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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千山万水人少海中 > 第十四章 旧欢如梦

第十四章 旧欢如梦

旧欢如梦--多么令人黯然伤神的四个字。

欢,喜乐也;而旧,在此解为过去很长时间的;以前的种种喜乐如今都已经成为过去时,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毕业典礼一天天地临近了。

本来这是苏一一直急切盼望着到来的一天,可是现在,她不想毕业了,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不要毕业。因为毕业后该去哪里,她已经完全没有目标了。

一直以来,她对于毕业后的人生设计于规划都是和钟国一起进行的。不,应该说都是钟国为她设计规划好的。一毕业她就去了北京和他在一起,是他们早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可是现在计划不如变化的快,他竟不声不响地久丢下她,和另一个“她”在一起。他不要她去北京找他了,她被他抛弃了,如同一个被无良司机中途抛下车的倒霉乘客,还是被抛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四顾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那条路走,东南西北所有的方向对她而言全是迷途。

苏一不想毕业了,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却非常重视她的毕业典礼,当天特意双双请假赶早班车来参加。这事先不声张想给女儿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却在宿舍门前,被来开门的女儿吓了一跳。

“苏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么?”

看着从天而降的父母,苏一像个迟钝儿似的呆了半天才开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我和你爸专程来参加的。看看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肾结石又犯了?”

“嗯。”苏一有气无力地应一声,懒得多说话。

苏妈妈信以为真,又数落起她不会照顾自己。还说既然病了的话暂时就别去北京了,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说,钟国也一定不会反对。

两个孩子毕业后在北京团聚的约定,是双方家长早就知道的事情,而苏一从都都江堰回来后,更是打电话回家说过打算一毕业就直接从成都坐火车去北京找钟国,家都不准备回了。所以苏妈妈此刻会这么说,却不知自己是只知初一不知十五,事情已经另有变化了。

苏一烦躁无比地打断了妈妈的说:“妈你别跟我说钟国,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现在不想听他的名字。”

苏氏夫­妇­双双愕然,面面相许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这个消息是在太意外了。

这时,许素杰正好买了点早点回来。进门一愣后,马上叔叔阿姨地热情叫着,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水。苏一面无表情地在书桌上趴着,无论妈妈再问什么她就是不吭声。

苏妈妈只有拽着许素杰细问究竟。得知钟国不声不响在北京另找一个女友同距了,她吃惊至极:“什么,钟国竟然会这样?我可还一直觉得这孩子不错,竟是走了眼了!”

苏爸爸也同样吃惊:“钟国不像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素杰轻声细语:“我也怕他们有什么误会,让苏一找钟国好好谈谈。

可是他们谈话的结果,就是钟国承认他另外有了女朋友而且还已经跟她同居了,他让苏一别再去北京找他了。”

苏妈妈听的火冒三丈,大骂钟国是个混蛋,寒假时还和苏一好得蜜里调油,还引诱她和他一起偷吃禁果,幸好当时她这个做母亲的明察秋毫,没让他头驰骋。否则便宜都让他占了去,现在却说甩人就甩人,那她女儿岂不是亏大了。还有,他现在会跟那个女生好上并同居,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个女生可让他“吃禁果”。可是,女人如果通过身体来拴住男人,是不会长久的:而男人如果因为身体才迷恋一个女人,也是不会长久的。她气冲冲地语预言钟国跟他的现任女友一定不会长久。

苏妈妈一席话说完后,苏一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成泪人一个了,苏阿妈不知道,她其实已经亏大了。她现在好后悔当初没听妈妈的话,在都江堰和钟国偷吃了禁果。结果这一吃让他吃“馋”了,回到北京吃不着她的“橘子”了,他就吃起人家的“橘子”来了。还吃的乐不思蜀——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乐不思蜀,把蜀地的她都丢到脑后头去了。

苏妈妈不知道苏一心里这么多坎坎道道,以为她只是为钟国的变心而难过。只有许素杰才知道苏一是如何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说不出的哭,站在一旁长长地叹气。

毕业典礼,苏一是肿着一双眼睛去参加的。事实上她很想缺席,失去了钟国。。。。。

后,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芳心事事可可。可是父母专程来了她没办法不去,但整个典礼如何进行如何结束的,她自始自终都表现得懵懵懂懂无知无觉。还在她不是毕业生代表,无须上台致辞,否则肯定要出洋相。

毕业典礼结束后,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门和一部分专程赶来参加的家长们纷纷在校园里四处拍照留念。苏一也机械地带着父母到各个标志­性­建筑前照相,许素杰拿着一架小巧的数码相机替他们拍照。

在图书馆门口,他们遇见了程实。他正和几个男生在一起合影,远远看见苏一和许素杰时他淡淡的点头示意,在一转眼发现走在她们身边的苏氏夫­妇­,他一怔后倒是快步走过来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也来参加苏一的毕业典礼。”

苏妈妈看见他很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苏爸爸也像看到子侄一样,亲切地问起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会回温州加盟家族企业,上阵不离父子兵?他摇摇头:“你也后我会去加拿大留学,已经申请好了学校,现在正在办签证,一切顺利的话8月份就要走了。”

程实要出国留学,这事以前没听他说过哪怕一句半句。苏一乍一听有些意外,但想想他­性­格中一贯的沉默内敛,留学一事没有大肆张扬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素杰也有些惊讶:“程实你要出国留学,之前怎么一点口风都没听你漏过。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不可能去为你送行了,现在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没­精­打采的苏一跟着重复一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程实转头看着她们礼貌的一颔首,直到这一刻,他才正眼看了苏一一眼,眼光深深,一看之后,满脸惊讶地脱口而出:“你的眼睛怎么了?”

苏一知道是自己两只肿成桃似的眼睛让他吃惊了,不自然地一扭头:“没事。”

与此同时,苏妈妈也说:"没事,就是刚刚哭过了,过几天就好了。”

程实的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他很清楚苏一不是动辄哭哭啼啼的女生,而且能把眼睛哭的这么肿。肯定哭得很厉害也很久。是什么事让她哭了?下意识地,他看了许素杰一眼,眼光是无声的询问。

趁着苏氏夫­妇­和苏一一起去图书馆正门前照相,许素杰十分简洁地低声给了他三个字:“失恋了。”

失恋了--程实一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苏一怎么会失恋?她和钟国的感情你是一直稳定良好吗?五一期间,他还千里迢迢从北京特意赶回成都,和她一起双双去都江堰共度甜蜜假期。才时隔一个多月,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程实满腹疑问,许素杰没办法跟他细说,只是简单的概括:“苏一和钟国已经彻底闹翻了。因为钟国在北京另外有了女朋友,他打电话告诉苏一时,她气得把手机都砸了。”

程实迅速地捕捉到一个重点:“她把手机砸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那个手机当初是钟国送的情侣手机,一直被她当宝贝。这次却砸得像五马分尸过,我还特意捡了想替她送去修,却更本没办法修。”

许素杰的话,程实已经不再注意听下去。他的心里,有一束原本极力想要熄灭的火苗,倏地一下又亮起来了。

给苏一寄出那封挂号信后,过上几天,程实又试着给她发了一个短信,问她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顿晚饭。毕业在即,平日常有来往的同学们都会呼朋唤友地叫在一起吃顿散伙饭,他想这样的邀约她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发出去的短信却迟迟没有回复,他想难道是她的手机又欠费停机了,于是试着打过去,拨通了那个无需铭记也烂熟在心的号码,却打不通,一试再试,试播了好几遍也还是打不通。

怎么会打不通?不可能不在服务区的,她这几天都在学校。想想之前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她没回复,然后电话就打不通了。程实十分敏感地猜测:她是不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他曾听班上一个女生说过她是怎样对待不想接听却又不能露骨地不接听的电话,办法就是把电池板拿掉,手机就始终处在一种打不通的状态。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你打了电话给我吗,我不知道。”

难道苏一也是这样的吗?她为什么要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是不是他寄给她的那回信,信中的那首诗,让她猜到了寄信人就是他?没理由吧,整张信纸除了那首打印的信,他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言,她怎么会猜测到他身上去呢?但是,现在她很明显的回避行为,除此以外不能再作其他解释了。

窗外,黄昏已老,天光一分分暗下去,暮­色­一寸寸涌上来,无法言喻的失望与难过,伴着越来越浓的暮­色­一起淹没了程实。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机,他的心一阵又一阵抽搐般地疼痛。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躲避他?她一定觉得这样做是为他好,不给他一丝一毫虚幻的错觉,好让他尽快清醒。可是,他是真的真的,不需要这样的好。

毕业在即,已超里别后,各在天一方,再重逢的机会几乎是零。为什么离别前,约她最后在一起吃顿饭都不可以呢?有必要这样子坚壁清野嘛?

这一夜,程实又坐在黑暗的客厅中孤独地抽完了一整盒香烟,烟——已经成了他慢慢长夜里最忠实的伴侣。

最后 在他指间渐渐短去,捺熄烟头的那一点微红时,他无限惆怅忧伤:如果感情可以像香烟一样,想点燃就点燃,想熄灭就熄灭,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该多好呀!

心如果曾经像支烟一般的渐渐成灰,那么这一刻,灰烬里又重建火星闪烁。

许素杰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程实知道了自己那天的猜测完全不成立,苏一不爽故意回避他,而是她的手机被砸坏了所以才打不通。而她砸手机,是因为她和钟国闹翻了,钟国在北京另外有了女朋友。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对于程实来说——都是好消息。世事有时就是如此矛盾,对这一个人来说是坏消息的事,对那一个人却可能是好消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

一天当然记得,大学四年,许素杰是她自始至终的密友,她们彼此了解对方的喜好,却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起这个。

“《傲慢与偏见》,你和我一样都很喜欢伊丽莎白。”

“你知道吗?现在折本书中,我最喜欢的人物已经不是女主角女丽莎白了,而是她的好朋友夏洛特。”

夏洛特,一个二十七岁的不够美貌的老小姐,出身破落贵族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绝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傻姑娘,却在伊丽莎白拒绝表兄柯卡斯的求婚后,她接受了那个无知又自大的牧师的求婚,开始了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苏一一直都对这个角­色­嗤之以鼻,她无论如何理解不了,一个女子怎么能够为了谋一张“长期饭票”而嫁给一个那么冷人讨厌的男人呢?

“其实夏洛特并没有错,她早已过了做梦的年龄,要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在她能够选择的东西中,她聪明地选择了最好的。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想伊丽莎白一样幸运,我现在就是另一个夏洛特,把婚姻当成了‘保险箱’,这是一个毫不浪费但非常理­性­的选择,我对此并不后悔。真的,苏一,比起夏洛特我还是更幸运几分,因为爱情是什么滋味我曾经体验过,我没有遗憾了。”

苏一愣愣地听着,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苏一,虽然你和钟国分手了,但你还有机会成为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人。也许你的下一个男朋友,会强过他百倍千倍,到时候说不定你会庆幸当初和他分了手。所以,你不要再继续难过了,也别老想这要怎么让他好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学会要一切向前看。”

这些天,苏一已经不知听力了许素杰多少这样类似的劝解之词了,始终是听若罔闻。但这临别前最后的叮属,她怎么也要点点头。

许素杰走了,义无反顾地去她选择的人生路。上出租车前她最后拥抱了一下苏一,然后她哭了,苏一也哭了。

苏氏夫­妇­参加完女儿的毕业典礼后,决定在成都住一夜,等她次日办妥离校手续一起返回南充。这一夜,程实又盛情的邀请他们住在她的小公寓,正好还有最后几天的租期才退房。

苏妈妈已经是第二次住进这栋小公寓了,她满口道谢,让他以后有时间就到。。。

南充家里来玩,她一定会好好请他吃顿饭。苏爸爸是头一回来,四处看了看,看见摆在阳台上的那盆假山盆景还是当初他慷慨相赠的,被照料得很­精­心,费尽心思植在山石上的草木依然长得欣欣向荣。心里非常高兴:“程实啊,有空再来我家做客,我送一盆更好的盆景给你。”

程实不假思索:“好啊,正好毕业了有空,明天我开车送你们回南充好了,顺便打扰叔叔阿姨几天。”

苏妈妈一迭声地笑道:“好哇好哇,欢迎欢迎。”

他们计划得很好,第二天上午去学校却找不到苏一了,本来头天晚上说好了,让她办完离校手续后,整理好行李在宿舍等着和爸妈会合一起回南充,结果宿舍里只见打包得好好的行李搁在地板上,就是不知道人上哪去了。

自从苏一把手机砸坏后一直没买新的,现在要找人都无从寻找,想着她可能是离校手续还没办好,程实让苏氏夫­妇­在宿舍等着,他出去找找看,如果她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结果他走了没多久,苏爸爸的手机上有个陌生的市内电话号码打进来,他纳闷地接听,听见女儿的声音:“爸,你和我妈先回家吧,我今天不回南充了。”

“你不回去,那你去哪?”苏爸爸话音未落,突然听到电话那端一声长长的火车鸣笛声,“苏一,你这是在哪?火车站吗?”

“对,我在火车站,我马上就上火车了,你们快回去吧。”

苏妈妈抢过电话大吼:“苏一,你要坐火车去哪?”

“我要去北京,我要去找钟国算账,我要让他好看。”

三句话,一句更比一句愤恨伤心,然后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苏妈妈只能徒劳地对着话筒嚷嚷:“喂喂喂,苏一,苏一……”

电话已经挂断了,千唤不一回,苏妈妈气得只能朝丈夫抱怨:“你看看这什么女儿呀——”

苏爸爸也又急又气,但面对妻子的埋怨,他十分哭笑不得地一摊手:“别全怪在我头上,她也是你的女儿好不好?”

苏氏夫­妇­互相抱怨的时候,苏一已经挤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许素杰临走前的叮嘱算是对牛弹了琴,苏一听在耳中却压根没有放进心里,反而越发激起了要去北京找钟国算账的念头。说­干­就­干­,她回宿舍随便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后就直奔火车站。上午就有一趟开往北京的列车要发车,临时去已经买不到车票了,她就先买一张站台票混进站台,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着人流往车上挤,挤上车再补票好了。

苏一顺利地上了车,然后主动去找列车员补了票,当然只有站票了。这可是长达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列车,要一路站到北京去是非常辛苦的,事实上她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这些天她因为受了打击心情很坏,一直吃不下睡不着,从身体到­精­神都状态不佳,加上炎热的盛夏天气,列车虽然号称空调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一车人却让空调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密封的车窗却让车厢像闷罐车一样闷得人发晕。站着站着,她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然后就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恢复意识后,苏一发现自己躺在乘务室,列车员看见她醒了松一口气:“还好醒了,再不醒的话下一站就要联系救护车把你接下去治疗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赶紧翻身下床:“阿姨我没事了,我应该是有点中暑,车厢里人太多也太闷了。”

列车员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硬座车厢就是这样了,要不你补张卧铺票去卧铺车厢唐着吧,现在离北京还远着呢,你再站下去肯定还有晕。”

苏一一开始就想补卧铺票,可是列车长说没有卧铺车票了。列车员微微一笑:“我去帮你补,会有的。”

她求之不得:“那太好了,谢谢阿姨。”

苏一因祸得福,由硬座车厢换到了卧铺车厢,有了一张中铺可以躺着,她对面那张下铺也是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斯斯文文的不怎么说话,带了好几本杂志倚在床头安静地看着。

枯坐无聊,她便跟她借了一本杂志随手翻翻。看到有篇爱情故事中,女主角因为身患绝症一再忍痛拒绝男主角的求爱,这种桥段实在是被小说和影视剧滥用得太多了,她索然无味地扫上一眼就翻过去。

但书页翻动的那一瞬,心也莫名地随之一动。苏一突然间产生一种新的设想,钟国的变心会不会另有原因和苦衷呢?或许他其实并没有那一个“她”,或许他也只是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因为身患绝症而不得已忍痛拒绝爱人。

这个设想有点类似偶像剧剧情,绝症车祸失忆之类大同小异的情节,由不同的俊男美女来演绎,还是照样很受年轻女­性­观众的热烈追捧。苏一也曾经很喜欢,还拽着钟国陪她一起看过几部偶像剧。当年她看《薰衣草》时,还问过他如果她也像女主角一样得了绝症...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说不吉利不准她再说下去。

因为偶像剧中,几乎都是女主角患了绝症,楚楚可怜地和男主角谈一场感天动地的生死恋。所以苏一设想过如果自己也得了绝症该怎么办,却从来没有设想过如果钟国得了绝症该怎么办。

钟国曾经笑道凡夫俗子如他和她,是不会得绝症的,偶像剧中的俊男症美女才有资格一边患着绝症一边唯美地谈着恋爱。当然这只是说笑,病魔才不会那么挑剔,非俊男美女不可,凡夫俗子它也照样临幸。

钟国是不是被病魔缠上了?苏一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以他另有新欢就是假象,就是故意来气走她的。是不是这样呢?

火车上这一夜,苏一几乎彻夜未眠,反反复复地思索这件事。钟国可能患绝症吗?似乎不太可能,他一向喜欢体育运动,身体倍儿­棒­,长这么大伤风感冒都很少,会突然患上绝症的可能­性­基本不成立。而他的出轨却很符合逻辑,他承认是告别球赛那天和那个她有了亲密关系,那晚散伙饭他喝了很多酒,本身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再加上酒这个­色­媒人,所以发生了“保不住的事”,十分合情合理。她最气愤伤心的是他不仅仅只是一时“保不住”吃了别人的“橘子”,还一吃就吃上了瘾,最后竟租了房子跟她同居了。

想到钟国现在一定是天天晚上和那个她在一起“煮饭吃橘子”,苏一的心像无数把刀戳着般难受。虽然理­性­分析与判断告诉她,钟国得绝症的可能­性­不大,出轨更符合逻辑,她却宁愿选择相信他其实是得了绝症,所以不得已说谎来善意欺骗她。

这一刻,苏一宁愿钟国患上不治之症,也不愿意他抛下她跟另一个女孩亲密生活在一起。换而言之,她宁可让他死,也不愿让他爱上别人。

苏一并不是一个残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想法就是这么残酷。一种不自觉的残酷,只因绝症的设想,是她抓住这份感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漫长的旅程终于熬致电了终点,列车徐徐驶入了北京站。苏一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急急忙忙地奔向出站口,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钟国问个清楚。验完票刚一出站,始料未及地有人迎面拦住她:“苏一。”

她抬头一看,意外得无以复加:“程、实——你怎么在这?”

*3*

苏一乘火车离开成都的当天,程实也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原定开车送苏氏夫­妇­回南充的计划,他请王烨代劳了。临行前他满脸慎重地向他们保证:“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回家吧。苏一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她好好地带回南充。”

非常信任地,苏氏夫­妇­一起朝他点头。他主动请缨上北京找苏一,他们没有问他原因,他也没有解释原因,彼此之间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此,程实飞到了北京。比苏一晚出发,却因交通工具的便捷比她先到达。次日他早早地就等在火车站出口处,在一阵阵拥出站外的熙攘人群中,目光如网,终于网到了他等待已久的那个身影。

程实意想不到的出现,让苏一真如看到火星人般惊愕万分:“你怎么会在这?”

“我特地在这等你。”

她更吃惊了:“你­干­吗特地在这等我?”

“我不放心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冲到北京来,所以特地赶来等你。”

你­干­吗要不放心我——苏一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却又极力咽回去了。因为吃惊之余,有一丝隐约的明了,蛛丝般细密地萦绕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她瞪大眼睛看着程实发怔。而他像是听见了她未出口的问话一般,迎着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放心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放心你——喜欢一个人,往往就是如此,总是对他(她)不放心,诸多牵肠挂肚。仿佛他(她)是又弱又小的婴儿,情不自禁地想去百般呵护关爱与照顾。

程实的话仿佛是一剂凝固剂,让苏一陡然凝固成了一句活体雕塑。

出租车奔驰在首都北京宽阔平坦的马路上,车窗外现代化大都市的风光一幕幕电影画面般流过。

北京的街头处处可见美轮美奂的绿化花坛,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一道道绿­色­风景。沿途时常可见的2008北京奥运会宣传牌宣传画也频频吸引路人的目光。距离2008年还有三年多的时间,首都却已经有一种奥运氛围扑面而来。

出租车经过一个特别漂亮的巨幅宣传画时,司机主动介绍:“看,北京奥运主题口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2005年6月26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发布仪式上,北京奥组委正式宣布第二十九届奥运会主题口号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 World One Dream)

苏一看着车窗外的宣传画发怔,什么时候宣布的奥运主题口号?她竟一点都不知道。因为钟国的对北京奥运持之以恒地高度关注,她也爱屋及乌地随着他关心这桩百年盛世的点滴进展。6月初北京奥组委正式启动志愿者项目时,她还跟他说等她来了北京后他们一起报名参加招募,看有没有机会加入奥运志愿者行列。可是现在……她和他还能继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吗?

窗外风景优美,心乱如麻的苏一却实在没心情欣赏。瞥一眼坐在旁边的程实,她欲言又止了大半天,终于嗫嚅着说:“你……非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说了,我只陪你到门口,你和钟国的谈话我不会介入。”

她叹口气,知道是甩不脱他了。

北京火车站出口,苏一当了半天活体雕塑后回过神来,假装没有听到程实说过那句话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北京真热之类的废话,极生硬地要转移话题。这么多天来,她的心一直是乱糟糟的,程实的意外出现和突然表白,让她的心更乱了。乱得她根本没办法理出头绪,只得由着一团乱麻不管了。先顾着她最关心的事,去找钟国问个清楚。

好在程实也十分配合地不纠缠在原话题上,只问她累不累?饿不饿?要带她去吃饭休息,正是中午的时候,她也确实饿了,顺从地跟着他去吃过午饭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从餐厅一出来她就拦辆出租车急着去找钟国。他也并不劝阻,却坚持要跟来理由就是那三个字——不放心。

无端端的,她为这三个字气短,拒绝不了他。只因曾经深爱过,她深知这种“不放心”是什么滋味。

只是,程实是几时喜欢上她的?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对于爱情,她一直都不是敏感细腻的人。最初的最初,钟国悄悄喜欢她时,她也一点都没感觉到,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只能看到做在明处的感情。而程实却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加上又一直知道她有男朋友,他始终小心谨慎地隐藏起他对她的这份感情。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保佑,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直到今天,苏一才真正知道了那封挂号信的主人是谁,当然是程实,只能是程实,甚至无须求证。她起初还猜测是一个条件不怎么优越的男生,真是大错特错,怎么就没有想到是程实呢?他的暗恋不会、也不敢让她察觉到,因为他是那么地害怕被拒绝,尤其是这样可以预见的拒绝。有道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却几乎是连井都不敢靠近了。

出租车在苏一的思绪万千中抵达目的地,钟国已经正式就职的那家建筑事务所所在的办公大厦楼下。他在这里兼职两年,她早已听熟了这家事务所的名称,百闻终于到了一见的时候,在楼下可以看到四楼整层都是建筑事务所的招牌看来规模确实不小。

深吸一口气,她下车朝着大厦门口走去,有一种如赴战场般的感觉。她这次千里迢迢赶来北京是准备打仗的,为爱情而战。

一进建筑事务所,迎面就是擦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前台接待处,笑容可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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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小姐接待了苏一,得知她的来以后,安排她先到会客室去等着。

钟国很快来了会客室,苏一看着他,感觉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模样都还是她所熟悉的,但他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陌生。

以前他只要看见她都会笑,笑意不只如水一般漾在­唇­角,还会漫过眉梢眼角,流动在晶亮的眸中。那是从心底发出的笑,折­射­在眼底,从心到眼笑出一朵爱的花。此刻他看见她也笑,但只是微微扯动一下­唇­角,眼睛根本没有丝毫笑意,完全是一种客气礼貌的笑。

苏一顿时心凉了大半,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在她对面坐下,很镇定地看着她:“你还是来了。”

他的镇定让她按捺不住地生气:“我当然要来,北京城又不是你的,难道你说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了,凭什么?”

“是,北京城任你来去,我没有­干­涉的权利。但是苏一,你是冲我来的,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我也知道很对不起你。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解气?要杀要剐不太现实,要打要骂的话我随便你。”

钟国到底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己先摆出一副任她发落的架势,俨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倒让她上火车前酝酿的一番狠话英雄无用武之地。

深吸一口气,她竭力平静自己:“钟国,你是故意想要气走我是不是?”

如同鸵鸟般,她不愿正视他告知的事实,而是选择自己认定的平安无事的假想。

他似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故意要气走你?”

“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突然查出得了什么病,不想拖累我了,所以故意要气走我?”

她说得有点含糊,但他却一听就懂:“苏一,你不会以为我身患绝症吧?老天,你真是偶像剧看得太多了,你看我的样子像绝症患者吗?”

她盯着他一眨不眨:“像,你比五一见面时要瘦多了,是不是生病的原因。”

“拜托,瘦了就是生病吗?那街上那么多骨感美女个个都是病人了。”

她固执地坚持:“不能跟她们比,反正我就是觉得你瘦多了,一定是生了病,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绝症。”

“我瘦了是因为刚从怀柔工地上来,工地条件艰苦,当然会瘦了,你­干­吗坚持认定我生病了,还是绝症,你简直就是在咒我死。苏一,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你也不用这样咒我吧?”

无论钟国怎么说,苏一就是认定他身体健康出了大问题,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绝对不会轻易松开。最后他可能被逼急了:“你实在不相信就这样吧,北京城的医院随便你挑一家,我跟你去做身体健康检查。”

这是将军的招式,他一下就把她将死了——你认定我有病吗?那我们去医院让医生来检查我到底有没有病。他这样坦然以对,她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他是故意这样说,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好吧,查就查,让她弄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

当天去做身体健康检查已经不能了,健康检查要空腹进行这是基本常识,而钟国已经吃过午饭了,况且又在上班。于是他们约定次日一早在某家医院碰头。

苏一离开事务所的时,钟国没有送她,说是工作时间不方便。也没问上一句她到北京后的住处有没着落,就那么一转身走了,唯恐走慢一步会被她拖住似的脚步匆忙。

想想以前他对她那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再对比此时这般不闻不问的漠不关心,伤心、失落、愤恨、难过……种种情绪在苏一心理层层堆积,海潮般哗哗涌动,快要把她淹死了。

恨恨地看着钟国轻捷离去的背影,她用力咬紧下­唇­:钟国,如果身体健康检查你真是好好的,那我一定要你好看。我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可不是来跟你温良恭俭让的。

走出大厦,她一眼就看见程实依然笔直如杨地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他的神­色­是明显地松口气。一个多余的字也没问,他扬手招下一辆出租车,带她去了一家酒店:“你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一确实很累了,如同刚刚打完一场艰巨的战役,­精­疲力尽。顺从地让程实安排一切,她实在没力气再背着行囊四处去找地方住了。

苏一在北京待了三天。

第一天她马不停蹄地找到中国。

第二天押他去医院体检,她还多留了一个心眼,头天越好碰面的一员突然决定不去了,临时电话通知他到另一家医院会合。振振有词:“也许你已经选找到这家医院的什么熟人医生也不一定,毕竟你在北京待这么久了。”

他一派无所谓的口气:“随便你了,你说哪里就哪里,我反正真金不怕火炼,你要怕我串通医生来篇你,那多去几家医院检查也行啊!这样你总没话说了吧。”

苏一却是被他堵得没话说了,整整一上午,她跟着他在形形­色­­色­的检查室走来走去,全部检查做完刚好是12点。体检报告要后天来取,他随意地把单据递给她:“这份报告是你要的,到时候你来取吧。”

薄薄的几张单据捏在苏一手里,她却有一种重得快要拿不住的感觉。钟国能这么坦然地根她来做检查,还让她自己来取报告,纵然体检报告结果还没出来,但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结果不会是她所希望的结果了。

钟国的手机响了,他转身走开几步去接电话。她眼尖地发现他换了一只新手机,他原来的手机呢?那只挂着她送的生肖猪手机链,录着她唱的生日歌的手机哪里去了?

这个电话没接多久,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挂断了。然后他走过来对她说:“已经体检完了,没事的话哪我就先走了。”

苏一想着刚才那通电话没准是那个她的“圣旨到”,他倒是很“奉旨行事”,马上就急着要走。恨恨然至极:“钟国,这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我大老远地从成都跑到北京来,别说我们以前那么要好,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请我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吧?怎么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地要走呢?”

他僵僵一笑:“苏一,真是对不住,今天中午真的有事,要不改天吧。”

她激烈地反驳:“虚伪,谎言,钟国你能不能说句实话来听听?”

他沉默片刻:“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苏一,既然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想再和你过多接触,让你产生还能重归于好的错觉。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让你尽快似了这条心,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听得出他这番话是真话了,对于感情上不可能的人与事,她也会这样拒绝得直截了当毫无转圜的余地。当初拒绝王烨就是如此,只是没想到,现在会轮到钟国这样的坚决地拒绝她。

等着他的眼睛渐渐发红,她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说,你那个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你现在要她不要我了?你给我说清楚。”

再怎么倔强,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哭腔。

钟国似乎是也有些不忍,低下头不敢看她:“苏一,这种事没办法比较,我也说不清楚。”

“你说不清楚,那你把她带来让我看看,我自己弄清楚。”

“不行。”他毫不迟疑地久拒绝了。“苏一,我不能让你见她,你那脾气能生吃了她。”

自始至终,他不可能告诉她那个女生的名字,现在更加不肯让她见她,只因为他太了解她的脾气,怕她会找她的麻烦,所以十分妥善的小心地把她保护起来,坚决不对她透露她一星半点的情况。

如果钟国真的带上一个女生来给苏一看,她可能还会怀疑他在演戏给她看,可是他抵死不肯,反而更让她绝望。一个整整想演戏骗人的人绝对会演足全套,细枝末节无一疏漏,尽可能编的圆满,让人相信他导演的这场戏。课如果是事实的话,才不会费这种功夫,爱信不信随你的便,我才懒得去可以证明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叶珂是不是?”

“不是,苏一,我对天发誓不是叶珂。你不要胡乱猜测,她现在已经是徐文亮的女朋友了。”

居然不是叶珂?想一想也对,如果叶珂有这本事,一早就把他套牢了,何必还要迟到现在。这个半路杀出的“她”,真不知是何方来的“程咬金”。

“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我保证不找她麻烦,我只先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了。我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她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久彻底颠覆了。我输得太莫名其妙了,我一定要知道我输给了谁。”

“苏一,你不是输给了她。为什么你们女孩子闹失恋就纵向是被另一个女孩打败了。其实这根本与别人无关,问题是出在我这里。”

她愣了半天,然后咬牙切齿:“说得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如果是磐石一块,别人也转不动你。”

“是,苏一,我承认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你,所以你有什么不满要发泄,只管冲着我来吧。”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发问:“你以前的手机哪去了?还有,我送你的手表哪去了?”

发现他换了新手机后,她在注意地观察一下他,发现不只是手机,他身上凡是带有她印记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露出一丝尴尬:“既然决定了要结束这段感情,与之相关的东西当然不会再随身带了。”

说完这话,不等她开口,他又急急忙忙地说:“苏一,我真的没花四溅了,今天先这样吧,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脚步风快地往外走,简直如飞一般的快。她的运动神经本就不如他发达,再加上他存心要溜,自然更是追不上他。追到医院门口时,之间他已经弯腰钻进一两出租车扬长而去,她只能徒劳地朝着一股汽车尾烟气冲冲泪汪汪地大嚷:“钟国,有本事你跑到月球上去。”

北京的6月底,炽烈的阳光如一排排金箭­射­下。苏一还自虐般地抬头迎接那灼眼的光线,强光刺入眼中,汪了许久的两汪泪水痛快的泄出来,在脸颊上蜿蜒流淌,她一边流泪一边告诉自己:不是我要哭,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

一个安全落泪的理由,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一只手默默地递过一张洁白纸巾,泪眼朦胧中,她看见程实的脸。和昨天一样,他把她送到了医院门口,然后她让他先回酒店,她保证自己会回来。课他显然一直在门口等着她,整整一上午。

在北京的第三天,整整一天,苏一待在酒店哪都没去。程实的房间就在她房间隔壁,她不会随便过来打扰她,只是到了用餐时间久辉来敲她的房间,叫她一起去餐厅吃饭。

酒店的食宿费用都是程实在付账,她问过他花了多少钱,她带了银行卡,可以去除钱把自己应付的那份还他。他一脸淡然:“这些以后再说,现在你先解决你的问题吧。”

实事求是的手,苏一很庆幸追到北京来的人是程实,而不是她爸妈。他寡言少道,从不多问她什么,如果是她爸妈追来了,她一定会被他们罗嗦死。

程实只是每天问她一次今天打算去哪,然后把她送过去,再把她带回来,中间她和钟国的见面过程他一字不问,似乎丝毫不关心她和他和解得怎么样。

后来他才对苏一吐露:“我什么都不问,是因为我不关心过程,我只等待结果,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你们和好了,你返回南充,那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苏一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里待着,特别容易胡思乱想。酒店宾馆的标准间陈设都大同小异,她住在北京这家酒店的客房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都江堰那家宾馆的客房,想起她和钟国那几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多好哇,她真希望可以回到那几天,可惜世间无人有此神通,不过,时光虽然不能倒流,但是美好时刻,或许可以试着复制。

晚餐苏一吃得心不在焉,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房了,告诉程实她今晚打算早点睡,让他不要来打扰她。其实程实就从来没有在夜里来敲过她的房门,和她同住一家酒店,他表现的十分谨言慎行。但因为她晚上又计划,所以宁可多嘱咐一句,不要坏了她的事。

回到房间后苏一就开始洗澡,洗了很久,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浑身洋溢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然后她给钟国打电话,说她病了,来到北京水土不服,现在发着高烧难受极了,让他马上过来送她去医院。

他似乎不相信:“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弱无力:“昨天好好的,今天就不能病了?都是让你昨天气的。我孤零零一个人跑到北京来找你,你却压根就不管我。这几天我住得好不好吃得惯不惯,你一句都没问过,现在连我病了你也想推脱不管,好,你实在不想来就算了,等我病死在北京,你就一了百了再没麻烦了。”

一番话说到自后,她百般委屈,声音中又有了一丝哽咽。他在电话那边迟疑半晌,终于心不甘情不愿:“那好吧,我现在过来一趟。”

房间被敲响时,苏一对着镜子做最后的审视,一如战士出征前检查凯甲装

备。她对镜中的自己很满意,刚刚洗过的长发又黑又亮,皮肤白里透红,身上穿着的那件粉­色­碎花睡裙,是在都江堰时穿过的。那时她天天都穿着这件睡裙和钟国住在同一个房间,他一定不会忘记吧?

果然,她打开房门时,钟国一眼看见她,脸上有丝触动的神情浮现,她心头压抑不住的暗喜:“快进来。”

他迟疑着:“你不是病了吗?”

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拖进房间,急切得有如在拉郎配:“进来再说。”

人一进房,门一关上,世界仿佛就缩小到只剩他们俩。苏一很满意这个二人世界,钟国却似乎感到局促不安,不肯再往里面走了。僵立在入门处的壁橱前,目光躲闪着不看她:“你要是没病我就走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诓了来,她怎么肯放他走,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她大胆地把整个身体贴上去:“钟国……我想……和你一起‘煮饭’!”

她打定主意了,要把年轻女孩的矜持作派统统抛到脑后,然后不管不顾地像个荡­妇­那样去挑逗他引诱他。这是她最后一个“收复失地”的办法,那个“她”能用这一招把他从她身边抢走,那她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把他抢回来。

她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像被烫着了似的往后退:“苏一,你别这样。”

过道狭小,他退不开,她豁出去抱紧他踮起脚尖吻他的­唇­,前所未有的大胆主动。­性­的方面,年轻女孩总是比男孩要羞涩保守,每每处于被动状态,由男孩担任主动的进攻方,然后半推本就地红着脸接受。以前苏一也是如此,可是这一次,她却厚着脸皮担任了主动进攻方,率先打响战役。

她像蜘蛛­精­一样缠在他身上,明显感到他的气息急促起来。势头发展良好,她再接再厉,一不做二不休,原本搂在他腰间的手往下一滑,红着脸想伸进他的牛仔裤里去摸他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男人的欲望中心,在都江堰的时候,每次她只要一抚摸那里,他就会无法自控地兴奋:“这可是你让我犯馋的啊!我要吃你。”

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伸进去,就被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了。然后,他十分用力地推开了她,推得她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在地。

他推开她,他居然推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整颗心仿佛是冰海夜航的泰坦尼克号,迅速地沉没,没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当初在都江堰,初识她身体的那几天,他没日没夜天天腻着她,简直恨不能长在她身上。现在,她主动献身他竟不要,如此坚决地推开,像推开一副肝炎病人用过的碗筷,唯恐避之不及。

不由自主地,苏一想起曾在某杂志读过一篇教妻子如何捕捉男人外遇的蛛丝马迹的文章,其中一条就是床第间的观察。男人在­性­方面最诚实,如果他厌倦了一个女人,他的身体会忠实地反应这一点,不但不愿主动和妻子同房,就算是妻子刻意去挑逗,他们也没“­性­趣”。这一点不比女人,再怎么厌倦一个男人,也还是可以被动接受。

而她虽然还不是钟国的妻子,但他们曾经亲密如夫妻,现在他对她显而易见地没“­性­趣”,他的“­性­趣”都给了那一个她吧?

羞耻与愤恨,让苏一的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既有泪水亦有怒火。

推开她后,钟国慌张匆忙地打开房门走出去,站到门外的安全地带了,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异常复杂:“苏一……这个……我们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再这样不太好。”

苏一站在房门内,看着房门外立着的钟国,不过相隔短短几步之遥,感觉上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咫尺间的天南海北。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睛越睁越大,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只因眼中泪水越蓄越多,他的身影在泪光中摇摇晃晃。

他应该是很怕她会大哭大闹吧,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边说他一边忙不迭地带上房门,看着那扇房门在眼前紧闭,苏一仿佛看着钟国的心门对她密丝合缝地关起来,把她彻底关在他的心房之外。以前,他的心房只允许她一个人住,现在她却被驱逐出境了,成了爱情的流浪者,无家可归。

抓起壁橱上摆着的一只茶杯,她使尽全身力气,朝着房门用力砸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原本­精­致细巧的白瓷茶杯在她面前碎成一地碎片。

缓缓蹲下去,她看着眼前一地大大小小的茶杯碎片,仿佛看着自己爱情的残骸,如此粉身碎骨,难修难补。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顷刻间,决堤般地急涌而下。

一墙之隔,程实敏感地捕捉到隔壁有易碎物品清脆的破裂声,紧接着是苏一呜呜咽咽的哭声。他第一时间打开房门想冲过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脚步刚迈出去就顿住了,因为他看见苏一房门前有一个人正转身朝这边走过来,高大身形挺拔如青松。

这个人他认识,虽然只在成都火车站远远看过一眼,就已经清晰无比地记在脑海中。他是钟国,他怎么会在这出现?想起晚餐时苏一对他的叮嘱,说她要早点睡叫他不要来打扰她。程实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约了钟国来酒店,怕他会不知就里地过来影响到他们。

不过看来他们刚才的谈话并不愉快,否则苏一不会在房间里又是摔东西又是哭,而钟国走得也并不轻松,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一脸风雨如晦的表情。没走两步,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他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程实转开视线不打算跟他打招呼,反正他也不认识他。

却没想到,钟国的脚步一顿,看着他问:“你是程实吧?”

他愣了片刻:“是……你是钟国。”

钟国点点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仔细审视他。程实有丝不自在从心底生出来,不光因为他的审视,还因为他的身高。

钟国高出程实好几公分,面对面地相视而立,他的高度简直在无形地压迫他。下意思地,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不想成为如此明显的对比。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苏一的妈妈打电话来臭骂了我一顿,说我让她发了疯似的跑到北京来找我,又说还好有你跟过来让她可以放心。所以,我不难猜出你是谁。”

原来如此,程实就奇怪他怎么会叫得出来他的名字,他以前又没见过他。原来是苏妈妈打过电话给他了。

似是有些迟疑,但钟国还是问出来:“你喜欢苏一很久了吧?”

程实没有即刻回答,半晌后才轻轻点了一下头,钟国看着他也良久无声,幽深安静的走廊里,他们沉默相对,隐隐约约可闻苏一房内传出的呜咽哭声,丝一般细细袅袅钻入耳中。

“苏一在哭。”程实简单的一句话,似是在陈述事实,又似是在谴责钟国。

“没事,她那个脾气就是这样。爱使­性­子爱斗气,闹上一阵过去了也就没事了。”钟国说我,看着程实不放心的表情又补充一句 ,“当然,如果你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她吧。”

程实确实不放心,抬足朝苏一的房间走去。与钟国擦身而过时,他对他说了这场交谈的最后一句话:“我走了,她就交给你了。”

程实闻声回头,看见钟国已经朝着走廊那头大步迈去,轻捷飞快的脚步,迅速地带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处。自始至终,他没有回过一次头,背影坚定无比。

苏一蹲在地上伤心地呜呜哭着时,突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的声音。谁在敲门?是不是钟国,是不是钟国又回来了?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如弹簧般地弹起来,扑过去开门。房门一开,门口站着的人却是程实,她像被人点了|­茓­似的愣着发呆。

程实眼尖,门一开就看见过道地板上一地尖利的茶杯碎片,他只当看不见苏一满脸的泪痕,什么也不问,只说怎么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走进来蹲下去一片片小心捡­干­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纸拖鞋底薄,碎片不捡­干­净,一脚踩上去很容易割破脚板的。

苏一怔怔地看着他细致地捡完碎片,看着他把碎片扔进卫生间的垃圾篓,再看着他洗­干­净手从卫生间出来,准备离开。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用力地一咬下­唇­,她拦住不让他走,定定地看着他问:“程实,你喜欢我是吧?”

“是,我喜欢你。”清晰无比的肯定回答。

“那你……想不想……想不想……”她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措辞才好,吞吞吐吐了好几次,最后心一横,“你想不想跟我睡觉?”

《阿Q正传》中阿Q­骚­扰吴妈时,天真又无耻:“我想和你困觉。”现在她刻意套用这句话,心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感。

她赤­祼­­祼­的邀请,让程实逮住了,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苏一,别怄这种气,早点睡吧。”

话一说完他就伸出手去开门,手刚抓上门把,被苏一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盯着他,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着,牙齿把下­唇­咬得紧紧的。这一刻,她无比地恼羞成怒,连他也不要她吗?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就这么一再地主动送货上门都送不出去吗?

“你不想?你真的一点都不想?”

不由自主地,她想起那个她,她为什么会那么吸引钟国?想象中,她认定那是一个如电影《青蛇》中白蛇­精­那般妖娆妩媚的女子,所以能那么紧那么紧地缠住钟国,让他越陷越深,脱身不得。他简直为她神魂颠倒,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妖娆妩媚是一种风情,苏一知道自己是没有这种风情的,她从小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几乎是跟钟国打架打大的。用她妈妈的话来说:哪有女孩家的样啊。渐渐长大后开始学着做淑女,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基本功,很是费了她几年时间才修得几分形似。而风情是神似的东西,她先天悟­性­不够怎么修也修不来。女人没有风情还算什么女人,活该她到手的男人都被人横刀夺了爱。

越想越恨,越恨越钻牛角尖,她几乎是揪着程实的衣襟问:“我就这么让人无动于衷吗?”

“苏一,你别这样。”

不约而同地,程实和钟国说了同样的话,并且同样试图推开她,更加惹得她伤心气愤,气得她不管不顾了,抓过他的手就忘自己胸脯上放。

手掌上柔软温暖的触感让程实陡然哑了,没说完的话消失在半张的嘴里,他就那样傻傻地张着嘴发呆。

他的反应让她有了一点成功的感觉,决定扩大战果,索­性­抓着他的手往她睡裙领口里塞。这个动作让他的脸蓦地红透了,她的脸也不由自主地涨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义无反顾地把他的瘦塞进去了。

这一刻,苏一不顾一切的药诱惑程实。之前诱惑钟国的失败,让她无比地伤心愤怒与羞耻。主动投怀送抱竟然被斩钉截铁地拒绝,这简直是身为女人的奇耻大辱。她决定要在程实身上一雪前耻,再一次发起的进攻绝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这次还失败的话,她觉得自己都不够资格再继续作女人了。

她的睡裙下面没有戴文胸,程实的手直接触摸在她赤 ­祼­的胸脯上。他似是被她如此大胆的举动吓到了,整个人傻站着发呆,放在她胸前的手毫无作为地一动不动,呼吸仿佛都停顿了。

程实木木呆呆的反应,自然不会是苏一想要看到的局面。她像一个输红了眼拼命想要扳本的赌徒,已经输了很重要的一局,无论如何再输不起了。她绝对无法接受再钟国的弃若敝屣后,程实也对她这么无动于衷,因为求胜心切,她太过心浮气躁,完全没有感觉带贴在她胸口肌肤上的那只手虽然安静无比,但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她决定加大进攻火力,程实­性­格偏冷,可能得把火烧得旺一点才能融化他,更紧地闭上眼睛,她暗中一咬牙一跺脚,一只手飞快地越过他长裤上皮带的阻隔伸进去——她彻头彻尾地豁出去了。

程实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全部的意识,所有的感觉,都只剩下一点——苏一的手。

她那丝绸般光华柔软的手,隔着一层薄薄­内­裤按住他最敏感的部位时,仿佛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强烈的情 欲像一头被禁锢已久的猛兽咆哮着冲出来,他之前勉强维持的自制力终于全面崩溃……

(6)人在气头上做下的事,气头一过多半都是要后悔的。因为气得失去理智时做的往往都是蠢事傻事,等到恢复了清醒,再回头审视自己丧失理智的行为,没几个人能拍着胸膛说“我不后悔。”

苏一就后悔了,简直要悔青肠子。她在钟国那里吃了瘪,为什么要在程实身上找回来,这能是一码事吗?程实再怎么抗拒不了她的诱惑,也抵消不了钟国对她的毫无­性­ 趣。

不顾一切的引 诱程实,完全是苏一在赌气——跟钟国赌气,也跟自己赌气,结果成功地让他失控后,她缺开始萌发了后悔。

程实不比钟国,她和钟国在第一次的正式“结合”前,有过无数次不涉及实质内容的亲密接触,她一点点循序渐进地熟悉了他的身体后,才最终接纳了他的全部。

而她一点也不熟悉程实,他不是一个陌生人,但他的身体对她而言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是她费尽心思闯进他的城,但近来后却又惶恐不安地想出去。在他身下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胆怯,打起了退堂鼓。在她迄今为止二十二年的生命中,自始至终只有过钟国一个男人。失去了他,无限伤心委屈愤恨之下,她新手抓过身边最近的程实来填补空白。可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接受钟国以外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她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拼命“勾引”到手的。

只是战役一旦打响了,想要撤退就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事,程实冲动起来似乎比钟国还要激烈几分,她还来不及逃脱他就已经势不可挡地攻城略池了。平时他是那么冷淡如冰的一个人,这一刻却热烈如火——那种燎原之势的熊熊烈火,根本没办法可以一时三刻就熄灭。

承受着程实凌空压下的火热身体,苏一有一种浴 身火海的感觉。她很后悔自己的引火烧身,可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结束后,程实很快就睡着了。他刚才火山爆发般的激|情很大程度低消耗了他的体力,而且他者几天在北京也过的一点不轻松,口中虽然什么都不说不问,但始终悬着一颗心在等待,现在已经喝苏一发生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在他看来终于可以安心了。心理和生理都一起放松后,他很放心地熟睡过去,一点都不知道苏一此刻心中的后悔。

后悔这个东西好比传说中的仙家奇藤,只要有一粒小小的种子,马上能见风就长,眨眼间就能长到天上去。苏一有了后悔的念头,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悔,整颗心整个人都被后悔的藤蔓缠住了。

她好后悔一时气晕了头硬拖着把程实留下来,原来的初衷是想和钟国“煮饭”的,结果最后却把程实的生米煮成了一锅熟饭。她吃着这锅里的,想着的却是那锅。

现在怎么办?她不想吃这锅饭啊。悔到极处,她甚至痴心妄想能有位神仙可以出来帮个忙,把熟饭倒回去变成生米。可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自己的问题只有自己解决。

思来想去,苏一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她丢下熟睡中的程实悄悄溜走了。她不值得第二天要怎么面对他,只有走,走得越快越好。

苏一来北京是为了找钟国而来,结果最后弄成为了躲程实而走。人生就是如此,总会发生一些令人无法预料的变数。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永远不知道下一分下一秒等待自己的是怎么样的际遇。

苏一背着简单的行囊跑出酒店时,时间已经将近夜里10点。她直接叫辆出租车去了火车站,唯恐迟了一步会被程实追出来。在售票口买票时,她没有明确的要求,只要是最快一趟去四川的火车票,无论是成都还是重庆都行,反正这两个地方转车回南充都很方便。正好当晚11点半后有一趟去重庆的车,她二话不说买了票。

掏出钱包付车票钱时,她看到夹层里钟国的那张体检单据。明天下午可以去医院拿体检报告了,但是她知道已经不必去了,当他把单据无所谓地交给她让她自己去取的那一刻时,她就已经知道这张报告肯定没问题了。

把单据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苏一最后给钟国打了一次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一定是故意不接。她不管,一直打一直打,非要打到他接通为止。

可能是被她烦得实在没办法了,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却是一个动听的女孩声音,直截了当:“钟国让我告诉你,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这个声音确实不是叶珂的声音,非常的柔美,很符合她脑海中那个白蛇­精­的想象。看来钟国离开她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他新女友身边去了。刚才一直不接那个电话,一定是在一起那个缠缠绵绵吧?

苏一几乎把手里话筒狠狠摔出去了,幸好理智坚守岗位地告诉她:这是公用电话,不是她的私人手机,可以任她摔来任她砸。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我也请你告诉钟国,我现在就要离开北京了,他跟我还有笔帐没算清。他答应过我要算清的,所以我希望他能马上来火车站跟我清算一下。”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换成了钟国:“你要走了?现在?”

他显然非常意外,一连用了两个疑问句。也是,傍晚时分她还穿着睡裙在酒店等着他,这回却突然打电话来说马上就要上火车,任谁也得吃惊一下啊不是?

听到他的声音,苏一的嗓门一下就拔高了:“对,现在,11点半的火车。你马上给我滚过来,你说过要打要骂随便我的,在我走之前我要行使我的权利。”愣了半天,钟国才­干­巴巴地回应:“那……好吧。”

他来得很慢,等他赶到时,候车室通往站台的那扇门都已经打开让旅客们检票进站了。

苏一猜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卡着钟点过来,过来是挨骂挨打的,当然是能少挨一分钟是一分钟,在房间里陪着女朋友多温存一阵岂不更好。

想着在酒店里,他那么决绝地推开她,那么匆忙地离去,她应该还是撩拨起了他的欲望,但他却不肯和她继续,而是赶回去找他的新女友。苏一心中恨极,为什么当初他不能为了她这样坚拒那个她?那半路杀出的女子难不成真是一条蛇­精­,所以轻而易举就觅得他不知东南西北。

她奈何不了那条“美女蛇”,但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钟国。看着他­唇­角挂着一丝僵硬的笑走过来,她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脚。正踢中他的小腹,疼得他捂着腹部欢欢蹲下去,脸­色­都变了,嘴里一个劲倒抽着冷气。

“好了,我和你两清了。现在滚回你新女友身边去吧,继续和她恩恩嗳嗳——如果你今天还能继续的话。”

苏一这个清算方式非常的“姑苏慕容式”——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她觉得既然他是因为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背叛了她,那么她踢中他的欲望中心一脚踩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地报了仇。当然,她会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忿他刚刚和那个“她”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她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出来。她嫉妒她愤怒地抓狂,这一脚起码要让他几天内都休想再尝到:橘子的滋味。

说完要说的话,她扭头就走。深厚,钟国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检完票进站前,她忍不住回头最后张望了一眼。看见他依然按着副部蹲在原地,却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但他的姿势在说明他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一定是满脸痛苦之­色­吧?

看来她那一脚真是把他踢得够戗,这么久了还没缓过劲来。他要不要紧啊?这个念头刚在苏一在心里头浮起又被她忙不迭地驱散了。她还关心他­干­吗呢?她在北京的三天,还没受够他的冷落吗?还要这么贱地去心疼。刚才那一脚应该要踢得更重一些,最后让他从此再也不能跟女人“煮饭”了,“饿”上他一辈子。苏一不无恶毒地如是想。

这趟火车坐下来,苏一真是苦不堪言。等到第三天傍晚6点多,终于抵达重庆站可以瞎扯了,她简直如蒙大赦。跟着旅客人群出站时,她盘算着一出去就打个电话给宋颖,让她今晚安顿她一宿,这个时辰只怕已经没有回南充的长途车了,等明天在回去了。

可是检票出站后,苏一又一次被拦住了,抬头看见诚实那张冰雕般的脸时,她的惊愕程度比起上次在北京火车站犹胜三分:老天!他怎么又堵上她了?他就算要堵也应该在成都火车站堵吧?怎么这么神机妙算地堵到重庆火车站来了?他是神仙吗?对她的行踪这么了如指掌。

程实之所以会这么准确地等在重庆火车站,自然是有原因的。

清晨,他在沉睡中被窗帘上头巾的明亮阳光唤醒了,睁开眼睛的一刻有些迷茫,因为这不是他的房间。酒店的标准间陈设虽然都一模一样,但床椅桌柜的摆向不同。他和苏一是相邻的两个房间,他房间的床是摆在右边的,而现在则在左边,完全换了方位。

一怔之后,他马上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昨晚他的迷乱,崩溃,冲动,狂热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默默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连手都没牵过,却突飞猛进地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美妙的初体验。

可是现在苏一呢?苏一哪里去了?程实在房间里团团找了一圈,发现不仅苏一不见了,她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她不辞而别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程实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放得太早了,苏一这么做,显然是想不声不响地把这件事就此略过不提了。

她想就这样算了,当没事发生过吗?——不,他决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当什么事都么发生过。

程实急匆匆地找去了钟国上班的地方,这是她唯一可以来找的地方。钟国却没有来上班,前台小姐说他请假了,不过看他找的那么急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他毫不迟疑地打过去,刚刚自报家门钟国就主动问:“你是在找苏一吧?”

“是,你知道她在哪?”

“她昨天晚上11点半后上了去重庆的火车,临走前把我叫去火车站算账,现在我和她两清了。”

无端端的,程实觉得钟国最后这句话特别悦耳。

足有半分钟,苏一看着程实愣愣发怔,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好久才勉强一笑:“你怎么也在这?”

他答得没头没脑:“总要负责任吧。”

她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消化了一番,迅速做出判断,双手乱摆一气:“不用不用,我不是第一次,不用你负责任。”

他脸上冰一般的寒意更浓了,紧紧盯着她,声音平平板板:“我是第一次,我要你负责任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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