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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八荒飞龙记 > 第五幅是一只缩头乌龟。

第五幅是一只缩头乌龟。

五幅图部画得各具神态,栩栩如生。

葛元宏道:“几位师弟先选吧!”

谭家麒道:“长幼有序,还是大师兄先选。”

葛元宏回头望去,只见散淡老人神­色­肃然,负手而立,瞧不出他心中之意,只好指着第一幅图画,道:“晚辈选龙。”

散淡老人嗯了一声,未道可否。

谭家麒道:“晚辈选虎。”

陆小珞道:“晚辈选鹰。”

郭文章望望蛇,又望望龟,低声道:“小师弟,你选什么?”

陈挽澜道:“师兄先选。”

郭文章道:“我选蛇。”

陈挽澜道:“小弟选乌龟了。”

散淡老人道:“你们虽都是陈道隆的弟子,但天赋却各自不同,为了你们能专心学艺,我要把你们居处分开,各居一室,才能集中心志。”

葛元宏欠身应道:“弟子等悉凭吩咐。”

散淡老人一皱眉,道:“记住,老夫并没有把你们收列门墙,你们也不能称我师父。”

葛元宏道:“老前辈教训的是。”

散淡老人把五人分别安置在五间石室之中,分别传授武功,而且,很严厉地告诉他们,不许彼此研商。

山中无甲子,岁月逐水流,不知不觉间,过了五年整。

五年的日子,是那样平静,像谷中小溪,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浪。

陈道隆没有来过,玉虚观主也没有来过,似乎这地方已被世人遗忘。

葛元宏等几位兄弟,虽然日久相居,近在咫尺,但除了吃饭时见面之外,似乎是都很忙碌,忙得几位师兄弟连谈话的时间都不多。

显然,散淡老人把他们每人的功课,都排得十分紧密。

这日,中午时分,葛元宏等五人,都分别得到了散淡老人的吩咐,会集于埋名庐中。

只见木桌上,摆了一盘水果,散淡老人端坐在首位之上,下面并排了五张竹椅。

葛元宏一进门,已瞧出今日的情形有些异常,欠身一礼,垂手肃立。

散淡老人脸上沉现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缓缓说道:“你们都坐下。”

葛元宏等依序坐了下去。

散淡老人笑一笑,道:“你们到此,已足足有五年,五年来,你们修习的武功,虽未进到令老夫满意之境,但你们都已尽了心力……”

语音一顿,接着道:“一则,老夫有事要离开此地,再者你们数年下来,已有小成,日后,只要加紧苦学,不难到达极峰,此间虽然安静,但并非你们久居之地,你们出山去见识一下了。”

葛元宏道:“老前辈准备撵我们离开这里?”

散淡老人道:“不错,要你们离开此地。”

葛元宏道:“晚辈几时动身?”

散淡老人道:“日落之前,你们就要离开这座消气谷。”

葛元宏道:“老前辈,我等武功未大成,而且老前辈授艺恩深……”

散淡老人接口道:“这些我都明白,不用再说下去了。”

葛元宏垂下头去,不敢再言。

散淡老人道:“就习武过程而言,你们已到了一个阶段,以后能否再突破目下成就,那要靠你们的毅力和机运了……”

沉吟了一阵,接道:“你们进入江湖之后,不许提起老夫,也不许谈起这里练武功的事,离开这里一步,就把此地人人事事忘去。”

葛元宏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我们可否再来看你?”

散淡老人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既无师徒名份,见与不见,何关紧要?再说,我随时都可能离开这里。”

指着桌上的水果,道:“这地方,老夫无法为你们饯行,水果代酒,你们各自取一个食用吧!”

葛元宏等伸出手去,那是五枚又大又白的桃子,各自取了一个食用。

散淡老人很耐心地看几人吃完桃子,才挥手说道:“带上你们来这里的兵刃、衣服,可以动身了。”

五年来,他们对散淡老人了解不少,他平平淡淡地说一句话,都已经过思虑,出了口,就不再更改。

葛元宏等互相望了一眼,齐齐跪了下去,拜伏于地,道:“晚辈等拜别谷主。”

拜罢起身,坐位上哪里还有散淡老人的影子。

葛元宏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该动身了。”

几人整理衣物兵刃,见来时带的珠宝、金银,仍然是原封未动。

收拾好行装,离开了消气谷。

来此时通过的一段水谷,仍是昔年模样。山­色­依旧青,水­色­依旧绿,水面之上,依旧放着那只来时的盆形之舟。

但五人此刻的武功,已和来时大不相同,各自提气,跃上盆舟,葛元宏双手拨水,盆舟向前行去。

谷中景物,仍和来时一般,只是那黄蜂、巨蟒,未再出现。

穿过没人的荒草,攀上峭壁,谭家麒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师兄!咱们先到哪里去呢?”

郭文章道:“咱们应该先问问谷主,求他指明一个去处。”

葛元宏道:“谷主要说的,不用咱们问,不愿说的,咱们问亦无益。”

陆小珞道:“小弟之意,咱们先找一个市镇,给小师弟做件衣服再说。”

原来,陈挽澜已经长大很多,来时的衣服,早已不能穿用,穿的都是几个师兄的旧衣服,大小极不合身。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咱们能得那散淡老人,收留于埋名庐传授武功,全是那玉虚观主推介之力。此番重入江湖,访查师父、师母的下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入此山,小兄之意,咱们在离山之前,先到玉虚观中一行,拜见那玉虚观主一次,再行下山。”

谭家麒道:“对!为人之道,理当如是。”

陈挽澜虽然长大了很多,但他一直沉默寡言,极少说话。

葛元宏道:“咱们要去,但不能明目张胆地去。”

陆小珞道:“咱们这身衣着,有如山中的樵夫猎人,决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葛元宏道:“但咱们的气度不像。”

郭文章道:“尤其是挽澜师弟,有如土中藏珠,这衣着和他的人,完全是格格不入。久走江湖的行家,一眼就可以瞧了出来。”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所以,咱们要晚上去。”

几人在玉虚观附近,找了一处隐秘所在,打坐到天­色­入夜,才进入观中。

葛元宏心思比较缜密,五年前来过一次的方丈室,仍然记忆得十分清楚,越墙入观,直奔玉虚观主的宿住之室。

五年苦学,几人的轻功,都已达上乘境界。夜­色­中,有淡烟轻云呈现。

玉虚观中,虽然有值夜弟子,但几人却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摸到了玉虚观主居住的跨院之中。

葛元宏中指轻弹窗楹,低声说道:“观主,安歇了么?”

室中传出玉虚观主的声音,道:“什么人?”

葛元宏道:“晚辈葛元宏,晋谒观主。”

室中响起了轻微的步履之声,丹室木门呀然而开。

玉虚观主缓步行了出来,道:“诸位请进来吧!”

葛元宏忙一抱拳,道:“深夜惊扰,晚辈等甚感不安。”

玉虚观主笑道:“五年多了吧!这位陈老弟长得这样高了。”

牵着陈挽澜行入室中,燃起了杉油火烛。

烛光之下望去,只见那玉虚观主左颊上一道伤痕,右手缺了两个指头。

葛元宏怔了一怔,道:“观主的右手左颊……”

玉虚观主叹息一声,道:“已是五年前了,为人所伤!”

葛元宏道:“可是和晚辈等有关么?”

玉虚观主淡淡一笑,道:“往事如梦,贫道早已淡忘了。”

一直很少开口的陈挽澜,突然说道:“观主能否把断指一事的经过,告诉晚辈。”

玉虚观主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不说也罢!”

话锋一转,道:“消气谷主,肯要你们出山,想是诸位都已练得绝技。”

葛元宏道:“谷主武功深博,浩瀚如海,五年时光,我等得百分之一二,当年多蒙观主推介,我等才蒙谷主收留。”

玉虚观主一皱眉头,道:“你们一口一个谷主,难道五年相处,他还没有把你们收列门墙么?”

葛元宏道:“弟子等天赋,自知也不足以担当埋名庐的衣钵传人。”

玉虚观主叹息一声,道:“散淡老人,外面冷漠,其实他的内心,实具仁侠之心,他不收你们做他弟子,或是不愿掠人之美,或是别有原因,这一点你们不要误会才好。”

葛元宏道:“谷主和晚辈虽无师徒名份,但早有师徒之实,晚辈等内心对他老人家的崇敬,何亚师长,怎敢有误会之心。”

玉虚观主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略一沉吟接道:“就贫道的看法,散淡老人早已和令师陈大侠有所约定,贫道只不过是其间一个转圜之人。这件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而且贫道虽然会一点防身武功,但不能算武林中人,观中弟子,大部都未习过武功。所以,贫道虽和陈大陕交相莫逆,但陈府之变,却无能为助。”

葛元宏道:“道长对我们已然恩尽义至,晚辈等更无把贵观牵入江湖恩怨之心,所以,晚辈等才选择深夜入观,拜辞观主。”

玉虚观主道:“好!贫道一人的生死,不算什么,但不能把观中近百名的弟子,牵入江湖仇杀之中,我也不便留你们了。”话虽说得婉转,但却无疑是逐客之念。

葛元宏站起身子,带着四个师弟,齐齐抱拳一揖,道:“我等告别了。”

玉虚观主道:“贫道有一语送别诸位。”

十一、乍露锋芒

葛元宏道:“我等洗耳恭听?”

玉虚观主道:“目下江湖,到处充满着诡异、机变,诸位在江湖上行走之时,要特别地留心一些才好。”

葛元宏道:“多谢前辈指点。”

观主立起合掌道:“诸位好走,贫道不送了。”

葛元宏长揖拜辞,带着几位师弟,离开了玉虚观。

五人连夜下山,天亮时分,到了一处市镇之上。

葛元宏找了一个客栈,购了衣物、兵刃,重金托店家购了五匹健马,才离镇上路。

马行郊野,谭家麒勒缰问道:“大师兄!咱们要到哪里去?”

葛元宏略一沉吟,道:“先回襄阳一行,看看是否能探出师父的消息,然后再作计议。”

五骑健马,直放襄阳。

葛元宏沿途之上,暗中留心观察,感觉出江湖情势,有了很大的转变,但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对。

那是和昔年江湖道上大为不同的气氛,仍是隐藏着很多的杀机,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

这些无形之物,只有江湖道中人细心的体会之下,才能感觉出来。

但已感觉到,那诡异的气氛,充满着颤栗恐怖。

但一路上行来,却又并无事故。

这口中午时,已进了襄阳地面。

郭文章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师兄,情形有些不对。”

其实,谭家麒、陆小珞都已感觉出情势不对,但又不能具体地说出来哪里不对。

葛元宏望了郭文章一眼,道:“哪里不对了?”

郭文章道:“太平静了,小弟留心观察,我们这半个月的旅途之上,似乎是未见到一个带兵刃的江湖人物。”

陆小珞道:“对!连一辆镖车也未遇上。”

葛元宏点点头,道:“情形有些奇怪,所以,咱们要多加小心。”

谭家麒接口道:“师父如是早年带咱们在江湖上走动走动,有一些江湖阅历,也许咱们就能够感觉出哪里不对了。”

一语道破,葛元宏等才都明白自己原本就没有闯荡过江湖,对江湖上人人事事,根本就不了解。

郭文章突然大声说道:“咱们这番回襄阳,用心在查寻师父的下落,总免不了和江湖中人接触,那就用不着躲躲藏藏了。”

谭家麒道:“咱们无法找人,可以让人来找我们。”

陆小珞道:“如果是能碰到义仆周福,那就方便多了。”

所谓江湖历练,只是一种经验累积的观察能力,没有经验和时间的累积,纵然是才慧绝佳的人,也无法具有那种能力。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消气谷五年苦学,小兄自信这一身武功,已到了一种新境界,不知几位师弟觉着如何?”

谭家麒笑道:“如能再遇上五湖神钓罗常白,小弟希望能和他再斗一次。”

五年前湘江舟上一战,谭家麒接下罗常白一招攻势,此刻却豪气­干­云的要和罗常白一决胜负。

言下之意,显然对武功上的成就,大为满意。

葛元宏目光一掠陆小珞、郭文章道:“两位师弟的成就如何?”

陆小珞道:“小弟自觉还差强人意。”

郭文章道:“这五年的进境,小弟亦不复是昔年的吴下阿蒙。”

葛元宏点点头,道:“几位师弟都自觉自信一身成就很高,咱们就算遇上了强敌,也可以和他们一决生死了。”

言下之意,显然对自己武功方面的成就,亦是大感满意。

只有陈挽澜沉默不语,葛元宏等也未问他。

一则是他仍感觉到陈挽澜的年纪还小,纵有良师授艺,仍是也无法学成出类拔萃的武功,二则,他们都对这位小师弟有着一份极为抱歉之心,散淡老人挂出了五幅图画,葛元宏等四人,依序先选,各点了龙、虎、鹰、蛇,单单余下了一幅乌龟图,给予了陈挽澜。

在四人感觉之中,若以图意上看,那龟息图,缩颈而卧,全采守势,自然最没出息。以形度意,龟形武功,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在几人学习五年之后,更觉着那龟息图,确为下乘之学,因为,四个人选择的四形武功,在散淡老人传授武功时,确然把很多相似的身法、招术,混合其中。

但散淡老人有一个很奇怪的秘密,告诫葛元宏等四人,不许以自己学得的武功,师兄弟们相互转授切磋,说四形武功,各擅胜场,互有生克之妙,一个专注于一种,自会有大成之境,如若互相研商,心生旁鹜,思路已杂,那就难求专­精­。

虽然有一段言词解说,但却无疑是一道很森严的谕令,所以,四个人都不敢违犯,更不敢和师兄弟们谈起所学武功。

四人同一心意,八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陈挽澜的身上,脸上是一片愧疚之­色­。

葛元宏心思机敏,心中突然一动,道:“三位师弟,谷主告诫小兄,不能和三位谈论一身所学武功……”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声接道:“谷主也是这般告诫小弟,所以,小弟等不敢把一身所学,提供师兄,互相切磋。”

葛元宏道:“这就是了,谷主既有此言,自然有他的用心,咱们自是不能稍有违犯,不过,小兄记忆之中,只限制咱们四人不可互授武功,但对陈师弟,似乎没有限制。”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略一沉吟,道:“不错!没有限制和陈师弟纵论武学。”

葛元宏目注陈挽澜,问道:“陈师弟,谷主对你有何令谕么?”

陈挽澜道:“没有。”

葛元宏道:“是否限制不可把学得的武功,提供我等切磋。”

陈挽澜摇摇头,道:“也没有。”

葛元宏道:“师弟可否把你学到的武功,说出一二呢?”

陈挽澜道:“小弟岂有不说之理,这五年来,小弟没有学一招武功……”

此言既出,葛元宏等大感惊奇,齐齐失声而叫。

郭文章冲口而出,道:“师弟在谷中五年,真的未学一招武功么?”

陈挽澜道:“自然是真的。”

葛元宏道:“谷主可曾和师弟谈过小兄等?”

陈挽澜道:“谈过,不过,小弟觉着这些和师兄无大关系,所以,小弟就未奉告几位弟兄。”

葛元宏道:“可否说给师兄听听呢?”

陈挽澜道:“谷主说武功一道虽然深博如海,但如把它分诸形象,只可分为四形,龙以扑击为主,大气磅礴;虎以威猛无故,泰山压顶;鹰以凶狠见称,凌厉无匹;蛇以刁钻见长,辛辣万端;这就是四位师兄所学武功的论评。”

陆小珞道:“我们关心你的龟形武功有什么特异,谷主既然对你没有什么限制,你尽可畅所欲言了。”

陈挽澜摇摇头,道:“消气谷埋名庐的武功,只有四形绝艺,那来的龟形武功?四形绝艺,都分授了四位师兄,小弟自然是没有武功可学了。”

谭家麒道:“那么在埋名庐中五年,难道终日无事虚度了五年么?”

陈挽澜道:“那倒不是,小弟这五年里也忙的很,我的功课繁重,恐不在四位师兄之下。”

陆小珞道:“小师弟,你可把师兄我说糊涂了,你一式未学,一招未练,五年时光,你都忙些什么?”

陈挽澜道:“打坐啊!那龟形武功,虽形像绝艺,但却是一种打坐心法,而且有层次分明,各具段落,四位师兄在五年时光中,学会了四形绝艺,但小弟也完成了打坐心法,一套龟息入定大法,也被完全练成!”

郭文章道:“你练成了龟息入定大法,能够和人打架么?”

陈挽澜摇摇头,道:“我想不能,因为那龟息入定大法中,没有出手之势。”

郭文章道:“那有什么用呢?”

陈挽澜苦笑一下,道:“小弟也不知道。”

葛元宏点点头,道:“我倒是有点明白谷主的用心了,小师弟你仔细想想看,你已练成了龟息入定大法,总应该有一些和过去不同的征象吧?”

陈挽澜沉吟了一阵,道:“似乎是有些不同。”

葛元宏道:“说说看?”

陈挽澜道:“我能把身上的­茓­道移转错位。”

葛元宏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

陈挽澜道:“是的,还有已经运功入定之后,我似乎能够听得很远。”

郭文章道:“大约你听多远呢?”

陈挽澜道:“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咱们离开消气谷的前两个晚上,不知何物,惊起了一群宿鸟,那时小弟正在入定之中,我分辨有十二只飞鸟由庐前飞过。”

陆小珞道:“你怎能决定那是十二只飞鸟?”

陈挽澜道:“第二天早上,谷主问起此事,我说出十二只飞鸟的数字,谷主一笑就未再多言,那证明说得不错了。”

郭文章道:“听出飞鸟由头上飞过,已非易事,能够听出几只鸟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了。”

陈挽澜道:“小弟是这么猜想,但谷主未置可否,小弟是否听错了?无法证明。”

葛元宏道:“这大约是传说于武林中天视、地听之术了。”

陈挽澜道:“如若小弟听觉之能,是传说的地听术,但小弟却是丝毫不懂天视之法。”

葛元宏道:“也许天视之术,别有练法,目下可以知晓的是,小师弟在消气谷中五年,练成了一种极深奥的内功,而谷主严禁我们四人习练的四形绝艺互相转授,却未限我们和小师弟交谈,那也是说,我们可以把一身所学,传授给小师弟了。”

谭家麒道:“不错,谷主正是这番用心。”

郭文章道:“大师兄,此事要多多考虑,谷主不是说过,四形绝艺,互有生克之妙,如是咱们转授给小师弟,会不会因形练法相克,弄巧成拙。”

葛元宏道:“对!此事咱们还得求证一番。”

陈挽澜摇摇头,道:“四位师兄不用费心,就算四位师兄有传我武功之心,小弟也不能学习。”

葛元宏讶然道:“为什么?”

陈挽澜道:“谷主告诉过我,不能学四位师兄的武功……”

郭文章接道:“这中间,应该有什么原因了?”

陈挽澜道:“原因为何,谷主未曾明言,但他说出四位师兄所学,都是专­精­的搏击之术,小弟不便去学。”

陆小珞道:“此番咱们在江湖上行走,难免要遇上敌人攻袭,师弟不学几招武功,如何能够防身对敌。”

陈挽澜道:“谷主告诉小弟,离谷之后,仍要时时习练龟息入定之法,到了某一种成就之后,自会有妙用产生。”

葛元宏道:“谷主既有吩咐,咱们自是遵命而行,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待找出原因后,再分传师弟武功不迟。”

谭家麒道:“大哥说的是,遇人动手之时,咱们留心保护小师弟就是。”

葛元宏豪气奋发,微微一笑道:“几位师弟,咱们先回到忠义侠府中瞧瞧!”

谭家麒等点点头,五匹马直奔忠义侠府去。

一阵急赶,到达了忠义侠府。

只见那巍峨的大门,依然如旧,并非几人的想象,陈府早已被人烧得片瓦不存。

两扇红漆门紧紧地关闭着,门外面,打扫得十分­干­净。

抬头看忠义侠府四个大金字,依然无恙,而且,颜­色­鲜明,似乎是经过重新修整一般。

葛元宏翻身下马,行到大门前面,轻轻叩动门环。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两个身着灰衣的大汉,当门而立。

一个灰衣人上下打量了葛元宏一眼,道:“阁下找什么人?”

葛元宏看那灰衣人,素不相识,心中大是奇怪,暗中忖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这里可是忠义侠府陈道隆的府上?”

灰衣人点点头,道:“一点不错啊!”

葛元宏目光投入那大门以内的庭院之中,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心中暗自奇怪道:“这两个灰衣人不知是何身份,竟敢明日张胆的占据了忠义侠府。”当下又问道:“请问陈大侠可在府上么?”

两个灰衣人相互望了一眼,齐声说道:“阁下是……”

葛元宏接道:“在下名葛元宏,是陈大侠的一个晚辈。”

左首灰衣人道:“阁下来晚了五年,五年之前,陈府惊变,陈大侠下落不明,府中人死的死,伤的伤,不少房舍,也遭火焚毁。”

葛元宏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之情,缓缓说道:“两位是……”

左首灰衣人道:“咱们兄弟是襄阳府中派来的人,陈大侠是记名三品衔的带刀侍卫,襄阳府奉旨拨款整修陈府,我们也奉派在府中看守,等待陈大侠归来。”

葛元宏转目望去,只见陈挽澜神情悲伤,泫然欲泣,急急一挥手,道:“陈府中既无人在,咱们不打扰了!”回身跃上马背,接道:“咱们走啦!”

一抖缰绳,健马向前奔驰而去。

谭家麒纵马追了上去,低声说道:“大师兄,咱们到哪里去?”

葛元宏道:“你还记得那家万花楼么?”

谭家麒道:“记得啊!襄阳府中最大一家饭庄,曾经进去过一次。”

葛元宏道:“对!我也只去过一次,那地方,菜香酒醇,不但是本地面一些有头脸的人物常在那里会宾宴客,就是过路的江湖人物,也都喜欢在那里吃上一顿,咱们到那里碰碰运气。”

谭家麒道:“昔年咱们深居简出,很少离开陈府,认识咱们的人不多。五年山居,又改了不少,大概不会有人认得出咱们。”

葛元宏道:“咱们无法找人,只有设法让人找咱们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说的是,咱们五年习武,志在为师门报仇,此番下山,用心在寻找仇人,不用顾虑太多了。”

葛元宏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要报仇,但不能太大意,五年前仇人夜袭的浩大声势和咱们一路行来的所见情势,在下都说明了江湖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是咱们行藏全露,很可能招来了防不胜防的暗袭。”

陆小珞道:“不知大师兄,有何高见?”

葛元宏道:“咱们既要暗访仇家,也要尽量隐秘行藏,咱们五人分作两批,小珞、文章你们和小师弟走在一起,登上万花楼,咱们装作互不相识。”

郭文章道:“对!分成两批,暗相呼应。”

五人计议停当,分道而行,直奔万花楼。

万花楼营业繁盛闹中取静,红砖砌成的三层大楼,数百位席位,终日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时,不过巳时左右,万花楼刚刚开始上座。

葛元宏等五人,分两批登上二楼,略一打量形势,葛元宏选在楼梯不远处,一个宽敞的位置坐下来,上下楼梯等人,都在他双目监视之下。

陆小珞带着郭文章、陈挽澜,却选了个凭窗临街的位子。

郭文章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只见楼上客人,晃眼已然上了八成,想想距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之久,这万花楼的生意,当真是门庭若市了。

这当儿,突闻一阵急快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四五条大汉,匆匆登上三楼。

葛元宏目光一转,只见那登楼大汉之中,有一位竟是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

此刻,他满脸惶急,两面额角上,不停的滚落下汗珠儿。

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焦急万状的大事。

葛元宏心中一动,举手招过来一个店伙计,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那店伙计微微一怔,立时把一块碎银子藏入袖中,哈着腰,笑道:“你大爷有什么吩咐?”

葛元宏道:“我们想换个地方。”

店小二道:“行!你老看哪里有空位,小的给你搬过去。”

葛元宏道:“我们想上三楼去吃,”

店小二一皱眉头,道:“三楼早已经给人包下来了……”

葛元宏又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道:“伙计,想想办法!”

店小二略一沉吟,道:“这么吧!我去楼上瞧瞧,看看有没有法子可想。”

转身登楼而去,葛元宏低声说道:“二弟,万胜刀刘文升,在襄阳府中出现,而且急的满头大汗。显然是遇上了极大的难题,此人手腕圆通,江湖中,他是无不知晓,咱们如能和他谈谈,将会获益甚多。”

谭家麒道:“如是大哥的看法不错,那刘文升此刻定然已遇到了什么难题。”

葛元宏道:“自然,咱们先要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一旦要动手时,先要设法掩去本采面目。”

谭家麒道:“这个小弟记下了。”

葛元宏用出约好的暗记,通知了陆小珞等,要他们不要Сhā手,一旦情势有变,晚上在约好的地方会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收了葛元宏四两银子,在一个店小二来说,那是个不小的数目,说破了嘴也舍不得把一块到口的肥­肉­再吐出去。

在三楼花费一番口舌,又分出去一半碎银子,匆匆奔下楼来,低声说道:“两位爷,我和照顾三楼的伙计商量,好不容易,给二位安排了一个位置,不过……”

葛元宏又取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道:“伙计,你辛苦了。”

店小二堆上一脸笑,收下银子,道:“大爷,你老可真大方,如是能不上去,最好别去。”

葛元宏道:“为什么?”

店小二道:“三楼上请的客人,情形不对,大部分都带着家伙……”一回头,看到了两人身旁的雁翎刀,立时住口不言。

葛元宏笑一笑,站起身子,接道:“不要紧,劳你驾带我们上去吧。”

店小二道:“两位爷座位安排在靠右的窗口前面,酒菜已经摆上,能不多说话最好别多说话。”

葛元宏站起身子,道:“楼上客人很多么?”

店小二道:“不多……”

葛元宏没有听他再说下去,人已举步上了三楼。

这三楼上有四个隔开的房间,垂着白缎子的垂帘,中间却是一座大厅,不大不小的厅堂,在大厅中摆着一张特大的圆桌,四周摆了很多张椅子之外,只有靠在右面窗子前面,摆着三张小方桌子。

葛元宏一眼之下,已瞧出这三楼的布设作用。

这是有钱人宴客的地方,那宽敞的厅堂,只是用作客人聚会的地方,那四个隔开的房间,才是饮宴的所在,可惜那四个房门上,都挂着白缎子垂帘,无法看房里的景物、布置,但只见厅堂的布设,想来,那房间内设备的定然很豪华。

靠窗处,摆下的三张小方 茅山传小说5200桌子,显然是替下人、仆从准备的用饭所在。

这时,三张小方桌上都已摆满了洒菜,但二张上已经坐的有人。

葛元宏、谭家麒瞧瞧站在楼梯旁边的店小二,直向空着的小桌子走过去。

万花楼客人众多,二楼上挤满了人,但这三楼上,却显得很静。

除了可听得二楼呼酒声音之外,三楼几乎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万胜刀刘文升,就坐在那张很大的方桌前面,四个和他同来的大汉,却远的站在厅堂的一角。这是一幅很不调和的画面,点缀的有一股肃杀之气。

万胜刀刘文升呆呆坐着,神情近乎木然,葛元宏和谭家麒联袂登楼,他一眼也未瞧过。

诧异的形势,使得葛元宏提高了警觉。

仔细的打量那远远的站在厅角的大汉。

四个人的身材,都很高大,健壮的像四条犀牛,只看一眼,就可觉着出他们有着浑厚的劲力。四人中任何人出手一拳,都可以击毙一头巨虎、大象。

他们穿着一­色­的对襟黑衫,灰­色­长裤,腰间束着四指宽窄的白­色­带子,四个大汉虽然给人健壮如牛的感觉但看上去并不臃肿。

从那极不配衬的衣服颜­色­看,四个人定然来自一处,因为,世间上并无第二个地方,会调配那等不合称的衣服颜­色­。

也正因为这四个人的衣服颜­色­太不调和,反给人一种鲜明的感觉。

葛元宏收回目光,转到两张紧邻不远的小方桌上。

第一张小方桌上,坐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黑毡帽,土布裤褂,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年约五旬,中等身材,看打扮似乎是一个赶车的车夫。

那年轻的,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生的眉目清秀,打扮似是一个书童。

第二张小方桌上,坐的也是一老一小,只不过,两个都是女的。

那­妇­人约在四十以上,布衣荆钗,打扮的十分朴素,少女约十五六岁,梳着双辫,人极秀美,穿着淡黄衣裙,但右襟上一条白­色­丝巾,证明了她只是一个女婢的身份。

四个人的神态,都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淡,葛元宏和谭家麒登上三楼,四人直似未见,瞧也未瞧两人一眼。

葛元宏瞧出了这平静的形势中,暗含着汹涌的激变,随时都可能有事故发生。

只是情势太过诡奇,使人无法预测到是些什么样的变化。

谭家麒下意识的手摸摸刀柄,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大师兄,咱们要不要去招呼那刘文升一下,我瞧他心神不属,已经认不得咱们了。”

葛元宏道:“不可妄动,等下去,看个结果,大约就快有结果了。”

两人声音低微的只有彼此可闻,两步外的人,都无法听得声息。

但第二桌上的­妇­人、少女,却已经有了警觉,四道目光同时转注过来,投注到两人的身上。

那黄衣女婢突然站起身子,似乎有所举动,但却被那中年­妇­人一把拖住,又坐了下去。

黄衣少女站起身子的当儿,葛元宏、谭家麒也都有了警觉,暗中戒备,纵是那黄衣少女突然出手,两人也能在极短的一瞬间反击。

情形又暂时保持了原有的平静。

那黄衣少女也未再注意两人。

万胜刀刘文升一直在呆呆的坐着,显然是那么孤独无望。

他似乎已经认命,完全放弃了抗拒,静静的坐着,像一个等待着行刑的囚犯。

刘文升似乎是已完全忘去了记忆,目光转动在葛元宏和谭家麒身上,没有任何表示。

谭家麒仍然坐着来动,心中却暗自盘算,道:“这刘文升似是在奇大的威迫之下,完全的屈服了。”

心中念转,突然站起了身子。

谭家麒的决定很突然,突然的连葛元宏也未想到。

葛元宏想伸手阻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任他而去。

谭家麒直行到那大桌子的前面,单手立胸一礼,道:“刘总镖头,久违了。”

刘文升缓缓收回投注在远处的目光,望了谭家麒两眼,摇摇头,道:“壮士找什么人?”

谭家麒道:“万胜刀刘文升刘总镖头。”

刘文升道:“我就是,但你朋友恕我眼拙,瞧不出阁下的身份。”

谭家麒微微一笑,正想说出自己是什么人时,突然心中一动,改口说道:“总漂头认识在下与否,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你是刘文升就行了。”

刘文升道:“朋友,你找我刘某人,却不知有何贵­干­?”

谭家麒道:“此地耳目众多,在下想和刘总镖头借一步说话。”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借一步说话……”

谭家麒道:“不错,咱们到楼下谈谈。”

刘文升摇摇头,道:“可惜的很,目下我不能答应你!”

谭家麒道:“为什么呢?”

刘文升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谭家麒目光转动,只见那站在庭角的四大汉,和那分坐在小方桌的两男两女,都无动静,心中大感奇怪,忖道:“这些人明明瞧到了,怎的全无反应,如说这些人,都和刘文升无关,他又怎的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四个健壮的大汉,也不会陪他同行来此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刘总镖头似乎心中有很多顾忌,是否?”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在下的事,和你朋友无关,不劳你朋友费心。”

谭家麒怔了一怔,道:“我有要事奉商,还望刘总镖头赐给在下一个面子。”

暗用传音之术,接道:“你目下处境,似是极为窘迫,何不借机会离开这里。”

刘文升摇摇头,打量了谭家麒一眼,见他只余下了一条右臂,轻轻叹息一声,道:“朋友,我瞧你还是早些走吧!

咱们素不相识,你也用不着这样关心我,留着你那条右臂吧!”

如是刘文升心中无事,以他丰富的阅历,谭家麒纵然断去一臂,刘文升亦可瞧出他的身份。

但他此刻正有着重重的心事,再加谭家麒又断去一条臂,使得刘文升搜索枯肠,也想不出他的身份。

消气谷五年苦学,使得葛元宏等都对自己一身武功充满着信心,明明瞧出今日所遇的诡异情势,却也未放在心上。

不知道刘文升是何用心,说完话,突然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谭家麒。

谭家麒心中一急,顿觉无名火起,右手一挥,一掌拍在木桌子上,道:“刘文升你是怕死呢?还是反穿皮袄装羊?”

这时,突闻那挂着白缎子垂帘的房里,传出一声轻咳,道:“什么人?这等放肆,给我拿下。”

话声很平和,听不出一点怒意。

站在厅角的四个大汉,突然举步行了过来。

葛元宏循声望去,那声音是由第二间房内发出,立起身子道:“兄弟接刀。”

左手一挥,一把雁翎刀带着刀鞘飞了过去。

刀势去如闪电,快速已极。

谭家麒右手一抬,不偏不斜的正好抓住刀柄,一翻腕,Сhā入后背。

原来,他离开坐位时,未带兵刃,把雁翎刀留在葛元宏的身侧。

这一掷一接间,快如电光石火,但也引起了厅中人的注意。

两个小方桌上的男女四人,同时把目光投住在葛元宏的身上。

葛元宏心中明白,如是在此打上一架,难免会暴露身份,但不如此,又无法找出一点头绪。

他沉思了一阵,暗作决定,打一架也好,消气五谷年的苦练,也应该拿出来考验一下,是否能在江湖上和人一争雄长。

所以,他未再阻止谭家麒,取出雁翎刀,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这时,那四个腰束白带子的大汉,已然行近谭家麒,分布合围之势,四个人,分站了四个方位。

刘文升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四位暂请住手,听我一言。”

四个汉子已作成扑击之势,那站在正东方位的大汉,右手挥动了两下,暂时阻止了进击,道:“刘总镖头,有什么话,快些请说,敝主人的命令,一向是不容违抗。”

几句话,说的虽然通顺,但听在谭家麒的耳中,总觉着有些别扭,发音奇怪,似乎是来自边疆的勇士。

刘文升道:“这人和刘某从不相识,诸位目的在我刘文升,和旁人无关,用不着伤害无辜。”

他说话的声音很高,显然是要让躲在房里那下达令谕的人听到。

只听那平和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道:“刘总镖头你错了,我们没有存心伤及无辜,我也相信这不是你约的人,但你刘总镖头够义气,朋友多,人家才会自动出头的给你帮忙……”

刘文升接道:“王爷,这些人我虽然不认识,他们少不更事,自寻死路,王爷大度大量,包涵点放了他们吧。”

两声王爷,听得谭家麒心里直打算盘,暗暗忖道:“江湖上怎么会有王爷这两个称呼,难道这些都是官府中人?”

但闻那平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刘总镖头说的不错啊!但他们既是自寻死路,小王只好成全他们了。”

刘文升忧苦的神­色­中,又泛出一片黯然,扫掠谭家麒一眼,道:“朋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和我刘某人素昧生平,用不着为我拼命,再说如是有拼命的机会,我刘文升也不肯束手就缚,你如想保住­性­命,快放下兵刃,跪下告饶,冲着你朋友这份义气,我刘某愿代你朋友受过……”

谭家麒奇道:“代我受过?”

刘文升道:“不错,王爷有一个戒规,一下令四大金刚出手,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把对方杀死,一条是生擒对方,只有一法,可免去死亡和被擒之危!”

谭家麒道:“什么方法?”

刘文升道:“自残肢体,可免死亡之危,不过,这也要王爷开恩才成!”

谭家麒道:“你要我再斩下仅余的右臂?”

刘文升道:“那倒不是,在下代阁下斩去一臂。”

谭家麒道:“总镖头能在江湖之上扬名,果然是义气感人,不过,事情是在下自己找的,如何能要你代为受过……”

刘文升接道:“你朋友和我素不相识,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份豪气,也足叫刘某人感到安慰了。”

谭家麒道:“总镖头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下想先明白这位王爷的身份,是京中大员,还是封疆大吏?”

刘文升道:“南荒的孟天王父子,在江湖上谁人不晓。”

谭家麒仰天打个哈哈,道:“我还道当真是宫廷大臣,王侯出巡,原来是南荒孟天王到咱们中原道上来撒野。”

第二个房间,又传出那平和的声音,道:“好狂的口气,给我劈了他。”

词意中虽然充满了怒火,但声音听起来仍然平平淡淡,不见火气。

刘文升道:“朋友……”

谭家麒右手一抬,雁翎刀出鞘,高声说道:“在下的事,用不着你刘总镖头出面,阁下请坐在一侧,袖手旁观吧!”

刘文升在江湖上走动了数十年,见闻是何等广博,看这毫不起眼的独臂青年,一刀在手,登时豪气横生,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当年陈道隆以刀法闻名天下,雁翎刀下败过无数江湖高手,但也没有这般气势,这人年轻轻的却已具有了刀法大家的威势。”

心中念转,人却缓缓向一旁退下。

谭家麒雁翎刀挽起一个刀花,摆出了坐虎之势。

立时,涌现出一片肃杀的刀气。

四个黑衣人虽然认不出谭家麒的武功路数,但却感觉到那肃杀的刀气。

谭家麒目光扫掠了四人一眼,哈哈笑道:“四位请亮兵刃,我要见识一下南荒绝技,有什么惊人之处。”

四个黑衣人并未立即亮出兵刃,也看不出四人身上藏有乓刃。

但见四个黑衣人缓缓从衣衫之内,取出一个黑­色­的手套,戴在右手之上。

黑­色­的手套上,闪动着鳞光,似是用蛇皮做成。

刘文升道:“南荒毒鳞掌,刀剑难伤,中原道上,已有数十位高手,死于毒鳞掌下。”

正东方位上的黑衣人狞笑一下,手套上的黑鳞,突然竖立起来。

刘文升道:“那鳞上满含剧毒,只要被碰着肌肤,立时毒发而死,在下亲眼看到四位武林高手死于那毒鳞掌下。”

谭家麒冷冷说道:“多谢指点。”

刀芒一转,指向正东方位的黑衣大汉。

这当儿,守在正南方位的大汉,却倏然欺身而上,一掌拍出。

谭家麒身躯一转,挥刀一击,啪的一声,击中那人右掌之上。

蛇鳞手套,果然有刀剑不伤之坚,谭家麒刀锋上蓄强劲,竟然没有伤到那蛇鳞手套。

就这一怔神间,东、西、北,三面的黑衣人同时发动,疾扑而至。

谭家麒雁翎刀散发出阵阵冷芒,独斗四个黑衣人,虎形绝技,果非寻常,刀光纵横,八面威风。

刘文升在江湖上走动了数十年,目睹百次以上武林高手拼搏,但却从未见过谭家麒那等威武的刀法,有如虎踞一方,散出一片雪芒,四个南荒高手,被他刀光迫的团团乱转。

但四周黑衣人武功的招术,十分诡异,再加上右手上那不畏刀剑的蛇皮手套和配合巧妙的合搏之术,谭家麒虽然占尽了优势,一时间却也无法杀伤四人。

刘文升实在想不到,这独臂年轻人的刀法,竟然到了这至高的境界,心中大生敬佩。

以他数十年的经验观察,四个黑衣人能在那虎虎生风的刀光逼迫下,不败,全赖四人合作佳妙动作,如是他们减少一个人,很可能立时就伤在对方威武的刀法之下。

谭家麒虽然苦练五年的虎形绝艺,但却是初次用来对敌,尚不够纯熟。

缠斗了数十合后,谭家麒对刀法威力,渐觉熟悉。

这时,正东、正西两个方位上的黑衣人,正以前后挟击之势,扑击过来。

谭家麒突然向下一蹲,使两人扑击之势落空,长身而起,大吼一声,人随刀起,有如猛虎出栅,雁翎刀划出道寒光,破围而出。

一阵血光迸冒,那正西方位上的黑衣人,被拦腰斩作两段。

剽悍的黑衣人,虽被斩杀,余力不衰,落下的掌势,无法控制,正击在大圆桌上。

但闻蓬然一声,二寸厚的木桌,被他击的木屑横飞,陷了一个两尺方圆的大洞。

谭家麒人落厅角,回日一顾,眼看那黑衣人死后余力,仍有这等威势,亦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南荒武功,实也不可轻视。”

心中念转,手却未停顿,挥刀攻向正南方位的黑衣人。

四个黑衣人的联手阵势,因死去一人,门户洞开,各自为战,如何能拒挡那谭家麒石破天惊的刀势。

耳际间响起了一声惨哼,正南方位上的黑衣人,连身子还未转过来,已被谭家麒凌厉的刀势,斜肩劈成两半。

另两个黑衣人,虽然眼看同伴凄惨的死状,心中骇然,但仍然十分剽悍,双双挥掌,攻向谭家麒。

谭家麒刀势疾转,有如卧虎翻身,刀随身转,寒芒一闪,斩断了另一个黑衣大汉的手臂。

那大汉虽然健壮如牛,但断臂之疼,使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抱着手臂而退。

四个金刚一般的大汉,在谭家麒虎形刀法之下,片刻间,伤了三人。

刘文升冷眼旁观,只觉谭家麒的刀法转动之间,有如猛虎扑跃,迅快的刀势中,蕴藏着一种威猛的气势。

只听一声冷叱道:“退下。”

声随人至,一缕尖风,直袭向谭家麒的后背。

谭家麒一蹲身子,全身缩成一团,护卫在一片刀光之下,转过身子。

但闻锵然一声,一道寒芒,吃刀光震开。

那仅余的黑衣大汉,早已斗志全失,闻得主人发令退下,如获大赦,转身一跃,迟到厅角。

那断去一臂的大汉,抱着断臂,滚到一侧。

谭家麒一刀击落了近身暗器,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袍,头戴金冠,面如灰炭,年约二十四五岁少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站在五尺以外。

此人一现身,坐在两张小木桌上的两男两女,全都站了起来。

葛元宏手握刀柄,一脸杀气,监视着四人。

谭家麒单手横刀,冷冷说道:“阁下想来就南荒孟天王……”

黄袍人接道:“孟天王乃是家父,小王孟千山。”

谭家麒出手一战,力伤三人,心中已有了极深的信心,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孟王子,在下失敬,失敬……”

语声一顿,接道:“适才下令四大金刚,攻袭在下的,也是阁下了。”

孟千山道:“正是小王。”

谭家麒道:“可惜的是,你那四个属下,太不争气,未能拿住在下。”

孟千山道:“小王自入中原以来,会过了数十位武林高手,所向披靡,像阁下这样能够在片刻间杀伤小王三个属下的,小王还是初次遇得。”

谭家麒淡淡一笑,道:“阁下如是想给他们报仇,可以出手了!”

孟千山摇摇头,道:“伤在你刀下,怪他们学艺不­精­,小王并无报仇之意。”

谭家麒怔了怔,道:“那阁下的意思是……”

孟千山接道:“小王此番进入中原,一来,见识一下上国的衣冠文物,顺便会会中土武林道上高人,结交几位朋友,你虽出手毒辣一些,伤了我三个属下,但你的武功、刀法却使小王佩服,极愿和你交个朋友。”

谭家蜞心中忖道:“边陲南蛮人物,心地究竟爽直一些,敌友之别,全觉于一念之间。”

看他一脸诚敬之­色­,不似虚言,倒也不便一口拒绝,沉吟了一阵,道:“武林道上,讲究是一诺千金,正因一诺如山,才不轻诺,此事容在下想想再作答复。”

孟千山哈哈一笑,道:“小王虽然是初履中土,但对中土文物,却是向往已久,因此,小王未来中土之前,延揽了五位汉儒,替我讲解中土人物风俗,学习你们的礼仪,因此,小王虽然未入过中土,但却对你们中土事物略有了然,重信之人,自不轻诺,但不知阁下几时才能答复小王。”

他这等单刀直入,步步逼进的问法,还真使谭家麒没有法子,沉思了良久,道:“至少要十天以上。”

孟千山道:“好!咱们就依十日为限,十日之后,小王仍在此地相侯,不见不散。”

谭家麒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无论在下是否愿意攀交,十日之后在下当给阁下一个答复。”

孟千山道:“那很好,小王如约候驾……”

十二、武林隐祸

孟千山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看刀过来。”

一个长发披肩,白衣飘飘,赤着双足的少女,应声由第二个房间之中,缓步行了出来。

这少女生得十分美艳,脸儿­嫩­红,肌肤如雪,一双天足,却因长年未穿鞋袂,看上去不够秀气。

此女衣着打扮,一望即知是蛮荒番女,但她姿­色­之佳,比之中土美女,毫不逊­色­。

她手中捧着一只银­色­的刀架,架上横放着一柄三尺二寸的长刀。

白玉黄金镶制的刀柄,绿­色­鲨皮儿鞘,镶装着十二颗黄豆大小的明珠。

只贝那刀柄、刀鞘,就不难想到这是一把名贵的宝刀。

白衣女行近孟千山,躬身而立,道:“宝刀到。”

孟千山伸手抓起宝刀,一按机柄弹簧,宝刀出鞘。

一阵寒芒,耀眼生花。

谭家麒眼看他抽出宝刀,不明他意图何在,暗中提气戒备,表面上却尽量不露出戒备神­色­。

孟千山伸手取过那白衣女手中的银­色­刀架,挥刀一削,银架应手而断。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孟千山微微一笑,还刀入鞘,道:“贵国有一句名言说,宝剑赠于侠士,小王此番进入中土,身携三宝,准备结交几位中土高人,这把红毛宝刀,能够削金切玉,迎风斩草,虽然比不上贵国中湛卢、巨阙等宝剑的名贵,但在武林之中,也算得一把宝刀了,小王诚心结交你这位朋友,敬以这把红毛宝刀相赠。”

双手捧刀,递了过去。

这举动,大大的出了谭家麒的意外,也使得谭家麒对这灰炭一般的黑小子,看法大变。

他虽觉这位其貌不扬的小蛮王,不但气度宏大,而且对中国的经典史书,也下过了一番工夫,湛卢、巨阙等宝剑,久已未在武林之中出现,一般武林道上人,对此也知晓不多,但这小蛮王却是耳熟能详。

目睹宝刀的锋利,谭家麒确也怦然心动,但他仍然强自忍下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阁下以这等名贵宝刀相赠,在下如何能受。”

孟千山淡淡一笑,道:“不论阁下十日后的决定为何,是敌是友,但和小王此刻奉赠宝刀无关,小王一向出口之言,从不收回,还望阁下笑纳。”

谭家麒道:“多谢美意,在下心领,是否收刀,十日再行决定不迟,不过,在下倒有一事,先请求王子赐允!”

孟千山道:“什么事?”

谭家麒道:“在下希望王子赐允让在下带走这位刘总镖头。”

孟千山望望刘文升,沉吟了片刻,道:“小王请这位刘兄到此,原本有事请教,朋友既然面向小王要人,小王为示结交的诚意,只好答允朋友了。”

谭家麒道:“在下拜领盛情,告辞了。”

孟­干­山道:“请恕小王不送。”

谭家麒回顾了刘文升一眼,道:“刘总镖头,咱们走吧!”

刘文升千思万想,也没有想到这样—个结果,站起身子,道:“刘某人拜别王爷。”

孟千山挥手一笑,道:“希望咱们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刘文升一抱拳,道:“老朽如是不会死,自知逃不过王爷的手掌。”

孟千山淡淡一笑,未再说话。

谭家麒道:“大哥,咱们走吧!”

葛元宏站起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孟千山确然有过人的气度,谭家麒不肯自报姓名,孟千山也一直不问。

葛元宏当先带路,刘文升居中而行,谭家麒走在最后。

经过二楼时,葛元宏目光一转,早已不见了陆小珞,郭文章等。

三人行出万花楼,葛元宏停步回头,道:“总镖头,还记得在下么?”

刘文升望了葛元宏一眼,道:“你是葛少侠。”

葛元宏道:“晚辈葛元宏,总镖头好眼力。”

谭家麒道:“晚辈谭家麒……”

刘文升道:“我知道你是谭二少侠,但初见少侠之时,老朽实是想不起,只觉面孔有些熟,似曾相识……”

谭家麒豪壮的一笑,道:“是否因为晚辈断去了一条手臂?”

刘文升道:“这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谭家麒接道:“我这条手臂?毁在了五湖神钓罗常白的手中,这老儿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刘文升道:“健朗得很。”

谭家麒道:“那就好,我要找他报这断臂之仇。”

葛元宏低声说道:“这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到约好的地方去吧!”

刘文升道:“你们约在何处会面?”

葛元宏道:“晚辈们虽在襄阳府住了很多年,但很少离开陈府,只记得东关外面,有一座合盛客栈,约会之地,就定那合盛客栈之中了。”

刘文升道:“不错,东廓确有一座合盛客栈,地方很清静。”

三人奔到合盛客栈时,只见郭文章已在客栈门口等侯。

一见三人,大步迎了上来,道:“我们订下了一座跨院。”

葛元宏道:“咱们到房里谈。”

这是一座很静的跨院,陆小珞完全包了下来。

几人行入跨院上房,分宾主落座,郭文章亲自动手奉上香茗,道:“我已经招呼过店家,咱们要清静,没有招呼,不准他们进来。”

葛元宏道:“安排的很好……”

语声一顿,目光转到刘文升的脸上,接道:“老前辈,这几年中,可有家师的消息么?”

刘文升摇摇头,道:“没有,三年前,听说他的行踪出现在江南道上,但那只是传说,三年以来,连这些传说也没有了。”

葛元宏黯然说道:“多年追随家师的一位从人……”

刘文升接道:“你是说周福么?”

葛元宏道:“不错,我们逃离此地之时,他还留在襄阳,不知老前辈是否知晓他的消息?”

刘文升道:“周福逃脱那次劫难,年前还有人在襄阳府中见过他。”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他还住在襄阳附近?”

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老朽无法断言,大隐隐于市,也许他一直住在襄阳城中。”

谭家麒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晚辈们避难深山,苦练数年武功,自信在武功上,都已经小有成就。”

刘文升道:“老朽适才目睹谭二侠的身手,实已青出于蓝,刀法之奇实已到登峰造极之顶了。”

谭家麒道:“老前辈夸奖了。”

葛元宏接道:“但我们对江湖中事,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五年以来,晚辈也曾苦苦思索,想不起仇家是谁?这一点,还得老前辈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刘文升黯然叹息,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道:“就在你们陈府被袭那一年起吧!整个中原武林道中,起了很大的变化,唉!目下的武林情势,已非昔年的江湖情形了。”

葛元宏道:“晚辈们一路行来,也觉出情形不对,但却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刘文升道:“老朽那一家万胜镖局,已经在三年前歇了。”

郭文章接道:“为什么?老前辈的镖局子,不是做的很大么?”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丢了一趟镖,老朽不能让主人损失,倾尽我一生的积蓄,赔了八成,生意就这样歇了。”

仰脸望天,吁一口气,接道:“其实,镖局歇业的,也不是我们万胜一家,号称天下第一大镖局的四海镖局,也歇了业,总镖头胆神龙下落不明,南北一十二家分局,在一个月完全星散。”

葛元宏道:“有这等事?”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这几年江湖上的情势变迁,不但为千百年所未有,而且诡异莫测,很多黑、白两道的高手,突然间消失不见,不知行踪何处?”

葛元宏道:“这就奇怪?”

谭家麒接道:“是不是被人杀了?”

刘文升道:“怪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初时,大家还争相传说,也有不少人挺身而出,四下查访,但那些查访的人,人未找到,自己也失踪不见了。”

葛元宏神­色­凝重的道:“那些人都到了何处呢?以老前辈耳目之灵,应该听到一些消息吧!”

刘文升摇摇头,道:“不知道,像投入海中的砂石一般,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所以,武林道之人,都尽量在避免出现江湖,纵然出现江湖,亦必把自己装扮成村夫行旅,不再佩带兵刃。”

葛元宏道:“那是说有一些人,专门和武林同道作对了?”

刘文升道:“详尽情形,不太清楚,不瞒五位说,老朽自歇了镖局之后,一直躲在家中,三年之久,足未出户,这些事,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葛元宏道:“那位孟王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文升道:“三个月前吧!老朽被他们由家中找了出来。”

谭家麒接道:“就是那位孟王子么?”

刘文升道:“不错,就是他,他自称来自南荒,希望在中土遨游一番,要找两个熟悉中原江湖形势的人,为他们带路,因此找上老朽。”

葛元宏剑眉一扬道:“中原武林道上人,个个销声匿迹,想不到南荒夷人,却要来遨游中原。”

谭家麒道:“他既然要你带路,应该好好的待你才是,怎的会那样?”

刘文升苦笑一下,接道:“是我逃了两次,都是被他们抓到,万花楼上,是我第三次逃走,又被他们抓了回来,如不是谭二少侠出手相救,唉!老朽必将要皮­肉­受苦了。”

郭文章道:“你为什么要逃呢?”

葛元宏道:“堂堂华夏臣民,怎甘为夷人所困,勿怪刘老前辈要逃了。”

刘文升道:“这自然是原因之一。”

葛元宏奇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刘文升道:“有!那孟王子虽然处处要学上国礼仪,但却始终未脱去夷人的野­性­,而且他的武功怪异,自成一派,和人一动上手,必然使对方溅血当场,才肯住手,而且被杀之人,大都是胸腹无伤,肚破肠流,惨不忍睹,老朽曾经亲眼看到他杀害了数十位中原武林同道,那些人,又大都是老朽相识,老朽实不忍再看他残杀我同道,但又不能阻止,只有逃走一途了。”

葛元宏道:“有这等事了!”

刘文升道:“老朽说的句句实言。”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这位孟王子进入中原,并非遨游,恐是别有所图了。”

刘文升道:“老朽也这么想,但却始终无法找出他们的用心何在?”

谭家麒道:“孟王子既然是一位残酷嗜杀之徒,何以我连伤他三个属下之后,他竟然全无怒意,而且曲意结交,相赠宝刀。”

刘文升道:“这就更叫人寒心了,那些人都是来自南荒,千里追随他的属下,四伤其三,他竟然全无体恤报仇之意,实是大背常情。”

葛元宏接道:“是了,这孟王子此番进入中原,似是存心要结交一些武功高强之人,有所谋图,不过,他忽略了,咱们中土武林道上的仁义二字,那不是金钱、宝刀所能换得。”

刘文升道:“葛少侠言之有理,但老朽的看法,却和葛少侠有所不同!”

葛元宏道:“老前辈有何高见,只管请说。”

刘文升道:“就老朽观察所得,那孟王子似是一位心机甚深之人,他似是已经胸有成竹,南荒擅用蛊毒,孟天王更是放蛊的能手,孟王子自然是早已承继了那孟天王的衣钵。”

葛元宏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之意,可是他借故攀交,曲意奉承,然后,趁咱们戒备稍松时,暗中施下蛊毒?”

刘文升点点头,道:“老朽确有此疑,他随身携带了四个苗女,个个貌美如花,老朽足迹虽然未到南荒,但我所听说过夷人风俗,擅于放蛊者,多为美艳少女,她们亦用此作为俘掳,控制情郎的手段,老朽暗中观察许久,发觉他们携带之物,有一件形如木箱,但却用黑布包起,似极珍贵,由那四个美艳的苗女保管,老朽虽然对那事物怀疑,但却没有查看的机会。”

葛元宏道:“好恶毒的手段!”

郭文章却似是大感兴趣,说道:“苗女放蛊的事,在下曾听得家师谈过,一则我们那时年纪幼小,不明所以,早已忘去大半,老前辈似是对苗蛮蛊毒,了然甚深,可否再说的仔细一些,晚辈们能多一分了解,也好多一分防范之法。”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苗女放蛊之事,虽然在中原多有传说,但真正能够知晓详情的,确也不多,老朽所知,都已经说出来了。”

葛元宏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人,都敛藏不出,南荒蛮王,却遣人来中土作怪,这中间的原因,实在有些费解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陈挽澜,突然接口说道:“刘老前辈,照你的说法,中原道上武林人物,大都如投海砂石,失踪不见,那孟王子,又怎会一下子杀害了数十位中原人物呢?”

刘文升道:“问得好,这才是老夫最重要的逃走原因,老夫当初之时,亦不知晓那孟王子的用心何在,在他迫使之下,按址往寻,找出了数十位武林同道。”

话到此处,黯然一叹,滚下了两行老泪,接道:“如非我带人找到他们,这些人又怎会身遭惨死呢?”

葛元宏神情严肃起来,两道剑眉耸动,透出一股肃煞之气,沉声说道:“老前辈,就算那孟王子生­性­嗜杀,但他也不致化费了很多工夫,找出一些武林同道,再把他们全都杀死啊!”

刘文升怔了一怔,道:“对!老朽一直为死者哀痛,竟然没有深思此事,这中间,自不会全无原因!”

葛元宏道:“老前辈是唯一目睹经过的人,不妨仔细想想,这中间,定然有什么隐秘?”

刘文升沉思了良久,突然一拍大腿,道:“是了,孟王子杀死他们之前曾经和他们密谈很久,而且,放走了三个人。”

葛元宏道:“放走了三个人,这中间可就大有内情了。”

陆小珞一掌拍在木莱之上,道:“五年前,夜袭忠义侠府,无数江湖高手,联袂起来,这些人呢?怎么一个个都躲了起来,任凭一个南蛮孟王子和几个属下纵横中土,竟然无人拦阻?”

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似乎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一个个都失去了踪迹,但如是早生戒心,归隐林泉的人,似乎是都还能苟全­性­命,孟王子却在我武林同道,大都失踪息隐之后,来到中土。”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江湖路断,只是有人不让我武林同道在江湖上活动而已。”

刘文升道:“对!但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一下子能使江湖上百多家门户,个个掩旗息鼓,不在江湖上走动。”

葛元宏道:“襄阳府距离武当派不远,这等重大的事,武当派应早知晓了?”

刘文升点点头,道:“武当派应该知道,但老朽却未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举动。”

事情愈来愈奇怪!整个的江湖,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迫的路断人稀。

谭家麒似是想起什么重大之事,高声说道:“刘老前辈,你几时见过江湖神钓罗常白了?”

刘文升道:“一个月之前吧!”

葛元宏道:“那时候,老前辈是不是和孟王子在一起?”

刘文升点点头,道:“我们在途中相遇,罗常白仍然头戴竹笠、芒履、手执青竹鱼竿,只是跨下多了一匹健马。”

葛元宏道:“孟王子瞧到罗常白么?”

刘文升道:“应该是瞧到了。”

谭家麒道:“那孟王子到处找中原高人厮杀,怎会放过了罗常白那等高手?”

刘文升道:“也许因为那罗常白一身渔人装束,瞒过孟王子的眼睛,但老朽却瞧出了罗常白­精­神健朗,满面红光。”

葛元宏突然站起身子,来回在房中走动,一面说道:“老前辈,这襄阳附近,还有什么息隐的高人么?”

刘文升摇摇头,道:“这本是令师的地盘,忠义侠府出事之后,武林中即开始一场诡奇的变化,人人自顾不暇,谁还有占地为雄之心。”

葛元宏道:“看来,咱们只有一条路走了!”

刘文升道:“哪一条路?”

葛元宏道:“上武当山去。以武当派人数之多,耳目之广,应该对目下江湖这等怪异情势,有所了解。”

刘文升道:“江湖上这等大变,武当派自应知晓,不过,近几十年来,武当派老成凋谢,人才式微,虽未到山穷水尽之境,但他们实已无力维护江湖正义,大变如斯,仍不见武当派有所举动,只怕去了也是白去。”

葛元宏道:“照老前辈的说法,咱们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刘文升吟沉了一阵,道:“你们四位的用心何在?老朽还是不太清楚?”

这一问,倒是把葛元宏等问的一怔。

谭家麒点头道:“不错,咱们要做些什么事呢?”

郭文章道:“自然是寻找昔年夜袭陈府的首脑、元凶,以及寻找师父,师母的下落。”

刘文升道:“如若诸位只是要寻找令师夫­妇­的下落,那就别多管闲事,免得招来麻烦。”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说的虽然有理,不过晚辈觉着忠义侠府被袭和家师、师母的失踪,似乎是和目下江湖情势,都有着连带的关系,如是把范围想的大一些,连那孟王子进入中原之事,似乎有着一些牵连。”

刘文升长长叹息一声,道:“昔年江湖之上,亦曾发生过震动武林的大事,但就老朽所闻所知,从未有像今日这等情势,整个的江湖,似乎被一层神秘的愁云惨雾笼罩……”

他忽然举手托起胸前花白长髯,接道:“老朽这把年纪了,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如是诸位真有拨开疑云,追查内情之心,老朽愿拼了这条老命,助几位一臂之力。”

葛元宏道:“那很好,老前辈如肯相助,晚辈等极愿一试,不过,目前情势,太过神秘,咱们简直无从着手!”

刘文升道:“就老朽所知,一直把持长江水道的排教,似乎还未受这次江湖诡变的影响,如其上武当山一行,倒不如到排教打听一番。”

葛元宏道:“可惜,晚辈和排教中人,素不相识,别说去打听事情,就算一个排教的弟子,亦觉着无从着手。”

刘文升道:“百年以来,排教一直是个半隐秘的组织,他们教规森严,又很少和武林同道来往,近二十年来,教中出了几个才能之士,而且又极安分,以长江水道为主,规规矩矩的做着运输生意,人不犯他们,他们决不犯人,老朽昔年倒结织了几个排教中人,愿带四位去排教一行,也许会问出一点眉目。”

葛元宏道:“距此很远么?”

刘文升道:“长江中下游,绵连几千里,都有排教中人,这襄阳又是他们一大要站,随 华音阁燃文时都可以找到他们,只不过,不知他们教中连络方法,就算他停在你的眼前,你也没法认出来。”

葛元宏道:“家师昔年对晚辈亦曾提过排教的事迹,似乎是这一门户,有甚鬼异之术,不知是真是假?”

刘文升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传说,但详情却是不太了然。”

葛元宏道:“如是他愿意和咱们见面,这倒不妨一见!”

刘文升道:“好!老朽这就去连络一下,看看能否安排个会晤的机会。”

葛元宏道:“孟王子还在襄阳,老前辈一人的行动不便,我要两位师弟陪你同行一趟如何?”

刘文升道:“好!事不宜迟,老朽这就动身。”

葛元宏点点头道:“小珞、文章,你们陪刘老前辈走一趟吧!”

陆小珞、郭文章应了一声,提起兵刃,护拥着刘文升离开客栈。

大约一个时辰,刘文升带着陆小珞等重回客栈。

葛元宏起身相迎,道:“老前辈已经见着排教中人了?”

刘文升道:“幸来辱命,老朽已和他们取得连络,适巧他们一位坛主到此,约五位今夜到他舟中一叙。”

葛元宏道:“怎么他们住在船上。”

刘文升道:“是的,排教中人,大部以船为家。”

葛元宏道:“咱们几时去?”

刘文升道:“二更时分。”

葛元宏道:“好!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二更之前动身。”

二更时分,五人在刘文升带领之下,行到了湘江岸畔。

这是没有月亮的黑夜,几人停身之处,亦非码头,看起来十分幽静。

葛元宏低声说道:“老前辈,他们会来么?”

刘文升道:“会,排教中人,一向是言而有信。”

语声甫落,不远暗影处,突然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刘总镖头么?”

刘文升道:“正是区区,在此候驾。”

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应声行了过来,打量了六人一眼,道:“六位都要去么?”

刘文升道:“不错,在下已经和贵教谈好了。”

那大汉点点头,道:“好,小弟给诸位带路。”

六人跟在那大汉身后,行到江边水际。

只见一条小舟,早已靠岸等侯。

船上两个摇橹大汉,早已就位待客。

几人登上小舟,小船立时离岸驶向江心。

只见一艘双桅大船,停泊在江心。

妙的,那样一艘大船上,竟然未燃一盏***。

小舟紧旁大船而停,摇橹大汉吹出三声两长一短的竹哨。

片刻之后,大船上传下人声,道:“六位请上船来吧。”

刘文升当先跃上大舟。

葛元宏紧随而上。

甲板上站着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青年汉子,一抱双拳,问道:“哪位是刘总镖头?”

刘文升也抱拳应道:“区区便是。”

黑衣青年道:“敝坛主在舱中侯候驾。”

刘文升道:“有劳带路。”

黑衣青年带几人到了舱门口处,推开舱门,灯光立时透了出来。

原来,舱中***辉煌,耀如白昼,只是舱中的窗、门都用黑布幔起,遮住了***,所以,在外面瞧不出光亮。

一个年约半百,身着天蓝长衫,胸前飘垂着长髯的老者,端坐在一张木椅之上。

他面前一张方桌上,早已摆好了香茗细点。

一个白玉炉中,燃着檀香,缕缕香烟升起,满舱香气扑鼻。

蓝衫老者,站起了身子,迎了上来,笑道:“文升兄,久违了。”

刘文升一欠身,行礼道:“马坛主别来无恙?”

蓝衫老者微微一笑,道:“托福,托福……”

目光一掠葛元宏等五人,道:“这五位少年英雄,是何方高人,刘兄快替我引见一下。”

葛元宏心中一动,暗道:“这老者果非等闲人物,一眼就瞧出苗头。”立时留心打量了对方。

只见他面容清瘦,长眉入鬓,双日中隐现威光,但最奇怪的是他一双手,莹晶如玉,和他处肤­色­,完全不同。

刘文升笑道:“马坛主好眼光,不愧有神目之誉,这五位都是后起之秀,陈大侠道隆的公子和徒弟。”一一引见,说出五人姓名。

蓝衫老者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之­色­,道:“原来是陈大侠的公子和高足,快快请坐。”

木桌两侧早巳摆好了八张木椅,几人分宾主坐了下去。

刘文升目注蓝衫老者道:“这位是排教总坛中四大坛主之一,江湖上人称神目玉掌马君重马老英雄。”

葛元宏等五人,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马老前辈。”

马君重抱拳还礼,道:“不敢当,江湖无尊卑,达者当先,诸位光临,使小舟生辉不少。”

葛元宏道:“寒夜登舟,惊扰大驾,晚辈等不安的很。”

马君重道:“葛少侠不用客气,老朽和令师陈大侠,昔年曾有过三度会晤之缘,老朽不敢高攀和陈大侠论交,但对陈大侠的为人,却是敬重的很。”

葛元宏道:“老前辈如此一说,晚辈们不便见外了,今宵造访,想请老前辈指点晚辈等一条明路。”

他有铁口书生之称,词锋中隐含机智,打蛇顺棍上,一口套住马君重。

但马君重是何等老练的人物,微微一笑,道:“老朽这点才智,有限的很,如是葛少侠问的事情过难,也许老朽答不上来。”

葛元宏道:“老前辈过谦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晚辈虽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感觉之中,目下江湖,和数年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

马君重的脸­色­,突然间严肃下来缓缓说道:“葛少侠这题目太大了,咱们换个题目谈谈如何?”

葛元宏道:“排教也算武林一大门户,老前辈和在下,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上发生的任何事故,都和咱们有关,岂能不谈?”

马君重淡然一笑,道:“马某人不过是排教中一位坛主,就整个排教而言,也不过是武林中,数百门户中的一派而已,凭什么妄论大事。”

葛元宏道:“马坛主太客气,江湖上数百门户,大部分消声匿迹,在下一路行来,迢迢千里,竟然未见到一个江湖人物,但排教仍然能常来往于长江水道,足见贵教的高明,在下虽不明坛主身份,在排教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但马坛主能受命巡视水道,维护贵教中的弟子安全,定非平庸之人。”

马君重微微一笑,道:“老弟,年轻人豪气­干­云,未可厚非,难得的是你这一番见识,目下江湖,确然是纷乱杂陈的局面,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也确有很多人突然失踪,下落不明,但兹事体大,并非是轻易能够解决,谈了也是白谈,因此,马某不敢妄自谈论。”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马坛主,武林中很多门派,大都已瓦解冰消,但排教在长江水道上,仍然保持着以往的气势,这就证明了,贵教主领导有方,和排教中人才众多,才能在这等大变大危的情势中,保持了排教无损。”

马君重神情间一片严肃,沉吟了良久,才道:“这一番江湖大变,排教确然很幸运,不过,这中间的原因很多,不止一端。”

葛元宏道:“在下愿闻高论。”

马君重道:“百年以来,敝教一直行走长江水道,而且我们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既不扩展地盘,又尽量避免和武林同道争执,这是原因之一,敝教弟子,大都习练过水中功夫,我们不在岸上惹事。大半时间,都在水道上活动,人如犯我,必得涉水上船,这也许是第二个原因了。”

葛元宏道:“还有第三个原因么?”

马君重笑一笑,道:“拚命保命,排教中人不生事,也不怕事。”

葛元宏道:“倾巢之下无完卵,如是江湖上所有的门户,都已瓦解,排教纵占天时、地理,人和三项致胜要素,也难独存江湖。”

马君重笑一笑,道:“葛少侠说的是,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下只不过一位坛主身份,但如有便马某定当把葛少侠一番宏论,转上敝教教主。”

葛元宏略一沉吟,道:“贵教能称雄江湖,自有一番道理,也许早有算计了,在下也不便再多进言,在下请教几件事后,立刻告辞。”

马君重道:“好!葛少侠请问,在下知道的尽量奉告。”

葛元宏道:“马坛主这几年一直在江湖上走动,定然知晓什么人把江湖搅成如此的局面”?

马君重轻轻叹息一声,道:“葛少侠,不但老朽不知道是什么人,当今武林中只怕很难有几个人知道那人是谁!”

葛元宏道:“葛某人年幼无知,不知道江湖上事,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竟把整个江湖闹一个天翻地覆,大概这也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奇事了。”

马君重沉吟了一阵,道:“葛少侠,老朽自信这对眼睛,不致于看错人,五位都是豪气­干­云的少年英雄,但诸位只有五个人,只怕很难扭转江湖大局……”

葛元宏接道:“马坛主说的不错,我们兄弟五个人,也自知无能扭转江湖大局,不过,我们只希望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件事的悠悠,似乎是起自忠义侠府被袭……”

马君重突然Сhā口说道:“葛少侠恕在下接口,陈府被袭之后,五位行向何处?”

葛元宏道:“我们兄弟被一位息隐世外的高人收留,授以武功……”

马君重接道:“五位这番离山,可是受师命有为而来?”

葛元宏道:“武林中最忌叛离师道,那位世外高人,虽然传授了我们武功,但并未把我们收归门下,在下既然下山了,自然有一番作为。”

马君重点点头,道:“葛少侠,可否见告那位世外高人的姓名?”

葛元宏道:“这一点恕难从命。”

马君重微微一笑,道:“其实,老夫也自知多此一问。”

葛元宏道:“我们兄弟此番承蒙刘老前辈,带来此地,拜见坛主,自知人微言轻,并无请排教Сhā手江湖是非之心,但排教能够在江湖上安然立足,可见贵教确有过人实力,江湖门派大都消散、息隐,贵教却屹立未动,五年观察,岂无所得,但望马坛主能给我们一二指点,别让我们兄弟完全在黑暗中摸索,我们兄弟就感激万分了。”

这番话词意恳切,大义凛然,听得马君重怦然动容,叹息一声,道:“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马某人是老迈了。”

葛元宏道:“马坛主过奖了,在下少不更事如是有什么开罪阁下之处,还望马坛主多多指教。”

马君重凝目思索片刻,道:“好!老朽愿尽所知,倾以奉告。”

葛元宏道:“我们兄弟,洗耳恭听。”

马君重道:“此番江湖大变,排教虽然未受波及,但排教并未完全不闻不问,我们广放耳目,收罗消息,暗中查访……”

刘文升接道:“以排教人数之众,耳目之广,定然早已找出一些眉目了。”

马君重道:“惭愧的,那是一股无法捉摸的神秘力量,我们费尽了心机,一直无法找出头绪,似是有一神秘的力量,主宰着很多江湖高手,在那神秘力量的驱使之下,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葛元宏怔了一怔,道:“马坛主可否说清楚一些,在下等听不太明白。”

马君重道:“老朽既然说了,自然要掬诚奉告。忠义侠府被袭,只不过是事情的起端。五年以来,江湖上发生了不少门派覆亡的大事!那是在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事情,几十个门派被完全灭绝,另有十几个门户,在一次袭击之下,闹得十伤八九,虽未完全灭绝,但也难再有重振之力……”

刘文升似是被触动到恐怖回忆,不由自主的接道:“可怕啊!可怕。”

言来神­色­惊惧,若似余悸犹存。

马君重也有着凛凛然神情,道:“我们无法查出原因,也无法找出那些主使的人。”

葛元宏道:“那是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马君重道:“正因为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才使有着不可思议之感。”

葛元宏道:“愿闻其详?”

马君重道:“当年忠义侠府被袭之时,葛少侠是否留在府中?”

葛元宏道:“留在府中。”

马君重道:“见过那些施袭之人么?”

葛元宏道:“在下是亲身经历,记忆之深,毕生难忘。”

马君重道:“葛少侠看到些什么?”

葛元宏道:“很多很多的人。那一夜­阴­云弥空,大雾漫天,在下等无法瞧出有多少人,但却可感觉是很多的人。”

马君重道:“只见到这些么?”

葛元宏道:“他们脸上都蒙着黑纱,掩去了本来的面目,布置似很周到,但彼此的连络,却又似是不够严密。”

马君重道:“可怕的是,他们一次比一次计划得周详,一次比一次连络的严密,所以,有很多门派,在他们一次袭击之下,就完全覆亡,永绝江湖。”

葛元宏道:“在下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法用心何在呢?”

马君重道:“如是有人能知晓他们的用心何在,那就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了。”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仍然是全无头绪了?”

马君重道:“有!在我们多方追查之下,终于找出了几个参与袭击那些门派的人。”

葛元宏­精­神一振,道:“能找出他们,剥茧抽丝的追下去,那就不难找出他们的主脑人物了。”

马君重摇摇头,道:“那些人既非江湖上凶恶之徒,且都是稍有侠名的人物,如非我们搜到的证据明确,实无法想到他们做出那等暗袭故友的事……”

葛元宏听得一愣,急急道:“暗袭故友?是怎么回事?”

马君重道:“是不是全然如此,马某不敢妄言,至少我们查出的两档事件中,情势如此。”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意形门被袭全派覆亡,我们在现场中捡到了一支太阳针,那是泰山太阳堡,太阳叟的独门暗器,太阳叟和意形门的掌门董铁城,不但是极为知己的朋友,而且经常来往,对意形门中的情势,熟悉得很,在他带路之下,意形门中的布置、实力,全为敌方所悉,才有一举被袭,门户覆亡的恶运。”

葛元宏道:“一枚太阳针独门暗器,也不能断定太阳叟参与其事,因为暗器之物,别人也可以仿制。”

马君重道:“骤听起来,确然有理,不过,就老朽所知,数十年来,从无江湖上人,仿制太阳堡的独门暗器,那太阳针是一种构造极为灵巧,奇毒淬练的暗器,独门暗器,必有独门手法,才能够使用。”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太阳叟出卖故友,难道不怕为武林同道唾骂么?”

马君重叹道:“太阳叟在武林中享誉数十年之久,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也极少和武林人物结怨,是一位极为武林同道尊敬的人物?因此,初时,我们也是不敢相信,但经过多方求证之后,太阳叟确实有着极大的嫌疑。”

葛元宏道:“贵教没有派人去问那太阳叟么?”

马君重道:“没有,太阳堡在武林中虽未开门立派,但太阳堡的实力,绝不在很多的门派之下,本教未能确切的证明,实不愿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葛元宏道:“那枚太阳针观在何处?”

马君重沉吟了一阵,道:“由老朽收藏。”

谭家麒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档子事,也和太阳叟有关么?”

马君重道:“完全无关,那是铁旗门覆亡的际遇,我们也查出了一点眉目,铁旗门被袭之日,也是由铁旗门主最好的一个朋友玉面神箫王伯芳带路施袭。”

刘文升怔了一怔,道:“不可能吧?”

马君重道:“本教中为求证此事,由区区和几位故友,易容改装,夜进王府,但王伯芳却避不相见,我们不能杀人,也不能亮出名号,只好又退了出来,不过,就我们探听所知,王伯芳确曾涉嫌其事,而且铁旗门覆亡之后,王伯芳就未再在江湖上出现过,闭门谢客,任何至亲好友,一概拒绝来往了……”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本门也为此事,接得一次警告,敝教主曾下令不许本教再查此事了。”

葛元宏道:“以后呢?”

马君重道:“没有以后了,敝教主既然下令不许我等查问此事,敝教中人,自是不便再问了。”

葛元宏道:“排教在江湖之上,也是一大门户,什么人敢对贵教警告?”

马君重双目凝注在葛元宏的脸了,瞧了一阵,笑道:“葛少侠,你不用施激将法,别说区区确然不知何人警告,就算知道了,这也是本门中的隐秘,区区也不会说出来。”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马坛主对江湖中事,不愿多问了。”

马君重哈哈一笑,道:“葛少侠,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这一点,我很明白,就我马某个人而论,确有挺身而出,为武林一尽心力的用心,不过,我马某仍是排教中人,只是一个坛主的身份,我不能个人意气用事,替排教找来麻烦,再说,我已经说了不少内情,已足够诸位着手了,马某人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否认,但诸位如若能替马某想想,最好别把我牵入其中。”

葛元宏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多谢马坛主的指教,葛某感激不尽,深夜打扰,极感不安,在下等就此别过。”

马君重道:“诸位行程匆忙,马某不留诸位了。”

葛元宏目光转到刘文升的脸上,道:“老前辈如若不愿卷入这次漩涡,就请留在舟上,和故友多叙一下,我们兄弟,先走一步。”

刘文升道:“慢着,如非贵兄弟出手搭救,刘某这条命,早已难保,目下武林中局势纷杂,前所未见,不但中原道上充满着诡异神秘,蛮方异族亦要入主中原,老朽年过半百,镖局子也已歇业,诸位年少有为,挺身而出,铁肩担正义,但诸位缺少江湖历练,老朽愿作一识途老马,追随诸位,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后人留下一点去思。”

葛元宏道:“难得老前辈有此一番用心,晚辈得蒙指点,亦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马君重耸然动容,道:“诸位的慷慨豪情,马某人亦受感动,诸位去后,马某当晋谒教主,如能解去排教中坛主一职,当以个人之身,随诸位之后……”

刘文升微微一笑,接道:“以马兄见识之博,如肯全力相助,不难在短期之内,查出江湖上近年中的离奇事件。”

马君重道:“唉!但不知敝教主是否会允许我马某离开排教。”

刘文升道:“贵教主深明大义,或者可以允马兄所请。”

马君重道:“如得赐准,马某自会寻找诸位,诸位好走,马某不送了。”

十三、不白之冤

葛元宏离开巨舟,乘坐小船登岸。

葛元宏道:“老前辈,王伯芳居住之地,离此有多少行程?”

刘文升道:“不足三百里,兼程紧赶,一日一夜,大概可以到了。”

葛元宏道:“好!咱们先去会过王伯芳再回头赶来襄阳,赴那南荒孟千山十日之约。”

刘文升道:“连夜动身么?”

葛元宏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几人兼程而进,第二天太阳下山时分,已到了王伯芳居住的“箫园”。

这是一座孤立在一座浅山下的庄院,翠竹作墙,用地甚广,一座高大的门楼,“萧园”两个金字匾牌。

刘文升望望天­色­,道:“咱们夜晚混进去呢?还是投帖求见?”

葛元宏道:“晚辈之意是不用投帖,也不用暗中入庄,咱们明着进去,想法子逼他现身相见。”

刘文升道:“这等进入的方法也好。”

行近大门,牵动门铃。

这“萧园”虽大,但建筑的房屋,并不太多,前后左右,都是花园,想来玉面神箫王伯芳,是一位极爱花木的雅人,这等人物,又怎会出卖朋友呢?

葛元宏忖思之间,木门呀然而开。

一个二十左右黑衣劲装少年,当门而立。

葛元宏一抱拳,道:“在下葛元宏,求见玉面神箫王伯芳,劳请兄台通禀一声。”

黑衣少年脸­色­冷肃,打量了葛元宏、刘文升等一眼道:“园主不在。”蓬然一声,关上大门。

葛元宏低声说道:“刘老前辈,王伯芳拒不见客,咱们求见无望,只有冲进去了。”

刘文升道:“目下似乎只有如此了,但咱们也不能太失礼数。”

葛元宏点点头,高声说道:“兄台既是不肯通报,拒人于千里之外,别怪葛某失礼了。”

暗运内功,右掌疾挥,击在木门之上。

葛元宏此时功力,何等深厚,掌力到处,震断了门拴。

木门呀然而开。

那黑衣少年,人已回头,走出了两丈多远,闻声止步,回头望去,葛元宏等已大步行了过来。

他脸上是一片愕然之­色­,似是对葛元宏等破门而入的举动,大感意外。

就在他错愕之间,葛元宏已然行近两侧。

葛元宏笑一笑,道:“老兄不肯代我等通报,说不得咱们只好破门进来了。”

黑衣少年道:“你们的胆子不小。”

陆小珞突然接口说道:“如是我们胆子不够大,怎敢破门而入。”

郭文章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已经进来了,那就很难再出去,兄台还是替我们通报的好。”

谭家麒道:“箫园的大门,既然挡不住我们,那已说明了一件事,见不着王伯芳,我们不会离开的。”

那黑衣少年本要发作,但被陆小珞等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他没有了主意,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文升微微一笑,道:“老弟,你是王伯芳的什么人?”

黑衣少年冷冷说道:“这个用不着你管!”

刘文升哈哈一笑道:“玉面神箫王伯芳,在江湖上极负盛名,俗语说的好,没有三丈三,怎敢上梁山,老朽不愿你闹一个灰头土脸,再说此事你也作不了主,烦你老弟的驾,还是去通报一声,见不见,是王伯芳的事情!”

黑衣少年虽然忍下未曾出手,但心中的气忿,仍然形诸于神­色­之间,冷冷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他不在园中。”

陆小珞道:“王伯芳不见客,我就烧光他这‘萧园’中的花树,我瞧他出不出来。”

黑衣少年道:“你烧烧试试看。”

陆小珞道:“我有何不敢。”探手取出火折子。

刘文升拦住了陆小珞,道:“老弟,使不得。”

目光转到那黑衣少年身上,接道:“这位兄弟,目下的局势,很明显,你已经无法作得主了,我刘某人在江湖上走了几十年,岂能叫人在眼睛里揉下砂子,你要三思。”

那黑衣少年挡在路中,不言不动,似是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件事。

这是一条宽不及三尺的小径,用白­色­碎石铺成,两边都是花圃。

郭文章突然侧身向前一步,道:“朋友,你心中大约是不太服气,是么。”

黑衣少年道:“是又怎样?”

郭文章回顾刘文升一眼,道:“老前辈,咱们不能和他对耗下去。”

伸出右手,缓缓向黑衣少年推去。

黑衣少年道:“你要动手。”

右手疾翻而起,扣向郭文章的腕­茓­。

郭文章笑道:“小心了。”右手一翻,由慢而快,五指转动之间,反而扣住了黑衣少年的右腕脉­茓­。

他学的蛇形武功,以刁钻见长,五指翻转如电,又快又准,黑衣少年来拿住对方腕脉,却反被郭文章扣住了­茓­道,顿觉半身麻木,全身劲力消失。

郭文章笑一笑道:“劳请弟台带路了。”

牵着黑衣少年,直向大厅行去。

直到此刻,黑衣少年才明白遇上了从未遇到的高手,心中又惊,又怒,但腕­茓­被拿,纵有发作之心,却无发作之力。

郭文章一直把那黑衣少年拖入大厅,才放开脉­茓­。

刘文升却挥挥手,道:“老弟,他们如是想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王伯芳也不能永远躲着不见人,好汉做事好汉当,躲起来也不是办法。”

黑衣少年已自知任­性­出手,只不过徒取其辱,强自忍下胸中之气,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刘文升道:“老朽刘文升,这五位是襄阳陈大侠的公子、门下,我们来此,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决无什么恶意。”

黑衣少年道:“好!诸位先请离去,请明天午时再来。”

葛元宏冷冷接道:“在下希望你兄弟别耍花招,王伯芳明明在箫园之中,只是他不肯见客,不过,不管是否愿意,我们是非见不可!”

黑衣少年道:“如是见不到,你们又将如何?”

葛元宏道:“翻过箫园中花树地皮,也非得找到他不可!”

黑衣少年沉吟了一阵,道:“明日中午再来,或可见到主人,诸位如是想恐吓用强,决难达到目的。”

葛元宏冷冷说道:“阁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失礼了。”

郭文章四顾了一眼,只见一座敞大的客厅,似乎是只有这黑衣少年一个人,竟未再见有人现身。

但厅中打扫得很­干­净,窗明几净,心中暗道:“这箫园中明明有人,却就是不肯出来,看来是非得闹他一下不可了。”

踏上一步,伸手拿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肘关节。

那黑衣少年大约自知反抗也难以是人的敌手,索­性­站着不动。

葛元宏高声说道:“咱们兄弟此番远访,只须见箫园主人一面,请教数事,立刻告别,但如贵主人一味不肯相见,那就别怪我们放肆了,这箫园房舍,可能为我们一把火烧得片瓦不存。”

同时,郭文章五指加力,紧握了那黑衣人的关节,他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疼得闷哼出声。

突然间,传过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内室中缓步行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淡绿衣裙,深锁双眉,脸上是一片愁苦之­色­,目光一掠葛元宏等六人道:“放了我的孩子,有话好说。”

葛元宏道:“夫人是——”

绿衣­妇­人接道:“王伯芳是我丈夫,我是这箫园的女主人。”

葛元宏道:“原来是王夫人,我们失敬了。”

抱拳一揖。

目光转注到郭文章的脸上,接道:“四弟,放开王公子。”

郭文章遵嘱放开了王公子,笑道:“王公子,对不住了。”

黑衣少年已知自己武功和人相差的太远,如是勉强出手,只是自取其辱,只好忍了下去。

葛元宏道:“夫人想已早知我等来意了?”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只是拙夫不愿见客。”

葛元宏肃然说道:“夫人,王伯芳既在箫园,我等是非见不可,情势逼人,不惜一战。”

王夫人道:“好!我去告诉他一声。”

郭文章道:“令公子留在厅中,希望王伯芳能为他的爱子,破例一见我等。”

刘文升接道:“夫人,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求证一事,如是王伯芳不肯出见,今日之局,只怕很难收拾,还望夫人三思!”

王夫人黯然说道:“诸位在厅中稍侯,老身尽力劝他。”

言罢,转入后堂。

那黑衣少年突然一侧身子,直向厅门冲去。

陆小珞一横身,拦住去路道:“回去!”呼的一掌,当胸劈去。

黑衣少年闪身不及,只好挥掌对挡。

双方掌力接实,黑衣少年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郭文章右手一抬,按在那黑衣少年背心之上,冷冷说道:“王公子,在下不愿杀人,但希望王公子不要逼在下手沾血腥。”

黑衣少年冷冷说道:“你们杀了我吧!我爹爹不愿见你们,你们为什么非要逼他出来不可?”

葛元宏道:“令尊如是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愿见客?”

黑衣少年道:“你们可是和我爹爹有仇?”

葛元宏道:“没有。”

黑衣少年道:“有怨?”

葛元宏道:“也没有。”

黑衣少年道:“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强人所难?”

葛元宏道:“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来此的用心,只是向令尊求证一件事情。”

黑衣少年道:“江湖中像家父的武林前辈,人数不少,何以单单要找家父?”

葛元宏道:“那是因为,只有令尊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王公子道:“在下不愿家父受到伤害。”

葛元宏道:“令尊如肯合作,在下等决不会伤害到他。”

王公子道:“家父身体不好,诸位不要……”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打断了王公子未完之言。

葛元宏转脸望去,只见一个面­色­憔悴,脸黄如蜡,瘦骨嶙岣的青衫老者,手中握着一管尺八玉箫,缓步行了出来。

刘文升和玉面神箫王伯芳,有过数面之缘,虽然那时王伯芳已是近四十以上的人,但看上去玉面长髯,十分潇洒,想不到数年不见,竟然神形大变,如非他手中握着白玉箫,相逢对面,也难相识,当下一抱拳,道:“王兄……”

王伯芳一挥手,接道:“文升兄,咱们久违了。”

王公子急步奔了过去,扶着王伯芳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葛元宏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面神箫,竟然病成了这样一副德行,心中甚感不安,呆了一呆,抱拳说道:“不知老前辈病势如此,惊扰大驾,晚辈等甚感不安。”

王伯芳道:“活受罪啊!其实,老夫也早就该死了。”

言下,神情不胜凄然。

刘文升道:“王兄,得的什么病,怎不请个大夫瞧瞧?”

王伯芳道:“唉!我这病,纵然请到天下第一名医,也无法治得好我。”

语音微微一顿,回顾黑衣少年,道:“孩子,你出去吧……”

王公子接道:“爹爹的身体……”

王伯芳怒道:“退下去。”

王公子不敢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王伯芳目光一掠葛元宏、谭家麒等,接道:“文升兄,这五位是什么人?快给我引见一下。”

葛元宏等五人各自报上姓名。

王伯芳道:“恕老夫见识不多,还未听过几位的大名。”

刘文升道:“这五位中四位是襄阳陈道隆陈大侠的弟子,一位是陈公子。”

王伯芳摇摇头叹道:“陈大侠是一位叫人敬佩的人,应该替他留下衣钵传人,诸位请回去吧!老夫体弱多病,不留几位便饭了。”

葛元宏道:“老前辈,我们兼程赶来,特为请教一事,未得老前辈的答复,我等如何能走!”

王伯芳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老夫可以奉劝诸位一句,怀璧其罪,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那是自招杀身之祸。”

葛元宏道:“晚辈等既敢来此探问,自然是不畏祸灾了。”

王伯芳道:“哼!你们还能强过陈道隆么?就算你们师兄弟,个个都练成了陈道隆的刀法、火侯,那又能如何?”

霍然站起了身子,接道:“听老夫良言奉劝,你们回去吧!如是想多活一些时日,那就找一处深山大泽,人迹罕至的地方躲起来。”

玉箫作杖,缓步向内行去。

葛元宏一横身拦住去路,道:“老前辈,请听在下一言。”

王伯芳停下了脚步,道:“好!你请说吧!老夫听着。”

葛元宏道:“听老前辈的口气,似乎是我等不配求证此事?”

王伯芳道:“不错,老夫是不忍你们白白送掉了几条­性­命。”

葛元宏笑道:“老前辈的好意,晚辈们十分感激,不过……”

王伯芳接道:“不用不过了,令师陈大侠在江湖很有名气,但他那点武功,确不配Сhā手这些事情。令师如此,你们几个后生晚辈,又能如何呢?”

他口气托大,一派老气横秋,但词中的含意,却又是一片慈悲。

葛元宏笑一笑,道:“襄阳忠义侠府被袭,发生于五年之前,晚辈们五年后,重出江湖,自然是有所凭仗了。”

王伯芳啊了一声,重又坐下道:“这五年你们又从人学艺么?”

葛元宏道:“一位息隐林泉高人,怜惜我们的际遇,指点了我们不少武功。”

王伯芳道:“那人是谁?”

葛元宏道:“那位高人,名不见世,晚辈们也不便说出他的名号。”

王伯芳摇摇头,道:“年轻人,目下江湖,诡异多变,少知晓一份内情,就多一份安全。”

葛元宏道:“老前辈的顾虑甚多,但不知一个人的武功修为,到何种程度,才具有闻问此事的身份?”

王伯芳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要老夫考验你们一下?”

葛元宏笑道:“老前辈出个题目,晚辈试试看,也许能够使得老前辈满意。”

王伯芳沉吟了一阵子,突然站起身子,一语不发,向外行去。

刘文升、葛元宏等,鱼贯相随身后,出了大厅。

王伯芳随手折了一把竹叶,道:“这一把竹叶,约有五十之数,我掷向空中,你们之中,一跃而起,出刀把竹叶全部斩断,不许有一叶完整落地。”

刘文升道:“王兄,这条件太苛刻了吧!”

王伯芳道:“这不过是试验一下罢了,无此能耐,老夫无法告诉你们想知晓的事,因为,那无疑是害他们的­性­命。”

葛元宏拔刀在手道:“老前辈,咱们试试看吧!”

王伯芳哼了一声,道:“留心了。”

右手一挥,手中的竹叶突然撒了出去。

不知王伯芳是否有意,使葛元宏当场出丑,撒出的竹叶并非集于一处,一出手就成一线散飞之状,由下至上,足足有一丈四五尺长。

葛元宏身躯前探,反手握刀,贴地飞出,由下面向上跃起。

只见一道白光,由地下直­射­而上,刀光过处,竹叶中分两断。

刀若电­射­,身如游龙,斜斜飞起了两丈多高。

这是一手极为漂亮的轻功手法,看得人眼花缭乱!

葛元宏身腾高空,忽然一收双腿,由上升之势,变成了向下飞落之势,脚沾实地,刀也同时还入了鞘。

在落日余辉照­射­下,只见那落地竹叶,全被刀腰两断。

王伯芳仔细的瞧过落在地上的竹叶后,脸上闪掠过一抹稀有的笑容。

但很快的,笑容敛去,代之而起,是一片惋惜和愁苦的混合神­色­。

葛元宏道:“晚辈不知是否已通过了考验?”

王伯芳道:“通过了,咱们到密室谈吧!”

转身带路行去。

只要稍为留心一下的人,都会瞧出来那王伯芳脸上的忧苦神­色­,那瘦弱的身躯,一脸病容,再加上一副深锁愁眉,任何人看到他,都会油然生出来一份同情之心,至少不忍太过逼迫于他。

葛元宏等紧随着王伯芳穿过 弑炼道sodu庭院,直入内室。

王夫人倚靠在内室中一处壁角上,脸上挂着两行热泪,幽幽说道:“伯芳,说出来,你闷在心中这多年,人都快要闷死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就算是被他们杀死,也可使得武林中至亲好友谅解,总比闷死强些。”

王伯芳挥挥手,道:“我知道,你们该动身了。”

王夫人黯然说道:“答应我,让孩子去吧!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王伯芳道:“你不走,孩子怎么肯走!也只有你们呣子离开,我才能放心一吐胸中的积愤。”

王夫人一咬牙道:“好!我们走!”

提起包袱,举步向外行去。

她似是早巳明白了非走不可,所以,连包裹都打了起来。

王伯芳望着夫人的背影,走得远了,才推开壁间一座暗门,向下行去。

那是一条地道,每隔上几丈,就有一道铁门,葛元宏暗中数计,一直关上了四道铁门,王伯芳才停下来,晃燃火折子,点起一支红烛。

室中光亮起来。

葛元宏等在烛光下发觉了室中放着很多的米面,和油盐之物。

王伯芳叹口气,道:“我原想住这里,一辈子不会出去了,什么人也不见。我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厨房厕所,还引来了一道山泉,这本是我昔年练武的密室,又经过我一番细心的布置,我什么都想到了,但却忘了一件事!”

刘文升觉着这暗室中空气畅通,但却又瞧不出通风所在,实在是花了一番苦心的布置,忍不住问道:“这地方确可作久居的打算,但不知王兄忘了什么?”

王伯芳道:“忘了我还是一个活人,这地方虽然花了我不少心血,但只是一座坟墓,坟墓只能埋死人!”

刘文升接道:“但这究竟不是坟墓啊!”

王伯芳道:“至少很像一座坟墓,可以埋起人的躯体,却无法埋住活人的心,我在这形同坟墓的密室中住了三年,却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我从泉水的倒映中,看到了日渐消瘦的形体。”

葛元宏道:“这么看来,阁下倒是一位有心人。”

王伯芳道:“如若无心,天下何处不可容身,怎会等在这‘箫园’之中,等人找我?”

葛元宏点头说道:“老前辈言之有理。”

他忽然又改称老前辈,显然对王伯芳又生出敬重之心。

王伯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带诸位到此室密谈,希望能畅我胸中之言,因为我泄漏这隐秘时,很可能突然招来杀身之祸。”

葛元宏道:“这样厉害么?”

王伯芳苦笑一下,道:“厉害,他那恶毒的手法,逼的人没有选择,只有任其驱使!”

葛元宏道:“听老前辈的口气,似乎是早已知晓我们来意了?”

王伯芳道:“诸位可是为铁旗门的覆亡一事而来的么?”

刘文升道:“不错,还望王兄能够指点指点。”

王伯芳苦笑一下,道:“江湖上有些什么传说?”

刘文升道:“江湖上的传说,对你王兄十分不利,说你和人勾结,亲带凶徒,屠杀了铁旗门上下三代弟子,两百余口人命,连­妇­人孺子,也不放过!”

王伯芳道:“唉!他们没有说错,确是我带着人夜袭铁旗门,不过,这中间有一点不同。”

葛元宏道:“既是真真实实的事,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王伯芳道:“我没有和人勾结,也不是自愿前去,但形势迫人,逼的我非去不可,才做了屠杀铁旗门的带路人。”

刘文升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迫使你去为他们效命?”

谭家麒突然接口说道:“你们是否服用了迷乱神智的药物?”

王伯芳道:“没有,所以在动手相搏之时,他们都十分清醒。”

葛元宏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害铁旗门?”

王伯芳道:“因为铁旗门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他们必须除去而后快。”

葛元宏道:“听说他们攻龚铁旗门时,由你带路,是么?”

王伯芳点点头道:“不错,确然如此!”

葛元宏道:“当时,阁下的神智,是否很清醒?”

王伯芳道:“清醒得很,但他们告诉我,并非是杀害铁旗门中人。”

刘文升奇道:“他们告诉你些什么?”

王伯芳道:“他们告诉我铁旗门正遇上大危大难,赶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刘文升道:“王兄,你也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了,如何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王伯芳道:“如是刘兄在场,刘兄也会相信,因为,讲话的人身份不同。”

葛元宏道:“那人是谁?”

王伯芳仰脸望天,沉思了良久,道:“当时,我十分相信,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我觉着那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有些问题,也许是别人假冒了他!”

葛元宏道:“那人究竟是谁?”

王伯芳道:“就是令师号称忠义侠陈道隆。”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使得葛元宏、谭家麒等都为之一呆。

刘文升摇摇头,道:“这个,不大可能吧!”

王伯芳道:“在下也这么想,不论陈家刀法在江湖上的声誉如何,但陈道隆的为人,却是极可相信。”

葛元宏道:“武林中风云变化,首起于襄阳陈家,这一点,王老英雄早已听说过了。”

王伯芳道:“听说过,但陈道隆并未有遇害之说,而且,他见到在下时,神­色­十分匆忙——”

郭文章高声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师父是何等正直人物,怎肯做出这等事来。”

一直很少开口的陈挽澜,突然启齿说道:“四师兄不要激动,听小弟一言。”

葛元宏道:“好!咱们听听小师弟的高见。”

不论遇上什么事,陈挽澜一直是三缄其口,很少说话,一直是静静的听别人说话,这就培养出他一言­干­金的形势,一旦开口,葛元宏等四人,都不禁凝神静听。

陈挽澜目光转注到王伯芳的脸上,道:“晚辈陈挽澜,忠义侠正是家父。”

王伯芳道:“陈公子有话请说!”

陈挽澜道:“五年前寒家惊变,家父行踪就很少为人所知,以目下江湖上的诡奇多变,家父的遭遇如何?晚辈亦不敢妄作论断,不过,晚辈希望老前辈能仔细说明经过情形?”

王伯芳点点头,道:“好!两年前吧!江湖上还有着莫测之变,那是一段混沌不清的时刻,在下为避是非留居箫园,朱在江湖上走动,一个明月之夜,令尊陈大侠,突然登门造访——”

陈挽澜接道:“来的只是家父一个人么?”

王伯芳道:“是的,令尊一人前来,匹马单刀,满脸风尘,在下和令尊,昔年曾有过数面之缘,彼此早已相识,令尊的突然造访,使在下惊喜莫名,正想询问他陈府遇变之事,令尊已抢先开口,说出铁旗门今宵被袭,恐已陷于苦战之中,要在下赶往探视——”

陈挽澜接道:“老前辈就这样赶往铁旗门么?”

王伯芳道:“铁旗门的掌门人,和在下是金兰之交,情共生死,突然惊讯,未暇多问,带了兵刃、暗器,就和令尊兼程赶往。”

刘文升道:“王兄,沿途之上,王兄是否发觉了什么可疑事物?”

王伯芳道:“在下感觉暗中似乎有人随行,但一直未发现影踪,但那陈大侠的举动,却是有些奇怪,当时,我未留心,现在想来,才恍然大悟,陈大侠每行一段路程,就留下了一些暗记。”

陈挽澜道:“两位赶到铁旗门时,是否有变?”

王伯芳苦笑一下道:“铁旗门似是早已得到了警讯,是以防守的十分森严,铁旗堡的形势,刘兄大约知晓,三面是水,一面临山,只有一道吊桥,通往铁旗堡中,那道吊桥早已收起,三面水中,亦都有埋伏,就算敌人纠集数百高手,也无法在一宵时间中,攻下铁旗堡来。”

刘文升一拍大腿,道:“他们利用你和铁旗堡主的交情,要他们放下吊桥?”

王伯芳道:“不幸的是被刘兄言中了,守护吊桥的,乃是铁旗门掌门人的师兄,乃铁旗堡中第二高手,听到我的声音,就放下了吊桥——”

目光一掠陈挽澜,接道:“令尊和在下先后登桥,想不到,在下正和铁旗堡二堡主寒暄之时,令尊却突然拔刀施袭,二堡主在全然无备之下被令尊一刀劈死。”

葛元宏道:“老前辈没有出手救援么?”

王伯芳道:“来不及,一则是令师出刀太快,二则是事情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在下不但未能及时救助,而且也同样的受了令师的暗算!”

陈挽澜道:“老前辈请说下去!”

王伯芳续道:“令尊在拔刀杀死二堡主后,左手同时拍出,击中在下背心一掌……”

葛元宏接道:“老前辈也受了伤?”

王伯芳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法,在下至今想不明白,一掌击中之后,在下的神志,立时混乱,混乱到无法分清是非,认明敌友,这时,正好有几个铁旗门中弟子攻了上来,在下就糊糊涂涂的举起手中玉箫和他们打了起来,令师刀法似甚毒辣,铁旗门中弟子,很多人都伤在令师的刀下,铁旗钟声传警,吊桥也同时拥进来无数的人影!”

刘文升道:“都是些什么人?”

王伯芳道:“来人都用黑巾蒙面,但用的兵刃,却很博杂,决非源出于同一门派,但武功却是个个高强,铁旗门就在源源拥入的高手攻杀之下,整个门派就此覆亡。”

陈挽澜道:“老前辈只回忆这些么?”

王伯芳道:“当时,我神志已经不甚清楚,事后苦苦思索,也只记忆这些。”

语声一顿,接道:“那些蒙面人中,有一个施用宝刀的人,不但刀法凌厉,而且宝刀削铁如泥,铁旗门的掌门人,似是就死在他的刀下。”

葛元宏脸­色­微微一变,道:“前辈可看清,那宝刀的形式如何?”

王伯芳道:“形式古朴,颇似传言中的六合宝刀模样。”

陈挽澜道:“老前辈请再仔细想想,还有些什么记忆?”

王伯芳沉思了一阵,道:“只有这些了,但在下有一点不太明白。”

陈挽澜道:“哪一点?”

王伯芳道:“铁旗门全门死亡,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眼看此事,只有我王某一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留下我的­性­命,难道,他们有意让我说出这个隐秘么?”

刘文升道:“这确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王伯芳道:“就当时的情形而言,他们如是想取我之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却没有杀我。”

葛元宏道:“老前辈说出来这许多内情,使我等获益匪浅,但不知老前辈是否愿为铁旗门洗雪冤仇呢?”

王伯芳道:“我虽无杀害铁旗门的用心,但事实上,我却是主要的凶手之一,我如不叫他们放下吊桥,武功再强之人,也无法杀害攻入铁旗堡中,至少,他们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和较长的时间,这件事对我王某而言,实如背上芒刺,无日能安,为铁旗门复仇一事,也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心愿。”

葛元宏道:“老前辈,愿否随我等再到铁旗堡中瞧瞧,也许重游旧地,可以启发起老前辈一些回忆。”

王伯芳沉吟了一阵,道:“不用去铁旗堡了,那地方的形势,我熟悉得很,而且事过两年,纵然有一些痕迹,也早都消失不见了,重往铁旗堡,也难有收获。”

葛元宏道:“老前辈适才所言,我等是深信不疑,不过,老前辈适时身受暗算,神志不清,这些往事,很难完全可靠了。”

王伯芳道:“当时,我确有些神智不明,不过,那只是在动手时一阵工夫,两年来,我一直苦苦推算,事前事后的记忆所及,大约是不会再有什么错误了。”

葛元宏道:“晚辈等追随家师甚久,敢保证他老人家平日为人的严正,不论受到什么样的压力,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王伯芳接道:“诸位可是不相信我王某人的话?”

葛元宏道:“那倒不是,只是,晚辈们觉着,其中定然有着别的内情,事情已经牵扯到家师的身上,晚辈等要全力追查了。”

谭家麒道:“家师的武功,都是堂堂正正的招数,决不会使邪门外道的功夫,在人背后拍了一掌,就使人神智迷乱。”

刘文升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喏!这就是线索,只要我们查出,这怪异武功的来路,就能查出内情了。”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说的是,这才是真正的线索。”

目光转到王伯芳的脸上,接道:“我们相信者前辈的话,句句真实,老前辈既无意重回铁旗堡中一行,我们这就告辞了。”

王伯芳道:“诸位到哪里去?”

葛元宏道:“太阳堡。”

王伯芳接道:“去找太阳叟?”

葛元宏道:“是的,太阳叟也许和阁下一样,蒙受了不白之冤,我们去太阳堡求证一下。”

王伯芳道:“可否让在下同行?”

葛元宏道:“老前辈如肯出山,追查此事,我等欢迎的很。”

王伯芳道:“这两年来,我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就是要等今日,我相信武林中,必会有正义之人,挺身而出追查此事。”

葛元宏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王伯芳道:“如是诸位不嫌我王某人老迈,王某愿追随诸位身后,略效微劳。”

葛元宏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但不知老前辈几时可以动身?”

王伯芳道:“立刻可以动身。”

刘文升道:“王兄不要安置一下家人么?”

王伯芳道:“贱内和犬子,在下早有安排,此刻恐已在十里之外,为铁旗门惨遭屠戮一事,我一直念念难忘,如是诸位不来,我也无法再在这密室中住下去了,再住下去,势必被活活的闷死不可的。”

葛元宏道:“好!咱们立刻动身。”

几人离开密室,出了“箫园”。

行出箫园大院,忽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当门而立,拦住了去路。

这时,天­色­正值深更半夜,月黯星稀,视线不太清楚。

王伯芳骤不及防,不自主向后退了两步,道:“什么人?”

话出口,手中玉箫,已点了出去。

几乎在他玉箫出手的同一时刻,郭文章、陆小珞同时由两侧抢出。

双龙出水二般,跃在那黑衣人的身后,拦住那黑衣人的去路。

王伯芳玉箫如电,点中黑衣人的前胸。

黑衣人应声倒了下去。

这情景大不寻常,刘文升当先出手,一伏身,抓起那黑衣人。

不错,那是一个人,只是已气绝而逝。

但他胸前还存微热,显是死去不久。

王伯芳玉箫一探,挑下了他蒙面黑纱。

天­色­虽黑,但王伯芳已瞧出那人的身份,顿感一阵天旋地转,人也几乎晕倒地上。

这时,葛元宏等也瞧出那人是王夫人。

他被人穿上了一件又肥又大的黑­色­长袍,头上还加了一顶高大的帽子,再戴上蒙面黑纱。

这就叫人看上去是很魁梧的一个黑衣大汉,任何人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王夫人。

葛元宏冷哼一声,道:“好恶毒的手段。”

王伯芳吐了一口血,道:“不要紧,我杀了自己的夫人,总比我叫放下吊桥,让他们尽屠铁旗门的罪恶轻一些。”

葛元宏道:“心胸磊落,不拘小节。”蹲下身子,右手一探那王夫人的前胸,接道:“你不是凶手,尊夫人至少已死了半个时辰,他们把她的尸体,运回此地,摆在门前。”

王伯芳道:“想不到啊!他们连­妇­人孺子,也不肯放过。”

葛元宏叹息一声,目光转到刘文升的脸上,道:“似乎是他们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

王伯芳摇摇头,道:“我想他们一直在我这箫园附近埋有暗桩。”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有道理。”

王伯芳道:“他们想证明一件事,什么人会来找我,查问铁旗门的事情,所以,没有杀我。”

抱起王夫人,黯然接道:“夫人啊!夫人!他们留下我,却害了你的­性­命,好好的安息吧!只要我王某人有三寸气在,一定要替你报今日之仇。”

举步重回箫园。

十四、假冒为恶

葛元宏暗中传谕,要谭家麒等全神戒备,以防再有不测之变。

王伯芳行入房中,取出一张芦席、铁锹,卷起了王夫人的尸体,挖了一个土坑,道:“暂时委曲你一下,日后,再替你重建坟墓。”草草埋了王夫人,捡起玉箫,又道:“葛少侠,咱们走吧!”

葛元宏道:“老前辈不用去了,好好料理一下令正的丧事。”

王伯芳道:“我们夫妻数十年,她被人杀死,固然使我伤心千回,但铁旗门被戳之事,更使我不安得很,大丈夫担得起,放得下,诸位用不着为我难过。”

刘文升低声道:“让王兄和咱们一起走,此后,咱们得处处小心,要常常聚首一处。”

葛元宏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会听不懂刘文升言外之意,点头应道:“对!咱们上路吧!”

一行七人,重出箫园。

王伯芳目光转动,不停的四下打量,似是在找寻什么?

陆小珞按不下好奇心,道:“王老前辈瞧什么?”

王伯芳道:“瞧瞧我的儿子,是否也被他们送回来杀了。”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但无法压制激动与悲伤仍然由语气中流露出来,而且听来更为沉痛。

刘文升道:“老朽的看法令郎未为他们擒住。”

王伯芳道:“何以见得?”

刘文升道:“如若是令郎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早已被他们推出来威胁你了。”

王伯芳突然仰天大笑,道:“我已经有了很多的痛苦,再多上一两件,那又算得什么?不用为犬子的事担忧了,咱们赶路要紧。”

放开步子,向前行去。

葛元宏心中暗道:“王伯芳原来是这等英雄人物,未见到他之前,我们却对他有着极深的误会,如是一见面就动手,岂不要冤枉了好人,看起来,江湖上的传言,确是不可轻信,必得要小心求证才是。”

这是个很大的教训,使得葛元宏等心中生出了极大的警惕,也使他们今后在江湖上行事,得到了很大的帮助。

一阵疾走,行约十余里,到了一处三岔路口。

王伯芳身子一转,折向正东一条道上行去。

葛元宏突然低声喝道:“王老前辈到哪里去?”

王伯芳回头应道:“太阳堡啊!”

葛元宏道:“急也不在数日,咱们先回襄阳一行,赴一个约会,再去太阳堡。”

王伯芳道:“什么人的约会?”

葛元宏道:“孟王子孟千山的约会……”

语声刚落,忽听暗影中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道:“诸位当真是守信之人,但诸位事务匆忙,小王生恐诸位误了正事,因此,特地赶来,以免去诸位往返跋涉之苦。”

随着话声,道旁一株大树上,跃落下一个身着黄袍,头戴金冠,手握折扇,面如灰炭的少年。

他满脸笑容,轻轻的摇动着手里折扇。

葛元宏两道炯炯的目光,盯注在孟千山脸上瞧了一阵,道:“孟王子一直跟着我们兄弟么?”

孟千山摇摇头道:“小王一直守在此地等侯诸位,今夜日落时分赶到,已等了数个时辰之久。”

陆小珞冷冷说道:“巧的很啊!”

孟千山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陆小珞道:“阁下来的时间太巧了,计算时刻,正好是王夫人被害的时候。”

孟千山茫然说道:“王夫人,哪一个王夫人?”

陆小珞怒道:“你倒是装得像啊!”

孟千山挥挥折扇,道:“小王自进入中土以来,杀死中土一十八位江湖人物,但却从未伤害过­妇­人孺子,但如是诸位硬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小王身上,小王认了也不要紧。”

陆小珞道:“你读过咱们中土经典,可知一句成语么?”

孟千山道:“小王也许知晓,阁下说来听听。”

陆小珞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孟千山道:“这个小王知道,诸位如要动手,小王奉陪,但小王未杀王夫人。”

陆小珞抽出雁翎刀,道:“在下先领教一下南荒绝学。”

葛元宏道:“三弟不可造次。”

陆小珞还刀入鞘,道:“大师兄……”

葛元宏一挥手,不让陆小珞接说下去,缓行两步,一抱拳,道:“舍弟少不更事,还望孟王子原谅。”

孟千山微微一笑,道:“小王兼程追踪而来,意存结交之心,并未想和诸位动手。”

葛元宏道:“区区有数事请教,但不知孟王子愿否回答。”

孟千山道:“小王知无不言。”

葛元宏道:“在下请问第一件事,孟王子何以知晓我等行踪。”

孟千山微微一笑,道:“小王花了珍珠十颗,雇了十位眼线,暗中监视诸位行踪。”

葛元宏啊了一声笑道:“荣幸的很,我们竟然蒙王子这等照顾,但不知王子追随的用心何在?”

孟千山道:“小王佩服诸位的武功,刀法之奇,为小王入中土以来所仅见,油然生爱才之心,故而存心和诸位结交,但见诸位行­色­匆忙,似是有着大事要办,因此,小王追踪而至,也许能助诸位一臂之力……”

突然仰天大笑一阵,接道:“小王幼爱中土文物,也羡慕中土武功,故而幼小之时,不但延有汉人大儒,教小王中土礼仪、经典,而且重金礼聘了不少中土有名武师,教小王学习中原的武功,但叫小王失望的很,中土武功,华而不实,比之小王家传武功,有如天壤之别,但小王通晓了中土经书之后,确知中土文物博大,身负绝学的人,大都藏诸山野,因此,小王为求证此事,负笈化来,希望能会会中土高人,但一路好叫小王失望……”

葛元宏接道:“你杀了不少中土武林人,希望能引出一二高手,对么?”

孟千山道:“小王正是此意,可惜,深入中土数千里搏杀一十八位武林人物,竟未能引出一个叫小王佩服的中土高手……”

目光一掠刘文升,接道:“直到小王逼住了这位刘总镖头,才算激出了真正高人,那位独臂兄弟的刀法,虎虎生威,使小王心中生出敬佩之感,此行心愿,一旦得偿,心中自是高兴得很,因此,曲意和几位结交,使小王能得一窥中土武功的博大、奥秘。”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中原武林道上,日下正逢大变,­阴­影幢幢,草木皆兵,无数高手失踪,下落不明,余下的人,大都闭关自守,不愿在江湖上走动,这就使你孟王子一路行来,未能见到很多武林人物的大原因。”

孟千山道:“但诸位却出山了。”

葛元宏道:“我们追查目下江湖大变之故何在,故而奔走江湖。”

孟千山道:“好玩得很,那人能把中土江湖,闹成一片索然,定然是一位非常的人物,小王愿尽所能,助各位一臂之力。”

葛元宏道:“千百年来,中原武林道上,有过不少黯淡的日子,但均为正义、仁侠之士,挺身而出,解去危险,王子这片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中土武林道上事,不愿借重别人之力。”

孟千山笑一笑,道:“诸位可是觉着小王无能帮助各位么?”

葛元宏道:“那倒不是……”

孟千山道:“小王倒有一策,不知诸位愿否接纳答允。”

葛元宏道:“愿闻高见。”

孟千山道:“诸位之中,推举出一位武功最强之人,和小王动手,如能打败小王,小王回头就走。如是小王胜了,诸位就得答允小王和诸位同行。”

葛元宏脸­色­一变,道:“阁下之意,是非要我们答应不可了。”

孟千山道:“小王有心和诸位结交,希望诸位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哈哈一笑,接道:“如若诸位一定不愿和小王结识,那只有打败小王一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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