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总有织不完的背心、补不完的衣服、缝不完的被套。她会一边忙着一边对蹲在脚边等着帮忙找针子或穿线头的她说:“这背心是你爸的,粗棉线,暖和。”
“我也要。”
“你秀气,适合穿细棉线的毛衣。”
“外婆你呢?”
“外婆不穿。”
“咦,你不冷吗?”
“冷啊。”
“那为什么不替自己编织呢?”
“因为在我心中,亲人是最重要的,比如你外公,你爸爸、妈妈,还有你。”
“这样啊……”她歪了歪小脑袋,“为了我们你宁可自己冷着?”
“我喜欢这样。”外婆微笑,“人生于世,情思万缕。对子女而言,母亲缝制的衣物代表温暖、关心、牵念。对爱人而言,心思比外物更加重要,事事叮嘱未必入耳,嘘寒问暖,添衣盖被便成了一种藏于内形于外的关怀,对方会因此而感动、珍惜、回馈。遇有身旁的亲人朋友困极睡去,也要拿起随身衣服或什么的披盖过去,这是一个人至善的表现,即使没有人看着也应该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她似懂非懂地听了很久,直至外婆死了,她把这话悄然放进心底,不时回想。不过,她也因此而百般混乱——父母争吵不休,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男女,怎么会结婚生子,怎么会?
矛盾的心境令情绪悲沉,觉得与所有人所有事保持距离,才不会轻易受伤。所以,就算眼前男子瑟缩畏冷,因此发病,甚至病得很重,她……她也不应理他的。
可可甩甩头,爬起来抱膝望向窗外。墨黑的山峦连绵不断,月光时隐时现。星星一团一团地聚着,却毫无帮助,天仍然很黑。
鼾声突然停下,向擎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去,半晌,再度奏起的鼻鼾声。
可可突然想起刚才他迁就自己没有吸烟,无意识地牵起嘴角。
一股山风袭来,清凉透衣。她回头望了望向擎,他双手抱胸,双膝微蜷起,知是冷了。
她下床关上窗户。
半晌再望他,身子仍然蜷缩,膝盖缩得更高了。她咬咬牙,想起刚才他曾迁就过自己,心中越发忐忑,觉得自己心境很差似的。
反正他面向里躺着,什么也看不到,可以抱着互相帮助的心理帮他盖盖被子吧?!外婆有教,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想到这里,可可心清目明,大方自然地跳下床,拉过叠放在他床头处的薄被打开,轻轻围搭在他身上,然后快速回到自己床上躺下,面朝里面捂嘴窃笑。
半晌,她慢慢转身,偷眼看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觉得自己心地善良,不禁喟叹一声,轻拍了拍脸孔,闭眼盖被,香甜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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