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赶忙叫上咏正,两人匆匆地赶到那对呣子所在的小区。随着旧城改造,成都已经很少有这种低洼棚户区了,这里大抵是唯一残留下来的了。第一次到这对呣子家中时,遂心真正感到震撼,那一天正在下雨,房间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子、罐子、瓶子……所有能装水的器皿都用上了,因为这小小鸽子笼似的房子严重漏雨,甚至连床上,也摆着一个木桶,半夜需定时醒来倒水,否则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却还不得不与残疾的母亲躺在同一张床上,没资格避讳,因为他们太穷了,但这个家,并没有像其他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家庭那样,散发出一种难以驱赶的酸馊之气。
这个家被只有一只手臂、一条腿的母亲赵秀莲收拾得十分干净、几乎纤尘不染,洗得发白发灰的床单、窗帘,甚至散发着淡淡的肥皂的清香。儿子李伟是整个家庭的阳光,清秀的他,有一双十分忧郁早熟的眼睛,嘴唇总是紧紧抿着的,看了让人心疼,全部的衣服除去校服还是校服。他在成都最好的学校读书,成绩永远在前三名,永远拖欠学校学费,永远耐心地为同学解答所有难题,最难得的,他没有自卑感……遂心就是被这个家庭,那种不肯妥协的劲头所打动,决定帮助他们的。这对呣子的事迹见报后,学校为李伟减免了所有学费……但这些还远远不够,现在有人主动去帮助他们,遂心感到由衷的高兴。
到了李伟家里,呣子二人正和一名背对着遂心的男子在谈话,阳光透过满是漏洞的屋顶射进房间,形成一道道静默的、金色的光柱,无数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间舞动飘浮,呣子二人的脸在阳光下显得不卑不亢。遂心和咏正欣慰地走进去,呣子二人立即微笑着看向遂心二人,对于遂心和咏正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因为她从未看不起他们,她是真心希望帮助他们的。就连新闻照片,咏正都尊重他们的意愿,只拍了这间破旧的房间,而且这残破的小屋,在咏正的照片中,仿佛有着独立的灵魂,可以清晰地传递出屋子主人的倔犟和不屈。
“遂心姐,咏正哥,你们来了!”李伟大声招呼二人。
那坐着的男子转过脸对着遂心微笑。
遂心愣住了——沈维!
这男子,竟然是沈维!
遂心一时脑筋转不过来:“沈维?你来这里做什么?”沈维冲着遂心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倒是李伟回答了:“遂心姐姐,原来沈哥哥是你认识的啊?他是来看我们的!”遂心冲李伟笑了笑,没有说话,冷眼看着沈维到底要搞什么花样。而方咏正听到这个名字,则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伊人口中的沈维?他站在沈维对面,仔细地,用一名摄影师最敏锐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对方。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那样吸引住伊人?沈维可不知道那么多,他见遂心到了,立即松了口气。他第一次来到这样贫寒破败的地方,非常非常不自在,简直连脚往哪里放都不知道。要不是夜里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望着自己,他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接触遂心。
这个方法,还是他连夜在网上看完了遂心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新闻报道才想到的。见遂心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在这破旧的小屋里,阳光投射在遂心的面庞上,染上一层淡淡柔和的光芒。他的呼吸都快不能自已了。沈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他事先准备好的一千块钱。花一千块钱就能换到认识遂心的机会,真的太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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