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烈日炎炎,骑不了一会儿马,便汗湿重衣,朱由检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他不想又给何红药一次嘲笑他的机会,便强忍着没有出声。
“我有些累了,到前面的凉茶铺子歇歇再走吧。”何红药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顺便对着疑惑地侧着头看她的朱由检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但朱由检似乎不怎么领情,居然收回视线一个人打马远远地跑到前面。
何红药有些郁闷地问夏雪宜:“难道我还不够亲切么?”
她这些日子有意刺激朱由检,想训练出他宠辱不惊的厚脸皮来。但欺负人的感觉太好,不知不觉有些过了。夏雪宜看在眼里,这晚探得朱由检睡着,犹自不放心,又点了他的睡|茓,方才叫醒隔壁的何红药。
“红药,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小王爷?”夏雪宜捂住要说话的何红药的嘴,“先听我说完,你似乎在刻意挑衅他,这并不像你的性格。若你跟他有仇或是讨厌他,咱们一刀将他杀了便是,何必留在身边惹人嫌。若不然,他记恨在心,一朝得掌大权,后患无穷。”他说得正义凛然,似乎全是在为大局考虑,心中却想的是,红药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才处处与他为难。这小子有权有势,实是个劲敌。就算现在没有什么,但难保将来没有什么,要防患于未然,将他们隔得远远的才好。
何红药听得悚然一惊,她是真犯了一个大错,只想着能不能改变未来崇祯皇帝的悲剧命运,也顺便改变这片土地被女真人践踏的命运。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的生活,人也不是泥土,想捏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要是朱由检不向她预期的方向,而是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怎么办?或者,他登基之后,记恨这段旧仇,存心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有伟大到要为整个社稷不顾个人安危那么高尚啊。
所以现在何红药是一团和气,亲切又亲切,务必要让朱由检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看得夏雪宜后悔得肠子也青了,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但是朱由检居然在何红药关怀的目光下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几乎没绕着她走,让她很是伤自尊。
何红药对着夏雪宜同情的眼神,干笑两声,讪讪地打马跟了上去。
这个摆在树阴下的凉茶铺子十分简陋,连个棚子也没有,就一张桌子几张条凳。
何红药殷勤地拖过一张凳子,擦了擦才招呼站在旁边的朱由检过来坐下。朱由检别扭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缺了口的杯子,喝了口苦涩的茶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手足酸软。他一惊,发现何红药和夏雪宜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你是什么人?”朱由检又惊又怒地喝道。这一路上,跟何红药和夏雪宜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除了何红药的毒舌以外,他觉得跟他们两人在一起还算可靠。他们并不像传闻中的江湖人那样粗鄙,也不像以往宫廷中所见的文人那样迂腐,相处得越久,越觉得这两个人见识心智不凡,且对人人争夺的功名权势没什么兴趣。无欲则刚,何红药对他凶巴巴,他反而不自觉地在他们面前露出几分真性情,信任他们不会因为利益而接近他或者出卖他。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何红药不是很会用毒么?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
刚才还一脸老实憨厚的店小二探了探夏雪宜的鼻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个没倒,不过没什么用。”他拿出一面锣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从山上下来了五六个拿着扁担绳子的人。
“快把他们抬上山去。”那个店小二一挥手,靠近何红药就要伸手拉她,何红药忽然抬起头,狠狠一拳快如闪电地打在他鼻子上:“为什么要先动我?教你个乖,当劫道的也要有点儿眼光,不该动的人不要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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