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淡香散于枕畔,似有若无的撩拨他,这夜好生漫长,何时才闻鸡鸣。
唉!她的体态……。
撩人呀!
桃花胆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
蛾眉婉转红颜老,千古佳人亦成灰。
站在叶落枝冷的桃花树下,风姿绰约的陶忘机眼泛泪光,怀想过去无忧的日子,彷佛才是昨日事,转眼已是一十七载。
生平不识相思,不为相思苦。
识了相思才知苦磨人。
当年她便是在桃花初绽时与他相遇,情长恨话少的两情缱绻,从不问君自何处来,芳心难抑的一味沉沦,终身托负不说愁,扬眉上喜色。
欢爱三年余,珠胎暗结,方知君是富贵人,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他、念他、怨他、也恨他,不该带她识情爱,以致终身受苦。
人前一张皮,人后一张脸,表面风光暗里伤心,没人知道那段错放的情有多重,连累她成了无心人,再无力承受多余的累赘。
一早起来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多了根白发,她才发现她真的老了,年华不再。
人在红尘中,不能不服老,那间因意气而开的倚春楼虽然见不了人,但起码是她用了心经营,怎幺也舍不得收起来,里面姑娘的生计还靠她张罗哩!
辛苦了大半辈子真想享享清福,什幺事也不管地光数银子就好,偏偏她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个外向的女儿,早晚是人家的,她再宠再疼也没有用,也要夫家肯疼宠。
十七了,都该为她找门婆家了。
贩夫走卒配不上她,达官仕人又心高气傲无容人之量,找个商人又太俗气,教书的夫子肯定不出三天就把她给闷出病来。
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找门好良缘还真难,总不能随随便便找户人家就把她嫁了吧?将来怨起阿娘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不如去找大哥批批姻缘,看那丫头有谁敢要。
一想到此,她收起感伤拭拭泪,就怕人家笑话她老来怀春。
[青崖,你今儿个看到我家小安了没?]一大清早不知又溜到哪玩了,真不像个姑娘家。
青崖的表情微诧,飘忽了一下。[小安起床了吗?我没见她出门。]
[怎幺会?我刚去她房里找人,可是床上空无一人呀!]被褥凌乱得像刚被躺过。
咦!等等,或者她根本没回来,昨儿一早没整理床铺就溜出去了。
[我想是我没注意到吧!她一向像阵风似的来去,大娘别为她担心了。]小安是吉人,吉人自有天相。
[我哪是担心那野丫头,我怕她又给我惹祸。]她言不由衷的说着,心里想着女儿的去处。
她这辈子惟一的债是欠了那丫头,把屎把尿还烦恼臭虫咬了她,一颗心不时的兜着,就怕没带过孩子的她养不大女儿。
见她一日日长大,她心头的负担是不轻反重。
从忧心她跌倒起,十数年如一日她无法不分神牵挂她,怕这怕那的希望她过得快乐,不要如她愁眉过日。
好不容易拉拔大了,人也愈长愈标致,但性子却愈来愈野,原本有几户不错的人家有意来攀亲,可是近来不知怎幺了,纷纷打退堂鼓说高攀不起。
一不是朝中大臣,二不是官宦之后,除去她真实身份不说,有什幺好攀不起,她不过是平凡女子。
[小安人很伶俐,不会有事的,大娘尽管宽心。]嘴上安慰着,但她却觉得事有蹊跷。
活泼、好动的小安很少早起,除非她前一天睡太多才会溜到她房里吵醒她,逼她陪她去城东城墙看日出,喝一碗热滚滚的豆浆。
晏起是小安的习惯,不像她鸡鸣即起,先生火煮粥再喂鸡,拂拂师父的法器整理道袍,然后便是一天练功的开始。
习武人的耳力极利,自始至终她都没听见小安的足音,以为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正想过一会儿再去唤她用早膳,谁知她竟不在房里。
[哎呀!我家的小安要有你一半懂事,我作梦都会笑醒。]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大概像她爹吧!不安份于社稷大事,镇日游山玩水看尽天下美女,欠下不少风流债。
幸好他家大业大养得起这些美人儿,要是寻常百姓家早吃不消了。
[个人有个人的长处,若是小安少了乐观和开朗,相信绕着她转的我们也会不开心]没人不喜欢小安的单纯,大家都乐于亲近她。
虽然她有些小脾气,但本性是良善的。
[别安慰我了,小安那个性就留给她未来的婆家去担心,我不管了。]等她被休离了再说。
微微一讶的青崖不免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安要出阁了?]
没听她提起呀!她向来藏不住话。
[我是有这个打算,她都十七了。]顿了一下,陶忘机似想到什幺的打量她。[青崖呀!你好象比小安大个几岁是吧!]
[四岁。]
[哎呀喂哟!我那个牛鼻子老道大哥在搞什幺鬼,他真要留你一辈子呀!]想想她都二十一了,还待字闺中。
[师父待我极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服侍他。]他让她知道世上还有不少人不求回报的关人她
似师亦似父。
[你这娃儿被他骗了,他又没断手断脚的干幺要人服侍,他只想拐个人来送终。]她那大哥真不像话,女大当婚都不懂。
[谁死了呀!几时的法事,别忘了拿我的金钱剑来。年关快到还找死,真是不会挑时辰。]
特地来找骂挨的陶竟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歪歪斜斜的道袍披了一半,手上还端了一碗热粥,唏哩呼噜地怕没时间用膳。
[别一大早死呀死的触霉头,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呸呸呸!霉运尽散好运来、霉运尽散好运来……。
呵呵地笑得极有精神,一听见他妹子的叫骂声,不醒也不成。[你今天起得真早呀!尚未过午呢。]
[妹子我高兴早起就早起,倒是你为人师父是怎幺当的?尽压榨乖巧的青崖。]
[是是是,我有错。]他不知在汗颜什幺地低问爱徒。[有事?]
[没有。]青崖隐忍着笑意,她为师父的无辜感到同情。
[你知不知道青崖今年几岁了?]光会替人排八字,算紫微斗数,也不会瞧瞧自己的徒儿几时红鸾星动。
[二十还是二十一吧!怎样?]带她回来那年是八岁,一眨眼都十几年了。
[还怎样,你老眼昏花了呀!小安十七岁我都怕她嫁不出,青崖二十一耶!你要留她当老姑娘,一辈子没人疼吗?]老糊涂。
陶竟世恍然大悟地一捻长须干笑。[她没提我就没问,哪晓得她已到了该许人的年纪。]
[你哦!招摇撞骗最在行,从不懂姑娘家的心事,再让你耽误下去,咱们家的青崖真的得留在家里帮你、我送终。]
哪有招摇撞骗,一切凭实力。[你说得太严重了,缘份到了想躲也躲不掉。]
[就是你那张嘴会说话,整天被你这个糟老头牵绊着,她的姻缘几时会来。]不行,不行,她得斟酌斟酌,二流道士靠不住。
[快了,快了]他像糟老头?
自信心大受打击的陶竟世笑得无力,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省得丢脸。
[也别快了,反正我正要替小安挑个婆家,就一起办了。]多找几户人家来挑,不信挑不到好对象。
一……一起办?!
面面相觑的师徒错愕不已,有点啼笑皆非。
[小安呢?]
[谁晓得,一大早不知跑哪去了,等她回来非打断她的腿不可,看她能走到哪去。]
陶忘机气话说得豪气,可是人真要回来了她也舍不得打骂,做做样子罚跪祠堂,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丫头大了哪还管得了。
她是认命了,只要女儿还知道路回来就是菩萨保佑,她不敢多求什幺,能养得大已经是福气。
[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吗?能不能稍微变通下。]略显老气的声音气弱的问道。
没发觉有异的陶忘机仍一副夜叉的姿态一吼。[当然不行,她被宠坏了,不用重刑她是学不乖。]
[可是……。可是……]母女没有隔夜仇,有必要打断腿吗?
[可是什幺,支支吾吾地像什幺男人,我非……哎哟!我说常老爷是太福气,你一来我们是蓬户生辉,咱们姑娘还没梳妆、打扮,你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真是的,哪有人一早上妓院,忙了一夜的姑娘们全累垮了,谁有心思招呼他。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嘀咕着。
[我不是……。]呃!顺便也不错。
[你要想儿还是浅浅?昨儿个来个新姑娘不比宛宛差,晚一点我叫她来陪你。]
差点点头说好的常老爷及时想起儿子交代的大事,手一挥命家丁扛十箱大礼进来。
[陶嬷嬷……陶大娘,我今天是来提亲的。]
[提亲?!]他要替哪位姑娘赎身?
[这幺大把年纪第一回干这种事难免礼数不周,陶大娘可别介意。]暗擦冷汗,他担心河东狮会吼他出门。
他从来不知娇媚妖娆的陶嬷嬷竟有凶恶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吓死他了。
当他是来讨小妾的陶忘机一脸和气地拉着他坐下。[常老爷中意哪个姑娘呀?价钱好谈。]
价……价钱?[是聘礼吧!我是看上你家闺女……]
[什幺?!]陶忘机当场桌子一拍,像要和人拚命似。[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
[是……是……]他承认没胆行了吧![我下次再来。]
[站住!]她笑得像春花乱颤将手搭在他肩上。[说明白呀!常老爷。]
[这……这……我是来提亲……]
[说过了,然后呢?]她用一双凤眼瞪着他,要他废话少说。
[我是替我儿子来提亲,他瞧上你家写了一手好字的安姑娘。]他一鼓作气的说明来意,胸口还喘不过气来。
[喔!你家公子……]那还差不多,她家小安终于挑户好人家了。[咦!等等,你只有一个儿子是吧?]
[嗯!]常老爷赶忙点头,不解她为何多此一问。
她笑不达眼地将他往门一带。[常老爷慢走呀!有空常来玩,我家闺女就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你家的常大少。]
砰!关门
门外的常老爷为之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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