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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岁,剪着小平头,穿一身合身的毛呢大衣,脚上是一双皮棉鞋,­干­­干­净净的,相貌长得跟刘队长不大像,清秀白净一些,一看就是个城里人,而且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城里人。

刘江淡淡地跟我打了声招呼,脸上的笑容极其僵硬。刘队长见状马上就把板上了,显然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换成是我,要是被家里人押着到这种穷山沟里来也会觉得心里不痛快,估计比他脸­色­还臭呢。

原本在家里头唠嗑的几个婶子见我来了客人纷纷告辞,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当然,还有一地的瓜子壳。

小明远懂事地拿了扫帚过来打扫,我则急忙去厨房准备晚上的伙食。

家里头猪­肉­还剩不少,昨儿三婶和铁顺嫂子各送了些大白菜和豆­干­过来,我琢磨了一下,决定弄个红烧排骨,一个豆­干­炒­肉­,一个醋溜大白菜,再打个­鸡­蛋汤,分量弄得足一些,四个人应该够吃了。

因为时间还早,我把几样菜准备了一下后还是回到屋里招呼客人。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小明远在跟刘江说话,小明远问:“叔叔你会掏鸟窝吗?大河哥哥和鼻涕虫哥哥他们都会掏鸟窝。”

刘江郁闷地道:“……不会。”

“叔叔你会做布鞋吗?三­奶­­奶­和铁婶子会做布鞋。”

“……不会。”

“那叔叔你会看病吗?我姑姑是大学生,她会给人看病。”

“……”

“叔叔原来你什么也不会呀。”

刘江……

我肚子都快笑痛了,在门外缓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刘江终于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十分艰难地道:“我会写字,叔叔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你叫什么?”

小明远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我早就会了,姑姑教我的。”说罢,就啪啪地爬到炕边准备穿鞋子下来。一转头瞧见我,立刻笑得眼睛都弯了,“姑姑,刘叔叔说小刘叔叔是大学生,可是他什么都不会。”

刘江脸都绿了。不过他还算有风度,并没有跟小明远较真,只哭笑不得地直摇头。

我轻轻敲了下小明远的脑门,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小家伙偷偷地朝我吐了吐舌头,一转过身对着刘江他们又把小脸给沉上了,听话地闭上了嘴。

我给他们两个沏了茶,本来还想给小明远冲一杯牛­奶­的,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这连瓶麦|­乳­­精­都难得买到的年代,我要是大大咧咧地把牛­奶­端出来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了。

刘队长跟我寒暄了几句后就直接切入主题,说是刘江大学毕业还没正式工作,家里头想让他来农村多学习实践。我一听这话就笑了,敢情家里头老爷子真发威,把这大孙子赶到乡下来遭罪了。

我心里头虽然清楚明白着,不过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刘队长特别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他那天抱怨的话全进了我耳朵里,这会儿把人送我这里来,不是让我给他们做免费保姆么?

“我…这个乡下也不认识别人,再说那个刘江听说你大老远从北京来,又定居这里不走了,觉得特别好奇,所以想来看看。”刘队长红着脸解释道,又怕我误会,赶紧道:“我跟陈队长说过了,让刘江睡他们家,不过吃饭什么的可能得麻烦你。这小子有点挑剔,你多担待些。”

刘江听他这么说自己,不屑地哼了一声,显然对他这个堂哥有些不满。

我笑着看了他们俩堂兄弟一眼,道:“没事儿,不就是添双筷子吗,吃不穷我。”反正以后要他帮忙的地方还多着,我就当是投桃报李吧。

整整一下午,刘队长都在不厌其烦地叮嘱刘江各种琐事。刘江虽然有些不耐烦,但终究忍下了。直到刘队长吃过了晚饭离开,他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回头朝我道:“你怎么就认识我堂哥了?”

我笑道:“这都是缘分呐,要不你能来我们村儿?”

刘江闷闷不乐地白了我一眼,道:“我可不愿意来,要不是……”话说到一半儿就没了音,我估计他被老爷子赶到这里来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倒是有心跟他合作,窝在陈家庄这小地方固然有好处,可我也得为以后考虑。虽说备好的粮食几乎可以迟到十几年后,可人活着不止吃饭一件事儿。过个几年,手里头的现金一花光,我和小明远可就拮据了。

现在可是老天爷把刘江送到了我手里头,这年头有知识又有想法的人能有几个,更何况,现在他还没本钱。我琢磨着他能被老爷子送到乡下来,十有八九是被剥夺了经济权,估计连户口本儿都藏起来了。这年头,没这两样东西,他简直寸步难行呐。

不过这事儿我倒也不急,一来听刘队长话里的意思,只怕刘江至少也得待到快过年才回去,二来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我还得再考证考证。不然要是找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合作,我岂不是亏死了。

刘江吃了饭过后就去了陈队长家,我则陪着小明远一起看书讲故事。

经过前几天的适应,我基本上已经比较能接受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人之语了。小孩子嘛,最是思维开阔的时候,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是挺正常的吗。我这样安慰自己。

11

11、十一 ...

十一

晚上风大,寂静的夜里光听见呼呼的风声,透着一股子凛冽的萧瑟之意。

才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使劲在敲我们家院门,似乎还在叫我的名字。我只当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却被一双小手给推醒了,“姑姑,好像是队长爷爷。”

“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小明远趴在我身上小声地说着话。外头的声音好像又停了,拍了拍小家伙的背,正准备哄哄他继续睡,又听到外头的声响。竟然真的是队长叔!

我赶紧摸索着从炕上起来,摸了火柴将蜡烛点上,披上衣服去开门。小明远见我起床也要跟着起身,被我拦住了,押着他回床上躺好,“乖乖睡觉,别乱动,听话啊。”

小明远皱着眉头不说话,我只当他应了,轻轻拍了拍被子,自己起身去外头开门。

“队长叔,这是咋了?”一打开院门,就瞧见队长叔和刘江一人抱着个娃儿站在门口,后头跟着的是队长婶儿,呜呜地低声在哭。

“大熊小熊发高烧,这都烧迷糊了。”队长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安和焦急,抱着孩子的手微微发着抖,额头上全是汗。队长叔只有一个独子,早两年病逝,不久儿媳­妇­改嫁,这家里头就剩下大熊小熊两个孙儿,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这老两口怎么还活得下去。

“快进屋,快进屋。进来我再看,别急啊。”我赶紧招呼他们进屋,道:“您别太着急了,这天气小孩子感冒挺常见了,我家里头有特效药,打个退烧针就没事了。大婶也赶紧进来,别哭了哈。”

队长婶哪里止得住眼泪,一边哭一边呜咽着道:“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呜呜,我苦命的孙儿啊……”

我实在不晓得怎么劝她,更何况,这会儿也实在没­精­力管她了。

家里头只有一张炕,小明远这会儿正睡着,可总不能让队长叔和刘江把大熊小熊放桌子上吧。最后还是让小明远搬到炕脚上,把大熊小熊放好。我给探了探额头,果然烫手。

小孩子发烧可不能小视,一个不留神就会烧成脑膜炎,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也顾不上藏什么东西了,直接从箱子里拿了注­射­器出来,先给俩孩子一人打了一针退烧针。然后又拿了一瓶酒­精­出来,拿酒­精­棉蘸着给俩孩子擦手脚和额头。

过了半个多小时,俩孩子的额头就不那么烫了,队长叔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潮汗道:“慧慧妹子,这回可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这俩孩子真是——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我们家天保啊。”

天保是队长叔儿子的名字,我听三婶和铁顺嫂子们说起过,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年轻人,只可惜命苦,年纪轻轻就害了病死了,只留了大熊小熊两个小娃儿。

孩子虽然暂时退了烧,可保不准还会再烧起来,大伙儿都不敢睡。小明远也早就起来了,挣扎着陪了我一会儿,最后终于还是敌不过困意,倒在了炕头。

队长叔和队长婶一夜没睡,那刘江倒也是个讲义气的,一直在旁边陪着,直到天亮后我确定俩小子都无碍了,他这才走。我则在炕头眯了一会儿,到了第二天,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这乡下孩子就是皮实,俩小子烧了一夜,到早上起来居然啥事儿没有了,吵吵嚷嚷着要东西吃,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队长叔和队长婶喜极而泣,对着我千恩万谢了一番后才抱着俩娃儿回去了。

我早上胡乱地给小明远弄了点吃的,然后一头栽倒在炕上补觉去了。小明远懂事,不吵不闹地一直守在炕边看书,他现在已经把拼音字母认全了,不用我教也能吭吭巴巴地把一个故事读完。至于能不能理解是啥意思那我就不清楚了。

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吃了午饭,大河过来招呼小明远一起去看队里­干­鱼塘。我从没见过这种热闹,没等小明远说话,自个儿先冲出来了。

等我们到的时候,鱼塘边上已经站了许多人,热热闹闹的像过节似的。三叔和三婶也在,还有七爷、铁顺他们一家子,感觉好像全村的人全体出动了似的。铁顺和三牛他们这些年轻辈儿的都换了奇怪的衣服,雨靴一直有齐胸那么高,我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儿,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因为塘里还在放水,大伙儿这会儿还都凑在岸上聊着天,我让小明远跟大河他们一道儿玩去,自己则跟一群媳­妇­婶子们一起说话。大伙儿消息倒是灵通,昨儿晚上给俩孩子治病的事儿她们居然都知道了,一个劲儿地夸我本事大,还说前几天马家屯有个孩子也发烧,后来送到公社诊所的时候就迟了,脑子都烧坏了。

我趁机赶紧给大伙儿宣传了一番感冒急救的知识,叮嘱她们谁家里头要是孩子生病了千万不能拖。

说话的工夫,鱼塘里的水已经放得七七八八,身穿大靴子的年轻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下了水。我眼尖地发现刘江居然也在其中,不晓得穿的谁的靴子,明显大了两个号,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动作,在满是淤泥的池塘里头走得哗哗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新鲜和好奇。

塘里鱼多,小伙子们手脚又利索,伸手就是一只,没过一会儿,每人手里的大木桶都满了。围在岸边的观众瞧着眼热,忍不住跃跃欲试。不说他们,就连我也忍不住绕着鱼塘跑,只盼着能在岸边发现条漏网之鱼。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明远跟在了我身后,手里头拎着根长树枝一边走一边往靠岸的淤泥里头戳。就这么走了大概有十几米,还真被我发现了一条鱼,全身都陷在淤泥里头几乎看不清样子,要不是它偶尔扇一下尾巴,我还真发现不了。

“别动别动!”我心里头急得直痒痒,四下里张望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具将它捞起来。小明远也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蹲下,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没有网兜,我只能拿了小明远的树枝试着去拨弄,那条鱼却是个不省心的,好不容易才碰到了,它尾巴一抖,反而甩得更远了。眼看着它就要跳进最近的小水坑里,我暗道不好,把树枝一扔,直接趴地上伸手去够它。

小明远配合地拽我的左手,小脸憋得红红的,一脸认真地道:“姑姑你去抓,我在岸上拉着你。”

我大义凛然地点点头,把身子往前探得更远。一寸,一寸,又一寸……眼看着就要够到了,我的身体却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一点点地往前栽。后头的小明远哇哇地叫,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可这丝毫不能减低我往前栽倒的趋势。

“砰”地一声,我整个人狠狠地倒在了淤泥里头。尔后又是“砰”的一声,小明远也下来了。

“哎呀,慧慧掉塘里了。”有人高声呼救道。周围哄地一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我的耳膜。

我连滚带爬地从塘里站起来,刚要去扶小明远,脚上又一滑,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这可真的不能怪我笨,谁晓得池塘里头淤泥会这么深,脚下深深浅浅的根本不着力,我的小脑又一向不发达,平衡能力十分欠缺,哪里能控制得了。

倒是小明远迅速地抓着岸边的枯草站直了,还颤巍巍地伸手出来扶我。

出洋相的空儿大伙儿已经赶过来了,离我最近的居然是刘江,两只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过来扶我,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显然乐坏了。

“我说你可真不愧是北京来的哈,这摔跤都摔得与众不同。”刘江这小子贼坏,见我都这样了,不仅不同情,反而一个劲儿地损人。我又哪里是好相与的,最看不惯他这种嘴脸了,奔着有脸同丢的想法,手里头一用劲儿,一把将他往后推。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挺稳当,只歪歪斜斜地往后退了几步,硬是没倒。刘江见我恩将仇报,气得直跳,也不来扶我了,大声吼道:“你这个女人可真坏,我好心好意地来救你,你居然——”

话没说完人就倒地了,可不正是我们家小明远替我报仇了。小家伙像颗子弹似的砰地击中了刘江,狠狠地把他推倒在了泥浆里。刘江顿时糊了满脸的塘泥,坐在淤泥当中气得哇哇大叫。岸边围观的乡亲们看得哈哈大笑,指着小明远一个劲儿地夸他厉害,直说这孩子养得好。

我也高兴得直拍手,一脚深一脚浅地上前去拉小明远,准备在刘江还没起身前赶紧逃,却又哪里逃得过那小子的长腿,才走了两步就被他给拽住了,一ρi股又跌在泥里。

小明远见状,一转身就过来抓他,一大一小两个长不大的顿时抱作一团。

刘江当然不会对个三岁的小孩子当真,一边玩闹一边哈哈大笑,小明远却沉沉地板着张脸。我生怕小家伙来真的,赶紧过来拦,没想到心里越急就越是办不了事儿。脚下一个不稳,顿时失了重心,直挺挺地往前摔了下去。

幸亏我反应还算快,手一伸把上身给撑住了。刘江见状赶紧过来扶,小明远也吓了一大跳,傻傻地看着我发呆。我则满脑子一片空白——这手里头滑滑溜溜还动来动去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会是蛇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被风一吹,后背心冷飕飕的。“哇——”地叫了一声,手一甩,那滑滑腻腻的东西顿时被我甩上了岸。

“这不是泥鳅吗?要这东西­干­哈?”岸上有人说道。

我一愣,随即浑身都来了劲儿,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岸,一把抓起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仔细端详,可不正是条又肥又长的大泥鳅。

“这塘里还有泥鳅呀。”我高兴地朝刘江道:“赶紧赶紧,给我仔细捞一捞,看还有没有。”

一旁看热闹的乡亲大声笑道:“慧慧妹子,你要这泥鳅­干­啥,一股子泥腥味儿,一点也不好吃。”

“怎么不好吃了?”我可最好这一口,以前在市场里头买还提心吊胆的,生怕人家给打个避孕药什么的,现在能吃到纯天然的野生泥鳅,那可真是有口福了。

大伙儿见我一脸认真,都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过倒也没拦着我,还大声吆喝塘里拣鱼的小伙子们,遇到泥鳅了就抓起来给我留着。

等到鱼塘­干­完了,居然足足抓了一大桶泥鳅,全塞给了我,直把我乐得不行。

12

12、十二 ...

十二

傍晚陈队长开了广播把队里乡亲都叫到屋场上分鱼,还有昨儿去城里卖柿子的钱也一道儿分了,大伙儿都乐得不行。

这年头农村里挣点钱不容易,地里一年也就打那么点粮食,交了公粮后连剩下的口粮都不多,哪里还能卖什么钱。虽说卖柿子一共才得了八九十块,分到各家手里头也就三五块钱,可已经让大家喜出望外了。尤其是队长叔和三叔,两人代表队里去城里卖货,每人各得了两块钱的工资兼伙食补贴,喜得合不拢嘴。

因为刘江在我家里头吃饭,分鱼的时候陈队长特意给我算了两个人头。大伙儿也没意见,还连说刘江今儿出了大力气。另外,队长叔还分了一块钱给我,算是我帮忙推销的工资。

虽说我对这一块钱不在意,但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也算是给以后陈家庄的发展起了个带头和模范作用吧。小明远在一旁瞧着我,好像比我还高兴。这小家伙小小年纪,难道已经知道钱的作用了。

晚上家家户户都开火烧鱼,整个队里都弥漫着浓浓的鱼香。也就我家里例外,今儿晚上的大餐是泥鳅。

大伙儿都说泥鳅有一股子土腥气,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东西常年生活在泥浆里头,身体里透着土腥味再正常不过,所以一般情况下得先把它们在清水里头放几天再吃。不过我今儿实在有些馋了,也顾不上这些,先挑了约莫十来条大泥鳅,估摸着有两三斤,在水里头洗了洗,然后吩咐刘江一古脑全杀了。

刘江在我家吃了两顿饭以后就对我们家厨房死心塌地了,不管大伙儿怎么说,反正一切以我的指挥为标准,让­干­啥就­干­啥,一点也不推托。这可好,连烧火的人都有了,小明远也暂时从灶下解放了出来,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热闹。

因为这时候粮油紧缺,尤其是植物油,有钱也买不到,村里的乡亲们吃的大多都是肥猪油,要换做2010年都没人吃的,可这会儿卖得比猪­肉­还贵,大家伙儿用起来自然也心疼。有时候做菜就直接下锅,连油都不放,怎么可能好吃。

可我家里头不存在这个问题,空间里头的植物油都堆成山了,想怎么吃怎么吃。

先把洗­干­净的泥鳅切成手指头长短的段儿,用盐腌一会儿,再用中火把它们全给油炸了。炸的时候泥鳅的香味就直接漫了出来,那香味儿简直像带着钩子,能把人的馋虫全给勾出来。刘江的肚子都开始叫唤了。小明远则站在了小凳子上,趴在灶台一个劲儿地咂嘴巴。

泥鳅炸熟后先捞起来,剩下一大勺油烧热,再把早切好的葱姜蒜和辣椒末一起放下去炒,等炒香后再把泥鳅放下去一起混炒,然后放料酒焖香,最后收汁起锅。一端上桌子,那两位的手就直接上去了。

等到上桌吃饭的时候,盘子里的泥鳅就只剩下一半。不过这会儿,我们三个也差不多都饱了。隔壁的大河估计是闻到了香味儿,抱着两岁的妹妹燕子过来敲门,一进屋就使劲儿吸鼻子。我赶紧给他拿了两双筷子,让他跟燕子一起坐。

才坐下,三叔和三婶也来了,还没进门就在院子里大声地说道:“慧慧,你们家做啥好吃的了,整个村子都闻到香味儿,简直香得邪­性­。”

我赶紧把他们两位请进来,一人给了双筷子,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

有这几位帮忙,剩下的半盘子泥鳅迅速就扫了底,三叔一边吃还一边大声地感慨,“还是慧慧会吃东西,要不换成俺们这些粗人,只晓得这泥鳅一股子土腥气,哪里晓得还能这么吃。”

我赶紧道:“三叔要是喜欢,一会儿您端一盆回去,反正我这里多得是。”

三叔还没会话呢,三婶就先回绝了,“千万别,这东西也就你们家能做。瞧瞧这盘子底下的油,都能炒好几个菜了,俺们家那一坛子猪油还打算留到明年春天来客人的时候用的呢。要真学你这样,估计不等到过年就没了。”

三叔连连称是,罢了又笑道:“要哪天真馋了,就来大妹子这里打牙祭,那不是更划算。”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小明远也抱着大海碗跟着大伙儿傻乐。

小明远跟刘江的那一场打斗不仅没有使两人翻脸,反而成就了他们俩的革命友谊,现在俩人好得不得了。

刘江这好为人师的家伙不知怎么发现了小明远读书的天赋,没事儿就教他背几首诗,算算数什么的,小明远学得越快,他就越有成就感,到了晚上还老缠着不走。有一次还试探­性­地问我以后能不能把小明远带走去城里读书,被我一个眼神吓得一顿饭都没敢过来吃。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居然想来抢我的宝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本以为过不了几天刘江就该哭天喊地的要回城,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下乡的大学生居然迅速地跟老乡们打成了一片,过了不到半个月,他已经能­操­着一口带着些方言的普通话跟老乡们唠嗑了。要不怎么说这会儿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呢,这智商就是高。

腊月里下了好几场雪,整个村子都被大雪盖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纯粹而­干­净。

这可真正地到了猫冬的时候了。

我这个南方人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东北的冬天。在家里头有炕烧着倒还暖和,可只要一出门,那彻骨的寒意就像刀一样直直地剖进我的身体,无处不在。

好在这大冬天我也不需要出门,大部分的时候都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炕上跟小明远玩亲子游戏。可让我郁闷的是,小家伙一点也不像别的三岁小朋友那么可爱。

他不是应该喜欢跟同龄人玩吗,比如铁顺大哥家两岁的燕子,比如二柱子家三岁半的小马驹,可他却嫌弃人家幼稚——他现在连阿里巴巴的故事都不听了,自从刘江给他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以后,他就开始缠着我说历史。这至少也应该是人家小学生该学的东西吧。

回头想一想,我三岁的时候在­干­啥,在幼儿园跟一大群刚刚换下尿布的小屁孩儿们唱歌跳舞做游戏,动不动就向老师告状谁上课的时候又偷吃东西做鬼脸了,抑或是为了一颗糖或是一朵小红花跟人哭鼻子吵架。

那才是幼儿园小朋友该做的事,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而不是像我们家这位一样,整天锁着眉头作小大人状,好像整天都在忧国忧民,有着什么了不得的想法。

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我可以给她梳头发、编辫子,和她一起给洋娃娃做漂亮的衣服。可是对着我们家这位小大人,我连积木这种低难度的玩具不好意思拿出来,生怕会被他笑话。

幸好还有刘江在,这样的大冷天,他带着小明远一起跟队里的一群大孩子堆雪人打雪仗,弄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了再回家。

“明儿车老把式和铁顺大哥要去打猎,”刘江叉起一大块红烧­肉­狠狠咬了一口,满意地连连点头,咂了咂嘴,才继续道:“我跟他们说了,明儿带着明远一起去。估计得有两天回不来。”

“打猎?”我一愣,然后立刻转头看向小明远。他马上心虚地低下了头,尔后又迅速地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脸的期盼。

我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就好象,自己忽然被他们隔离了开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定了?他还这么小,这么大冷天还在山上住,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得了。更重要的是,他才三岁就怎么能自作主张了呢?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还了得?

我一不说话,刘江和小明远都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刘江知趣地把脑袋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小明远则怯怯地放下筷子来拉我的手,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小声地道:“姑姑,你别生气,我不去了好不好。”

我还是不说话,斜着眼睛看刘江。刘江赶紧把手举起来,作出投降的姿态来,“行,是我的错,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你说说,你错在什么地方。”我虽然跟刘江说话,眼睛却看着小明远。他更加不安了。

刘江哭笑不得,估计他有很多年没做出认错这样的事儿了。只不过见我这会儿脸­色­实在难看,才轻咳了两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我不该说要带小明远去山上。唔,他还太小。要不,那明儿还是不带他了。”

“姑姑,我明天不去了,真的。”

我感觉到小明远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头一软,这脸就怎么也板不下去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我正­色­道:“不是姑姑固执非不让你上山,只是今天你们两个不是这么办事的。既然要上山,为什么连跟我商量一声都没有就决定了。我们是一家人,再小的事情也得商商量量的才能下决定,知道吗?”

小明远红着眼睛使劲点头,“姑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行了,那就吃饭吧。”我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凝重,既然他知道错了,也没必要死追着这么点事儿不放。可问题是,我到底让不让他上山去呢?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晚上小明远睡得有些不踏实,双手抓着我的睡意领子使劲儿地朝怀里拱。我以为他冷,伸手摸了摸他身上,后背都出汗了。

“姑姑…”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我以为他醒了,赶紧坐起身点蜡烛。等烛光照见他的小脸,才发现这小家伙居然还睡得沉沉的,小脸已经开始变圆,嘴巴嘟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眉头微微地蹙起,表情严肃得很。

“乖,”我吹灭了蜡烛,打了个哈欠继续缩回被窝,一伸手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道:“姑姑一直在……”

至少…会陪你长大……

13

13、十三 ...

十三

第二天大早我给小明远换上了最厚的衣服,保暖内衣,保暖毛衣,保暖羽绒背心,羽绒服……一直把他包得圆滚滚了才罢手。小家伙聪明得很,一见这架势就晓得我已经同意他上山了,欢喜得在炕上一直跳,一会儿还扑到我怀里亲我一口,这会儿才真正地像个小孩子。

当然,我绝对不会轻易地让他就这么跟着刘江走了。给他穿好衣服后,我又翻箱子把我最厚实的衣服翻了出来,一件件套上。然后,小明远就傻掉了。

“姑姑跟你们一起去。”我说,笑眯眯的。这话其实根本不用说,看小明远那表情就晓得他已经猜到了。

我们吃了早饭后收拾东西,因为可能要在山上过夜,我得准备不少生活用品。毛巾、牙刷、卫生纸、擦脸的霜……我简直恨不得把家里头的马桶都带上。小明远反正不大懂这些,一直歪着脑袋在一旁看着我收拾行李,一脸的兴奋。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这才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小明远准备出门。

才刚打开房门,忽然发现院门开着。

奇怪,难道是昨晚刘江走的时候没关门?不应该啊,临走时候我还特意叮嘱过他的。

正疑惑着,手忽然被小明远紧紧握住,力道大得有些离谱。我一愣,正要低头问他,却发现他死死地盯着院子左边的栅栏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吓得两腿发软,不动也不能动了。

乖乖,这院子里头居然躲着一头偌大的野猪,一身黝黑黝黑的,嘴里长着长长的獠牙,小眼睛恶狠狠地等着我们俩,还发出哼哼的声响,四条腿在原地啪嗒啪嗒地弹动着,好像随时准备冲过来。

“别出声,”我心里头其实慌得很,要不是手里还牵着个娃儿,这会儿只怕早就又叫又跳地往外逃了。以前不是没见过野猪,可那都是关在动物园笼子里蔫不拉唧的家伙,一点兽­性­都没有,我那会儿连老虎都不怕呢。

可面前这畜生能跟它们比吗。瞧瞧它那黑得发亮的油皮,脑袋后方竖起的鬃毛,还有嘴边突出的獠牙,只需一口,我就可以直接去见章老头了——还不晓得给不给算工伤。

我们俩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头大家伙哼了几声,摇摆着身体好像要朝我们走过来。我们俩­妇­孺可没有跟这畜生对持的本钱,我赶紧小声朝小明远道:“你先慢慢地进屋去,不要惊吓到它。”

我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他往屋里推,自己变换脚步转到他的前方。

“可是,姑姑你怎么办?”小明远都快哭出来了。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姑姑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走。”他眼眶发红,眼睛里全是雾蒙蒙的水汽,扁着嘴抬头看我,一眨眼,泪珠儿就哗哗地往下掉,看得我心里头直发酸。可这会儿不是难受的时候,对面不到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家伙对着我们俩虎视眈眈呢。虽然我没跟野猪打过架,可也晓得那家伙脾气坏,要是真把它给惹怒了,我和小明远两个也不够它一脚踩的。

天晓得这家伙怎么会进村。

天晓得怎么就进我们家院子了。

我跨越二十九年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被一头野猪给踩死的!

悲愤的同时我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来,5.23案件后不是大家都挺怕的嘛,我当时还特意托朋友给买了一个超大电力的防狼器来着,后来临走的时候似乎顺手一扔就放在了空间里……

我顿时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脑子一动,迅速地感应到了它的存在。这只防狼器到底多少伏电压我是不清楚,不过当时朋友说得神乎其神,简直快要开山劈石那么厉害了,就算没劈开石头的本事,电晕一头野猪应该难度不大吧——唔,虽然这头野猪个头大了点,皮厚了点,但到底也是­肉­做的,导电就行。

这么一想,我的心忽然没那么慌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包里,然后把防狼器从空间里调出来,作出从包里掏东西的样子。小明远这会儿正紧张着,根本没心思留意我的举动。

开关一开,我的身上陡然来了力气,大声一喝,同时将小明远往屋里一推。那头野猪也大吼一声,猛地朝我冲过来。

这家伙比家猪要威猛和暴躁多了,小眼睛恶狠狠的,大嘴嚎嚎地发出难听的声音,那架势好像要把我踩到脚底下去。

我虽然穿得多,但身体还算灵活,那畜生一根筋只晓得朝我撞,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站着等,眼看着它就要冲过来,我猛地一转身,手里的防狼器狠狠地砸在了它的鼻子上。

野猪发出一声难听的嚎叫,身体一摆,居然生生地折转了回来,又重新朝我扑过来。我没想到这畜生受此一击居然还能动,吓得一时呆愣在原地。等到野猪的獠牙都快咬上我的大腿了,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闭上眼睛,挥着防狼器一通乱打。

那畜生力气大,一撞之下我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身上一沉,被狠狠地压住,除了手臂,其他的地方都一动也不能动。

“吾命休矣。”我心想,但一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一头野猪给咬死的,我就不能释怀,努力地用尽手里最后一丝力气朝压在身上的野猪狠狠挥去。

一秒、两秒、三秒……

十几秒钟过去了,除了身上沉甸甸的压得我不能动弹外,这头野猪居然没有其他的反应。我还傻乎乎地猜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明远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比他个子还要高许多的铁锹,扑上前就朝野猪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呜呜地直哭,嘴里哭喊着,“我打死你,打死你,呜呜,姑姑,你不要死……”

“呜呜……”我艰难地把头从野猪的脑袋下探出来,有气无力地道:“小明远,你别打了,先去隔壁找人帮忙,把这畜生弄走。”要不,我没被咬死也要被压死了。

小明远似乎没想到我还活着,举着铁锹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然后把手里的家伙一扔,整个人扑了过来,“姑姑…姑姑…我….我以为你死了……”小家伙一脸的泪痕,鼻子眼睛全都红通通的,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到底还是三岁的小娃儿,平时装得再怎么老成,还不是个胆小的屁孩子。我松开手里的防狼器,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吃力地道:“别哭了,姑姑没事,快去叫人去,啊。”

小明远抹了把眼泪,嗯地应了一声,赶紧起身迈着小短腿儿往外跑。

我躺在雪地里使劲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爬出来。手倒是能动,艰难地举起手里的防狼器,碰了碰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感情这是个山寨商品,居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熄火了。这可麻烦大了,这野猪虽然现在没动,可谁晓得它什么时候会忽然醒过来,要是小明远没找到人帮忙,我这边却被野猪给啃了,那可真是要我的老命。

可恶的章老头!我心里头暗骂,要不是那混蛋老头子把我弄到这里来,这会儿我还好好地待在家里头睡懒觉,哪里用得着受这种罪。就算没死没伤,心灵也备受摧残,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胡思乱想间,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三叔跟刘江他们说话的声音。

“啊,慧慧妹子,你没事吧。”听到三叔由远而近的声音,我忍不住喜极而泣,好歹这条命先救回来了。

“是真的野猪!”这是刘江的声音。小伙子迅速地跑到我身边,和三叔一起费力地把压在我身上的野猪搬开。

我就地翻了个身,然后吃力地爬起来。小明远赶紧过来扶我,小心翼翼地将我搀扶进屋去。他已经没有再哭了,可眼睛还是红红的,眼眶里满满地包着泪珠儿,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要是换做我,遇到这种事儿只怕早就吓傻了,将心比心,今天的事一定得跟小明远好好开导开导,要不然,他一面害怕,一面又自责,可不就得形成心理­阴­影了。我一手紧握他的小手,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小圆脸,柔声道:“小明远怕不怕?”

小明远巴巴地抬头看着我,声音有些发颤,“姑姑,我不怕。”还不怕呢,都吓哭了。

“姑姑,对不起。”小家伙嘴一扁,眼泪又哗哗地往下落,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脑袋往我怀里钻。

三叔和刘江听到他的哭声都看过来,刘江张嘴想说什么,我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一边抱着小明远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朝刘江道:“我堂屋里有麻绳,赶紧去拿绳子把这头畜生绑起来,要不一会儿得醒过来了。”

刘江应了一声,立马进屋去寻绳子。三叔则一脸不可思议地就地坐在我家的门槛上,疑惑地道:“真是怪事,这野猪身上也没见伤,怎么就倒了呢。”

“慧慧你这是用的电棍吧。”刘江拿了绳子出来高声应道:“这是我堂哥给你弄来的?不像啊,他手里那个看起来还没这么高级呢。”

我听他这话顿时来了兴趣,“刘队长还能弄到电棍,这玩意儿好啊,正巧我这东西估计都没电了,回头找他再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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