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缓慢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市中心时,它终于跟其它任何一辆平民车一样,停在了喧嚣的路中央。所有的车排气孔都突突地散着热气,在银白的世界里,露出灰色而烦躁的表情。
这时,我看到我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了A市的座机号码。自从我搬进秦绍的别墅,我的手机已经快要成为摆设,仅有的用途是我给医院打电话。艾静和刘志两人已经同居了,她可能还不知道我搬出宿舍的事情,见色忘友的家伙到如今也没跟我联系;而导师接受美国方面的邀请,去异国感受真正的圣诞去了。我的人际关系网因为我家道中落早已变得稀疏空大,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联系我。
手机接起来,才让我想起来,我还做着班主任的工作。
手机那头是曲世成,他焦急地说:“卢欣然,你在哪里啊?”
离上次见面才两个月时间,小家伙又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我懒懒地说:“有什么事情啊?”
曲世成说:“你赶紧到A市肿瘤医院来吧,我们班有个同学出了急事送医院了。”
我一听,立刻在电话里说:“好,你们先不要着急,我立刻过去。”
秦绍在边上看着窗外说:“是上次为了你打架住院还让你熬粥那小子吧?跟你迎新晚会上同台表演了之后,后来站我们车外傻站着看我们做的那个?叫曲世成?”
我想秦绍的脑子里应该有一个叫《情妇卢欣然》的文件,打开之后只要输入一点搜索信息,相关资料就会以高亮关键词的方式瞬间梳理出来。而让我汗毛直立的是,秦绍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他像是个伟大的先知或者拥有着上帝视角,不管他在不在现场,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是秦绍不是先知也不是上帝,他是个有着敏锐嗅觉的疯狂有钱人,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需要动动账户上的钱就可以了。他让人调查我上次熬粥是为了什么,曲世成打架是为了什么,他还记得当时舞台上的人是谁,甚至那次他像疯子一样在车里试图要凌|辱我时,还留心到了车窗外的人。
他现在这个样子,都让我担心他是不是还知道我的计划。可如果他知道了,他也不会陪我演那么长时间的戏,何况所有的计划都在我的脑子里,他还能打开我的脑颅调查?但秦绍又是所有常理之外的人,我又不敢用我的逻辑去推断他。
我说:“对,是他。班级里有急事,我过去一趟。”
秦绍还是望着窗外,说道:“你去吧。让司机送你过去。”
我对秦绍表现得如此宽宏大量非常喜出望外,连忙说:“不用不用了。反正都在市中心。”
秦绍已经打开了车门,关上车门前,对我说道:“别给我戴绿帽子回来。”
对于这种嘱托和命令,我十分地无语。更让我无语的是,在交通大堵车的时候,让司机送我,无疑增加这件事情的复杂度。秦绍把车让给了我,导致司机绝不可能让我下车坐地铁过去。我只好傻乎乎地坐在车里,看前前后后排得和多米诺骨牌一样挤得密密麻麻的车发愣。
到了肿瘤医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我饥肠辘辘,却又没时间顾及,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脸着急的曲世成伸着脖子东张西望。
我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问:“哪位同学啊?怎么急症还往肿瘤医院送啊?”
曲世成看见我松了一口气,松气之后又一脸紧张,支支吾吾地说:“是我小舅舅。”
因为下雪的关系,医院的地板上都是湿漉漉的泥痕,我一个急转身差点滑倒。我狼狈地说:“我又不是医生,你舅舅生病干我什么事情。你还是赶紧找医生去吧。”
曲世成把我拉住,说:“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他在肿瘤医院吗?”
我当然好奇,可是我是个胆小鬼。我一直好奇恐怖片《咒怨》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鼓起勇气看这部影片,连海报都欣赏不能。
所以我急速地往外走,边走边想,秦绍说过,别给他戴绿帽子。不久后他肯定会知道我来医院找温啸天了,那我辛辛苦苦酝酿了两个月美好的气氛就消失了。我离完成计划还不到五十天的时间,我怎么可以前功尽弃?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在这个医院里躺着的是温啸天,我的腿就跟绑了大铅块一样。我每走一步,都耗费了我大量体力。就像刚参加完百米冲刺,我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曲世成在后面喊:“他食道癌复发了。他因为你食道癌复发了。”
我觉得耳朵边上嗡嗡响,像是有无数只蝗虫黑压压地一片,扑头盖脸地朝我投掷过来。我转身跑过去,对着冷冷站在门口的曲世成,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咬牙切齿地跟他说:“他食道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癌细胞,让他会因为我而复发?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点。”
曲世成捂着脸,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也希望他跟你没关系。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是他因为你放弃治疗了。你能不能看在他曾经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份上,去劝劝他?他一定听你的话。”
我心慌手颤,浑身都觉得冰冷。像是,把我剁吧剁吧做成了馅儿,又把医院门口的积雪全都扫一块儿倒在了我身上,我裹成了雪人,还支着手冲着路人傻笑。
我扯着嘴角冷笑道:“我跟他在一起哪里有这么多年?我们才区区三年,那个女人陪了他七年。现在生病了却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有这么缺德的事情吗?”
我心想,我要寻死,温啸天寻死,我们倒是在这件事情上终于统一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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