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气今天还没消,却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今天去H大找我表妹丁小篆,她最近也心情不好——其实我就没觉得她心情好过,每次和她聊一聊,就觉得自己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她整天处于一种焦急的解决问题的状态中,完全不知道享受生活。我们两姐妹最大的区别在于,我属于享乐型,她属于女强人型,享乐型的女人比较容易自我开导,女强人却总是忧国忧民样子。亏她还跟我说,她有个好朋友是一副全世界欠了他的样子,我看,她自己才是。
本来约好在H大的中心广场的喷泉见面,结果五分钟后她打电话放我鸽子,理由是团委有事,我在电话这边气死了,破口大骂说:“团委有事,团委是你妈啊,团委比我重要吗?”她说好好好下次请你吃饭。我挂了电话,又舍不得走,H大的喷泉很漂亮,于是我坐下来欣赏——其实也谈不上欣赏,我觉得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我想记录下来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这时我发现旁边有个男孩看着我,我用目光把周围扫了一遍,然后断定他的确是看着我的。然后我也看着他,他好象受了点伤,耳朵上涂了药,左脸有一些浮肿,但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小男孩,这些伤处掩盖不住他的光彩,他有一双很动人的眼睛,眼神有点朦胧,仿佛可以看见我自己的投影,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却非常干净的白,头发像蒲公英那样乱乱的搭着,像极了柯达胶卷广告里那个爱哭的小孩。
我发现自己有点过了,怎能这么专注的凝视陌生人,于是我假装看了看他身后的雕塑,那是一匹马,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又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不禁在心里感叹着,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小孩,可他为什么会受伤呢,为什么他会像我一样孤独的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呢?而且,为什么我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多无聊的问题呢?在此之前,对于任何一个老盯着我看的男性,我都会回报恶狠狠的眼神,但今天我没有,我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周围是哗啦啦的喷泉,我们对视着,像两个多年后重逢的老朋友,而此刻,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不是一个坏人,是不是心怀不诡。他当然也不知道我是谁,也许他也在猜测我是不是在看他。
《安娜日记》(3)
他居然开口跟我说话了。他真有趣,果真问我是不是看他,也许是因为我的友好——我的眼神一直保持着谦和、诚恳、退让,因为我着实喜欢他的样子。
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大段大段的说起他的故事来,从他为什么受伤到他现在苦恼的心情,他有太多太多解决不了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这种烦躁缠住他,导致他缺氧。
我觉得他太可爱了,他并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甚至他不能肯定我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但他把所有的私事和盘托出,一点点,一滴滴,他柔软而敏感的声音穿过我们之间短短的距离,穿过流畅的喷泉声,传到我耳朵里。难道他就不怕我误解他吗?比如,误以为他智障,误以为他对我有所企图,或者,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换作其他人坐在这儿,他一样会像现在这样倾诉。
尽管如此我仍不愿离开。
也许我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人太多了,最好离陌生人远点儿。但我一直没离开,甚至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说他的名字叫沈亦龙,也许是爱屋及乌,除了他的样子,我一下子也喜欢上他的名字了,“沈”,我喜欢这个字的发音,很动听,也很平缓,“龙”,我喜欢男孩子的名字里有一个“龙”字,小龙,龙龙,亦龙,叫起来很亲切。
可我突然想起来,我说好晚上回家吃饭,所以得先走了。我想我在这儿听了这么久,周围的路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应该也说得差不多了吧。我起身要走,他问我叫什么,我脱口而出,说:“我叫安娜”。
我不是有心骗他,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我的真名,况且我讨厌死我的真名了——“简芳”,我对女孩子叫芳啊芬啊丽啊都有些仇恨,感觉父母起这名时一点也不用心,翻开字典随便一指,就是这个“芳”字了。
晚饭时心情大好,居然添了一碗饭,脑海里一直是那个受伤的小男孩的样子,像只刚从捕兽夹下逃脱的小动物,满脸委屈与疼痛。
奇怪了,我今天的开心竟然来自一个素昧平生的小朋友,他莫名其妙的出现竟然让我短暂的忘掉昨天和钟sir吵过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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