,擦!他盘算着下次一定要推倒杜月儿,类似今晨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不然长此以往,夫纲不振!
……
红柳端了一碗肝枣补汤进来。今早谢季柏突然吩咐她给杜月儿弄些补汤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谢季柏心情颇好的样子,她只当昨夜杜月儿给他做袜子,哄得他开心了。她将汤放在桌上,让杜月儿自去喝汤,她则走到谢季柏床边收拾,待看到床上的狼藉,讶声道:“你们昨晚?”
杜月儿羞红了脸,微微点头。她在谢季柏面前敢肆无忌惮,面对红柳的询问,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红柳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杜月儿非正妻,按理应该喝避子汤的,谢季柏却吩咐自己给她喝补汤,看样子是想让她怀上。谢家从未出过正妻没进门,妾室先诞下孩儿的事,红柳也不知道这对杜月儿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证明谢季柏对她不是单纯的宠,而是真的爱了。
红柳觉得想用一个孩子将杜月儿提成正室实在不太可能,可如果正妻生不出孩子,又犯了什么错的话……她从小服侍谢季柏,凭她对他的了解,以谢季柏对不在乎之人的狠,可能真会干出这种事。既然两个人之间已经Сhā不进别人,但愿老爷将来别给少爷娶妻了,免得害了无辜之人。
到了下午,钟府的侍女给杜月儿送来点心,玫瑰莲蓉糕,七翠糕,糖蒸酥酪,藤萝饼……她食量大,钟府的侍女已经习惯每日除了三餐,还要给她送两顿点心。然而今日的七翠糕的味道却与别日不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苦味。
若是一般人,是绝对吃不出来的,但杜月儿不论嗅觉还是味觉都异于常人。她将口中的七翠糕吐了出来,暗自奇怪,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吃了,但很明显今天的七翠糕里加了别的东西,虽然她可以肯定没毒,但是……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正为难的时候,突然看到窗外榕树下挂着一只绿毛鹦鹉,杜月儿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将这块七翠糕赏给它。
七翠糕里加了果仁,正是鹦鹉的最爱,待得杜月儿离开,鹦鹉立刻冲到食槽前啄食,边吃尾巴还一翘一翘,十分快意。
没多久,又有侍女进来收拾,那侍女见盘中食物已空,遂放了心。她走到杜月儿身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姑娘,奴婢今日出府买脂粉,在门外遇到一位异国公子,他自称元承弼,托我将这封信交给姑娘。”
杜月儿心下奇怪,这侍女自称见过元承弼,可她身上却没染上元承弼的气味。她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更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元承弼洋洋洒洒写了百余个字,居然没有一个错字,成语也全用对了!
信中大意是说他千里迢迢来寻自己,不得见面,心伤难当。若杜月儿对他还有半点情意,便到西辰园去见他。
杜月儿问那侍女:“西辰园在哪里?”
“西辰园是后花园西边新修的一个园子,因为刚修好没多久,尚未装修,还没入住,平日几乎没人去。”侍女很快回道。
杜月儿觉得这侍女似乎很希望她去,还特意告诉她那里没别人……元承弼这封信写的也奇怪,搞得他们有什么一样。
其实这也是钟慧云误会了,元承弼中原话说得极烂,往往很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意思就差了十万八千里,钟慧云从他断断续续的表述中,只当他和杜月儿有染,两人的关系不比寻常,故而才写了这封暧昧不清的信。
当然光凭两人私下见面还不足以让她抓奸,关键是她在杜月儿的点心里下了合欢散,只要杜月儿去见元承弼,等到药效一发作,她就带人去抓奸,到时候两人丑态毕露,谢季柏再宠这个贱婢,只怕也要恼羞成怒将她卖了。
钟慧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谁叫那个贱婢自己不检点,和南诏蛮子有私情呢?她只是顺手揭发他们的丑事罢了。当年她也是这么揭发她爹小妾和家中下奴的丑事。
杜月儿想这信虽然不知道是谁写,但府里和她有仇的就钟慧云了。她不去,钟小姐岂不是很失望?算了,她还是大方点,去看看好了。嗯,顺便把少爷他们都叫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节操啊,下限啊,全没了。
捂脸,希望别发牌子。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捉奸
太阳渐渐西斜,杜月儿推开西边的角门,园中日影溶溶,似有氤氲的烟光在疏密的花木间浮动。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元承弼已经等候在里面,他的脚下落了一地金黄的桂子,起风的时候,带起满园清香。
“月儿。”元承弼在此已等候许久,看到杜月儿来显得十分高兴。
杜月儿走到他身前,拿出信问道:“这信是你写的吗?”
元承弼点头承认。杜月儿倍感意外,没想到还真是他写的!
“你找我干嘛?”
若只是元承弼约她,她是不会来的,再缺心眼,男女大防还是知道的,但考虑到钟慧云还对她虎视眈眈,若不彻底解决,只一昧避让,这实在不符合她的脾气。
“找你,玩。”
元承弼笑眯眯地回道,拿出许多准备好的小玩具送给杜月儿,空竹,泥哨,响球……还有一个大风筝。中原有许多南诏没有的东西,元承弼小孩子心性,看到什么新奇就买什么,也不懂得还价,赚到的钱,往往还没捂热,就统统花光。
杜月儿也还是孩子一个,比起谢季柏送的贵重首饰,她更喜欢这些小玩具。不得不说,饕餮比较了解饕餮,元承弼送的东西,每次都很合她的胃口。她犹豫的半晌接过玩具,还不忘提醒对方一句:“收归收,我是不会给你做媳妇的。”
“我知道啦。”元承弼扰扰头,也不是很在意。他孤身一人在中原呆久了,难免寂寞,又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东游西逛之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跑来找杜月儿。都是同类,血脉相连,百年前还是一家,他直觉杜月儿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元承弼兴高采烈提议道:“明天,放风筝,好不好?”
杜月儿很想说好,但她还没忘记钟慧云,那女人特意把她约来,只是为了让她和元承弼相约放风筝?杜月儿觉得莫名其妙。
却不知钟慧云也很着急。她听侍女来报,杜月儿已经吃下含有合欢散的糕点,她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对方药效发作。眼看那两人就要走了,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钟慧云不甘心一番安排落空,带了一班孔武有力的老嬷嬷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就算他们什么也没干,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一个私会情郎的罪名她也非得给杜月儿安上。
杜月儿左右看看,呵,带来的人还真不少!
“钟小姐这是何意?”
钟慧云冷笑:“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在荒园私会情郎!”
杜月儿眨眨眼:“钟小姐,我好像不是你钟家的人吧?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点?”
钟慧云面上神色微僵,很快又调整过来:“你虽不是我钟家婢女,却在我钟家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我也不得不代你主人管教!”
杜月儿道:“我怎么寡廉鲜耻啦?”
钟慧云指着元承弼道:“你和这个南诏人私下相会,我们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不成?”
杜月儿一脸无辜:“他是我血亲,我来见亲戚有什么不对。”
“血亲?”这下换钟慧云愣神了,这两人是亲戚?不对,肯定是骗她!“他明明是南诏人,怎么可能是你的亲戚!你休要狡辩!”
“我说了,信不信随你。而且我也是征得少爷同意才来的,不信你问少爷。”杜月儿娇笑,冲着园外高声叫道:“少爷,你出来吧!”
钟慧云猛然回首,只见谢季柏同谢季朝一起从门后走出来。
谢季朝几步走到钟慧云身前,压低声音恼怒道:“慧云你这是干什么?杜月儿是我堂哥的女人,你带了这么多婆子围在这里,若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让我堂哥颜面何存?”
钟慧云本就是想落谢季柏的脸,好让他处罚杜月儿。不想那个杜月儿居然敢把谢季柏带来,根本不怕他见元承弼。难道她搞错了,元承弼和杜月儿的关系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扭头看谢季柏神色,只见他眼带寒霜,脸色阴沉:“钟小姐的好意谢某人心领了。只是我家月儿年幼,受不起钟小姐这么大阵仗。明日我会亲自向钟大人辞行,多谢钟家这几日的款待。”
钟慧云闻言也有些怕了,若是谢季柏亲自去辞行,岂不是要告诉她爹钟向明,她怠慢客人之事?到时候她爹又免不了给她一顿责罚。然而她生性骄傲,道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正为难间,身后忽然传来钟向明的声音:“贤侄为何要走,可是嫌府里招待不周?”
钟慧云回头见她爹大步流星走来,心下气恼,她爹怎么也来了?她却不知这是她平日为人太差,树敌过多之故。她想抓杜月儿的把柄,钟府里却有一大堆人想抓她的把柄,一听说她带了不少下人去西辰园,马上就有人通知钟向明。
钟向明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如今他正指望谢季朝能一时犯糊涂看上钟慧云,生怕这个女儿又做出什么不贤之事,特意赶来看看,谁知一来就听到谢季柏要辞行的话。谢季柏是什么身份,他钟向明未来仕途若还想再进一步,那就少不了谢家的帮衬!
钟向明只觉得这个女儿太不省心,钟慧云平日折腾他那些妾室,他出于对嫡妻的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这个女儿去了,不想把她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他沉下脸对钟慧云喝道:“你带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给我回去!”
钟慧云恼恨元承弼误导她,害她白忙一场,还被爹爹责骂,指着元承弼道:“这个南诏蛮子私闯后园,我带人来抓他!”
钟向明这才注意到这个异国少年,特别是他背后还背着把大刀,看着就不像善良之辈。
元承弼不明白钟慧云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不是她带自己进来的么?
钟向明道:“你是何人?可知私闯知府官邸是什么罪?”
杜月儿正想为元承弼说话,元承弼却一指钟慧云道:“她,叫我,来的。”
钟慧云眉梢微挑,立刻否认道:“你别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她和元承弼见面时都是蒙着脸,罩着斗篷,也是吩咐婢女带他进来的,真不知这南诏蛮子怎么就认出了她。
元承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大步走到钟慧云身边,在她身上轻嗅:“没错!是你。我,记得,气味。”
钟慧云脸红后退:“你、你、你放肆!”
“房事?”元承弼愣了一下,问道:“你指,昨天,房里的事吗?”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元承弼没注意到周围人诡异的眼神,兀自说道:“你,昨天,不满意?所以,不认我?”
钟慧云欲哭无泪,连连辩解:“不是!你们不要听他乱说,我不认识他,真的!”
然而钟府的人都知道钟慧云平日为人,栽赃陷害,两面三刀,说谎话都不用打腹稿的。相比之下,那个南诏少年一脸老实,眼神诚恳,可信度比她高多了。
只听元承弼继续说道:“你说,满意,就带我来。昨天,要我,按你说的做。做不对,不能吃饭。”他回想了一下,那封信,他昨天饿着肚子,重写了7遍才写对,委实辛苦,这女人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于是操着一口极度不标准的中原话,抱怨道:“我,泄(写)七遍,你才,同意,我吃饭。你怎么,不认账?”
谢季朝这花中老手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擦!没吃饭还能泄七遍,这南诏男人吃什么长大的,这也太猛了吧?他看元承弼的眼神除了震惊,还带上了崇拜!
钟慧云带来的那些嬷嬷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还是少年郎有体力,不吃饭都能泄七次,再想想自家没用的老公,怎一个羡慕嫉妒恨呐!又想钟大小姐果然彪悍,昨儿那么折腾,今天还照样生龙活虎。年轻,真好!
谢季柏忙拉着杜月儿离元承弼那头“七次狼”远点。虽然不想承认,但和他站在一起,真是太有压力了!= =
“啪!!!”
钟向明一掌刮在钟慧云脸上,他这一掌用力甚大,将钟慧云的嘴唇都打裂了,鲜血滴落到草地上,钟慧云双目含泪悲愤喊道:“爹!我没有!”
“闭嘴!你这个逆女!”钟向明胸口起伏不定,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含恨咽下。半晌,他才强制平复气息,冷冷道:“你马上给我回房,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直到出嫁。”
“出嫁?”钟慧云大惊。
“不错!我已同意赵指挥使的求婚,决定将你许配给他。”
钟慧云在金汤府虽然凶名远播,但还是有人来求亲的。这个人就是当地守备军都指挥使赵樊。钟向明嫌弃赵樊是个粗鲁的武夫,一直不同意将钟慧云嫁给他。而赵樊也确实是个粗陋不堪的人,年纪已过四十不说,脾气暴躁,还死了三个老婆——据说是被他虐打死的。
“爹!我不嫁!”钟慧云哭道:“你若逼我,我就绞掉头发做姑子去!”
“庄嬷嬷!”钟向明喝道:“带小姐回房。记得将她房里的利器全收起来,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是!”庄嬷嬷连忙去扶钟慧云,“小姐,咱们回去吧。”
钟慧云一把推开她,跪爬到钟向明身前,哭诉道:“爹要女儿嫁给赵樊那个莽夫,是要逼死女儿吗?”
钟向明冷冷看着她,眼中不再有慈爱之色:“你若是死了,倒也干净。”
钟慧云如遭雷击,跌坐在地上。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今日不管元承弼说的是真是假,她的名声都彻底毁了。若是只有谢季朝几人在倒还好,自家亲戚总不会说出去。问题是她为了陷害杜月儿,特意带了许多嘴碎的婆子来,就算她严厉禁止这些婆子传话,到明天,她偷汉子的事只怕也要传得全府皆知。
钟向明挣开她的手,拂袖而去。霜风乍起,柯叶翻舞,钟慧云望着她爹无情的背影,眼中渐渐染上绝望之色,如石雕般静静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元承弼始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直愣愣地看着钟慧云,为什么,那个女人那么悲伤?她的眼神,好像已经了无生气……
杜月儿走到钟慧云身前,蹲下身子,叹道:“钟小姐,只是一个池子罢了,值得你这样一再陷害我吗?”
钟慧云回过神,看着杜月儿,眼中渐渐染上恨意:“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
“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钟小姐你真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贵吗?”杜月儿顿了顿,又道:“你很有心计手段。可我外祖父和我说过,人生的成败是由一个人的品质所决定。钟小姐你会落到这般田地,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站起来,牵着谢季柏的手转身离开。
留下伏在草地上嚎啕大哭的钟慧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很想保持日更,但卡文真的好严重。。。。。。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尤二
钟慧云若是真嫁给赵樊那个莽夫,九成可能会死,还有一层是生不如死。到底是自己的表妹,念着儿时的情谊,谢季朝不忍钟慧云就此落入火坑,考虑了两天两夜,第三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佛主割肉饲鹰,地藏王菩萨舍身入地狱的伟大情操”,找到钟向明,表示自己愿意娶钟慧云,他会即刻回津州派人前来提亲。
钟向明没同意。
若是前两天谢季朝来提这事,他必然求之不得,然而他现在认定钟慧云不洁,名声已臭,不想给自己无辜的外甥带绿帽子。至于那个逆女,他就当没生过好了。何况他也收了赵樊的聘礼。
谢季朝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加上谢季柏要走,便同舅舅辞行,跟着谢季柏前往定海县。
定海县临海,位于涯州省最东,若是从地图上看,是一块突出的小三角,形状如同钉子。民间传说海中有恶龙,常年兴风作浪,导致沉船无数。后来天庭神君听闻此事,从案头取出一枚钉子扔入海中。神钉将恶龙钉入海底,从此海上风平浪静,此地也成为一处天然良港。
谢季柏之所以要来定海县,是因为谢家五叔谢兴言在此处为官。
对于这位五叔,谢季柏和谢季朝都没什么印象,谢季珅就更不用说了。谢季柏只知道这位五叔为人特别,年近四十不娶亲不说,于仕途也不热心。据说他当年还是探花一名,偏偏却要得罪皇帝,年纪轻轻就被贬到偏远地区为官,十几年了也没得升迁。
本来以谢家的势力,为他活动活动,换一个好地方也不是不行,却不知这个五叔吃了什么药,犯了糊涂,去信给谢老太爷,表示自己就喜欢呆在穷乡僻壤,若是给他腾地方,他就辞官去当闲云野鹤。气得谢老爷不再管他,由着他自生自灭。
谢季柏这次出行,得父亲交代,一定要来此看看那位五叔,十几年没见,谢老太爷虽然没说,心底还是挂念这个儿子过得好不好的。
定海县,集市。
“这位姑娘,看你满面红光,近日必有喜事。在下正好懂一些摸骨之术,愿为姑娘解答一二。”谢季朝拦下一位年轻女子,拿着扇子故作风流扇了两下,一脸淫/笑施展谢氏迷魂大法。可惜如今正是冬季,冷风扑面让他顿觉不适,立刻又将扇子收起。
海边的渔家女子因为常年吹海风的缘故,皮肤较黑,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大海包容广阔的影响,这里的女人性格大多落落大方,并不避讳和男子相谈,甚至还有股子不输男儿的彪悍劲。
谢季朝这个色狼见多了白玫瑰,突然想换换胃口,勾搭几朵黑牡丹。被他拦下的女子身段苗条,五官清秀,日光下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你说什么)
“……”
谢季朝默默滴汗:“麻烦说官话。”
结果对方又是一通当地土话。
谢季朝听不懂当地方言,沟通失败,只好放弃目标。不想一转身,看见含蕊正和一个货郎相谈甚欢。谢季朝怒从心头起:爷还没泡到妞呢,自家的妞就先被人泡了!
他愤而走到含蕊身边,听含蕊同那货郎讨价还价道:“我一次买十捆丝线,小哥给我算便宜点嘛。”
那年轻货郎见她长得灵秀水嫩,黝黑的面上带了些红,说着不太利索的官话:“不能再便宜了。可以多搭你条红头绳。”
“那我不要红头绳,我要那朵绢花。”
“不行,这绢花一朵要五文钱……”
谢季朝懒得再听下去,直接拿过丝线和绢花,替含蕊付了钱拉上她走人。含蕊立刻叫道:“还有那条红头绳,他刚才答应给了!”
谢季朝只好回头再拿上那条红头绳。
含蕊如偷了腥的小狐狸,笑眯了眼。
“至于么?少爷给你的月钱还少了?这么抠门。”谢季朝忍不住损了她一句。这小丫头真是爱钱爱疯了。
含蕊得了便宜,也不在意被损,反而笑眯眯问谢季朝:“少爷怎么不去找当地美人?”
谢季朝笑得满脸不正经:“有蕊儿相伴,本少爷何必还要再去找其他美人。”
“少爷刚才不是还拦下一个渔家女么?”
谢季朝讪笑两声:“我刚才是找她问路呢。”
“问路需要摸骨?”
“……”
含蕊娇笑:“少爷可是想把她带回去?要不要蕊儿替少爷问问那姑娘的意思?听说这里二两银子就可以换一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
谢季朝继续讪笑:“不用不用。那女人眼眶凹陷,看人斜视,这是多情淫‖浪之征。带回家里必定家宅不宁。”
含蕊心想淫/娃配色狼,正正合适。也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往回走,去和杜月儿他们汇合。
谢季朝一天不调戏女人就一天不舒服,继续嘴贱:“蕊儿你就不一样了。你鼻头有肉,说明你会积财,嘴型棱线分明,必然性格开朗不记仇,下巴圆润者,不爱计较得失,得之家庭和顺圆满。像你这样的女子,是最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以后哪个男人想娶你,先过少爷我这关,不给个百八千两的聘礼,休想把你娶走。”
含蕊停下脚步,冷声骂道:“禽兽!”
谢季朝面色微僵,心想就算少爷我调笑了你两句,也不用骂我是禽兽吧?
他僵着脖子转过头,却见含蕊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前方。他顺着含蕊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正强行拉着一个小女孩要走,那女孩的父亲不肯,壮汉便对女孩的父亲又踢又踹。
含蕊半跑着过去,谢季朝怕她吃亏,连忙跟上。待得两人走近,只听见那个大汉骂骂咧咧:“干你娘个粑粑样!欠了老子的钱,就把这丫头抵给老子!”
女孩的父亲哭道:“尤二爷,欠您的钱我会还,妞儿不能给你啊!”
女孩也跟着哭:“爹救我,妞儿不走!”
尤二强行去拽,含蕊怒而骂道:“你没听见她爹不肯吗?你凭什么当街抢人!”
“管你什么事!”尤二回首,见含蕊是个漂亮小姑娘,又淫/笑道:“或者你代替她,跟老子走也行!”说着,一只咸猪手就要去摸含蕊胸口。
谢季朝连忙挡在含蕊身前,尤二对男人就没那么客气了,钵头大的拳头就往谢季朝脸上招呼。谢季朝只学过几手粗浅拳脚,根本不是这个壮汉的对手。
眼见谢季朝就要吃亏,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从斜处伸出,准确地擒住那只带着黑毛的大肉拳。杜月儿笑眯眯道:“有事说事,随便动手就不对了。”
尤二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截住自己的拳头,他又试着加了几分力,却仍然无法撼动对方分毫,顿时觉得丢了面子,气急败坏道:“你个欠/干小贱人,还不快给老子松手!”
杜月儿面上仍带着笑,手上却微微使力,尤二双眼暴突,痛叫出声:“女侠饶命!饶命!”
杜月儿将他轻轻一推,尤二捂着手跌倒在地,再看他方才被擒住的那只手,此刻肿了一倍不止。
谢季柏也赶了过来,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尤二马上喊道:“那老头欠了老子的钱!”
谢季柏眉头微皱,杜月儿见了脚尖微动,踢起一块铜钱大的石头,正中尤二脑门。“少爷又没问你,闭嘴!”
那尤二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杜月儿凶悍,立刻缄了嘴,如鹌鹑般缩起脖子。
女孩的父亲走过来,先同杜月儿道了谢,才回谢季柏:“老汉欠了尤二钱,他要拿我妞儿抵债,老汉不肯,他便动手打人。”
尤二又嚣张起来,高声叫道:“听到了吧,是他欠老子的钱在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结果杜月儿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他又马上缩起脖子。
那老汉哭诉道:“欠债自然该还钱。可老汉当初只同他借了八百文钱买药,利滚利之下,他却要我还八两白银!”
老汉的哭诉,加上四周围观人群七嘴八舌的补充,才知原来那尤二,在当地是个放高利贷的,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坑了不少人/妻离子散。谢季柏闻言,冰冷的视线淡淡扫过尤二,海风猎猎,衣抉翻飞,他的眉间带着不可违逆的凛然之色,令尤二心神俱颤。
“根据大齐律,民间借贷,月利息最高不得超过二成,且放债所得利息征收贳贷税,其中半成交给官府,借贷契约需加持官印方可生效。利息过高或者逃避缴税者,不分官民,一律予以处罚!”
他的声音平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疏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四周之人的耳中,“利息超过二成,三成以下,超过部分没收,超过三成,除没收所得,杖背八十。你收这么高的利息,想必没有缴纳贳贷税吧。逃避缴纳贳贷税,依照逃避数额大小,判杖背,严重者可判斩刑。另外你当街伤人,强抢民女,应判杖一百,徒三年。这数罪并罚……”
谢季柏顿了顿,看着尤二轻轻一笑,尤二只觉后背汗毛倒竖,魂飞魄散!
只听他继续轻飘飘说道:“你放债多年,非法所得加上逃脱的贳贷税不知凡几,我看直接判你个斩刑最好。”
斩刑二字如同五雷轰顶,冷汗如小溪般从他额上落下流下,良久,他突然回过神大声叫道:“你又不是官老爷,凭什么判我刑!”他方才一时被谢季柏的气势所震慑,如今回过神,发现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顿时又觉得底气十足。
谢季柏冷笑:“你当我不是官就拿你没办法了?流光,给我把他绑了,今儿少爷就当一回讼师,非告到他斩首示众不可!”
那尤二反应也快,听到谢季柏要拿他去见官,大叫一声从地上弹起,推开人群拔腿就跑。流光见他跑远,问谢季柏:“少爷,要我去抓他回来吗?”
谢季柏尚未回答,周围看热闹的人就Сhā话道:“抓什么呀,能把他吓跑就不错了。咱们这的县太爷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人称谢糊涂。把他抓去,没两天准放出来,没得废那功夫!”
谢季柏闻言,同谢季朝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带上了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自无心的地雷。OO~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五叔
尤二已经不见踪影,含蕊却还一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谢季朝恼她先前冲动,斥责道:“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胆子去同那个蛮汉子理论!今天若不是本少爷陪着你,你还不被他占了便宜去?”
含蕊却突然怔怔掉下眼泪。
谢季朝顿时慌了手脚,“不就是说了你两句,这样也要哭!烦不烦人啊!”眼见含蕊越哭越凶,他又连连作揖讨饶:“好了好了,本少爷给你赔礼总行了吧?蕊儿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含蕊这才破涕为笑。谢季朝擦擦冷汗,心想这女人要是哭起来,真心恐怖。
杜月儿拿着帕子给含蕊擦脸,含蕊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说道:“刚才那个尤二,是我二叔。”
众人皆大吃一惊。
含蕊道:“以前听我爹说,他自小就喜欢歪门邪道,不务正业。我家原来是开酒坊的,我爷爷恼他不成器,惹是生非,临终前将酒坊交给我爹爹继承,没给他留下一分一毫,所以他一直对我爹怀恨在心。我爹虽继承酒坊,每月却还分给他一半红利,他不知足,私卖了祖传的酿酒配方不说,还伙同外人霸占酒坊,将我爹活活气死!”
她说道这里,又是泪如雨下,良久才继续咬牙切齿说道:“他气死了我爹,又逼死我娘,将我和弟弟卖给人牙子,至今我也不知道我那弟弟人在何处。那时候我还小,如今我长大了,他认不出我来,我却还记得他,他便是化成灰,我也都记得!”
谢季朝这才知道,她方才不是好打不平,而是遇见了仇人。
杜月儿忙着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下次我再看见他,一定将他绑了带到你面前,随你打,打完再送去见官,让少爷当讼师,告到他斩首示众!”
谢季柏心想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廉价了,居然替一个丫鬟当讼师。又见杜月儿一个眼神看过来,忙跟着附和道:“有需要的话,我一定帮忙。”
杜月儿立刻高兴起来,对含蕊说道:“你看,少爷都同意了。这定海县这么小,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帮你找到他!”
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谢季柏决定先去县衙找他那位传说中的五叔,然而等众人到了县衙,门房老头却告知众人县太爷不在。问他去向,那门房想了想,答:“也许在海边,也许在酒坊,也许在赌场,这个不一定的。”
又问他县太爷何时会归,门房笑道:“这更不好说了,也许晚上就归,也许一两天,也许十天半个个月。”
谢季柏同谢季朝面面相觑,此等奇葩,当真少见。
再看这座县衙,当真可称得上定海县内最寒酸的建筑。门柱上的红漆早已掉光,大门上坑坑洼洼,鸣冤鼓上破了一个口,早已敲不响,若不是顶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子上写了县衙两个大字,谁又能想到这里是县衙。
衙门里没有县太爷坐堂,也没有师爷,没有捕快,只有一个年纪老迈的门房。
冷风吹过,路上行人裹紧身上的衣裳匆匆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留下。
门房见这群人气度不凡,一时好奇问他们和县太爷是什么关系。
谢季柏沉默半晌,才道:“一时好奇,路过问问而已。”他实在是羞于承认自己是县太爷的大侄子!
找不到人,谢季柏只好带着众人先回客栈。
定海是个偏远的小县城,这里远离京师,属于朝廷视线之外,又因为穷,朝廷甚至许多年没向当地征过税,基本就是个三不管地区。谢兴言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当县令的。县令三年一届,谢兴言先后在云州,台州等偏远地区当过县令,后来调到定海,就一直留在了当地。无他,只因这里除了他,谁都不愿意来。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定海这里不但出刁民,还出海贼,以及许多来此避祸的亡命之徒。放眼整个朝廷,只有谢兴言不吵不闹,肯呆在这里吃苦。吏部官员大喜,此等舍己为人之士,该当重用!就你了,呆那儿吧,朝廷给你批个专属!
于是这一呆,就呆了快十年。除了每年发放官员饷银的时候,他几乎被众人遗忘。
谢季柏坐在客房的椅子上,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头。他离家前,父亲交代他务必劝说五叔谢兴言回家,只要谢兴言同意,谢家就能将他调回京师,毕竟得罪皇帝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老皇帝如今只怕早忘了那档子事。
然而听当地百姓所言,他这位五叔,似乎不太容易沟通,何况这种不着调的性子,让他回京师,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杜月儿走到谢季柏身后,伏在他耳边问道:“少爷有心事?”
谢季柏伸手将她搂到身前,抱到腿上,“在想我那个五叔。”
杜月儿伸出手替他揉着眉头,谢季柏闭上眼任她按摩,杜月儿替他按完眉心,又抓住他冰凉的手揉搓,等谢季柏的手捂热了,杜月儿才道:“少爷,月儿看书上说,凡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者是也。”
谢季柏睁开眼,面带疑惑看着杜月儿,只见她睁着一双诚挚的大眼睛,正儿八经地问道:“少爷可需月儿替您调和阴阳之气?”
“……”
谢季柏沉默片刻,马上道:“月儿有心了。治病宜早不宜迟,我们即刻开始吧。”
说完抱起她到床上,刚放下帐子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去脱杜月儿衣服。
半盏茶后……
“怎么又是我在下面!”谢季柏愤而捶床。
“因为月儿要服侍少爷啊!”杜月儿俯身送上一个香吻。
“不行,你给下来!嗯……说了不要碰那里……”谢季柏瞬间绷直了身子。
“少爷不要口是心非啦,明明最喜欢月儿碰你那里。”杜月儿故意加重手中力道。
又过了许久。
“你好了吧,现在换我来!”谢季柏迫不及待想翻身做主。
“不行,我还要。你再等等。”杜月儿轻轻一推,再次将他压在床上。
“每次都是等等,到底等等是什么时候?”谢季柏无奈问道。
“就是等等么。”杜月儿随口敷衍。
“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谢季柏再次愤而捶床。
……
海风轻轻,海浪声声,弥漫在海上的银白霜雾慢慢消散,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
一道红霞至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
“少爷,快看,太阳要出来了!”杜月儿忙推推谢季柏。
谢季柏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渐渐升起来太阳。昨晚折腾到很晚,然而天还没亮,他又被杜月儿拖出来看日出。他打了一个哈欠,脑中还在回味昨夜之事。虽然一直被压在下面,但不用耗费体力,又做的很舒服……小丫头在他的调/教下,技术越来越好了……
不行!不能被这点好处所迷惑,要奋起,要反抗,要维持大丈夫的尊严!
下次一定要推倒杜月儿!谢季柏再次给自己打气,下定决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一步步从海面上升起,霞光万丈,不论是天,是海,还是海边的小城,都沐浴在这片灿烂温暖的日光之中。
海鸟在蔚蓝的天际翱翔,杜月儿牵着谢季柏的手,在沙滩上流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海风鼓动起他们的衣袍,衣袂飞扬,杜月儿昂起脸,日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少爷,你冷不冷?”
谢季柏握紧她温热的手,“不冷。”他真的不冷,那手中的温暖,能一直蔓延到他身上。
漫步回客栈,顺带捡了一串贝壳。
早餐是线面糊,线面细如发丝,易于消化,里面放了海蛎,虾仁,猪血,芹菜。谢季柏看着这碗糊状物发呆,相比杜月儿的不忌口,他最讨厌吃这些绵软的食物。只好拿起一旁的豆浆喝了几口。
正郁闷间,却看见元承弼扛着一个乞丐走进客栈。
定海是个穷县,全县就一家简陋的客栈,雅间是不用想了,所以众人只能坐在大堂中。元承弼一进来就看到要找的人,立刻向他们走去。谢季柏饿着肚子,本就心情不佳,此时看见元承弼这个阴魂不散的,更是没有好脸色。
元承弼将肩上扛着的乞丐放下,“帮我,看看他。”
谢季柏见那个昏迷的乞丐额上有一块血痕,皱眉道:“他受伤了,你应该带他去看大夫,带给我们看干嘛?”
元承弼闻言有些羞涩,“我,没钱。你们,有大夫。”
谢季柏真想捶这家伙一顿。平日总来他们这里蹭饭,如今连大夫都蹭!
谢季珅听闻元承弼又没钱了,招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吃早饭,元承弼立刻高高兴兴坐到他身边,端起饭碗就吃,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谢季柏快郁闷死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个讨厌的南诏人啊!!!
那乞丐满身酒气,身上也脏污不堪,纪大夫拿干净的湿布替他清理伤口,许是触碰到伤口,他突然被刺痛惊醒过来,一把掐住纪大夫的脖子:“干!你敢打老子!知不知老子是谁啊!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无辜的纪大夫翻着白眼:“你、是、谁……”
“老子是定海县令谢兴言!你个刁民敢殴打朝廷命官,老子要判你斩立决!!!”
谢季柏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
再看面前这个乞丐,一身看不清颜色的破烂长袍,衣领上满是油渍,露出脚趾的靴子上尽是泥泞,头发像稻草,半张脸都被乱糟糟的胡须挡住,根本看不清五官。
就这样的人,居然自称是定海县令,他的五叔谢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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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兴言还掐着纪大夫不放,谢季朝见再掐下去纪大夫就要嗝屁了,忙走到他身边解释:“他只是个大夫,不是打你的人!”
谢兴言回首,一双冒着精光的眸子牢牢锁定谢季朝。
谢季朝后背的冷汗突然就冒出来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
果然,下一秒,谢兴言如脱兔般瞬间蹦到他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是你吧!是你打的,对不对?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谢兴言虽然年已近四十,比谢季朝大上很多,但相比养尊处优的谢季朝,他力气要大得多,一双脏污的铁手掐得谢季朝快喘不过气来,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住手!他也不是打你的人。”谢季柏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什么人啊真是!见谢兴言看向他,谢季柏忙道:“我也不是,我们是救治你的人。”
“我不信!”谢兴言双眼朝众人扫过,“那三个女的可以排除,你们几个男的中肯定有一个是打我的人!”
谢季柏道:“谁打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当时没看清楚!”
谢季柏当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元承弼打的,不过他虽然讨厌元承弼,却也没有供出他的打算。“你的伤口在额头,明显袭击你的人当时是和你面对面,现在又是白天,视线明晰,就这样你还不知道是谁打得你?”
“这个……”谢兴言顿时语塞。
谢季柏忽然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过的一种病症。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让纪大夫,梁先生和方大厨三人围着谢兴言转圈,这三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身形差距也不大,待到三人停下来后,谢季柏问他:“你认认看,他们中哪个是方才被你掐住的?”
谢兴言当然认不出来。
因为他有脸盲症,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任何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没差别,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包括他自己的脸。男女通过发型和衣着,还可以分辨的出来,但再具体的就不行了,除非某个人少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鼻子这样明显的面部特征,不然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所以不管是熟人还是仇人,从他面前经过,他都一概不认得。
谢季柏心想难道这就是谢兴言自暴自弃,将自己放逐到穷乡僻壤的原因?
谢兴言见对方怎么都不肯供出凶手,愤怒道:“你们不说是吧!好,全部跟我回县衙,本官要开堂审理!”
谢季柏闻言顿时乐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光杆县令要怎么审案!
谢糊涂要审案了!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落后年代,谢县令要审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地传遍定海县的大街小巷!
菜贩子激动了,肉贩子壮怀激烈了,倒泔水的仰天长啸:“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谢县令审案!”
定海县民众,先是就谢县令要审案之事,轮流发表了意见,再由民众代表,带领众人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最后总结陈词——此乃千古奇事,不能不看。
接下来奶孩子的抱上娃,倒泔水的提上泔水桶,卖菜的挑上箩筐,卖肉的还来不及放下杀猪刀,众人扶老携幼,浩浩荡荡杀向,啊不,走向县衙——围观。
要说谢兴言是个光杆县令,那也不全对。这定海县不受重视,朝廷为了省钱,类似定海这样的偏远,又穷困的小县,县丞啊,主簿啊,典史这些佐官是没有滴。师爷则要县太爷自己掏腰包请,不过咱们这位县令半生穷困潦倒,自然也请不起师爷。
但是,衙役还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发不出工资,衙役们都常年在外兼职。
看到那个杀猪的没有?
对,就是他!别看他一身血腥油脂,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红色的衙役服,把杀猪刀往后腰一Сhā,再往堂上那么一站……
嘿!还挺人模狗样……不对,人模人样的!
于是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几个衙役。有卖菜的,有倒泔水的,有卖酒的……虽然谢县令给不出一个铜板,但谢县令自上任起第一次审案,他们怎么也要捧个人场不是?由此可见,定海县的衙役们,个人觉悟都十分之高。大家鼓掌。
待到所有衙役集合,拿起杀威棍在坑坑洼洼的青砖地上有节奏地敲击,嘴中喊起“威武”二字,谢兴言穿着半旧官服,踱着官步走到大堂之上,坐下。
此时他已洗去一身污浊,稻草似的头发也重新归拢梳齐,虽然还是胡子拉杂遮住了半张脸,但已同方才的乞丐判若两人。特别是那对修长剑眉下的黑眸,亮如星辰。
谢兴言往堂下一看,左边四个衙役,右边只有三个衙役,还少了一个。
于是干咳一声,打着官腔问下面的人:“还有谁没来啊?”本官审案居然敢不给面子!
下面一个方面大耳的衙役回道:“大人,缺的是张栓全,他前年染了寒疾,没了。”
“哦!”谢兴言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是余常贵吧?许久不见,你胖了许多呀!”
那衙役回道:“大人,我是牛力。您五天前还在我的猪肉摊上称过肉。”
“……”
另一个衙役Сhā话道:“大人,我才是余常贵。”
谢兴言讪笑两声:“哎!常贵,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
余常贵道:“大人,您昨儿还在我那沽过酒。若是您能把往日欠我的酒钱全还上,我心宽了,兴许还能吃胖点。”
“……”
擦!这帮没眼色的龟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兴言愤而一拍惊堂木:“带被告上堂!”
谢季柏作为众人代表,大刺刺走到堂下站定。
谢兴言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谢季柏道:“自古秀才见官不拜。晚生不才,可也是羲和三十二年举子。”
谢兴言心想不过是个举人就敢在老子面前横!老子还是羲和十八年探花呢!又一拍惊堂木:“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晚生不知。”
“你包庇逃犯,若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三年监/禁!”
谢季柏还没作何反应,底下的衙役牛力就先叫道:“大人万万不可!”
谢兴言皱眉:“有何不可?”
“咱们县衙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您关他三年,咱们不还得多养一张吃饭的口吗?”
“……”
好在谢县令知错就改,立刻改口:“你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杖背八十!”
衙役们激动了,打板子欸!这项技术活有多少年没实践了?都快生疏了!
七个衙役十四只眼,相互瞪视:一会你个龟儿子可不能和老子抢!
谢季柏不紧不慢申辩道:“大人说晚生包庇逃犯,可知逃犯是谁?”
“这个……”谢兴言语塞,继而怒道:“本官要是知晓逃犯是谁,何须问你!”
“那逃犯有什么特征?”
“不知!”
“大人既不逃犯是谁,又不知逃犯有何特征,如何就认定晚生包庇逃犯?”
谢兴言大怒,一指自己额头上的血口子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那家伙打的。殴打朝廷命官,罪当斩首!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当逃犯砍了!”
谢季柏道:“对于大人的遭遇,晚生深表同情。但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大人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牙就说晚生包庇逃犯,这实在难以服众。何况晚生见到大人时,大人满身酒气,会不会是大人你喝醉了酒,自己摔伤了额头呢?”
“不是!我就是被人打的!”
“那不如大人将当时的情景说一遍。”
当时的情景?
昨晚他喝醉了酒,随便找了个屋檐将就一晚,早上是被饿醒的。一醒来就看见旁边坐了一个人,在吃海蛎煎。他饥肠辘辘下就抢了对方手边的一个海蛎煎吃,不想那人着实凶悍,稍一用力就抢回海蛎煎,还带着他立足不稳,向前扑倒撞在石阶上,晕死过去。
这就是一个海蛎煎引发的血案呀。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他当时只顾着抢食,也没注意对方的衣着和身体特征,如今再让他去认人,他当然认不出来。另外,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他堂堂县令跟人抢海蛎煎的事的!堂下这个臭小子牙尖嘴利,欺负他脸盲认不出凶手,百般狡辩,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了?哼!
谢兴言从签筒里拿出一个签子扔到地上,“给我重打三十!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谢季柏长眉微皱:“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谢兴言冷笑:“小子。你虽然能言善辩,但我才是这里的父母官。今儿本官就教你一件事,这世上的是非黑白,不是你上下两片嘴皮子一张一闭,就可以说得清,辩得明!”
谢季柏摇头:“大人,您错了。”
“我怎么错了?”
“您审案的程序错了。”谢季柏看着他,没想到他的五叔是这样的浑人,当真令人失望。“根据程序,您应该先问我姓名,籍贯,来此地的原因。”
谢兴言闻言笑了,原来这小子还是有身份的人。罢了,他就随便问问,不管他是谁,到时候都先打一顿。敢拿身份来压他,他谢兴言最不怕的,就是有身份的人!
“好,本官成全你。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季柏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个后辈礼:“晚生姓谢,名季柏,字明长。京城人士。这次奉家父谢兴儒之命,前来定海寻我五叔,谢兴言。”
谢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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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县衙要翻修了!
每日给十个钱,还管两顿饭,在定海这个穷县,这绝对是高薪!县民们奔走相告,很快就聚集到一批壮劳力。
斑驳的门柱被重新刷上红漆,破烂的大门换了一扇新的,漏雨的屋顶补上新瓦,破损的鸣冤鼓正更换新的牛皮鼓面……
“哎!等等,等等!谁准你换新鼓面的?”谢兴言拿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走过来。
“大人,这鼓破了,敲不响。”
谢兴言喝道:“废话!就是敲不响才好!你给我放下,放下!”
谢季柏看他又开始发酒疯,走过来让那工人自去更换鼓面,不用理会这个醉汉。
被无视的县太爷谢兴言炸毛呲牙:“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谢季柏不理他,直接唤来衙役余常贵,语气冷淡地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家酒馆不准再卖给他酒,不然我唯你是问!”
余常贵连忙点头答应,赌咒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卖谢兴言酒。
谢兴言大怒:自从这个侄儿来了,就对他管东管西,如今连酒都不让喝。偏偏手下的衙役还都听他的,对他比对自己这个县太爷还恭敬!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谢兴言如霜打的茄子,神情恹恹。
“你什么时候肯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哎!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谢兴言靠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昏昏欲睡。
自从谢季柏来了,谢兴言受到监督,个人卫生好了许多,身上不再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其实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八岁,但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风吹日晒,皮肤呈古铜色,眼角深深的两道鱼尾纹,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厚重,再加上那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谢季柏看着热火朝天的县衙,低声问道,他淡淡地看了不着调的谢兴言一眼,“其实你在不在这里,对定海的百姓来说,都没有分别。”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县衙形同虚设。一个县令的职责,除了坐堂审案,还要征收钱粮,劝课农桑,教化民众。除此之外,还有兴修水利、道路,赈济,救灾等等临时性工作。但这么多年下来,谢兴言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没做过。
“你以为,一个官员,他事事都管,凡事亲力亲为,就是百姓之福吗?”谢兴言站起来,走到阳光下,掷地有声反驳道:“错!”
“自古百姓聚族而居,聚村而活,每个族,每个村,都有自己的规矩。所谓的案子,小到邻里纠纷,大到盗窃杀人,其实村长、族长同村民、族人商议后,就可以判决,何须县官过问?这世上由官员审出的冤案、错案还少吗?”
“征收钱粮,每村每户的保长、里长就能做好,你让官员去征,不是给他们机会吃火耗,加重苛捐杂税?劝课农桑,这更没必要,农民比县太爷更懂怎么耕田!县官劝课农桑,不过是做做样子,就是个形式主义!”
他指着眼前的芸芸众生,一副指点江山之姿,意气风发:“你看看他们的生活,多么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穿什么颜色。商人可以穿丝绸,百姓也可以上身穿男装,下身穿女装,就算不穿都没关系。不再有严格的阶级之分。农民离村,进县城做工,不需要验户籍,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说话写字不用避讳,就算你当街说皇帝吃/屎,也没人来抓你,完全的言论自由!”
“人与人之间,本无贵贱之分,朝廷却硬性地将民众分了阶层,士农工商。我虽然无法改变全国,但我却可以改变我治下的这一地百姓。这里远离皇权,这里没有士大夫,这里农工商不分先后贵贱,齐头并进!”
他放低声音,用极度煽情的语气说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即便我什么也不做,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一阵带着咸腥湿气的海风吹过,带来不远处的喝骂之音:“干!你个龟儿子!趁老子不在偷翻老子的春宫画,还把口水滴到上面!”
对面七八十岁的白头老翁拄着拐杖当街对骂:“龟儿子你骂谁呢!老子白生了你个不孝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便盆里!”
街尾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有人偷鸡!抓小偷,抓小偷啊!那是我家唯一下蛋的鸡!”
有别地逃来的亡命之徒,与当地的流氓恶霸在当街对打,乒乒乓乓之声好不热闹,真是鸡毛与狗毛齐飞,刀光共剑影一色。
紧接着小孩的哭声连着老妪的喝骂声:“哭哭哭!哭死你个赔钱货!再哭就把你卖给街尾的赖利头做童养媳!”
那小孩更是嚎啕大哭:“我不要卖给赖利头做媳妇,我要卖给对门的王麻子做媳妇,他家的烧饼好吃。”
冷风吹过,谢兴言还保持着方才的指点江山之姿。
谢季柏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谢兴言干笑两声:“总有那么几个觉悟不高的刁民。”
谢季柏摇摇头,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这都是什么人啊真是!
他刚走进县衙内,杜月儿就高高兴兴跑过来:“少爷,少爷,我又抓到一个小偷,这里的小偷真多!”
谢季柏冷冷地注视杜月儿手中的小偷一眼,转而对杜月儿笑道:“这东西脏,快扔了吧。”那语气就如同家长宠溺地对自己的小孩说:乖啊,别用手抓蟑螂,你看它多脏呐!
杜月儿刚把手中的小偷放开,马上就有衙役上前将小偷绑了。
“偷了什么东西?”谢季柏问。
“一只鸡。”
“归还失物。杖背三十。”
简单的判了案,谢季柏拉着杜月儿去洗手,也不管后面几个衙役争着抢着练习打板子。
至他来起,便将衙役全召了回来,又额外招了些当地青壮补充,自掏腰包发了银钱,从此以后众衙役就以他马首是瞻。
谢季柏的爹是刑部尚书,他于律法最是熟悉不过,暂代刑名师爷,谢季朝暂代钱谷师爷。此外两人还要兼职县丞,主簿,典史。谢季珅,流光和杜月儿一人做了一套衙役服,整日里带着一帮衙役到大街上抓贼,维持治安。
谢兴言虽然挂了一个知县的名头,但从师爷到衙役都是谢季柏的人,所以这定海县,其实是归谢季柏管。
定海这里以前没人查户籍,有不少被通缉的亡命之徒逃亡到此处,有的就留在当地,有的逃出海。留在当地的这些人带刀挂剑,衙役们不是对手,好在谢季珅,流光,杜月儿三人武力值高,再加上一个编外人员元承弼,合称四大名捕。没几天时间,就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通缉犯,全关进大牢里。
准确的说,县令其实是没有权力直接判死刑的。但县令可以将案卷定论,再呈报上级,由上面宣判,一般只要证据确凿,都能判死刑。所以谢季柏这段日子以来忙着判案,没有文书,案卷自己写,写完派人送出去,呈报上级,等到上面宣判下来,就可以秋后处斩。
不知不觉间,年关将近,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谢季柏拉着杜月儿洗了手,又给她擦了脸,在她的小鼻子上轻刮了一下:“整日在外面野,一点女孩样都没有。”
杜月儿额上跑出了微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定海这里虽然穷,她呆着却比以前住过的那些地方要快乐的多。天地是那样的宽广,不用拘于深宅后院,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没有深闺怨妇来跟你耍心机,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带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
她在这里活得很是快活。
定海民风彪悍,女人敢拿菜刀追着老公砍,邻里有纠纷那是全家出动打群架,上到杵着拐棍的耄耋老翁,下到拿着打鸟弹弓的三岁小儿,火拼前皆红着眼喊一句:干死那龟儿子!
多么神奇的一片土地!
如此的生机勃勃。
杜月儿拉着谢季柏的手娇嗔道:“少爷我们在这里住久点吧!”
谢季柏默默滴汗:从前是圈养,如今是放养,这心啊,如今是越养越野了。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两天半……古人诚不欺我也!
杜月儿见他不应,又贴到他身上撒娇。温香暖玉在怀,谢季柏的心思又有点蠢蠢欲动起来。杜月儿如今穿着捕快的衣服,红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娇艳,宽宽的腰带将腰身紧紧束住,更显得胸部高耸,柳腰纤细,臀线圆翘。
谢季柏一双狼爪子在她身上蹭啊蹭,没多久就把人给蹭上了床。
杜月儿见目地还没达到,脱了衣服却死活不肯让他做,谢季柏欲/火攻心之下,什么不平等条约都乖乖签下。心愿达成,杜月儿开心地送上香吻一枚。
然而……
半盏茶后……
“怎么又是我在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的文:别样庶女,别样人生。基调欢脱,涉及经商、宅斗!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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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儿觉得最近定海县内都透着一股沸腾的民怨。
无他,只因最近定海县衙开始向民众征税。于是定海县百姓开始怀念从前那个疯疯癫癫不管事的县太爷了。
本来么,至谢兴言上任起,定海县就一直处于无政府主义状态,经济生产全都是自发自觉,百分百纯自然。虽然强盗小偷多了些,但胜在自由,想干嘛就干嘛。如今强盗小偷被清空了,却开始征税,一时间民众心中百味陈杂,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大齐的税一直很低,比如在农村,每亩地才征银五分,折成稻谷也就六七斤左右。
但人么,都有个惯性,比如某个东西,一直都是免费使用的,可有一天你突然告诉他,这东西要收钱啦,哪怕钱并不多,谁都可以承受的起,却还是有五成|人会离开不再用,有三成|人开始骂,要求继续免费使用,只有两成|人会乖乖掏钱。
从前谢兴言从不管征税,按理他这样的官员是得被革职查办的,但朝廷却睁一眼闭一眼。一则,大齐每年的税赋,只要能收齐百分之八十,就已是非常了不起的事,皇帝都该偷笑了。二则,把谢兴言革职了,不还得派个人过去当县令吗?可有人愿意去吗?
得了,收不上税就收不吧,反正每年总有那么些个穷地方交不齐,定海也只不过比它们更突出点——完全没缴,咱齐国地大物博,不差那一点。
所以谢兴言还继续在定海当他的光杆县令。
但谢季柏就不一样了。他这个人,往好处讲,那是有决心有毅力。往差处讲,那就是一头犟脾气牛!一旦决定要做的事,那是谁也阻止不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把墙撞穿不可。
好在他还不会把事情做绝,有钱的缴钱,没钱的象征性缴点,实在缴不出,那就去做几天活抵资。但就是这般,定海的上空还是弥漫着一股怨气,可见刁民难缠。
“少爷,你最近还是别出县衙了。”杜月儿建议道。
“为何?”
“我怕有人趁你落单时打你闷棍。”
“……”
谢季柏将杜月儿揽到身前,“那整日闷在县衙里,总得给我找点事做吧?”说着,一双狼爪子又开始在杜月儿的腰间蹭啊蹭,谢季柏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很努力耕耘了,杜月儿的肚子怎么还是这么平坦,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是姿势不对的缘故?果然还是应该他在上面……
杜月儿咯咯一笑避开:“少爷别闹,有人来啦!”
谢季柏停下手,没过多久,谢季朝打着喷嚏走过来。
“怎么病了?”谢季柏问。
“不小心夜里着了凉。”谢季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其实真正原因是他整日里拿着扇子装帅,结果大冬天的,硬是把自己给扇受凉了。
谢季朝红着鼻头,对杜月儿说道:“月儿,阿嚏!你帮我去看看蕊儿,她最近……阿嚏!,整日里闷闷不乐。阿嚏!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问……阿嚏!,你去开导开导她。阿嚏!”
杜月儿默默滴汗:“朝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谢季朝揉揉鼻子:“我找纪大夫拿过药……阿嚏!”
正巧谢兴言走进来,听到喷嚏声,顿时乐了,走到谢季朝身前幸灾乐祸道:“招报应了吧?谁叫你整日管东管西,我看你这风寒,肯定是被那帮刁民诅咒的!”
他风寒关别人什么事?谢季朝正纳闷,却听谢兴言继续说道:“季柏,你还是早点回京吧,别在这里瞎参和了。”
谢季朝翻白眼:“我是季朝,你认错了!”
“……”
谢兴言沉默片刻,问道:“你今天怎么不拿扇子?”他脸盲,认人都是根据对方的特征,比如谢季朝常年拿着一把扇子。
谢季朝顿觉不忿:“我都得风寒了,你还叫我拿扇子,阿嚏!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活该!谁叫你整日拿着柄扇子装模作样!”
“你这是嫉妒我比你受女人欢迎!阿嚏!”
“我会嫉妒你?你五叔我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当年在京城不知有多少闺阁小姐对我芳心暗许!”
谢季朝大笑三声,毫不留情打击:“就你这模样?阿嚏!所谓的芳心暗许其实是你在做梦吧!阿嚏!”
谢兴言大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这目无尊长的混帐小子!我今天就代你爹教训你!”
“救命啊!阿嚏!救命啊!”
谢季柏默默扭头,带着杜月儿走人。听说傻瓜是会传染的,还是让自家的宝贝离那两个傻瓜远点比较好。
杜月儿还记得谢季朝的嘱托,特意跑去看了含蕊。
含蕊不开心的原因也简单,就是因为尤二还没抓到。杜月儿有些不好意思,她答应了含蕊要抓尤二,然而这两个月下来,盗贼小偷抓了不少,就是没找到尤二,也不知他是不是离开了此地。
外祖父说,人不能言而无信。
杜月儿简单安慰了含蕊几句,决定再出去找找。
上次尤二被谢季柏几句话吓跑,但应该还不至于真的就离开了此地。杜月儿这么想着,又在城中巡查了几圈,不知不觉走到海边。
此时刚退了潮,沙滩上有许多海星,牡蛎,小螃蟹,不少人拿着鱼篓在捡。杜月儿见了,也跑去捡,还特意和别人卖了一个桶用来装。
从冬季一直到来年清明,是牡蛎肉最肥美好吃的时候。那蚝肉肥晶晶的,不论是生食还是烹调,味道都十分鲜美。杜月儿捡了满满一大桶,决定晚上烤来吃。
若要烧烤,那自然要选择户外。
谢兴言一听说吃,居然比杜月儿还来劲,带着众人到一处可以看见海的开阔地带烧烤。这下可苦了谢季朝,他本就得了风寒,偏偏还被谢兴言硬拉到户外,冬天海风那个吹啊……于是在一众欢声笑语中,偶尔还夹杂了那么几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暮色渐深,月亮静静地从海上升起,摇曳的浪花倒映着粼粼月光,朦胧又清晰。
牡蛎的壳里放了蒜蓉及各种调料,烤好以后,蒜香和着蚝肉的香味,还带着一丝炭火的香气,食用起来确实滋味甘醇鲜美。
谢兴言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谢季柏看在他还算老实的份上,今晚特许他喝点酒。两杯酒下肚,谢兴言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自从这个侄儿来了以后,他过的日子光用“凄惨”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喝高兴了,击节而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谢季朝恨他把自己拖出来吹风,哑着嗓子嗤道:“年纪一把,心思不老!”
“臭小子你说什么?”谢兴言当场炸毛。
“我说你年纪大!我说你老不正经!”谢季朝吹着冷风,喷嚏连连。这死老头子绝对是报复,明知道他风寒,还故意折磨他!
两个人吵着吵着,又扭打在一起,最后以谢季朝不敌告终。谢兴言大马金刀骑在他腰背上,得意洋洋:“臭小子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会勾女人,你五叔我年轻时的女人比你多去了。”
杜月儿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成亲呢?”
“我知道!因为他没女人要!”谢季朝马上举手回道。
“闭嘴!”谢兴言一巴掌将谢季朝整张脸拍在地上。他见杜月儿还睁着一双晶晶亮的眸子看着自己,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不成亲,而是……我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废话,肯定是女人啦!”谢季朝再次复活,抬起头来Сhā话道:“我就说他被女人甩了嘛!”
谢兴言再次愤而将他的脸压在地上。
“救命……”谢季朝面朝下,半死不活呐喊了一句,没人理他。
含蕊也被吸引了过来。小姑娘么,总是对浪漫的爱情故事比较感兴趣,连声追问那个女子是不是很漂亮,不然他也不会等那么多年。
火光下,谢兴言亮若星辰的双眸中带了怀念之色,语调竟是难得的温柔:“她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杜月儿和含蕊听了一脸神往。
谢季朝继续嘴贱:“拜托。他是个脸盲。就算女方丑得惊天动地,他也能把人想象成绝代妖姬!”
谢兴言气得再次将谢季朝狂扁一顿,最后才气呼呼道:“你当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以貌取人吗?老子看中的是心灵美!”
含蕊蹲在谢季朝身边,用树枝捅捅他,发现对方还有气,轻叹一声:“少爷,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欠揍欸!”
谢兴言听了一脸赞同:“月儿你说的不错,这小子就是欠修理。”
“我是含蕊,不是月儿。”
谢兴言:“……”
夜已深,熄灭的篝火边零乱地丢了几个酒瓶。星斗满天,月晕昏黄。
谢兴言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由流光背着回知县府。那货还在迷迷糊糊说着醉话,杜月儿跟在后面,只依稀听得他念:“……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独守着一座颓唐小城,漫漫十年走过,誓言终究成空。
尘满面,鬓如霜。怎堪流年。
杜月儿拉着谢季柏的手问道:“少爷,如果月儿走了,你会等我回来吗?”
谢季柏不屑回道:“你走得了吗?”
“我说如果啦!”
“没有如果。”
杜月儿跺脚,少爷真讨厌!
海风静静地吹拂了一夜,屋中紫檀寂灭。
当晨光斜射入窗纱时,杜月儿从床上起来,站在窗户边,看院中含蕊用小米喂麻雀,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在知县府上空响起:
“是谁!!!是谁偷偷剃了我的胡子!!!”
惊飞鸟雀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目的是:一路欢乐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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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
“是谁!!!是谁偷偷剃了我的胡子!!!”
天才刚亮,不少人被这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纷纷穿上衣服跑出房门,却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院中,麦色的肌肤,身材高挑,剑眉星目,湛然有神。若不是认得他的声音,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位疯疯癫癫的五叔谢兴言。
谢季珅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道:“原来五叔剃了胡子后长这样的啊!”
谢季柏打了一个哈欠:“没了那一丛大胡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含蕊红了脸羞涩道:“没想到五老爷这么好看。”
谢季朝立刻反驳道:“我看也就一般,特别是那张老皮下还包了一颗猥琐老男人的心,蕊儿你可千万别被他蒙蔽了。”
谢兴言虽然脸盲,耳力还是很好的,听到谢季朝的声音立刻冲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是你吧!肯定是你干的!竖子!打不过就趁我醉酒偷偷剃了我的胡子!掐死你!!掐死你!!!”
“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一看没什么事了,纷纷回头。练武的继续去练武,喂麻雀的继续去喂麻雀,补眠的继续去补眠,煮饭的继续去煮饭……至于那两个二货,随便他们折腾吧。
谢季朝:你们这群见死不救的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季柏还没睡够,拉着杜月儿准备回去补眠。杜月儿却不肯再睡了,挣脱开谢季柏的手:“你自己去睡吧,我还要去帮蕊儿找尤二。”
谢季柏睡眠不足便没什么耐心,皱眉道:“我让流光去找,你一个女孩子,别整天往外跑。”
杜月儿嘟起嘴,不高兴道:“我答应蕊儿了,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再说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往外跑了?你看外面大街上,起码有一半是女人。”
谢季柏顿时觉得杜月儿在这里学坏了。以前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现在不但整天要出门,还学会顶嘴。谢季柏决定要将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所谓有一就有二,一次让步次次让步,此等歪风绝对不能助长,不然以后还不反了天?
这么想着,他便沉下脸:“你和谁学不好,偏要和那些市井刁妇学。前些日子是我太放任你了,从今天起,不准再整日往外跑,那身捕快装也不要再穿了。”
他虽然希望杜月儿把他当丈夫,平日对他能随意点,但这个社会毕竟夫为妻纲,丈夫的绝对权威他还是要维持住的。何况他从小到大所见的女人,也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像杜月儿那样整日往外跑的。所以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牵了杜月儿的手就要回房。
杜月儿顿时眼泪汪汪。若是从前谢季柏和她说这番话,她必定会听从,因为那时候她把谢季柏当饲主,在她还没呆腻不想换人前,自然不会得罪他。
可是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她对于谢季柏的感觉就不同从前,她会开始对他提要求,会使小性子,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根本无法接受对方不理解她。
谢季柏拉了拉,杜月儿纹丝不动,一回首看到她脸上淌了两道小溪。他心中一软,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太强硬,想为她拭泪,柔声安慰两句。不想杜月儿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出大门,头也不回。
谢兴言和谢季朝虽然在打闹,但两双眼睛其实一直都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谢兴言见杜月儿跑了,问道:“不去追吗?”
谢季柏还未回答,谢季朝就先叫:“追什么?女人不能惯的,一惯就上天!”
谢兴言一脚踹开他,“没人问你。滚!”
谢季柏其实也有些忐忑,但想杜月儿反正都是自己的人了,她还能去哪,一会肯定会回来。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底气十足。
谢兴言摇摇头:“你别后悔就好。”他摸摸脸,觉得光溜溜的十分不适应,决定还是去找些浆糊,看能不能再将胡子粘回来。
杜月儿流着泪走在街上,她来定海也有两个多月,县里的人基本都认识这个女捕快。见她在哭,都好奇的纷纷回头。杜月儿的凶悍定海县民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她刚来的时候,大家对这个小姑娘还有些轻视,觉得一个女人当捕快真是笑话。然而再看到她孤身一人将两个当街互砍的流氓制服后,就纷纷将对她的轻视收回肚子里。
街边一个卖菜的大姐见她在哭,将她拉到身边询问:“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又想居然有人敢欺负她,真能耐啊。
杜月儿委委屈屈地将谢季柏的话说给她听,那个大姐问道:“那后生是你男人?”
杜月儿点头。大姐哼一声,“你别理他。男人就是这德行。”
“什么德行?”杜月儿不解。
“贱呗!”隔壁摊卖豆腐的嫂子笑道:“他就是吃准你是他的人,以为你跑不掉,现在开始拿捏你了呗。妹子我可跟你说,这次你千万不能让步,不然以后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卖鱼丸的也Сhā/进来:“就是啊,你看街尾的喜妹,当初潮生求娶她的时候多低声下气,现在娶到手了,就完全反过来了!”
“男人都一样,没到手时千宠万宠,到手以后就开始原型毕露。”
“那怎么办?”杜月儿被她们三个一人一句,越说越伤心。
卖菜的笑道:“怕什么。不理他,分房睡,他再不讲理,就和离,妹子你这么年轻,还怕找不到好的?关键是要让他知道,你不是没他就不行。”
“就是。当初我那口子也是这样,以为我怀了孩子就跑不掉,开始摆一家之主的架子。老娘我一怒之下连他的孩子一起绑架回娘家,以为我没他就活不了了?我自己做豆腐卖豆腐也能养活咱娘儿两个。最后他还不是自己乖乖找过来,又是哭又是下跪磕头的,现在回想他那样,一个字,贱!”
卖鱼丸的也道:“就是啊,关键是咱们女子不能软弱。过日子是要一辈子的,若是过得不开心,还不如分了。他若是在乎你,自然会找过来。若是不来,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你,那分了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离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就是这样!”卖菜的笑道:“男人以为只要将女人娶到手,就万事大吉。可我们会让他们知道,成亲只是个开始,日子还长,他的折磨,还在后面呢!”
杜月儿一想也是,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她最初跟在谢季柏身边也不过是想找个有钱的饲主,若是真的过得不开心,大不了离了他就是,她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了,给人当护卫也好,在野外打猎也好,总不会找不到吃的。
她在县里逛了一圈,又遇见元承弼,元承弼十分高兴,拉着她一起去玩,正好杜月儿现在不想回去,两个人在海边一直玩到天全黑了才回知县府。
谢季柏在府里等了一天,饭也吃不下,没想到好不容易等杜月儿回来,却看到她又和那个南诏人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手上还提了不少海货,明显是去海边玩了。
谢季珅看谢季柏面色铁青,忙将元承弼拉到一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杜月儿是我大哥的女人,你好歹要避嫌呐!”
“手手不亲?”元承弼莫名其妙:“男女当然手和手不亲,‘亲’是要用嘴的嘛!”
谢季珅:“……”
谢季柏转身拂袖而去。待他回到房里,杜月儿却在收拾东西。
“你收东西干嘛?”谢季柏有些慌了。
“搬到其他房间睡。”
谢季柏心下微定,虽然有心想说两句软话,但又觉得拉不下脸,再想到她和元承弼出去去玩了一天,也有些赌气,便看着她收拾东西走出房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接下来几日,整个知县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杜月儿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照样天天出门玩,谢季柏的脸色则一天比一天差。特别是晚上回到房间,看着床上并排摆着的两个枕头,更是眼角微酸。天气寒冷,锦被冰凉,他睡到半夜一翻身,手边空落落,心里也空落落,最后睁着眼睛到天明。
到了年三十这天,众人忙着大扫除,谢季柏和谢季朝写春联,谢季柏有心想和好,便特意问杜月儿想写什么,他替她写一副贴在房门口,杜月儿笑嘻嘻道:“就写一副有山有水的吧。”
谢季柏想了想,挥毫写下:松柏茂盛山河吐翠,明月皎洁玉宇生辉。
他故意将两人的名字嵌入其中,求好意味十足。杜月儿见了也只假作不知,随口夸了他两句,拿了对联就走,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谢季柏想去拉她说两句好话,偏偏杜月儿灵活得很,脚下一动就避开,谢季柏及不上她的速度,目送她飘然远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走到转弯处,看到谢兴言拿着一桶浆糊,还在不死心的粘他的胡子,那一大把胡子沾了白色的浆糊,看起来更是脏兮兮惨不忍睹,幸而他没有戴在脸上。谢兴言异想天开,觉得如果把胡子全部粘好再晒干,然后洗一洗应该就可以用了。
谢季柏看他粘了一阵胡子,忽然说道:“也给我点浆糊。”
谢兴言不解:“你又不粘胡子,要浆糊干嘛?”
谢季柏盯着浆糊不答,内心却在狂吼:老子心碎了,想拿点浆糊补补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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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谢季柏看谢兴言还在埋头和那一推胡子奋战,无奈道:“不就是几根胡子,刮了也就刮了,你还粘什么,脏死了。”
“你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谢兴言白了他一眼:“再说这胡子我留了十年,换你留了十年的胡子一夜间被人剃光,你甘心?”
谢季柏道:“十年前我还没胡子。”
“……”
谢季柏无事可干,又看他粘了一阵胡子,忽然问他:“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陛下贬出京的?”
谢兴言头也不抬,“你问这作甚,都是陈年旧事了。”
“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皇帝自己小心眼,没度量。”
谢季柏不信:“你别打马虎眼,到底是什么事?”
谢兴言扰扰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认人都是根据对方外形特征的。比如阿朝会拿把扇子,元承弼背后有把大刀,像你这种外表没什么特点,声音又冻人刺耳的,就不太好认了……”
谢季柏冷着脸打断他:“说重点!”
谢兴言马上道:“那天,老皇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劲,偏偏没穿龙袍,而是穿了常服。”
“然后?”
“我就管他叫了声瑞公公。”
“……”
谢兴言想起这事还觉得忿忿不平:“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小心眼?为这么点小事,他就把我贬出京城!”
谢季柏沉默片刻道:“我觉得,陛下只是把你贬出京城,真是太便宜你了。”
“……”
定海是个穷县,烟花是奢侈物,在这里是买不到的,只有爆竹。三十晚吃过年夜饭,大家围在一起守岁,吃茶点果脯,掷骰子赌戏,直到初一早上。因为整晚都有旁人在,谢季柏便拉不下脸来去找杜月儿和好。
谢家人在定海这里并没有亲戚朋友,故而不需要出门拜年。倒是谢兴言因为是当地父母官,所以从初一开始,陆续有些小吏,乡绅,富户前来拜年。往年谢兴言这个父母官是被定海县百姓遗忘的存在,然而今年谢季柏的一系列举措,又让当地百姓记起这里其实还有个县令。
谢兴言平日就是个不管事的,也不耐烦见这些人,统统交给谢季柏去处理,被这么一耽搁,谢季柏又找不到机会去和杜月儿和好。
去年过年,杜月儿不知所踪,他重病在床。今年过年,杜月儿又和他置气冷战。
谢季柏推开房门,凛冽的冷风趁机钻进他的衣袖领口,卷走肌肤上的几丝热气,带来刺骨的寒冷。冬日的晨光并不暖人,似乎还含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日光下他的眸色淡如琉璃,脸上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
户外寒冷,他有些受不住,正准备回房,流光匆匆赶来:“少爷!海边发现一具尸体,看模样,像是尤二!”
尤二?谢季柏微愣,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含蕊的二叔,杜月儿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的人。
海边:
含蕊抖着手揭开白布,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太可怕了……
尸体被海水浸泡变得发白肿大,尤二的衣服破烂,身上有多处伤痕,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明显死前受过虐打。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死法实在太过残酷。
经过仵作验尸,尤二是被人用重物敲击头部,死后再抛尸下海的。
根据定海当地居民回忆,尤二是五年前来到定海的,来到当地后,就一直以放贷为生。按理说,他一个外乡人居然敢在民风彪悍的定海县横行无忌,当真令人奇怪的紧,然而他确确实实在定海这里放贷多年,无他,只因尤二和当地的海盗头目赖大相熟。
定海当地百姓,几乎人人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个亲戚和海盗有关。
这里靠海,却远离航道,平日里并没有商船经过,也没出什么特产,是以一直较沿海其他地区来得穷。俗话说饥寒起盗心,这里的人穷,光靠打渔种地能有什么嚼头?这世上还有比抢劫更快速的发家致富手段吗?于是当地的青壮年,有不少人成为海盗。
赖大就是这群海盗的头目。他们并不住在定海县,而是在距离定海十几海里处的一个小岛上,占岛为王,岛上大概有三四百的海盗。到了航运旺季,就开船出海,远离这片海域,到其他地方抢劫过往船只。基本上每年做那么几趟,得的钱就够一家老小一年的用度。
赖大一直是定海当地小孩的偶像,不少男孩的心愿就是长大后加入赖大的海盗队,当海盗。无怪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定海这里的传统就是当海盗。
因为这些海盗大多不伤人命,而朝廷用兵主要在西北那一块,对沿海这片不怎么重视,加上这里民匪一家亲,一旦派兵前来,马上就有人去通风报信,最后往往是扑个空,剿匪难度太。十几年前还曾对这里剿过几次匪,后来东部沿海那一带出了倭寇杀烧抢掠,涯州省仅有的一些兵力都派去对付倭寇了,定海这里就再也没有管过。
尤二和赖大相熟,杜月儿前一段时间在定海县内一直找不到他,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赖大的岛上。如今尤二的死,说不定就和赖大有关。
“老爷,反正这尤二也不是什么好鸟,死了就死吧,咱们犯不着和那赖大起冲突,他的岛上可是有三四百号人呢!”一个衙役走到谢兴言身边说道。
谢兴言马上转身对谢季柏说道:“听到没有?人家可是有三四百人,你不会想凭这十几个衙役就到岛上抓人吧?”
谢季柏冷笑:“我又不是定海县令,替死者昭雪这种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
他会替谢兴言接管定海县,也是看这里实在乱得不像话,才稍加整顿。毕竟谢家还是想将谢兴言调回京述职,吏治太混乱,将来官员考核那关也不好过,虽然到时候谁都知道谢兴言是关系户,可也得做做表面功夫。
自古百姓都怕官府,征收点税还在当地百姓接受范围,何况他们来了以后,小偷和外来的强盗也确实少了很多,所以当地百姓对谢季柏一行人还是很有好感。只要谢季柏不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大家便可以这么相安无事的一直过下去,哪怕谢季柏要和他们分赃,他们也会很乐意。
尤二在定海这里朋友没几个,就算有也是酒肉之交,仇人倒是不少,是以他的死,拍手称快的居多,更别提会有谁去替他伸冤。
谢兴言见没什么事了,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吹海风,便带人抬了尸体率先回县衙。
杜月儿也正准备走,却被谢季柏一把拉住:“那天的事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杜月儿翘起嘴:“你是少爷,我是奴婢,我哪敢生气。”
谢季柏道:“还说没生气。我何曾拿你当过奴婢?今晚搬回来睡吧。”
杜月儿拒绝:“奴婢不敢。”
谢季柏皱眉:“你有什么不敢的。顶嘴,搞破坏,你什么事没做过,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杜月儿抬头:“少爷这是在指责我了?”
谢季柏立刻道:“不是。我是在夸奖你。”
杜月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谢季柏亦步亦趋跟着后面:“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回来?我都认错了,你外祖父教你念了那么多书,难道就没教你得到人处且饶人吗?”
杜月儿毫不犹豫回绝道:“我外祖父只教我做人不能随便将就。”
谢季柏微恼:“难道你跟着我就是随便将就?”
杜月儿道:“这话你要是听得不顺耳,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是你在随便将就我!”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将就你,你也不用将就我,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平等相待吗?”
杜月儿仍是不软不硬回了一句:“奴婢不敢。”
谢季柏头疼:“你看你怎么又把话扯回来了?我特许你敢行了吧?”
“奴婢受不起。”
谢季柏抓狂:“怎么就受不起了?”
杜月儿微微一服身:“外祖父教月儿: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月儿何德何能得少爷如此厚爱,实是受之有愧。”
谢季柏无语望天,只觉得和女人吵架是这世上最没头绪的事,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看着杜月儿再次飘然远去的背影,谢季柏含恨咬衣角: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个人睡的日子!!!
新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春耕时分,谢季柏硬是逼着谢兴言到乡间巡视,督促春耕以及按照农书宣传推广农业技术。
日子不咸不淡又过了两个月,杜月儿虽然还没同谢季柏和好,但也不像原先那样冷战,至少会同他说说话,只还是不肯搬回去跟他住。于是才开荤没多久的谢季柏又过上了茹素的日子,虚火上升,心情不好的情况下频频折磨谢兴言。
五月春末传来消息,涯州东部又陆续有倭寇出现。半个月后,谢季柏收到急报,定海周边的渔村香潭村遭到倭寇血洗,全村男女老幼128口,无一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的文:
我好像又卡文了。。。这周榜单还有一万二啊,想死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倭寇
“慧云啊,灶上的药好了!”
“哎。知道了。”
钟慧云放下手中的渔网,到厨房中将灶上的火熄灭。舀了擦桌布包住黑砂锅的柄部,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碗中。今天这副药吃完,又该买新的了。钟慧云随手将黑砂锅放在灶上,端起药碗。她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雨了,也不知那南诏人今天还会不会来……算了,他不来,她就自己跑一趟县城。
撩开用破布拼成的布帘,走进里屋。低矮破旧的屋棚内躺着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妪,头发已全白,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钟慧云走过去将她扶起,喂她喝药。老妪喝完药,低喘了几声,才道:“今天这药是最后一副了吧?”
“是。”钟慧云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扶老妪躺下。“一会那姓元的来,我让他再去县里买。”
老妪道:“小元是个好孩子,你别老是姓元的姓元的叫。我最近好了许多,这药就断了吧,别浪费钱了。”
钟慧云不同意:“那怎么行。断了药,病情又反复怎么办?钱的事你别担心,我这还有。”
老妪羞赧:“老用你的钱,你让老婆子我怎么过意的去……”
“你和海生救了我,难道我还不值这点钱吗?”
老妪也不再矫情,问道:“海生呢?又出去野了吧?”
钟慧云抿唇一笑:“男孩子么,难免调皮些。”
“这孩子,就知道玩,也不蘀你做些事……”
老妪躺在床上,同她絮絮叨叨闲话片刻,待到药效发作,又昏昏沉沉睡着。钟慧云端起药碗,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走到屋外,继续修补渔网。原本细腻白皙的双手,因为这两个月的操劳变得有些粗糙,手上布满一道道浅浅的,被渔网划出的伤口。她忽然想起那个她曾经极讨厌的女孩,对她说的那句话: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钟小姐你真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贵吗?
那时候的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生活。
爹要把她嫁给都指挥使赵樊。赵樊是什么人,金汤府谁能不知谁能不晓,爹做这种安排,就是彻底放弃了她,不再管她的生死。她向来烈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以在出嫁前打晕看守的嬷嬷,偷偷逃跑。
钟慧云从来没在外面独自生活过,虽然有带上钱,但一个弱女子孤身行走在外,又长得美貌,难免有宵小之徒不怀好意,一路上没少吃亏遇险。幸而她脑子还机灵,加上比一般女子更加心狠手狠,以极惨烈的方式两败俱伤,最后负伤逃走。
逃到这个小渔村时,她体力消耗过大,再加上受伤,昏迷了三天三夜,是这家善良的老婆婆和孙子救了她。
自小锦衣玉食的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是这样生活的。
住得是低矮漏风的棚屋,吃的是稀粥糠菜死鱼烂虾(好的鱼虾要舀去卖),身上的衣服终年都飘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依然开心地活着,积极向上的,生机勃勃的活着。
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对讨厌的人笑脸相迎逢场作戏。即便邻里有摩擦矛盾,大家拉下脸来吵一顿,或是放开手脚打一架,几日过去,谁家有困难,依然上前帮忙不计前嫌。
因为在这里,生活是很艰难的事,如果只凭着一家一户,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生存下去,大家必须互相帮助,才能一起度过难关。是以这个小渔村的人,就算平时小摩擦不断,却仍然十分团结,没有隔夜仇。
她换下绫罗绸缎,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穿上布裙戴上荆钗,做饭,织补渔网,为一日三餐辛勤忙碌,忙到她都没空想起曾经那些仇怨,那些曾经她以为比天大,不死不休的事,在如今的生活面前,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有人嘲笑她笨手笨脚,这算什么大事,她忙着煮饭没空搭理。
有人来她家顺东西占便宜,几头死鱼死虾罢了,舀了就舀了,下次她再找机会顺回来。
有人来欺负她家海生,哎,这可不能算了,她还是那个护短的钟慧云,抡起大扫把打回去,顺便再把那些臭小子骂一顿,告诉他们,海生是我罩着的!
后来,她偶然遇见东游西荡到这里的元承弼,才知道,原来谢季朝他们也来到定海这里。离她所住的香潭村,只有二十里路。
元承弼问她要不要去投靠她表哥谢季朝,钟慧云摇头拒绝了。海生和婆婆还需要她照顾,特别是婆婆年纪大了,得了病下不了床,她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祖孙。
她请求元承弼,不要告诉谢季朝她在香潭村。她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无需让谢季朝担心。是的,她喜欢这里,这个叫香潭的小村子。
钟慧云忙着修补渔网,一只草编的蝈蝈被递到她跟前,钟慧云抬头,元承弼站在她身前爽朗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钟慧云看了他手中的草蝈蝈一眼:“小孩子玩意。”
元承弼道:“给,海生。”
钟慧云听了顿觉不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爽,接过草蝈蝈放到屋里去,过了一会走出来,舀了半两银子交到元承弼手中:“还是上次那药,你帮我再买五副回来。”
元承弼点头收下银子。钟慧云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他:“药方你带着吗?”
“带了!”元承弼拍拍胸口保证道:“药方,没了,也不怕。我,记得。”
钟慧云一听乐了,笑道:“你还记得药方,字认全了吗?”
元承弼不满她的嘲笑,赌气道:“你不信,我背。”
钟慧云道:“那你背给我听听。”
元承弼背道:“野合,干/操,完精,当归……”
“停!你别背了!”钟慧云拍拍元承弼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记得,一定不能把药方弄丢,弄丢就回来找我重写一份。还有,你的杀伤力太强,平日能不说话就别说话,懂么?”
望着元承弼远去的背影,钟慧云想起他当初把“写七遍”念成“泄七遍”,害她声名扫地的事。如今“夜合”变“野合”,“甘草”变“干/操”,“黄精”变“完精”,幸好方才身边没人,不然她真的要被人拖去浸猪笼了!
灶上的饭已经煮好,钟慧云看天色渐晚,放下手中的渔网,双手在围裙上擦擦,去找海生回家吃饭。这个时候,那孩子应该在海边捡牡蛎。她舀上元承弼带来的草蝈蝈,想着海生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海生今年八岁,正是贪玩调皮的时候,钟慧云花了好些功夫才硬是把他拽回去吃饭。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往回走,才刚看到村子,耳边就传来一声声尖锐的惨叫,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喊倭寇。
钟慧云随父亲来涯州省生活了几年,自然有听说过涯州沿海有倭寇出没,可以前这些事,她也不过随意听听,并没有往心里去,倭寇是什么样的,住在金汤府的她根本没见过。就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海生挣脱开她的手,边喊着“奶奶”,边朝村子里狂奔而去。
“海生,回来!”钟慧云连忙去追,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掉头跑,不要去管海生,可是此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海生!海生!”钟慧云一路追着海生,眼看就要抓到他,一道雪白的刀光在她眼前划过,昏沉的暮色下,鲜红的血柱高高喷起。那只翠鸀色的草蝈蝈掉在她的脚边,沾染了点点红梅。
血……满目的血,激得她眼睛生生的疼,她颓然跪倒在沙地上,眼前除了红色,再看不到其他……耳边传来听不懂的异国话,接着有人将手伸向她……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血色的夜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了,什么都……
不知道了……
定海县衙:
谢季柏问前来报信的人:“确定了吗?香潭村真的无一生还?”
“我们清点了尸体,一百二十八具,确实无一生还!”
“那帮畜生!”谢季柏一掌拍在茶案上。
谢兴言撑着下巴:“定海这边比较穷,倭寇一般不来抢劫,以前就算有来,也是小股倭寇,抢点东西就走。这样血洗一个村子,还真是头一遭。”
那报信的急道:“大人,您说那帮倭寇抢完周边的村子,会不会来攻击县城?”
“这个嘛……”谢兴言仰起头想了想,“确实很有可能。”
报信的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谢兴言也道:“对哦,我们该怎么办?”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最后报信人先败下阵来,谢兴言得意洋洋:耶!老子又胜利了!
报信人:我真是太蠢了,早该知道这疯县令靠不住,我居然还去问他!
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比较靠谱的谢季柏,顿时打起精神,却发现谢季柏早已不在房中。不禁问道:“大人,谢师爷呢?”
“他啊,”谢兴言弹弹衣摆站起来,负手一笑:“我猜他应该是去组织乡勇,准备抗倭吧。”
报信人:大人,你表精分了。这样一下疯,一下正常,小的我适应不良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乃们不喜欢钟慧云,可她才18岁,谁没个中二的时候捏,给个机会改正啦。
还有,这是甜文,不虐的,真的。。。
至于内容提要,好吧,我是标题党。
动员
空气中还弥漫着呛鼻的焦烟味,混着血的沙地被火灼烧成漆黑的土块。整个渔村四处可见被残忍杀害的村民,有的被砍去头颅,有的被砍去四肢,有的被剖开肚腹。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嗷嗷待哺的婴儿,无一幸免。
元承弼呆滞地走在渔村中,明明昨日他才来过此地,那个被砍去头颅的老头,昨日他走时还和他打过招呼。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渔女,曾红着脸送给他一包核桃酥,此时她赤/祼地躺在地上,□一片狼藉。元承弼脱下上衣,盖在她身上。
他举目四望,寻找钟慧云的身影。突然,他瞳孔微缩,视线定格在一处,那只翠鸀色的草蝈蝈……他瞬间跑到那里,海生小小的身子正仰面躺在冰凉的沙地上,圆睁的双眼中已经看不见焦距。
元承弼伸手合上他的眼,将染血的草蝈蝈抓在手中紧紧握住,一股暴虐的气息从他体内发出,他辨别着空气中钟慧云残留下的气息,视线牢牢锁定住一个方向,下一秒,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倭,人字旁加一个委字。“委”意指身材短小,加上“人”字旁,就是身材短小之人。寇,意指强盗,侵略者。“倭寇”即指身材矮小的侵略者。
其时正值倭奴国内乱,倭寇是由其国内战中失败的残兵败将,流浪武士,落魄商人,破产的农民组成。这伙人组团出海,来到大齐沿海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说起来,这些从倭奴国不远万里前来大齐抢劫的倭寇,他们的人数其实也不多,几百到几千不等。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武艺高强,悍不畏死。再说具体点:就是一帮玩命之徒,杀人放火的骨灰级专家。他们人数少,行事机动灵活,抢完就跑,换个地方再接着抢。十几年来,大齐沿海地区百姓遭受倭寇侵扰,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真是苦不堪言。
羲和三十年出过这么一件典型事例:几十名倭寇,从涯州省涟湖县登岸,一路打砸抢,几乎快抢到涯州省首府金汤,砍伤士兵百姓千余人,在涯州省自助旅游半个月,最后摆摆手道一声“莎呦哪啦”,跑了。留下涯州当地数万守军在后面干瞪眼。
几十个人就敢跑到别人家里抢劫,视数万守军如无物,深究起来,当地齐军腐朽,战斗力低下是一个原因,但这帮舀着武士刀,自小学习剑道的倭寇武力高强也是一个原因。
多年来,涯州当地守军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武艺高,战斗力强,五六个人打他一个还赢不了,你若派大批士兵来围堵吧,他们就马上分散跑,根本抓不到。
谢季柏收到消息,来定海这边抢劫的倭寇大约有五六百人。几十个倭寇就敢深入涯州省抢劫,谢季柏毫不怀疑,这五六百个倭寇敢来攻击县城,而且还绰绰有余。
最糟的是,定海县并没有守军。
如今定海县城还有低矮的城墙能抵挡一下,县城周边的村落基本就是任人屠戮了。为了避免香潭村的惨剧再次发生,谢季柏派人到周边村散布倭寇来袭的消息,命村民全部离村进县城躲避。接着再命人到钟楼上敲响铜钟,集合全县百姓。
铜钟敲了十二响,正在为生计忙碌的百姓纷纷放下手中事,面带疑惑聚集到钟楼之下,这么多年以来,敲钟报警还是第一次。很快,钟楼下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定海虽是个小县城,可也有近千人口。
谢季柏命人倭寇来袭的消息一经发布出去,下面的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不是吧,咱们定海这么穷,也有倭寇来抢?”
“往年不都在东部那一片抢么?”
“会不会是他们看东部那里有守军就转道咱们这来了?”
“怎么办?要不咱们马上跑吧!”
“跑个鸟!家就在这,你往哪里跑!”
“可是倭寇就要来了!”
“要跑你跑,老子才不跑!”
“安静!安静!”一个衙役舀着铜锣重重敲了几下,下面的吵闹之声渐渐平息。谢季柏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城楼边上,冲下面喊话道:“你们都是这里的本地居民,应该比我更清楚倭寇的凶残,凡倭寇到处,哪一处不是杀光,抢光,烧光?就在昨天,距离我们县城二十里的香潭村,遭到了倭寇的侵略,全村男女老幼一百二十八口,无一生还!”
下面当场就有人哭出声:
“我三表妹就是香潭村人呐!”
“我七叔叔也住在香潭村啊!”
“干!那帮没人性的龟儿子!”
“安静!安静!”衙役再次敲响铜锣。
谢季柏等下面人情绪稍稍平息后,才再次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想要逃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是你们的家园,这个家也许穷困,也许破败,可却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们跑了,家怎么办?父母妻儿怎么办?这里有你们曾为之打拼的一切,这里是你们祖祖辈辈数代人的传承之地!你们的懦弱,你们的退缩,只会让其他人的喘息空间变得更少,让你们的家园被侵略者更加肆无忌惮的践踏!你们死后,还有脸面去地下见你们的祖先吗?更何况那些倭寇就在县城外不远的地方,我敢肯定,只要你们出了这个城门,遇到倭奴,只有死路一条!”
下面的人群安静了数息时间,突然爆发出一个声音:“大人!您直接说怎么办吧!咱们都跟你干!”
立刻有人接着附和道:
“对对,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咱们都跟你干!”
“跟你干!跟你干!”
谢季柏抬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如冰雪般的双眸静静扫过下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请你们,不要为我加上任何头衔,我承受不起。我只是一个书生,来定海,也只是为了寻亲。可是,我还是大齐的子民,我还是一个男人!那帮倭奴,掠夺我们辛辛苦苦积累的财产,强/暴我们的女人,杀害我们的父母孩子……”
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老子宁可站着死,也不要窝囊着活!我愿意留在此地和你们一起守护定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和那帮倭奴血战到底!让他们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这里的人本就悍勇,这一刻,男人骨子里的血性被彻底激发,城下的百姓纷纷喊道:
“血战到底!!!”
“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谢季柏命人以县衙的名义,征召马匹,付给对方银钱补偿。定海是个穷县,全县也只找到五匹马,谢季柏将自己带来的八匹马也贡献出来,加上衙役组成巡逻队,分成两组,由会武的谢季珅和流光分别带队,到县城外巡视,一旦发现倭寇踪迹,立刻骑马来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骑着一头青皮驴赶来,死活非要加入巡逻队。旁边的人劝他:“老爷子,人家骑得是马,你一匹驴子来凑什么热闹!”
老头道:“我这是宝驴,比你们那些赖皮马强多了!遇到倭奴,它一个顶两!”说着一拍驴头:“宝儿,咬一个给他们看看!”
那驴还有几分灵性,“昂昂”叫了两声,张开驴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就朝旁边的人咬去。那人ρi股立刻被咬下一块布料,捂着臀部大叫:“老爷子,你别!别!”
这老头有些糊涂了,把“别”听成“鳖”,顿时大怒:“龟儿子,你骂谁鳖呐!宝儿,给我继续咬!”
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谢季柏默默扭头:这帮刁民,抗倭的热情是有了,可是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最后那匹所谓的“宝驴”也被征召了,老头留下。
老头一副送亲儿子上战场的悲壮表情:“宝儿,你要好好抗倭,为咱家争光。”
驴:“昂昂昂昂!”
老头默默泪流:“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挂念我。”
驴:“昂昂昂昂!”
老头放声大哭:“宝儿!!!”
驴:“昂昂昂昂!!!”
众人:“……”
千劝万劝,总算把那老头和他的驴儿子分开了,谢季柏送谢季珅出了城门,嘱咐他:“你小心点。遇到倭寇不要上前硬拼,马上退回来。”
谢季珅冲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哥。你放心吧,我现在也是大人了!”
他如今已过十五岁,身量也拔高许多,就快及上谢季柏了。谢季柏拍拍他的肩膀,送他上马。这一年来,他确实成长懂事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了。
谢季柏回到县内,开始布防。青壮男子被安排上城头,县内武器有限,只有十几副长刀、弓箭,不够的只能命百姓自己从家里带,于是菜刀,渔叉,柴刀……各种家用之物出现在城头,有的人甚至只舀一把削水果的小刀。谢季柏看了一眼,默默发给他一根木棍。
妇女和儿童也被组织起来帮忙,城头上架起了大锅,烧起桐油。一块块大石头堆积在脚边,随时待命。这些准备工作是必做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定海这里民风彪悍,可最悍勇的定海人却不居住在定海县内,而是住在距离定海十几海里处的岛上。那群人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海盗。
谢季柏决定上岛走一趟,如果以赖大为首的海盗肯加入抗倭,那么定海县一定能守住。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下城楼,斜地里却伸出一只小手挡住他,“少爷,这一趟,还是让月儿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改名了。。。
好忧伤。
上岛
虽还只是夏初时分,海上已是烈日炎炎,水天间交织出一片炫目的金光,连额上的汗珠也被照耀得泽泽生辉,在这片被酷热所笼罩的海面上,也唯有云翳间流动的风尚能带来几分清凉。
艄公摇着船撸,小小的扁舟扬着帆从海面上划过,那艄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道:“姑娘,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可到了。”
杜月儿点点头,举目远眺,茫茫海面上别说岛了,连一块礁石都没看到,真不知这艄公是怎么判断路程的。波光粼粼的水面耀得她有些眼花,恍惚中她的思虑渐渐回到早上。
“少爷,这一趟,还是让月儿去吧。”
谢季柏看着拦在他身前的杜月儿,慢慢触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那上面都是海盗?”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该月儿去呀。”杜月儿歪歪小脑袋,一脸揶揄:“以暴制暴,这种事难道少爷会比月儿更熟练吗?”
谢季柏当然知道,若论武力值,这里没有人能高过杜月儿,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若是元承弼也在就好了。虽然他一直很不喜欢元承弼,但谢季柏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元承弼能陪在杜月儿身边,会安全很多。
杜月儿道:“少爷,你方才不还说要留在定海守城吗?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你,你一走,他们只会当你害怕逃跑,到时候还有谁来稳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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