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什么都不懂。
应该还要在被爹娘捧在掌心上呵护的当儿她就已经失去了家。
她没有太多关于温暖的一家相亲的回忆倒是跟着弟弟自漫天大火中幸存之后的遭遇一幕一幕都映在她的心版上——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衣袂飘飘的男子捞起在火海中已分不清方向的她和弟弟两人被浓烟哈得咳嗽不已然而那男子却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带着他们俩毫不费力的越过高耸墙垣然后往下一跃单足点地将他们姐弟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生死已在几千里外。
她愕然的仰首抬望着这个改变她轮回命运的男子。烈火熊熊光焰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上。
他蹲子平视着他们姐弟俩绽开一抹笑。
你们没事吧??
☆☆☆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她微微垂首俯视自己胸口上头那个结疤已久看来却仍旧惊心的剑痕。
举起手轻抚上那微微凸起的痕。
已经不会痛了。
合该不痛了薛府和一切早已离她甚远。此刻的她是无牵绊亦无挂碍。
门外忽然有声——
琴歌你可好了?
钦。她拉拢衣服缓缓起身。
趋前敞开了门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额上系着一素白的长布条形容略显憔悴仿佛终年为谁服丧般。
那男子正背对着她冷凝着庭园中几株抱湖的柳树沉吟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她闻言一笑男子回过身来。
你的心还放在那男人身上吗?还是如诗所云长条似旧垂心付他人手?
义兄好爱说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并没有正面回答。
今次回吉州你做何打算?那男子闲闲地跟在她身后脚步缓慢但是却不远不近的正巧保持在她身后一、两步的距离。
只想接回舍弟。她道理了理身上垂下的流苏摆子。
就这样?男于似意在言外却也不讲明。
她没回头。嗯就这样。
两人行到回廊转弯处一齐进人大厅里头只见有个仆役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里面等待。
庄主马匹行囊皆已备妥。
行了。男子挥挥袍袖摒退仆役转身便坐到椅上意态悠闲地泡起茶来似无视身旁她的询问眼神。
义兄怎么?她迟疑半晌问道。
别急先坐罢!晌午正热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是。她柔顺地在桌旁坐下男子倒了杯茶给她。
近来胸口还常犯疼吗?
不了。她摇摇头。
不了是指身体上的疼痛至于心口上呢?她不愿去想。
男子似乎读出她的心思开口道:琴歌两年之约已到你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瞧见她的神色一凝。
好半晌她才接话:小妹自获得重生开始心中已无他念若非为了弟弟早已出家为尼义兄说的什么两年之约也非我的意愿这件事请不要再提起了。
出家为尼?那男子听得一笑。只怕你剃光了头也不会了却什么事纠缠纠缠你可晓得这二字怎生书?
她闻言一笑。我见短识浅四书五经不曾读最拿手的也不过煮饭烧水、整理家务大哥今天难倒我了。
呵呵呵!那男子纵声大笑。能这么回答我的也只有你而已女子无才又何如?古圣先贤真把女子看扁了若遇你这般机辩聪敏只怕连他们也要甘拜下风更何况如你这般肯学的也不多。
义兄谬赞。她也笑扯开了话题刻意忽略那抹不该属于自己的心绪。
此去吉州她没有任何期待没有任何盼望没有一丝丝不该有的奢想。
她只要找回胞弟接他一起生活。
然后过去的莫笑——
就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死了。
☆☆☆
冷青棠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两年来他不时地梦见那个充满血腥的午后——一道鲜明的血虹和一对哀绝如死的漆黑瞳眸——莫笑的眼睛总是教他痛彻心扉。
记得在那场江湖恩怨中心狠手辣的吕天凤的长剑本该刺入的是他的心上然而一旁的她却不知怎地突然挡到他身前毫无犹疑。
那一剑无声而迅速的没入莫笑的胸臆——
当他悲愤着失去的巨痛欲提剑结束凶手命之时来了个黑衣人阻止一切——那人形影飘忽如魅语音幽冷地说了一句话——还有救。
莫笑还有救只是必须等上两年黑衣男子如是说。
当黑衣人提出两年之约时他几乎是要疯狂的。
为什么要等上两年?他问道要等她完全复元?
黑衣人却只逞自冷笑。
随你你若坚持跟她在一起我就只好撒手看你宁愿亲眼看她死还是耐心的等上两年我还你一个健康的心上人。
心上人?冷青棠喃喃道吕天凤与眼前这个男子为何都这么形容莫笑在他心中的地位?
还不承认吗?黑衣人淡然道。她快死了。
快死了表示这辈子再见不到她再瞧不到她活生生的样子笑、怒、怨
统统瞧不见一切都变成回忆都变成遥不可及的过往
冷青棠一震说不出那麻心的战栗感触为何但直觉的就是恐惧。
怎能不再见到她?他受不了这个。他不要莫笑离开他要她就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为什么得等上两年?他再重一复了一次他的问题语气中已有妥协之意。
给我一个好理由。他道。说服我。
黑衣人一指袍袖。失去了才来后悔不觉得为时已晚?更何况你们差点杀了我徒弟我岂能不让你们也受点教训?他向前跨了几步身影竟已然远在几尺之外只留余音回荡在树林之中。
就这样黑衣人消失了冷青棠没有去追心凉了大半。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总感到那男子可以信赖但他莫名的恐惧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首次有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感觉竟是为了莫笑吗?
不对那样是不对的。
他细细的衡量着自己心中复杂的感情不就是个妹妹而已——
一个叛逆对他向来不甚顺从的妹妹而已
他却不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天知道莫笑不曾以妹妹的身分自居在她的心中救了她与莫哭的冷青棠是恩人是神自然而然的她有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冷青棠不盲目所以他拒绝那种模糊不清的情意在他眼中莫笑还小什么事都还不懂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但显然他错估了莫笑的个她不仅固执还任得教人头痛。
一如她坚持在薛府中以下人的身分自食其力抑或她宁愿死也忍受不了被冷青棠拒绝。
她是固执的决定了一件事就认死扣到底反之当她决定舍弃什么东西时她的态度也肯定坚决得教人齿寒。
所以当黑衣人提出了两年之约冷青棠竟迟迟无法答应。
该怎么说他的恐惧来得莫名——他怕被遗忘怕被莫笑遗忘。
他挥之不去的心头阴影
两年记得这个两年之约的还有一个人——莫哭。
两年足使他的身量又拉高不少足使他对事情的看法越来越成熟足使他的武艺由一窍不通至小有进益薛退之和宛月教了他不少只是他心中未曾对生死未卜的莫笑忘怀。
两年前的冷青棠随着莫笑而去然而当天深夜他却失魂落魄的回到薛府除了一句两年之约便无其他解释任凭宛月如何套问也不做辩答。
两年之后她会回来的。冷青棠如是说。
两年你就这么有把握?你怎么能相信那个人!?他跟吕天凤是一伙的!
莫哭对他如此轻易的回到薛家庄除了不解更交杂着忿怒。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治好莫笑说不定他把莫笑抓定只是为了报复我们!
莫哭别说了!薛退之喝了一声他注意到冷青棠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紫识相点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怒他。
为什么不能说?他能拿我怎么样?会武功了不起!莫哭却打横了心莫笑的死活是说不准了他宁可拼得一死也不要留在世上看冷青棠虚假的脸孔故装伤心令人作呕。
莫哭——宛月走近他身边轻抚他肩膀。你冷静点青棠会把莫笑又给那黑衣人必有他的缘故既然他兜了两年之后莫笑定回来。没道理不相信他别再自恼了。
冷青棠原先并没有开口说话却在此时突然叹之声语气竟令众人不得不讶异。也许是我错了。他缓慢地道。
莫哭你放心若不能将姐姐还给你我便只有还你一命莫笑是生是死我不会放弃寻找她的。
谁要你的命!我只要莫笑回来!莫哭气恼得骂了一句若姐姐真的有什么不测就算冷青棠想一命抵一命又怎样?
老二你就连一旁听着的薛退之也不有些担心冷青棠如此凝肃的表情非但他见所未见严正的语气也是闻所未闻。
老三你多保重。冷青棠不欲多谈纵身便跳出大厅门槛待一群人追到庭中他却已去远了。
从此之后冷青棠没在薛家出现过任凭薛退之怎么尽力找寻也不见踪影他是否真去追莫笑了?没人知道。☆☆☆
匆匆时光飞逝转眼两年之约已来到眼前等待的人不只是莫哭还有薛退之及现下已成薛夫人的萧宛月。
每个人都在等待虽然嘴上很少提起众人却个个都心知肚明。
但近日却未有任何风吹草动约定的日子即将来临冷青棠却没有将莫笑带回来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沓如黄鹤。
莫哭越来越心不在焉。
这日正在练武他又分神薛退之的棍子毫不留情的一棒砸到他头上去他竟未伸手去格开薛退之一震忙硬生生地收回力道面色紫青想也不想就吼了一句——莫哭你是怎么了?!要不是他察觉到立时收了手看这下不把莫哭头打烂才有鬼!
主子!莫哭也吓之跳忙立正站好。我正开口欲辩薛退之却打断了他。
练武最忌心不在焉怎可为了他事魂不守舍?
莫哭知错。他有些懊恼的道了歉。
再来打过!薛退之也不多话架式重摆。
正在他们要练习时一旁萧宛月手捧托盘走了过来。
歇一会儿罢。
待练完这一式。薛退之头也不回专心地看着莫哭。
宛月也不阻止便静静的等他们比划完只听得园中棍棒击打之声。待得他们收手已是一刻钟后。
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她笑道走近他们两人。
莫哭见她拿着东西忙过去接。我来我来。
你吃东西吧!拿个托盘也要抢。宛月将他推坐到一旁石椅上。想你们肚子饿这有茯苓饼、冰镇酸梅汤。
谢谢。薛退之拿过汤品也不拿汤匙就口便喝成亲一年有余他的话还是不多宛月生淡和倒也不以为意夫妻俩相敬如宾常常对坐无言也能写意自得。
两年就快到了吧?萧宛月也在一旁入座用手闲闲煽着凉突然像想到什么般。莫哭是不是想这事所以险些吃了一棒?
莫哭闻言干笑两声。
放心好了老二会回来的。薛退之说。
他会回来莫笑可不一定会跟他一起回来莫哭在心底咕哝着却没有说出口。
对了两年前我曾问你那黑衣人的身分你只说不确定现下你可有把握他是谁了么?宛月问。
但见丈夫点了点头。若我猜得没错救走天凤又带走莫笑的除了炼恨生本人之外没别人了。
炼恨生?!莫哭惊讶道。
宛月点点头果不其然她早就猜想到了。
早先听你说天凤使的功夫有些邪门儿可能与他有什么关联没想到的确是真的了。
嗯。薛退之轻应了声眉头深锁似在思考。
倒想像不出他会是个这么年轻的人。印象中炼恨生黑衣额上系条素白长绫的打扮模样看来沧桑却并不显老。
江湖上他成名已久所以一般人都猜他该有一把年纪了是故初见面时我不敢妄下断语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带走莫笑的是炼恨生?莫哭一旁听得早耐不住。那那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薛退之像是洞悉他的想法还不待莫哭出口说话便答:你放心好了江湖中人最重承诺两年既是他说的你就不用担心莫笑回不来否则天涯海角老二也要追到底的。
说到二哥我才想到他快回来了吧?萧宛月问冷青棠是丈夫的拜把是以她也以辈分来称呼。
他不回来才有鬼。薛退之倒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对此事有相当把握。离两年期满尚有十天他快则两、三日慢则期限当天定会出现。
就算回来了却是人事已非了呢?
谁有把握她重伤大愈之后莫笑依然会是从前的她?
萧宛月无法不这么想。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不愿Сhā手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而且青棠是该受点教训谁教他阅人无数却偏偏识不得莫笑一颗赤诚芳心?
☆☆☆
行将至吉州他们暂缓了脚程。因莫笑自大病初愈以来尚且不曾日夜兼程的赶过路那心口上还是隐隐作痛她全都咬牙忍了下来只为不愿再给义兄添麻烦。
但她疲态尽露的模样却教人不难察觉。
琴歌你还好吧?男子发现她的异状便扶她在竹林里一棵绿竹旁靠着坐下拿出水壶递给她。
不碍事儿。莫笑接过水壶喝了几口。
看来要多出们走走比较好太久没走路体力有点不支。两年来她的伤势渐愈只是当初伤得过深险些丧命以致时到今日仍不时会有抽痛感是以休养的这日子别说出门了就连出房门的时间也不多这会儿没日没夜地坐车坐马就算常人也会不支更遑论是她?
男子倒是笑了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脊状似不经意地道:我还道你是近乡情怯所以举步维艰。
莫笑闻言心中一恸低下头去佯装不懂。
义兄说什么小妹不明白。
唔这样吗?男子不再赘言忽地仰首观向绿竹林。
风吹叶抖人移叶动——有不速之客!
水快没了我去河边装点水。男子忽道一下站起了身子。趁我离开这个时候你且闭目养养神。
嗯。莫笑没发现男子神态有异只点点头便合上了眼。
男子见她已然合眼便慢慢走了几步然后加快了步伐一下子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林中只有沙沙声作响是教人好眠的轻风拂叶。
突地空中无声无息地跃出一抹黑影直直落至莫笑身前。
衣袂飘飘青带微扬来人无声地凝视着面前女子手中拿着惯用的摺扇却未打开只是握着但力道之大却几乎握碎扇骨。
仅仅只是些微不同于平常的紧张气息已使得莫笑难以入眠她察觉得到半点动静于是便蹩着眉睁开眼睛唤道:大哥?
第二章
突地空中无声无息地跃出一抹黑影直直落至莫笑身前。
衣袂飘飘青带微扬来人无声的凝视着面前女子——
芙蓉如面柳如眉那是他睽违已久的面庞。
打从十天前他就追上了这两人的行踪然而因为黑衣人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莫笑身旁使他无法靠近一直到现在偷得这空隙他才能以这么短的距离细细地端详。
他从小看她长大看她由稚拙的童女变成今朝的玉立亭亭却始终不曾动过心。
然而此时此刻她出落得更加清丽仅仅是闭目养神的模样竟让他觉得动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难道是这两年教她变化如此之大还是他一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将她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尽管如此她不过是他的责任罢了一如他对莫哭的责任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他的手上紧抓着摺扇力道之大几乎要握碎扇骨。
仅仅只是些微的紧张气息已使得莫笑察觉出一点于是她蹩着眉睁开眼睛。
大哥?莫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非熟悉的黑色衣服她定神细瞧大感诧异是他。
莫笑僵直了整个身躯动弹不得。
从没想过再见是这等轻易在她还来不及防备时他就已经来了。
双双对望。
莫笑随即起身退开冷青棠却趋前一步想要抓住她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介入两人之间阻去了冷青棠的视线。
义兄莫笑有些微弱的喊道刚刚与他仅是对上一眼便使莫笑感到浑身乏力。
这位兄台好生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黑衣男子将莫笑稳稳挡在身后面对冷青棠冷冷地问道。
见过。不管那黑衣男子是刻意的刁难抑或是别有心机的试探冷青棠只得收拾起险些紊乱的情绪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小心地回答着。两年前我亲手将莫笑交到你的手上。
莫笑?谁是莫笑?黑衣男子脸色突凝肃如冰。
她就在你身后不是吗?冷青棠拿眼瞧着躲在黑衣男子身后的她正是他两年来心心念念唯一系挂的人。
她?男于忽尔一笑。你认错人了。
此语一出不仅是冷青棠连莫笑都吃了一惊。
认错人?
不错她是我的妹子哪来的什么莫笑?黑衣人这。不错你两年前是将莫笑交给了我。不过在那之后她就死了。
什么?!冷青棠又是一惊莫笑明明就站在他身后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指称莫笑死了。
还不明白吗?可悲。黑衣人冷冷一笑转过身拍拍莫笑的肩耪。走吧天快黑了老待在这会着凉的。
莫笑被他带着走没两步不料冷青棠一个飞身已由身后跃至他俩面前。
我知道你是谁。他道轻瞥不看他的莫笑一眼眼神忽地闪过一抹怨气。
唷?黑衣男子倒顶有兴趣的。是谁?
炼恨生逢秋鹿。冷青棠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了很久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这谜解得很不错那又如何?
你还想睁眼说瞎话?他指着莫笑问道。
这是我的义妹逢琴歌有必要向你解释?逢秋鹿一声喝笑。别挡路我这妹子身体不好见了血要呕上三天你识趣点还是闪开为妙。
她明明是冷青棠还想说却在看到莫笑的神情而止住了话小心翼翼的靠前一步他注意到她往后缩了缩像从前一样。
这种反应就跟从前的莫笑一样。
不会错的。
莫笑他轻唤。
莫笑垂下眼睫不看他反而侧过身去抱住了逢秋鹿将头紧埋在他胸膛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发抖。
逢秋鹿恍若旁侧无人迳自宠爱地拍拍她的背脊。会冷吧?咱们去镇上找间客栈吃点热食。
莫笑轻应了一声由着逢秋鹿带她走却不抬头看向冷青棠一眼。
你们冷青棠还想阻止但对方却似早已看穿他的意图。
逢秋鹿却不理他突地袍袖一甩由隙里激出几根银针咻地一声便朝冷青棠面门袭去;冷青棠一震遂打开摺扇想格开暗器不料当他避掉暗器之后逢秋鹿与莫笑早就不知去向。
竹林里忽然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方才那两人的来去连一丝一毫痕迹都未留下。
像梦一般的遭遇冷青棠的心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仅只一瞬就仅只这么一瞬他即将得回的又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地失去了。
☆☆☆
琴歌这几味菜都是你喜欢的吃吧。城中一处酒楼内逢秋鹿领着莫笑到此住宿他见莫笑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却也不以为意举着便挟了一堆菜到她碗中。
试试这白切羊。
谢谢义兄。莫笑看也不看就挟起来放入嘴中。
何如?也不待她回答又挟了一样。这炸豆腐也好吃很清淡。蘸了蘸佐料放入莫笑碗中。吃吃看。
嗯。莫笑回过神来细瞧眼前人关照处处温和亲切全然不像江湖上令人闻之丧胆的炼恨生。义兄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说罢。逢秋鹿道。
请义兄代我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就这样?
嗯。莫笑点点头。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在想把他带走是对?还是错?他几乎是在薛家长大的而且主子也对他很好她还没说完手便被逢秋鹿按住。
主子?谁是你的主子?逢秋鹿道。你已经不再是薛家的下人了你是与我逢秋鹿结拜的义妹逢琴歌遇见你的人只有尊你敬你的分谁是你的主子?
义兄教训的是。莫笑点点头心中却知道要改掉这个称呼只怕是不容易了毕竟她已习惯了那么多年。
你要晓得义兄向来妄自尊大惯了要我人前低一等我还真做不到就只好委屈你了。逢秋鹿看来不像开玩笑的说完这句话后又挟了一道菜至莫笑碗里。
尝尝这咸菜烤笋也是好滋味。
义兄我已经吃饱了。莫名其妙食不知味的塞了一堆食物落肚莫笑这才猛然发觉自己早已吃光一整碗饭但她想说的事却还没讲完。
吃饱了?那就让小二撤走沏茶罢!逢秋鹿道双手一拍便唤了小二来不一会儿桌上便收拾得干干挣净换上壶茶叶。
你方才还想说些什么继续吧!话题硬被兜了回来莫笑有些愕然想了想这才徐徐开口。
我只是在想想想请义兄替我回去薛家看看莫哭若他过得很好
决定已在心中盘旋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逢秋鹿却接口说道:若他过得很好你们姐弟也可不必相见对吗?
他如果过得很好我又何必去打搅他呢?徒惹伤心罢了。
莫笑一想到这样一别很有可能是永生不再相见心里就难受得揪成一团。
逢秋鹿细细瞧了莫笑一会儿。就算你不见他们也无所谓?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无所谓吧?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而且我再也不是薛家的下人了所以
那两年之约?
逢秋鹿试探地问道。
莫笑闻言心中登时想起下午时竹林的那一幕冷青棠的脸孔。
心口忽然剧烈地绞痛起来她双颊死白的握紧自个儿胸前衣襟冷汗直流!
琴歌?!逢秋鹿微微蹩眉袍袖往她胸口一伸迅捷地出手点住她几个道然后自腰间掏出一枚绿色丸药看来通体碧莹、稀罕非常他想也不想的就塞入莫笑口中。
莫笑是吃过那药的只知道每次一服用疼痛的感觉就会消失再来有种清凉的感觉会渐随丸药化开渐渐的游散到四肢百骸然后就不痛了。
两年来她记得自己共吃了四次药每次服药都是在旧伤复发或受到重大刺激时逢秋鹿才会使用这种丸药来减轻她的痛楚可是她不明白近几个月来她早就不再发病了为什么仅仅只是看见冷青棠竟又会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
她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几乎要掉她命的打斗吕天凤的剑尖戳刺入她胸前时的那一刹那冰冷和痛是她唯一的感觉还有临闭眼的那一刻冷青棠的眼神直直射入她眼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从那之后她怕冷怕一个人怕看到宝剑凛然银光怕很多明明不该怕的东西。
其中最害怕的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这个下午她却遇上了——
她怕冷青棠。
即使逢秋鹿陪在她的身边她还是能感觉到冷青棠就在她附近。
他在找她!
而且她知道自己终会无所遁逃。
明知这一天不过是迟早但此时此刻她只满心盼望能回到之前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还痛?
逢秋鹿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莫笑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手腕正被逢秋鹿扣着把脉她微微吸一口气努力的抚平心绪调气整息然后摇了摇头。
好多了。她说道却见对方不喜反皱眉。
你的身子这两年来理当是调理得差不多了怎么逢秋鹿想了想。
这真是奇了
义兄我真是对你不住白费你的药了。
逢秋鹿一笑。药没了再炼就有人要是有个万一那可不妙。他站起身来。
你奔波一天也劳累了休息去罢。明天再上薛家。他后而这几句话虽然是说给莫笑听的但声量却比之平常大了一些莫笑心想可能是酒楼人声吵杂也没放在心上便随着义兄回到后院的厢房。
到了自己房前莫笑方站定。那我进去了。
嗯。逢秋鹿不知在想什么短促的答了一声然后突然抬起头一笑拉过莫笑的身子便道:你头发乱了近日来没人帮你打理不习惯吧?莫笑寄居他邸中时总有人侍候这几天奔波虽然她自己并不吭声但想来大概也觉得不怎么方便。
还好。莫笑答道。
为兄帮你梳头吧!逢秋鹿突道然后主动推门走进去莫笑站在屋外闻言却是愣了。
义兄她愣然不知如何回答梳头这种略显太过亲密的举动逢秋鹿怎会突然想这么做呢?
杵在外头儿做什么?待会儿着凉就不好了。逢秋鹿在埋头唤了一声。
莫笑暗忖着义兄向来行事不按牌理出牌随心所欲得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顾忌他人眼光会想为她梳头可能也不过只是好玩罢了。
思及此莫笑方觉得安心走进房中只见逢秋鹿已拿出蓖子细细在齿缝间塞上了棉絮。
莫笑顺从的坐至椅子上逢秋鹿便将她的头发放了下来一绺一绺仔细地分开细细蓖整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
义兄。莫笑唤了一声终忍不住心中疑惑。
唔?
怎么突然想帮我梳头呢?
逢秋鹿先是顿了一下但不多时便开了口莫笑听得出他语调里有些许讽刺的意味。
为了治你的病。
治病?她至今还没听说过什么病是头发梳一梳就会自动痊愈的他这算是开玩笑吗?
嗯。逢秋鹿的表情莫笑看不到但他此时的神态竟全是挑衅不知在向谁挑衅。
过了一会儿。好了。逢秋鹿拍拍她的肩膀。
谢谢大哥。
你睡罢。逢秋鹿将蓖子放回她面前桌上双手背在身后便走出客房。
莫笑摸着自己被整理的头发若有所思然而奔波一天的困顿随之而来她来到桌子前方弯了个身吹灭了烛火抬起头来时不经意向前方瞥了一眼这一看外头影象却教莫笑倒抽了一口气手不自觉抚上胸口。
月光照出了纸窗外有个身影微立于她面前正对着她眼神却像越过薄薄的棉纸穿透进来看得她呆立于原处动弹不得。
她心跳得越来越快莫笑发现逢秋鹿给她服的丸药似乎没了效力她的胸口竟又传来一阵被揪紧的痛。
那人影定走在外头站着就只是站着但仿佛莫笑只要一动他就会随时破窗而入般。
莫笑再清楚不过那站在外头是什么人——冷青棠。
冷青棠是个很有韧的人;他能等更能忍。
对峙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莫笑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形微微一晃才这么细微的动作突地那道身影便闪开了去!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无声而迅速地推开莫笑大惊连连倒退了两、三步就在要失去平衡而倒下时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了她那阵温热的碰触却教莫笑一阵头晕忆起了一股难受的血腥煞气她忍不住欲呕。
你?!冷青棠听到她的干呕声下意识想仔细瞧个清楚但莫笑却趁他惊讶时躲开了去。
她跌坐在椅子上激动的心绪使得她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就算坐着也好不了多少只有一迳的难受。
莫笑?冷青棠不明白方才看她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
我我不是莫笑她不看面前人心急得否认着。我我是逢逢琴歌。
我不管你是谁你是莫笑也好、逢琴歌也罢你就是你。冷青棠道向前跨了一步莫笑却伸出了手阻挡他。
请请你不要过来我很难受
你怎么了?一见她发病冷青棠什么都忘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她的病还没好?逢秋鹿没有治好她?!
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要你管。莫笑将头埋入手臂之中知道他不会允许她唤醒逢秋鹿因此宁可咬牙死忍。
心口疼痛欲裂!他的靠近让回忆鲜活了起来!被刺杀的那一幕是揪心裂肺的深刻痛楚!
你的药呢?药在哪?冷青棠却全然没想到这些只见到她的模样便没来由的心浮气躁、紧张起来他再按捺不住趋前竞伸手朝她腰间探去。你没把药放在身上?药呢?!药呢?!
莫笑一感到冷青棠的接触竟然浑身僵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顾喘着气。
好恐怖的感觉像被刺进了一剑她知道生命的脉动正渐渐停止鼻息越来越急促的感觉!
走开她虚弱的微微蠕动着唇想说清楚却又发不出声。
离我远一点
你说什么?!冷青棠当然听不见她的话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她睡着否则否则她要是醒转不过来那该怎么办?
莫笑!冷青棠再度喊她的名一向冷静的他竟也手足无措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你还能说话吗?回答我!
却只见豆大的冷汗自她额上沁出冷青棠心一急连忙将她拦腰抱起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床前将她放下但只见她面如死灰不住发抖两眼紧闭。
莫笑莫笑?冷青棠盼能得到她的回应迫切地唤着。
出出声吧!就算只是哼一声也好!好让他安心呵!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地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身窜了进来无声无息的飘至莫笑床前站在冷青棠身边冷冷地迸出一句话。叙旧该结束了吧?
冷青棠闻言猛然一震他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是你!他猛然惊觉意会到逢秋鹿似是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不然以逢秋鹿的武功修为焉能不知他就在莫笑房中?!
不然还会是谁?逢秋鹿一笑靠近莫笑身边缓道。琴歌义兄来了放心吧!
说也奇怪莫笑一听见逢秋鹿的声音神色忽地一松紧张的情绪便瞬间平静了下来比吃任何灵丹妙药都来得有效冷青棠见状更是不可置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难明白吧?逢秋鹿微微勾起一边的唇角。
在这里说话会惊扰到琴歌休息我们到外头去谈。他转过身来便向外走。
可是她不由自主扫她一眼这样真的就没事了吗?
放心吧只要你不靠近她她就不会有事。
这什么意思?冷青棠心中疑问丛生待解回头望了人儿一眼跟着逢秋鹿到了外头。
只见他站在客房外的天井双手背在身后。
现在你可以说了。冷青棠道。
其实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要她安好无恙很简单离她越远越好。逢秋鹿头也不回。
我不懂。
你懂只是你舍不下。逢秋鹿一声低笑。星转云移她已非两年前那个舍身护人的莫笑了现下的她只是个病人你该让她以‘逢琴歌’的身分过日子。
病人?她有什么病?难道是剑伤还没痊愈?都已两年了难道她真的还未痊愈?
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只是患了心病。
我不懂你的意思。冷青棠一向自负但今天却有种凡事均参不破的挫折感他不知道莫笑的病要怎么救他也不懂逢秋鹿的高深莫测。
其实以阁下的高明并不难猜出其中缘由道理再简单不过你以为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恐惧感是很容易克服的?
她冷青棠愕然不已莫笑莫笑两年来每日每夜她都在这种煎熬里生活吗?为了他?
你还是不要再靠近她比较好原本的‘莫笑’早就被吕天凤一剑杀死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她明明就躺在房间里那不是她还会是谁?
逢秋鹿冷哼之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处心积虑的救她我逢秋鹿从不做没有报酬的买卖。
冷青棠心中突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两年前你突然出现在薛家难道不是为了救吕天凤?
我这么说过吗?
那现在吕天凤她
她走了。逢秋鹿转过身来。她失去了武功也不再是炼恨生的关门弟子所以我送走她了。他轻描淡写好似失去这样一个弟子毫不足惜。
你若不是去救吕天凤那当年究竟为何而来?冷青棠却还想试探。
逢秋尘闻言忽地一声冷笑。你说呢?
冷青棠一震蹙眉紧凝着对方只见逢秋鹿眸中精光四射与之前温和淡漠的态度竟是天差地远!
难道你想要她?冷青棠缓缓地道然后他发现对方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冷青棠忽地感到心中正有某处在崩裂。
此时此刻面对逢秋鹿的眼神他竟有种比失去更加教人难受的战栗之感。
具攻掠的逢秋鹿是个可怕的对手。
第三章(1)
夏天的夜晚特别燥热莫笑睡得并不安稳。先前因逢秋鹿的安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她现在却又因无端的闷热而汗涔涔。
突地有一双手拿着浸湿的巾帕覆在她的额前为她带来一抹沁凉。
那儒湿的巾帕漫游似地滑落她的脸庞循她耳际掠过透过巾帕与她接触的手指正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着她的耳垂接着却又离开了去慢条斯理地巾帕包裹的手掌拂过她腮旁来到她细嫩的颈项反覆、反覆的揉搓着然后轻落她灵敏地知觉胸前渗入一抹凉
倏地袭上的热竟比暑气更浓厚一种她并不怎么陌生的气息。
两年前某个雨夜让她几乎投身焚化其中的一种热。
猛然张开眼睛她定定望向上方的脸庞却差点惊呼出声。
夜暗房中没有点灯但她不会认错的——
额上系着素白长绫仿佛终年为谁服丧般的黑色衣袍清冷而合气流盈的眸子
义义兄她虚弱地唤道。
琴歌你病了。温和的口气平稳的钻入她的耳中。
病了?莫笑微微蹙眉有些困惑。
嗯。逢秋鹿的手离开了她的胸前但仍直视着她。想忘了冷青棠吗?
忘了他?!
我生病跟他有关系吗?她不明白。
你想想是不是一想到他胸口就疼?
她不自觉伸手抚上自己胸前。是她低喃着。
是
想到他就疼。
想要治好病你便只有忘了他。逢秋鹿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轻垂首唇贴在莫笑耳际。忘了他心口就不会疼了。
为为什么?听见逢秋鹿的话莫笑心口一紧她有些昏昏茫茫的想着非把冷青棠忘了不可吗?
因为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冷青棠从没有珍惜过你的真心所以你才会痛逢秋鹿的语调像魔幻似的咒语钻进她脑海流萤般的回旋游转。
冷青棠不爱她冷青棠不要她
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忘掉?她浑浑噩噩缓慢地随着逢秋鹿的话回答只想到那桩椎心泣血的记忆。
不要再来了。她不要再痛一次。
跟义兄在一起。逢秋鹿道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伏低。
茫茫然意识到一种危险莫笑却仍不明白。
我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琴歌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做你义兄你也不是我的妹子。逢秋鹿将眼神望回她眸中定定地。我不做你义兄你不做我妹子。
莫笑闻言有些错愕。不做兄妹我要怎么跟你在一起?是她在作梦吗?她觉得困意浓重但这个梦境却十分真切她知道义兄在跟她说话他的身形也很清楚就在她眼前不会像作梦一般的模模糊糊但是为何他说的话她都不明白?
逢秋鹿忽尔一笑。
有办法的。他举手抚上莫笑的脸庞大拇指轻轻揉掌她唇瓣。
你他缓缓地道:做我的妻。
☆☆☆
薛家有两座宅邸各分前后但因一些缘故目前大家多居住在后方的主宅之中出入另辟溪径前院的厢房则宁可任由其荒废多年来被人误传为鬼屋薛家人亦置之不理只作笑谈但近日来闹鬼的谣言却是越传越大甚至惊动了薛姓家族的长老出面要求薛家的主人薛退之请道士捉妖。
这天晚上他和妻子宛月坐在凉亭之中乘凉正写意自得忽见莫哭神色诡异的从小道奔来。
来得真慢我正想把这些松子糕撤走好腾出点空呢!萧宛月微笑道伸手招招唤他。
快来吃点东西。
但莫哭却是不动如山还定定的像个木头人般站在原地。
怎么了?薛退之抬头瞄了他一眼瞧出他有些不对劲宛月见情状有异也关心地走到他身旁。
你脸色真差。
莫哭先是喘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再来便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指着废宅的方向口齿不清的就哇哩哇啦起来。那那那那那个那个那个
哪个?宛月有些好笑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生什么事了?
薛退之朝他指的方向看之眼然后颇不在意的伸手拿起杯子掀起碗盖靠近唇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句。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有鬼吧?
有鬼?宛月先是一笑但当她还没来得及讲下一句的时候只见莫哭已经喊将了出来。
有鬼啦?!
有鬼?我看是你眼花了吧?薛退之一边没好气地道一边跟着莫哭来到连接废园的墙垣旁。
我还真希望自己看错。莫哭咕咕哝哝地回答他又不是爱造谣的。
两人越过墙的另一边循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四处探看不一会儿——
主子那里有光!莫哭突然指着一处小楼只见上面有微弱的光传出薛退之朝上一看心中也是一动。
只听得莫哭还在旁边说道:那里不是养心小阁吗?讲到养心小阁不自觉又吞了吞口水妈呀!别真是闹鬼了风水师也说过养心小阁上阴气森重能不去就最好一步也别靠近呢!
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回这去字还没出口薛退之忽然打断了莫哭的话。
回去。薛返之转身对莫哭做了个手势。
我到养心小阁上瞧瞧如果夫人问起你说我等会儿就回房了。他道。
可是莫哭道。有有那个耶!
同样的话别叫我说第二遍。薛退之不想理他逞自迈开脚步。
不不行哪!如果如果如果真的有鬼拼死他也要保护主子!莫哭想也不想便摇头虽然声音有些犹豫。
薛退之却像看透他的心思道:你省点力气吧万一我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你这拖油瓶。
莫哭闻言也只得苦笑依言从命了。
打发走了莫哭薛退之身手敏捷的跃上灯光所在之处。这座养心小阁废弃已久加上又有段晦涩难明的过去所以有些风吹草动就弄得人心惶惶薛退之却早已心中有数。
鬼?
想到这里平日凝肃的唇也不由得往上一撇弯进长廊里只见尽头处的房间透出幽幽荧萤光他走了几步便由窗户里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熟悉的酒壶在那里自斟自饮。
老二。薛退之皱了皱眉跨进房间里头。
你又偷我的酒。
冷青棠抬起头撇嘴一笑。你到现在才来。
薛退之在他身旁坐下。没带道士来驱魔捉鬼让你多待几天你就该感谢我了。开啥玩笑他现在可是有妻室的人与其在外胡混还不如在家与妻子享受天伦之乐。
冷青棠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句。
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弟妹带来薛家的。当初若非他带宛月逃婚只怕现在也不会有两对佳偶。
是是是恩公。薛退之摇摇头席地而坐。让你口头上占个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省得你嫉妒。
嫉妒?他笑。那是娘儿们做你的事与我何干。仰首饮进一口佳酿并大呼爽快。
薛退之细观他神态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打破了沉默。
你找到莫笑了?
冷青棠一顿霎时空气有些凝结。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表情是淡漠而不经心的。
是。
那她呢?
她?冷青棠回问了句。谁?
你打什么哑谜?薛退之见他醉意醺然一副不清明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悦伸手便抓下兄弟手上的酒壶。我的酒不是让人拿来当水灌的莫笑在哪?
快说。
死了。冷青棠一声怪笑。
死了?薛退之闻言表情尽是难以置信。
你说她死了?
嗯。
是炼恨生下的毒手?薛退之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莫哭知道这事时的反应。你怎么知道的?
冷青棠面对这些疑问只是蹩紧眉头望着屋梁。应该这么说比较正确——莫笑死了这个名字这个人我看到的人虽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根本不是她了
你说什么?薛退之一头雾水。
冷青棠直起身子。就烦你告诉莫哭一声吧两年之约我回来了如此也算不得违约了。
等等你没解释清楚不要走。薛退之见他要闪人想也不想便出手扣住他的肩头。莫笑人应该还活着吧?
冷青棠不语。只背着他点点头。
你说她变了难道是炼恨生控制了她?薛退之又问。
比那还糟。
比那还糟?这可真难猜了。你藏什么废话快说。
冷青棠叹了口气瞧不出是何心绪。
他要莫笑。
什么意思?薛退之头一凛却仍小心翼翼的确认着。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成亲之后你的脑袋都变成浆糊了?冷青棠回过头来有些讽刺的望了兄弟一眼只见薛退之脸上的神色简直只能用不可置信来形容。
他要莫笑你的意思是说炼恨生他接下来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直觉得不祥在他心头漫流成一个漩涡。
去把她带回来!薛退之忽地加重放在冷青棠肩上的力道想也不想地说:去把她带回来薛家。
第三章(2)
你说得倒简单我凭什么。冷青棠带着几许自嘲道挥落薛退之的手走到另外一边。
是!他凭什么莫笑会愿意跟他走吗?
她身分一变成了逢琴歌她依赖的人已改了对象再不是自己他还有什么资格介入她的生活?
更何况一把她接回来岂不代表他就得正视莫笑付出的那份感情?!
他并没有准备要了莫笑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逢秋鹿一寸寸攻占莫笑的心。
他不该感到任何不快的但为什么他却该死的在意?!甚至是忿怒、无措的?
他向来落拓无拘孑然一身长年漂泊的生活他早惯了也习于这种甘苦。
江湖上每见人间不平事他必拔剑相助遇上难逢知己也可把酒言欢女子的温情多娇也不是没有领受过救了莫笑姐弟不过是一个巧合碰巧遇上了但却也因此再也分不开。
莫笑之于他向来只是个妹妹;即使莫笑从来不这么认为。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笑之于逢秋鹿名义上也是兄妹但事实呢?
他看得出来逢秋鹿以必胜的眼神向他宣示着一种敌对的姿态。
那么他能争什么?
如果他要的只是妹妹对于逢秋鹿的出现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应该吗?
让莫笑去做别人的妻
☆☆☆
接着几天都是酷暑的气候。
热气不停的往每个人身上扑袭莫笑在客栈的厢房中已住了五天。
那晚逢秋鹿的到来不是梦境是真的她为他那晚拭汗的举动而觉得紧张想起来仍是口干舌燥。
但那却不是因为逢秋鹿她很明白的。
模糊之中她把那只手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他之前闯进她的房间她心口上虽难受不知怎地却又是欢喜。
因为是冷青棠所以教她的心绪悲喜交集撞荡出不可承受的痛楚只有他才能带给她这么明确又激烈的感受。
明明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然她却羞耻的渴望他的碰触这想望她清清楚楚的明白。
她忘不了冷青棠那个看似多情实则谁也不爱的男人。
然而更教她吃惊的莫过于逢秋鹿突如其来的示爱。
他他是认真的抑或只是开个玩笑?
但那眼神直定定的眼神确实像极了他每下定主意做出决定时不容更改的坚定表情。
逢秋鹿居然想娶她?!
你可以慢慢的想。逢秋鹿那时道。
为什么为什么选上我?莫笑还记得她那时脱口而出的疑问。
现在你不必知道。逢秋鹿将她垂下的刘海拔至额头上方态度一如往常。
就像在与她话家常般。只要专心的想你是否愿意那就可以了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我可以等。
义兄她还想说些什么逢秋鹿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义兄要离开几天你自己个人住在客栈不会有问题的。夜深了睡吧!
他轻声地道然后伸手点住她的道让她闭上眼睛。
然后再清醒已是隔天早晨。
逢秋鹿如他所言的不在房中只余张小字条言明何时回来至于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所为何事则未提只字片语。
莫笑是习惯得了两年来逢秋鹿也时常不告而别她很善于等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客栈就只好暂且住下等他回来然而一个人独处时她不由得想起了唯一的胞弟。
莫哭。别后两年他不知是否仍旧无恙?
如果冷青棠知道所谓的两年之约那么莫哭也应该会知道。
莫哭莫哭他有期盼着她回去吗?
薛家宅第离客栈不过也就几条街之隔她想见唯一亲人一面的心愿却难如登天还有还有主子和应该已成夫人的宛月姑娘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好不好?
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穿整衣服尽量打扮得不引人注目的她轻轻步出房门。
她只要看一下就好了。只要看一下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这样就好。
莫笑边想着边走出客栈。
背着逢秋鹿回薛家她的心底是不安的。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逢秋鹿还没回来她就还有时间。
就在她一走出客栈踏着急促的脚步走向薛家的方向时一个身影随即跃至她身后十尺的地方以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跟踪着。
当然莫笑完全不知情。
睽违两年想念的人是她目前唯一的想望。
当她愈接近薛家脚程也愈加快起来眼中不流露着欢快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到了!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宅第盼望的看着之时一只手忽地由她的后方伸出将她的口捂住莫笑来不及反应惊愕得睁大了眼。正当她想要转过头看那挟持者是何面目时那人已将她身子扳转过来毫无预警的她眼中跃进了冷青棠没有表情的脸。
距离过近她的心反而不再像几天前那么狂烈难止奇异的除了微微起伏外并没有痛楚。
你怎么一个人?冷青棠料她不会大叫便松了手。
莫笑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
逢秋鹿呢?他没跟着你?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如果逢秋鹿若真的片刻不离莫笑身边恐怕他也没有机会可以单独与她相谈。
这不关你的事。莫笑别过头去想挣出他箝握着自己的手腕。这样很难看请你放手。
好我可以放手但你别激动。
莫笑点头应允冷冷瞧着眼前人一趁他力道松脱时莫笑迅速地抽回自个儿的手背在身后转身便想走冷青棠却又拦住了她。
等等。你才刚刚来又要回去?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从出客栈直到薛家门前见她一脸踯躅不定满是企盼又不得其门而入的模样让他不得不跳出来。
我不过是出来散散步。莫笑不看冷青棠只怕他牵扯到自己并不想谈的话题。
真巧散步到这里来。冷青棠低笑了声到那间有些错觉两人似乎找回了以前相熟的气氛——一种有些许针锋相对却又不会真的为此而翻脸的气氛就像斗嘴。
莫笑咬咬下唇不语。
冷青棠见状便道:想不想进去看看?
莫笑心中一动却仍摇头。我不想。她转身背对着薛家的方向。
算了见面又怎样?还不就是伤心而已。
你想。冷青棠又再次拉住她的手臂。我们去看莫哭不说话不见面就偷偷地瞧上一眼我带你去。
莫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动了心。
真的可以看见莫哭她想知道莫哭的模样是不是变了、身形是不是高了
这个想法开始让她动摇了可是一见着冷青棠劝诱的神色她又不升起几分戒护的心理。
你不可能白白的带我去。她说。
我就只是想带你去没别的意思。冷青棠自然不顾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忙补上一句。
莫笑却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不妥。
想了想。不她瑶摇头。算算了我要回客栈。
莫笑?!为什么不去?那里住的不是别人是你弟弟!冷青棠没料到她会拒绝。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义兄会不高兴的。她回头望了他一眼神态冷漠。
义兄他不过是与你结拜莫哭才是跟你骨血相连的亲兄弟。冷青棠再次将她抓回来逼她看着薛家的方向。
你看清楚扪心自问你不想见他?!
莫笑随即生起一股怒意心口上也微微感到痛楚。
她试图挥开冷青棠的箝制逐渐激动的心绪再也无法平复。
逢大哥是我义兄莫哭是我兄弟你呢?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冷青棠闻言哑然无语。
莫笑冷哼了一声马上替他回答。别再用你救过我的那套说辞了我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得很。
你冷青棠语顿随即挫败地一笑。两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伶牙俐齿。
莫笑心头一颤。
谁跟以前一样?我现在的身分是逢琴歌。
是你是逢琴歌不过试问有谁会这样叫你?除了逢秋鹿还有谁会这么叫你?
莫笑直视着冷青棠胸前定定的。
冷青棠见她不说话又道:如果你是逢琴歌那你根本就不会回来薛家如果你回来薛家你就还是莫笑他的话像重复的咒语一字一句戳刺入莫笑心房让她感到一阵椎心的战粟。
她回来薛家就表示她又当回莫笑——当回那个两年前早该死在他人剑下的莫笑?!
是这样吗?
她纵有千般不舍也不该回来的!
脑中轰然一响她突地明白这次逢秋鹿为何给了她这个机会
他在要她做决定——看她是要当回那个即使为冷青棠而死他也不会感动的莫笑;还是以逢琴歌的身分一辈子让义兄保护无忧无愁。
过去事早该过去了昨日她爱得那么深今日又何如?
早该对冷青棠死心了。
我是她缓慢的抬起头与他的双眼四目交接心底一阵激荡她却不动声色。
冷青棠她这辈子唯一所爱的人
她闭了闭眼睛忍下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再睁眼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我是逢琴歌。
第四章(1)
她以蹒跚的脚步极度不稳地走回客栈一进房门便被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
回来了?逢秋鹿无视于她的错愕开口道。
义义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逢秋鹿坐在桌边见莫笑进房。也不动声色只伸手倒了杯茶递至她面前。
先坐吧。
莫笑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依言而行逢秋鹿待她入座才开口说道:你去散步了?
莫笑心头一紧有些心虚。嗯。她点点头。就在这附近走一走
你的身体不好。少做些劳心费神的事。逢秋鹿似乎意有所指无视于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是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天知道她此刻的心绪有多紊乱但却不能让逢秋鹿看出丝毫端倪。
义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些时候了。见你不在便坐下来等着。
真对不住她歉然地道对方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
我来只是要跟你说一件事明天我带你去见莫哭。逢秋鹿忽道莫笑闻言猛地抬起头。
什么关系都可以断唯有血缘不能我既已允诺两年之后必将你带回来没有理由失约至少你该见莫哭一面。
莫笑哑然了她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于是她选择静默。
逢秋鹿深看她一眼岑寂了半晌倒了杯茶细细啜吮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竟与方才语气截然不同。
琴歌。
莫笑听他一唤便抬起头只见逢秋鹿一瞬不瞬望着她语气深长。
你决定好了么?
莫笑心中一颤直觉地回到那个夜晚低垂的视线碰上他搁置在桌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隔着巾帕她的脸、颈项、还有
决定?她原是苍白的面庞上忽地感到阵阵热意。
嗯。逢秋鹿点点头不拐弯抹角。那天晚上义兄跟你说的话你该都清楚听见了吧?
听听见了不自觉语气支支吾吾起来莫笑低垂首不敢直视逢秋鹿眼睛。
即便他自在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还是无法故作泰然甚至连回想都不敢。
你可决定好要答应我了?逢秋鹿再道。
我自那晚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逢秋鹿叫她怎么说?心上根本还是一团迷雾呵!
还没决定?无妨。逢秋鹿见她尴尬也不再咄咄逼人。你可以慢慢考虑只要在离开吉州之前给我一个答案。瞄了她一眼又补上一句:义兄向来很有耐。话中明显的有些笑意。
义兄莫笑有些困难地开口。我她是在冷青棠的面前说过她不再做回从前的自己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可以接纳别人更何况对象是义兄
这种心清怎么能搞混呢?
我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那么受到义兄的重视与厚爱轻轻的叹息她不知道逢秋鹿那不像玩笑却又太过平静的话到底是出自同情还是所谓的爱意。
如果他是出于同情那么以兄妹的身分难道不能一块过日子吗?
但如果他是出于爱意她又该如何应对?
他真的爱她吗?那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冷冷淡淡的?
但逢秋鹿听了她的话忽地站起身来无视于她的错愕反而仰首大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他笑声未止。我炼恨生这辈于绝不轻易动情十五年前某个女子曾教我不顾一切疯狂的爱上她十五年后则有个你。
我?莫笑没来由的有些恐惧。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逢秋鹿回头看她。勇气。
勇气?这什么意思?
为了冷青棠你可视生死为无物的勇气这一点教炼恨生难忘。逢秋鹿跺行至她身前食指轻抬起她的下巴。这世上不乏言之凿凿光说不练的愚蠢之徒山盟海誓时情真意切大难临头却劳燕分飞真情挚爱也度不了生死关
他顿了顿深邃的黑眸凝在莫笑清丽的容颜上。
但你不同。
莫笑微楞总觉他的话有些教人难懂。
不同?
我记得你在当时曾对冷青棠说过一句话应该是这个意他不要你你就什么都没有是不?
自他口中听见自己两年前的忏言她不由心凉是呵!现在想起来那种绝望仍旧让她惊心慌乱。
冷青棠不要你我要。逢秋鹿的拇指轻摩挲她光洁的下巴。让我看看你付出感情会成为怎样的女人;让冷青棠看看被幸福包围的你会有多么醉人如何?
义兄她从来不知道那清冷的眼眸下竟有着这种想法她从不知道看尽世情的炼恨生对情爱却是如此相待。
这是报复吗?她突然问道。
逢秋鹿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莫笑轻别过头离开他的手眼看着别处。
父兄这是要报复谁?是冷青棠?还是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逢秋鹿道。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等无聊事赔进一生要做我送秋鹿的妻子此生唯有两个人一个十五年前就已灰飞烟灭早不存于人世;另一个便是你。
莫笑第一次听他提起过往的事有些吃惊但显然逢秋鹿并无意多说。
总而言之义兄不会强逼你的你可以慢慢考虑不需急着回覆我但义兄倒是十分期待你答应的那一刻因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莫过于做我逢秋鹿的妻。
莫笑闻言有些侧然她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微微的失落。
逢秋鹿却会错意。怎么?觉得义兄很自大吗?
莫笑摇摇头。怎么会其实很羡慕他的这份骄傲、这份气魄逢秋鹿相信自己的能力能有运筹帷幔的态势并兼具着侠骨与不羁的风采;这样一个人向她提出双宿双栖的要求难道她不该感到庆幸?!
为什么还三心二意?为什么不果断一点?
逢秋鹿见她低头沉思并不引以为意。来日方长你可以以后再漫慢告诉我你对义兄的观感。语毕也不待她回话义道:还有你的心事义兄大都明白明天见了莫哭之后待过几天就离开吉州吧出来太久只怕你身子受不住。
莫笑闻言也只能愕然地点头答应了。
你多休息我不打搅你了。逢秋鹿道见她没精神回应也不多说袍袖一甩背在身后便出了房门。
莫笑呆呆的看着他离去心湖涟漪动荡。
真要答应逢秋鹿的提亲吗?她没有父母可作主弟弟更无能为力Сhā手这桩婚事一切只能凭自己裁断但就算她会答应恐怕也搞不清楚逢秋鹿的真正意图吧?从他的口气听来他似乎并不在意夫妻之间定要有情意的
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但又能怎样?是冷青棠先不要她的。☆☆☆
隔天正是两年约定之日期满。
莫笑紧张得整晚没睡好对她来说此时此刻的相见除了紧张外她甚至希望时光能停住。也许这样她就不用想着见到莫哭后要怎么跟他解释两年来的变化不需问莫哭想留在薛家或是跟她走不用看见冷青棠咄咄逼人的眼神更不用为了见完面之后如何回答逢秋鹿的疑问而烦恼。
然而再怎么想也都是枉然了
当莫哭来开门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
你是莫哭几乎是一开了门便冲了出来他的眼神定定地锁在莫笑身上激动得连嗓子都硬咽。姐
莫笑早就不知该说什么才跨进房内便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嘴巴里只不停重复着两句话。
不哭不哭
不哭相见合该欢笑流泪会折损福分。待走到大厅她这才惊讶得发现薛退一之和萧宛月竟也在座薛退之如同从前一样不苟言笑萧宛月则梳起了妇人的发型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大家都没变只有她。
环视了大匿眼这才发现冷青棠没来还来不及分辨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听见身旁有人开口。
莫笑你终于回来了。
是宛月的声音她趋前至莫笑身前执起她的手。你的气色很好伤口也该痊愈了?
小姐她微笑地唤了声然话甫出口便忽然惊觉萧宛月已经出阁嫁给了薛退之。不夫人
叫什么都是一样的。这两年来你过得如何?
我很好。莫笑点点头然后意识到身后的人。是义兄救了我。
义兄萧宛月看着前方这个男子冷凝肃毅黑服白绫只觉眼熟不一会儿便想起他就是两年前的那男子不由得回望了丈夫一眼只见薛退之也暗自蹙眉向他打量着。
炼恨生就是他但他的年纪似乎比传言中更年轻没有表情的眼神平添一股高深莫测之感站在莫笑身后宛如一只巨大的黑鹰此刻看来虽闲散自在但又蓄势待发。
很明显的即便是薛退之或冷青棠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萧宛月忽道然后打了个手势往里头一杨。逢公子远道而来寒舍略备水酒相待还望赏光。
逢秋鹿闻言一笑。耳闻薛家酒铺无人能匹敌即便只是略备水酒想必也不同凡响。
正当众人寒暄之际莫哭将莫笑拉到了一边。
我有话对你说。当下也不管逢秋鹿的眼神拉着便将莫笑带到了庭院之中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急急地开口。你怎么会跟那个人结拜?脑子有问题?
第四章(2)
莫笑闻言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义兄待我很好你别因为一些江湖传言就把他瞧低了。
拜托!他救过吕天凤耶!这种人算好人?在莫哭单纯的想法里好人与坏人是二分法。
逢秋鹿救了人人欲除之而后快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吕天凤那么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凤小姐她现在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做回平凡人反而是幸福的。莫笑道她虽然不曾再见过失去武功的天凤却知道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一、两日逢秋鹿会固定出门去探望她虽然他回来后也不说去了哪里但彼此之间是心知肚明。
但她差点把你杀死。莫哭仍心有不平想不通莫笑居然能这么宽大他可不他是善恶分明要他原谅那恶人做不到。反正你回来就好以后跟他们都没关系了。
莫笑见他一副以为她回来就不会再走的肯定模样感到侧然。
莫哭我我是不会再回到薛家的。?莫哭闻言。可是为什么不打算回来?这里就是他们居住成长的地方!
你不回来还有哪里可以去?
我和义兄一起走。
你跟他一起走?你们又不是真的兄妹孤男寡女的他急得满脸通红不意却听见莫笑小小声的自言自语——
那如果如果我嫁给他莫笑有些失神地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莫哭惊讶得双自瞪圆。
小声点。莫笑忙制住他。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再相见的喜悦早已褪去莫哭发现这个原本教他期待的约定之日似乎惊愕还较欢喜来得多。
莫笑闻言只是摇头。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你
不过我还没答应就是了。怕莫哭又有激烈的反应她连忙阻止他。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让主子和夫人知道好么?
莫哭闻言还是只能错愕地瞪视着眼前的姐姐相同的骨血好像在这一瞬遗失了与生俱来的默契。
为什么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决定要答应了?他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他要我一个人做决定。莫笑试图对弟弟解释。我我虽然很旁惶可可是我也很高兴。
高兴?莫哭不解。嫁给那种大魔头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莫笑抓住弟弟的肩膀语气有种想要理清一切的急迫。从小到大我们的一生均是由人摆布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她想到冷青棠想到自己被薛退之前妻虐待之时她曾不顾一切的请求冷青棠带她走带她逃离但冷青棠却没有答应她曾经企盼冷青棠会爱她会怜惜她但他却宁可让自己咬破他的手臂也不肯让她藉着药物的效用委身于他。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想起来还会心痛不已的回忆呵
虽然义兄炼恨生之名让人惧怕事实上他对我却是再好不过。莫笑突然转变了语气。这些日子以来要是没有他的照顾我恐怕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姐姐莫哭忧心的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或许我会答应他。莫笑道然后不待弟弟开口又说:如果我真的答应了义兄那么过几天我走了之后也许也许就不会再回吉州了你要好好保重。
什么?!莫哭大惊。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很想带你走跟你在一块儿可是你在这过得很好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而且主子家里人丁单簿没有了你也诸多不便所以
所以
所以你就不要我?是吧?莫哭忽道难掩气愤。你可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期待你回来的?不要把理由讲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知道你是怕看到冷青棠!
莫哭莫笑没想他会这么直接地道破她心底的惧怕她不由得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苦笑。看到他又怎样我早就不在乎了。她说道。
真希望说出口的就是真的。
你莫哭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为冷青棠挡了吕天凤一剑而且而且你们还曾经孤男寡女地度过一晚那时你还吃了药他越说声音越小但字字句句却都直指她的心。
他总认为姐姐莫笑即便恨死了冷青棠也不会嫁给别人的她这辈子已经和冷青棠赌上了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冷青棠回头。
但现在想来他是错了?
莫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些都不能代表什么。她道眼神冷冷的。
他没给过我什么盟誓我为他挡剑又能怎样?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向不笑的她突然笑了。
一命还一命够了。
一命还一命够了她现下的身分是逢琴歌再不要忘记了吧!
姐?莫哭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们进屋里去吧!在外面聊得太久了。将视线转回弟弟身上她的神色尽是不舍。今天以后我和义兄还会在这待上一、两天你若想找我就到镇上的招福客栈知道了么?
我晓得。莫哭一脸难看心中只悬念着——该死!那个王八乌龟蛋的冷青棠到底滚到哪里去?他知不知道莫笑就快破别人抢走了?
就在莫笑和逢秋鹿回到客栈的当天下午冷青棠像是捡对时机一样地窜进薛退之的地窖里头不过显然他这换帖兼拜把的兄弟并不怎么欢迎他——
谁准你进来的?他已经开始戒备了很怕冷青棠这厮待会儿看见了什么又要开个试饮大会。
真无情哪!冷青棠自适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莫笑他们来过了?
这种事去问宛月她会告诉你。薛退之没兴趣管别人闲事。
只怕莫哭看到我不会高兴。冷青棠笑了笑。你们谈了些仟么?
吃饭。薛退之随便答了一句。
逢秋鹿没说什么吗‘!那天晚上他所说的话是想试探他?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薛退之转过头来。
故意迟到不就是不想看见他们吗?你又何必在乎他们说了什么?
叩你说得对冷青棠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矛盾低笑一声好半晌他才又开。难道逢秋鹿没向你们提起他要娶莫笑为妻的事?
什么?薛退之眼睛一眯。这怎么回事?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注意到方才席间逢秋鹿对莫笑的态度可说呵护备至就算是亲兄妹那种举动也未免太引注目了点奇怪的是莫笑也没有拒绝那种感觉会让人不以为
以为他们俩是一对。
他没说吗?冷青棠一叹。还是我搞错他的意思了?但反覆思量又复思量他却认为自己不可能会搞错逢秋鹿的意思才对阿!
犹记逢秋鹿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决心挑衅地面对他的询问。
难道你想要她?
彼时对方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这句话宛若魔咒魔魁近日以来总不停围剿着他被酒熏得晕腾腾的脑子只因逢秋鹿一句是又如何?
他知道炼恨生言出必行除非莫笑拒绝他才有可能做罢但她怎么可能拒绝?
他知道莫笑不可能会拒绝因为冷青棠这个名字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光只是想想他都觉得烦躁不安。
天他怎会有罪恶感怎会有这么强烈的失落感?他该有吗?莫笑找到一个归宿有强大的力量绝对的优势她会一生安全无虞!如此一来最该高兴的人不是他冷青棠吗?为什么却
你在想什么?刚刚说的话再说得更清楚一点。薛退之的声音突地钻入他耳中。你说莫笑要嫁给逢秋鹿是真的还假的还有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他亲口告诉我的。冷青棠皱着眉急促地道却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
应该说他是这么暗示我的。
不管是暗示还是明示你若再不做个决断就没有机会了。薛退之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口气忽然变得很轻松。唉老大老三都成亲了只有一个老二还在那儿打光棍儿孤家寡人可不好受哪
冷青棠抬头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损我了?
咦?我有吗?薛退之还是不回头他只是觉得此刻冷青棠失意的嘴脸看起来太不称头了。
奉劝你一句别想太多。否则最后只能后悔莫及。他边说边走回自个儿座位上。有什么疑问还是自个儿去查个清楚吧跑来我这旁敲侧击也是探不出什么结果来的附带一句若你要藉酒浇愁外头酒楼客栈多的是别尽拿薛家酒铺的珍品去糟蹋。
一抹苦笑浮上冷青棠唇边盯视着好兄弟颇有酸意的调侃道:自从有了宛月你好像更会精打细算了?
岂料薛退之间言竟只是耸耸肩膀不回头也不做回答但看来颇为自得。
难道有个归属和自己所喜欢的人朝夕相伴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那么他是不是该再重新慎重考虑一次让莫笑进驻在他的心中
漫步跺出酒窖他马上就遇上了莫哭。
原来你一直在这儿!莫哭的神态看来十分激动。
唉唉唉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客气点儿嘛!冷青棠苦笑了会儿莫哭那张生气、咬牙切齿的表情从来就不会出现在与他相似的另外一张脸上。
莫笑莫笑他最常看见最萦系心怀的竟只有她的怨与悲伤期待又失落的那张容颜。
难不成莫笑的名字正应验了她日后少有欢笑吗?
对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别以为你救过我跟莫笑一命我们就要一辈子感激你!
我也从没要你们感激!冷青棠叹了口气当年出手相救也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全然没想过要求分毫回报时隔多年他又怎会以此要胁回报呢?
更何况与其说他要他们姐弟俩的感激倒不如
倒不如
想着想着冷青棠忽地一震然后为了自己的想法而觉得震撼不已。
喂!你怎么了?!莫哭嘴巴硬归硬看见冷青棠神色不对劲还是忧心地一问。
没事。他强打起精神回应道。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骂我?莫哭的子一向冲动但仍有几分孩子脾冷青棠并不以为意。
他可以了解莫哭那种叛逆却无论如何都弄不懂莫笑的想法。
当然不是!莫哭见冷青棠回话马上回想起方才的事不由得又是油火煎心。我是来问你你为什么不去阻止我姐姐。
阻止?冷青棠皱起眉头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阻止什么?
你不知道?莫哭还以为这件事他铁定会最先知道。她要嫁给那个浑身上下看起来阴阳怪气的男人!就是就是那个炼恨生逢秋鹿!莫哭用尽力气的大声宣布了出来像要震聋人的声量也确实震荡了眼前人的心湖。
冷青棠闻言却一字不答。
你听见了没?!莫哭见他没反应急得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喂!你是木头人你的血是冷的吗?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莫笑要嫁给炼恨生了!你知不知道!!明明心中有数莫哭可能会说什么但当亲耳所闻冷青棠却仍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骚动。
莫哭见他木然的反应更似的对他吼叫。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谁叫你不要她!她才会去嫁给那个什么炼恨生!
都是你!冷青棠默然接受着莫哭的指控连苦笑都已无法挂在唇边。
他是自作自受吗?
还是真如莫哭所言是因为他不要她她才嫁给逢秋鹿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似乎有种强烈的愤怒如波涛般的涌上心头教他几乎冲动得无法自己。
一阵狂乱他满脑子混浊只容得下这一丝尚未断线的清明。
如果莫笑嫁给了逢秋鹿不过是为了报复他的话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的话
无法再想了他现在只能依着本能行动而显然他即将要去的地方正是莫笑所在的招福客栈。
冷青棠倏然转身莫哭一惊。你你要去哪里?!
冷青棠却好似没听见他的问话逞自闪过了莫哭朝外头走去。
要去哪里?
他要去找回莫笑。
把莫笑——要回来!
第五章
此时逢秋鹿正与莫笑在客栈后院花园里。
方才见你与莫哭相谈甚欢。见她似乎不甚有精神逢秋鹿便随意搭讪了一句。
两年没见了莫笑垂首低声道。
两人沿着青石步道绕行和风徐缓。
想必就算让你多留上些时候你还是舍不得与他分开吧?
他是我的弟弟我们从小便相依为命义兄说的话的确道出她心中所想。
离开一下子尚且都会彼此挂念更何况不知生死的别离两年?
想把他接走吗?逢秋鹿忽道。
莫笑愣了一下。
义兄反对?她言不由衷地问了一句。
逢秋鹿倒很能洞悉她的心意微笑了笑。你怕我不同意?
莫笑脸上一红垂下头去。没没有。
他来不来都可以全凭你们两个人决定。逢秋鹿道在园中石桌椅边坐下。义兄虽家无横产但要多养一个人倒还不成问题若他愿意的话我倒是很欢迎他来栎园。
义兄莫笑毋宁说是有些感动的。谢谢你这么慷慨只是莫哭可能要你失望了莫哭定是会留在薛家那里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其实她知道自己从头至尾都没让莫哭有考虑的机会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莫哭留在薛家比较好。
失望的人是你吧。逢秋鹿道侧耳一动像发现了什么般却不动声色突地起身。你近来气色不佳大概是不在栎园少服了我开给你调气养血的药方之故你且在客栈里歇会儿义兄去药铺抓帖药回来。
莫笑闻言有些疑惑。这种小事请店小二去做就好了!更何况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出门在外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她不是生来的药罐子更不爱让人时时担忧自己身体不好需要调养。
逢秋鹿点点头却还这:不麻烦义兄只是顺便出们四处走走你好好歇息不要太过激动。
激动?她有什么好激动的?莫笑听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由得回问了一句然而逢秋鹿却不答摆摆手便走了出去只听他双手背在身后还突地念起诗来。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章台柳章台柳只听他边说边向外头步行而去身形渐远莫笑轻蹙眉不明白。
好端端怎么又念起这首诗来了?她才正要细想却不意一个回身一道身影便涮地一声陡然由上飞落她吓了一跳倒退两、三步差点跌下石级那道身影却伸出手来将她手腕及时扣住猛力一拉——莫笑直直掉入来人怀中。
谁?!她连神智都还来不及恢复抬头要喝斥没想到才要出口便惊呼一声。
冷青棠——他来做什么?!
下意识往方才逢秋鹿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却没看到人影。
失去头绪的莫笑不得不将视线转回冷青棠身上无措地与他对视。
只见冷青棠双自炯亮灼灼燃着一种气魄。
你来做什么?莫笑挣脱他转身便往自己房里走。
冷青棠却不言不语退自跟在她的身后。
意识到他迫人的视线莫笑觉得有些不安一直到了房中她正要回头将门带上谁知冷青棠竞撞了进来莫笑愣了一下正想遏止——
然而就在这时冷青棠突地抓住她双手反剪在她身后想也不想地俯首便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莫笑愣住了。
他在吻她?!
冷青棠的唇确确实实的压在她的唇上力道很重她只闻到浓重的侵略气息
思绪一下落回两年前的雨夜那个凄色迷茫。
火光暗热的山洞里吃了药的她脑子处在极模糊的状态之中那时面前的冷青棠让她升起想去碰触的渴望火光跳跃辉映着他俊美的容颜、他习惯微微挑起的眉与唇与的身形
他很好看结实而不粗犷白玉般的面容因眉形浓黑而尤阴柔之气淡色系的衣袍和绝妙的轻功让他像凌云之上的飞燕来去无踪。
他是冷青棠一个让她始终忘不掉又高攀不着的男人
他在吻她第一次的主动。
不自觉地她松了至身的力气浑身发软多么不可思议?身体竞还记忆着两年前的那一刻她的身体还记忆着冷青棠的胸膛的温度记得自己伸手去触着他胸前的平滑时那阵传递至周身的震颤
冷青棠的舌轻易地袭入烈酒般的醉意随之而来她感到烫仅仅只是这样只是吻她就感觉自己将被灼烫成灰。
唔他不给她喘息的空间莫笑渐渐只觉难受鼻息渐促双手开始试图推开冷青棠。
然而他却不放他紧紧地将她环住不教她逃。
只因炙热的情潮快要决堤了。他知道自己除了愤怒之外还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决堤了——他自制许久许久的情感!
莫笑要嫁给逢秋鹿成为他的妻——他其实不该在意的他该一笑置之的
难不成这是报应?!他回想起过往的一切——
莫笑是他从小看大的最初她和莫哭两个像娃娃般的孩子稚拙又可爱;莫笑有着一双动人的水眸她就像楚楚惹人怜爱的桃花般令人动心但他却无情的摧毁了她的娇憨让她眸中迷蒙的真切情意不再流转取而代之的是化不散的忧愁。
想着想着不觉搂紧了环在手臂里的身子知道她的柔软于他的给予他竟无法遏止地心动。
放开我莫笑好不容易才微微挣得之点空隙她满脸通红的低吼着。
放开你你会逃吗?冷青棠问。放开你你会逃吧?!他再道:放开你你会跟逢秋鹿逃走吧?他在手腕使了重力然后趁莫笑张口欲辩时再度俯首索吻不让她回答好半晌才放开。
这就是你要的不是吗?冷青棠语气里透着恶劣。
什什么?莫笑不懂。
你想逃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你成功了!他俯视她因吻而嫣然如醺的双颊恼怒自己竟感到迷恋。
你莫笑问言气愤也随之而生。没人要你这么做你何苦自甘作?!
他凭什么在吻了她之后说这么一堆可恶的话?!
我自甘作?冷青棠一字一句地道。你呢?为了什么理由嫁给逢秋鹿?
我很明白报恩是吧?
干你什么事!莫笑撇过头去。
冷青棠冷哼一声将她下巴扳正强迫她注视着自己以凝重而挑衅的声调说道:当年你不也是想用这种手法来向我‘报恩’吗?
莫笑脸色一白。
这个人面前这个人究竟把她的感情看作什么?!他认为她人尽可夫?!
是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冷青棠嘴角泛起抹冷笑有些残忍地说道:所以你就找上别人了报恩也该有个先后顺序你反倒先找逢秋鹿岂不太蔑视我的存在了?
你这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很简单你想报答逢秋鹿可以找别的方式至于你的身子早就是我的抵押品一物二抵世间岂有这等便宜事?!
我不是东西!莫笑低吼了句情绪显然失控。
是你既然不是东西为何还能把自己当成廉价的礼物送来送去?!冷青棠双目发红摇晃着她的肩膀。先是我再来又是逢秋鹿再来呢?又会是谁?!
你无耻!莫笑恨恨地唾骂了一句心却似是被鞭答般撕裂的痛苦。
他又要来伤害她了先是抛弃无助的她和莫哭又在不时撩拨她的心绪之后离去看他现在的表现似乎就像吃醋一般但事实上呢?他到底是什么心态2!
大概不过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作祟吧
莫笑忽地明白过来。
冷青棠不要的东西也还是他的就算他并不打算拥有也无关紧要。反正只要是他认定的即便玉碎也不容瓦全。
但她是人不是东西她活生生的有感情!
她不过是将一无所有的自己献给一个需要她的人她有什么错?逢秋鹿要她她若答应就是下了吗?
她自以为可贵的情感不过只是冷青棠脚下粪土那么她断义绝情又有何错?!
有人视她如珍如宝她又何需眷恋这不甜的苦果?!
强搞的瓜不甜再执拗伤害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莫笑忽然停止了挣扎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她激动的神色已不复眸中已读不出方才的慌乱以及被他犀利言语所攻击的无措。够了。她的语调平平直直望进他的眼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可悲爱上了这个人不过都是苦厄而已。
不过都是苦厄她的心中微微酸楚
两年前我已经把命还给你了。她突然伸手去解自己的衣领。
什么?!冷青棠不明白她的意思错愕得连话兜不出口。
莫笑解开衣领轻轻的将手滑入胸前然后往外一挑将覆于其上的衣衫拨开出现在冷青棠眼前的赫然是个惊心触目的剑伤!
冷青棠大震倒退了两、三步他眼中看不见莫笑身上其他柔软滑细的部分唯有那一道剑痕像巨石般撞入他眸中光看便能得知被贯穿时的痛楚那长长的红色血痕牢牢地攀附在她的胸房教人有说不出的惊慌与心痛。
只见莫笑突然微微扬起唇角弯起一抹微笑。
冷青棠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柔和绝美。
但她的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
莫笑轻抬手抚上自己胸口那深刻的剑痕然后对着冷青棠浅笑盈盈。
一命还一命。她轻道声若蚊蚋却清楚可闻。我两年前已经把命还给你了。
冷青棠闻言猛地将视线由她蠕动的唇移——到她的视线上不可置信——只见莫笑仍笑得轻浅。
今后我只做我的逢琴歌再也不是莫笑她喃喃叙说着然后转过身拉好衣服。一命还一命够了。再次重复着这句话她拉整衣衫后却不回头。
过不多时她便听见冷青棠夺门而去的脚步声出迥廊走小径过了花园然后进入衔接前厅的月洞门中
踏在青石板道上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一步一步皆踏碎了她本就不甚完好的心。
该说再见了吧?她喃前自语了一句却没人回答她。
该说再见了吧?今后连回忆都不要有的那种再见
忽的有水滴落在置于胸前的手背上原来是她颊上早已潸然一片了。
逢秋鹿像是算好时间般的出现在莫笑面前他手捧一碗药汁轻叩门而入见莫笑背对着他也不探问便只唤了一句。琴歌吃药。
莫笑微微一惊抹去泪回过头来只见逢秋鹿已然在座。义兄你回来了。
望了眼桌上的药。这么快就煎好了?
客栈厨房炉火皆是现成方便得很。逢秋鹿将药推至她面前的桌子。
你的气色很差。
有吗?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然后步至桌前。可能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在这不习惯吧想了想也只能找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搪塞。
不习惯?逢秋鹿重复了一次。看来回到这里对你来说反而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莫笑问言心头掠过一丝犹疑。也许。她拿起药碗递到唇边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浓郁的药味在她舌尖漫开她不在乎苦涩噎满喉直到和着眼泪吞落肚腹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哭。
逢秋鹿一直瞧着她不言不语直到她饮下最后一滴药汁才伸手接过药碗然后步至窗前回身对她招招手。
琴歌过来。
莫笑依言而从来到逢秋鹿的身边。只见他张开手臂轻将她搂入怀中只手将她的头接在自个儿肩窝里。
想哭吗?逢秋鹿的声音自莫笑头顶传来低低的。
莫笑第一次被他抱着觉得很平静逢秋鹿的拥抱是即便贴近仍有距离感的并不会使她激动。
她闭上眼睛闻着逢秋鹿衣服上淡淡的药草香气。
想哭吗?
不她不想哭她只是莫名其妙的鼻酸;莫名其妙的觉得心痛。
他也会治病。好半晌她突然说道。
逢秋鹿嘴角微微向上牵扯了扯像哄小孩似的拍拍莫笑的背脊。喔?还有呢?
我小时候很爱哭他为了哄我就拿仙檀片让我含着我贪嘴把他身上带着的仙檀片都吃光了她断断续续的回忆着以前的一切声说有丝怯涩的欢喜。
嗯还有呢?
他喜欢来无影、去无踪总是把我跟莫哭丢下自个儿走掉
还有呢?
还有莫笑顿了顿。他的医术没有义兄这么好展大爷笑他只是解酒大夫。
逢秋鹿闻言呵呵一笑。学有专精不错哪!
莫笑也笑但没有睁开眼睛。他有时待我真好有时又教我难过得不想再见他一面跟地说话我总是提心吊胆;可他走了我又接下来的话她梗在喉头吞吐不出。
现在还这样想吗?逢秋鹿的声音仍然没什么特别的起伏。
现在她现在是在惋惜些什么呢?
莫笑莫笑你在惋惜些什么?你早就失去了一切现下没什么好惋惜的?!
琴歌不说话?
莫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现在冷青棠不在你身边你还是想他?
我我不想去想她的语气有些停顿。义兄我这样你会不会难过?明知道她的心就像秤锤的两边时升时降逢秋鹿却仍旧不改对她的态度这教莫笑有些怀疑。
他要她做他的妻子——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出于试探?
没有激动的质问和表白他
难过?此话从何说起?逢秋鹿微微放开她然后走到窗口语气丝毫未变。感情的表达方式分成很多种你以为一定要轰轰烈烈你死我活才称得上至死不渝吗?他顿了顿回望莫笑眼底的茫然摇了摇头。
我有我付出的方式。
义兄莫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界是那么渺小。
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的。
只要你能看清什么对你而言最重要那么你即便选择的不是我又何妨?
逢秋鹿仍是波纹不兴。
莫笑心中一动略能体会他的话中有话。义兄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我
逢秋鹿不待她讲完忽地伸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停止。
别急着向我表白些什么。他走近莫笑身旁。
很多事情说出口就失掉了挽回的余地我平生不做一事你可知晓?
莫笑蹙眉有些不解。
逢秋鹿将手搭在她肩膊上。
炼恨生逢秋鹿是从来不后悔的。他缓缓说完见莫笑仍有疑虑又道:当然别人后悔也不是我乐见之事。
可是可是我已经
她已经向冷青棠言明她欠他的情分理当两年前就该还清今天既已明说她就再不是过去那个为了冷青棠牵肠挂肚的傻姑娘了
不管你心底怎么想在我们离开吉州之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逢秋鹿道。义兄有个好处霓人能比。语毕他微地一笑然后伸手摸了摸莫笑的头发。
莫笑由着他轻抚却是不语心底只默默地在想一件事——
义兄的随和是自与他相识以来就一直如此字在的印象但风闻他于江湖的传言却又让她不由得猜想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炼恨生以情炼毒那么他还会有真心吗?
逢秋鹿的温柔虽然贴心但却有种不定的飘忽感。只是她还能奢求什么?
需要对感情那么吹毛求疵吗?她在想。
或许逢秋鹿说得对感情有很多种形式她既有过那么一段应该也算不枉此生了之后逢秋鹿会照顾她他绝对会让自己平静无忧地度过下半生这不正是一般女子所渴盼得到的?!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