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姑娘,这是在下赠予给你的玉佩挂件,好好收着吧,这可是刚刚从辽宁那儿运过来开的玉石。”琳琅颤抖着接了过去,张子庭的笑颜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琳琅心中万分激动,紧紧攥着那块玉佩,像是得到了个宝贝一般。
吴老板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恼怒。
“好了,在下今儿个还得在双凤楼宴请一下其他订货的商贾,也没个闲工夫在这里耽搁了,诸位请便,在下便不做陪了。吴兄,过几日,到小弟那儿,走动走动?”谢老板如是说,呵呵笑着离开了厢房。
直到谢老板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厢房内都寂静无声。琳琅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玉佩像是要将它揉进身体里一样,香儿不知琳琅为何会如此失态,满心疑惑。正想去扶住小姐,吴老板腾地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从琳琅手中夺去了那块玉佩。
“啊!”玉佩在琳琅的眼前被人掷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不要!”她伸手捡了那些碎片,温润的宝玉因为她捏得太用力竟然也刺破了她的掌心。
“真是个下贱的东西。”吴老板冷冷一哼,不知道是在骂琳琅,还是在骂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厢房。本就是过来作陪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主角都离席而去,便自觉地散了。
走到琳琅面前时,大家都会递来或是同情或是鄙夷的目光。可是琳琅并没有在乎这些。
她第一次不去在乎这一切,只是紧紧握着那些已经碎了的残片默默哭泣着。
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血与泪一起混杂着滴在了静静躺在地板上的玉上,顺着光滑的表面又流到了地上。
这血泪与碎玉,怎样,都融合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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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6)
那块碎掉的玉佩挂件与张子庭的相似,并不是巧合。它恰恰便是张子庭随手赠予谢老板的几个样品中的一个。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确实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谢老板偏偏就拿了这一块与张子庭随身佩带的挂件相似的物件送了出去。
琳琅的失态像是一贴猛药,激得平日里冷静沉着的吴老板乱了阵脚,毕竟,只有琳琅一人明白,她看重的根本就不是这昂贵的玉佩,而是透过这玉佩看到了朝思暮想与她多牵绊的张子庭。
总之,在这一系列的阴错阳差之下,吴老板的反应出乎少爷的意料。
“就这些?”报告的人是一直跟在张子庭身边那个不说话的男人,问话的是一脸惊讶的少爷。
男人点点头,沉默地走到了少爷身后。少爷脸上的惊讶却并没有从脸上退去,他又望向了坐在一侧客位上的张子庭。
“就这么简单?”
张子庭心里虽然心里满是讶异,却也只能点头确认:“回少爷的话,现下看来,确实进展得非常顺利。”
“这哪里是非常,真是太顺利了。少爷我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对了,乌,为何琳琅看到那个玉佩的反映会那么大?又为何姓吴的老头突然这么沉不住气了?不过是三日过后而已,就开始查张家玉器铺的底细了?”少爷忍不住又转头望向乌,乌则看向了低头不语的张子庭。
少爷心下了有了几丝分明:“原来是张兄弟设的局?”
张子庭苦笑,摇了摇头,过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娓娓道来:“我确实是想到了按照谢老的性子,一定会在自己事业有成之后炫耀一番,所以备了好些小玩意儿。那个玉佩挂件……小弟是有私心的。”
“私心?”少爷嗅到了消息的味道,立马弯起了眼,挥挥手让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乌退下去了:“好了,现下忘忧庭院就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私心,咱们二人说道说道。”
张子庭叹了一口气:“小弟并未完全依照您的吩咐,都是用价值连城好上加好的玉石打造,单单便是对那个玉佩挂件下了功夫,做成了与小弟所佩带之物相似的模样。”说着,他习惯性地抚摸着腰间的古玉,眼里的惆怅更深了:“怕就怕谢老板会挑了其他物件去气人,这样,琳琅就看不到了……谁知……”
“谁知,琳琅不仅看到了,谢老板还偏偏送给了她。而她的反应也大大出乎你的意料。张贤弟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偶尔想想你,却不想试出了真情?呵呵,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少爷干笑了两声,张子庭还真是听不出一点恭喜的味道。
“少爷您……”
“……虽然兄弟的这点真情我不好评价,不过,还是劝你见好就收吧。你了解那个女人多少?她的过往,你可一清二楚么?”少爷摇了摇头,见张子庭又闷不做声,知道自己难得的知心话被这位仁兄充耳不闻了,他也就懒得再管:“不过,她倒确实对你动了些真感情,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如若不是她的失态,也不会有吴老板这般狗急跳墙了。呵呵,到头来,还是自尊要了他的命!”
“那么,接下来……”
“嗯,等几日再说,鱼若确定上钩了,咱们再收网也不迟。只是到时候你动身离开京城出游的时候,乌可得还给我。还有事情,交给他做。”
“那是自然……”张子庭微微笑了,只是笑容中的惆怅怎么也抹不掉:“说起你这个随从,下手可真是狠啊。”
当日乌的那一巴掌,所用力气之大,清脆得连坐在隔壁房间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他的身子一震,生怕这力道狠劲的巴掌是打在了琳琅身上。
少爷淡淡地笑开了:“乌要是不狠,怎么能够一路保护着我长大又坐上这个位置呢?”
两个睿智的男人沉默相对,一直以来,这样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很是平常。之于少爷来说,张子庭不仅仅只是一个契约在手任他摆布的一个棋子,更多的倒像是知己与同伴。多少次,他们共同进退,若是有什么大动静,少爷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张子庭。
“好了,少爷,小弟这就先回去了,时候也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月色披洒在张子庭的身上,像是为他盖上了一层变幻莫测的披风。
“子庭,我说的,都是真的。事成之后,你的那张卖身契,我便可以在你面前烧成灰,从此你便不再受它束缚了。”
张子庭站于庭院之中,转过头来,少爷坐在阴暗里,借着大厅夜明珠的光芒,他看到了张子庭眼里的真诚。
“你我亦师亦友这么多年,子庭知道,即便不烧那东西,少爷您也没有任何奴役子庭的意思。所以,子庭想求另一件事情。”
少爷眉间一动:“哦?你可改变主意了?”
“是的,我改变主意了。”
“当初可是为了能够销毁掉那张卖身契才愿意做这笔交易的,现下你反悔了,岂不可惜?眼看近在咫尺。”
“不会后悔。”
“好,你要什么东西。”
月光下,少年默默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尽是温柔。
“我只想知道,琳琅的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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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7)
十一月初的某日清晨,年关将至,各个商家忙忙碌碌,为的便是在年前将今年的事情全都了结了。省的将一些琐事拖到明年,实在是不吉利。
谢老板现在正在京城谢家钱庄最大的一家里头与掌柜议事,正在说着话,平日里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搅他的随从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谢老板眉头一皱,责备的话还没出来,就被那人几句耳语说得没了脾气。
“嗯,老夫先出去瞧瞧,仿佛来了个重要客人。”谢老板抱歉地笑了下,便挑了门帘子出去了。
只见大厅的一角,平常供客人休息处默默站着一个举止得体的年轻人,谢老板皱了下眉头,因为这个人他很面生。
“哦,是谢老板吧?”年轻人见有一身材偏胖的中年男人向自己走来,背后就跟着那个刚刚进去传话的随从。常年跟着东家东奔西走阅人无数,一看便知是他要找的人。
“嗯,你们东家呢?”谢老板也没有多做寒暄,实在是因为他太着急了,眼见年关将至,玉石矿的续签还没有敲定。可恨这张子庭又几个月不见人影,怎能不叫他心急。
年轻人大概是张府的下人,满脸愧疚:“所以官家要小的来递个话,真是对不住,您找咱们东家好些时候了,可是咱们东家这一回是去了云南,地远路偏,怕是要过了年关才能回……”
“唉,唉,这,这怎么得了。”谢老板拍着大腿:“那,那辽宁那个玉石矿,岂不是搁浅了?”
这种拿主意的问题,下人自知也无法回答,只能闭上了嘴。
“你先回去吧,我先掂量几天。”谢老板见他不说话,更是烦躁。下人见已经下了个软绵绵的逐客令,不走不行了。况且这种签契约的大事,对方正主不在,他自然是要多想想便轻轻退下了。
刚出谢家钱庄没走几步,下人还没有拐到那个巷子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做什么?”张府现下在京城也算有一定地位,下人不信会有哪个强盗会如此愚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张府的人。
果不其然,那人讨好地笑着,轻声问道:“这位可是张府的小哥?”
“是又如何?”张府下人警惕地问道。
“哦,哦,我家老板请您过去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年轻下人狐疑地打量着这人尖嘴猴腮的嘴脸:“你家东家又是哪位?”
他的问题刚提出来,挡住去路的人马上便露出了一脸自豪的表情,仿佛说出来的那个名号不是他主人,而是他老子:“就是吴家钱庄的大东家,吴老板啊!”
下人一愣,警惕性更是上升了几个档次。想吴家钱庄是个什么来头,有必要这样亲自上门来找他们张府么?想都没想,年轻人便赶忙推辞了。
“不,不,小的还有事情,还有事情。得回去禀报一声,回见,回见。”吴家的下人万万没想到,抱出老爷名号之后居然达成了反效果,刚想去追,却见这年轻人腿脚麻利得很,早就跑进了人群。他若再去拿他,未免有点兴师动众。东家有令,一切都得悄悄行事。
无法,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吴宅。
刚一进门,就见老爷正坐在亭中喝茶。他惴惴不安地上前去:“老,老爷……事情没办成……”
吴老板此刻一手拿着佛珠,亭中小几上不仅放着茶具,更是放了一尊正在燃烧的香炉,他的身前,也摊开了一本佛经。那是释迦牟尼第一次布道时所讲的严华经。佛珠在吴老板手中徐徐转动,他听到了报告之后,过了半晌才徐徐睁开眼睛,不见任何恼怒之色。
“他若你请便来,我倒是觉得有诈。”
下人一听连忙点头道:“是,是。老爷说的极是。老爷真是英明。”
“行了,别在这里拍我马屁了。与其说这些废话,不如多下点功夫,想着怎么能够让那张安在他主子回来之前,把玉石矿投钱的事情续签到咱们这来。要快,趁着那个姓谢的还在犹豫的时候”
“是,是……可是,老爷……为何您偏偏看重了那个张安下功夫呢?”
“呵呵,本老爷做了个把月的查证了。这个小伙子,张子庭自从要亲力亲为督促玉矿的事情以来,各种琐事都是交给他打理的,所以很是听他的话。这一回,张子庭不在,续签契约的事情,肯定是交给了他。这玉石矿每分每刻都要银子啊,谁知这姓谢的没见到正主就不敢签下去。张安他肯定是急破了头了。”
“可是……我可听说,他对主子极其忠心,会将那契约签给咱们么?”
“为何不会?我们是和老谢有点过节,可不是和他张子庭。商人之事,可不就是如此么?犹豫一会,失了先机,就只能吃瘪了。”吴老板说着,不自觉捏紧了手中佛珠。心里再也难以静下来。
想起那日谢某人对自己的羞辱,他便胸中怒气翻滚。
“那,那……老爷,咱们是要给张安一点好处还是……”
“不,不。千万别这样。咱们慢慢与他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签订了契约再给他些甜头,他不是有个病重的娘亲么?你可以在那上头下下功夫,可是千万别让他看出来你在讨好他。不然的话,以张府那些人的机敏性,估计便也明白咱们是有备而来了。被人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关系,重要的是,表现出的那份情谊要真。你可明白了?”
尖嘴猴腮的下人稀里糊涂地听着,半天不敢吱声,吴老板摇了摇头,对他耳语了几句,顿时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得道的笑容。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的这就去办。”
……
又过数日,当那下人笑容满面地从张安那儿拿了一份契约回去的时候,抱着暖炉刚进房门的玉宁便在自己桌上放着一个纸条。
醒儿已经睡了,这纸条上墨迹还未干。玉宁一笑,知道是少爷的人曾经来过。她就着灯光看了看,上书:鱼已上钩,收网擒之。
玉宁淡淡笑着,将那几个字用烛火化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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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8)
这一回,张家玉石矿要的数额很大,大到吴老板平常见那些账目上的天文数字不带一丝震动的心都颤了好几回。
签还是不签?
他是想了又想。
若不是这一年以来整个钱庄存入的银两还算可观,他是断断不会签下这个契约的。
望着白纸黑字,上头还盖着自己鲜红的印章,吴老板的心依旧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更是畅快。
“东家在辽宁的玉石矿总共有三处,原先一直是在与谢老板合作,只是……他老人家现下还在犹豫着,眼看着那边的资金就要接不上了,所以,只得另谋高就了。”张安,也就是那个先前去谢家报信的年轻人,接过刚刚签上了吴老板姓名的契约,轻轻地吹着气:“小的也真是松了口气,这过年之前还有一支队伍要过去呢,若不是吴老板当机立断,那小的就只能天天跪在谢老板的大门前头,求他给银子了。”
吴某人笑了笑,觉得这年轻人果真是会说话,想着张子庭这个小子还真是管理有方,说话也和蔼了许多:“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有机会,大家一道发财,和气生财,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吴老板说的即是,吴老板说的即是。”张安微笑着,起身拱手:“那么小的在此也不便久作逗留,免得打扰了吴老板的休息。况且,这前去玉石矿的事情,还得筹备一番,等快要启程之时,小的自会上门来告知吴老板一声,到时还请吴老板您能派遣一名随从带上需要用到的银票前去。第一次合作,这种规矩还是不能免,吴老板日后也会对咱们放心不是?”
“好说,好说。小兄弟你且慢走,望咱们吴家钱庄与张家之间合作愉快。”
……
时间转瞬而过,自从张家队伍出发之后,吴老板便天天掰着手指过日子。越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便越是绝望。千百种可能已经上了心头。
那个姓谢的为何不上门来闹呢?
为何这张家玉器铺的队伍去了这么久都没个音信?
难道,自己是太急于求成,被人下了绊子?
此种疑问几乎天天都会窜进吴老板的脑子里,弄得他夜不能眠,甚至平日里该处理的工作都让他烦躁不堪。虽然说此去带去的只是契约中所签的第一笔款子,对他与钱庄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如若是被人讹了去,他还真是没办法找地方说理。毕竟那份契约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而且还是张家主子不在的时候。吴老板现在很后悔,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间被怒气与冲动冲昏了头脑,干了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他这么一后悔,就悔到了春节,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吴老板一大家子的人围在一起吃饭,他的大女儿也带着女婿回了娘家,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因为吴老板的郁郁寡欢怎么样都热闹不起来。吴老板的内人见是这种场景,想着干脆早些散了,她也好去和女儿好好说说体己话,顺带去逗逗自己刚满周岁的小孙子,也省的一大家子人陪着这个糟老头唉声叹气。主意已定,吴夫人刚还在张罗着这件事。吴家大门处便传来了喧闹声。
“谢,谢老爷……您,您这是……”管家拦不住气势汹汹的谢老板,只好哭丧着脸跟随着来到了吴家大院内。
吴老板本来有些沮丧,心里还在打着鼓,见是这么个冤家在大过年的时候上自己家里来了,瞬间也强打起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我说谢老弟,这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弟妹,怎么跑到为兄家里来了?”
谢老板眼一眯,惹得管家也退远了好几步,谁都看得出来他现下是怒发冲冠,飞雪下到他身上,立马就融了。
“好你个姓吴的,平日里称兄道弟,现下却下绊子抢我生意!?”谢老板怒极,抡起了袖子颇有干架的架势。
这话不提则已,一提也是触动了吴老板暴怒的神经。什么狗屁肥差事,根本就是你们串通好了的诈我钱财。现在那个张家的人一去不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我还想要人呢!吴老板越想越憋屈,一扳筷子,吓得吴夫人怀里的小孙子哇哇直哭。
吴老板沉着脸走到花园里,反倒是笑了出来:“什么下绊子不下绊子的,生意之事,你来我往,求的就是个缘分。这,还是贤弟教给为兄的,怎么,今日还拿这件事情来伤你我二人的感情,未免也太不值得了吧?”
怒火对着怒火,凌厉眼神对着眼神,一时之间,电光火石。就在二人几乎要以拳为武器,以血肉之躯相博的时候,吴家大门再一次地被敲响了。
“去,去开门!”管家站在旁边胆战心惊地盯着,没闲工夫去招呼这种陌生来客,他随便使唤了个小厮前去。
小厮慌忙点头跑了过去,这边两只已经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的老公鸡已经再一次地又走近了一步。
“姓吴的,你不仗义已经很久了。何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免得日后咱们朋友都做不成。”
“笑话,那日你在盼君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看,今日又趁着大过年的来老夫的家里找老夫晦气,难道这就是把我当作朋友?”
吴老板争锋相对,越说越来气。也忍不住抡起了衣袖。昔日同袍之谊,共同进退之情,早已经被这年过半百的二人抛却脑后,他们所记得的,只是近几年来,对方于自己的种种不满与不厚道。原来,人心总是容易去遗忘一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即便当时如何刻骨铭心。
眼看着这两个老身板就要掐起来了,谁对谁下了重手,另一个都是承受不住的,这可如何是好?
官家急破了头,正在这时,小厮却又莽撞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老爷,老爷,这是张家的,张家的伙计。”
这声通报犹如炸雷一般,惊得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跟着小厮进来的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棉袄厚重,眉上都结了一层薄霜,手里提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似乎很重。
“咦?谢老板,你怎么在这里?”张安奇怪地问道,更是见到了二人准备干架的模样。
谢老板一时语塞,却又因为合约的事情不想搭理他,所以默不作声。吴老板则是迫不及待。
“你,你回来了?”他问的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着,也看到了年轻人手中提的一个东西。
“嗯,这次风雪太猛,咱们在路上耽搁了些。不过,还是将样品带了回来。”说着,张安便将那布包轻轻打开,一块土块出现在大家眼里。
“这,这是……”土块虽然不大,可是薄薄的土层竟然也包裹不住其中的光芒,柔和的白色在雪影的衬托之下更是楚楚动人。吴老板一时间多日以来的埋怨与脾气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激动:“开了,开了它!”
“什么?就在这儿?”张安不可置信地瞧着吴老板,又有所顾忌地瞧了瞧谢老板。却见后者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面容一下也苍老了许多。
“是,是,怎么?张安兄弟没工具不成?”吴老板看着这土块周遭有了一圈光晕,便知道这货品一定上层,即便是那么一点都已经给足了他继续与张家合作的理由,更何况,他也已经等不到明日了。正好也挫挫这个找上门来闹事的老家伙的锐气。
“……那好吧。”张安愧疚地看了谢老板一眼,取出腰间长刀,刀刚出鞘,在场所有人耳边便嗡嗡作响。只见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划破点点雪花一下便将那土块一分为二。瞬间,银白色的刀锋便被奶白色的润玉之色给染得更为闪亮,照亮了围观的每个人的脸。
吴老板欣喜若狂,谢老板却异常沮丧。
这上好的玉石成色告诉了他们两个不同的事实。
谢老板知道木已成舟,再闹下去也是失了身份,带着已经支离破碎的友谊愤然离场,为的便是日后自己不至于太过于难堪,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吴老板双手捧着这润如白雪柳絮的长白玉,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兴奋。
果然这天下钱庄,第一把交椅还是当属他吴家!
月夜下,雪还在一直下着。
玉宁与少爷二人在这清冷的夜里坐在忘忧庭院内,少爷的怪诞她早有领教,此时此刻她却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他在烹茶之时,却偏偏要在点点白雪的花园之中,不去亭内。
少爷望着猩红泥炉之中,绿茶已经快要煮沸,赶紧将之匀出,随手一扇,那炉火便灭掉了,他又盖上小盖,让茶水温在炉里,推了一杯置玉宁跟前。雪虽然已经下得不大了,但是因为时有微风偶尔会有些许雪籽掉进茶碗里。玉宁默不作声,双手捧着茶碗慢慢品着。看着雪籽掉入碗中,在自己眼前融化,又喝着温热甘甜的茶水,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今日可是大年初一,我捎信让你过来,你不觉得奇怪么?”少爷淡淡笑着,看出玉宁仿佛与他一样,也喜欢了这奇特的品茶方式。
“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与你合作了,自然知道你的行事准则,如若不是事情又有了新进展,你是不会来找我的,我说的可对?”玉宁将茶碗放下,一心一意地瞧着白与绿的交融,几番搏斗之下,雪籽居然开始浮在了绿茶表面,慢慢地移至碗壁边上,几番沉浮之后,才会消失不见。翠绿与雪白之间,倒有一些惊艳。
“呵呵,与聪明人做生意便是这点好。”少爷似乎很是畅快,轻轻哈着白气,仰头看了看天上月色。或许是因为今夜就快晴朗,月光竟然破了云层有了些亮光,而雪下的则更是微弱了。少爷与玉宁二人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依着月亮,渐渐明显起来:“吴老板已经信了张安,以后多半投钱都不带些手软的了。就是谢老板这回,事成之后肯定也是得罪了。”
玉宁淡淡笑了笑,白狐皮毛的领子衬着她娇柔的面庞,少爷望着她低眉浅笑地模样,心里在悄悄对比着她与灵书的不同。因为玉宁久久不答,他实在是闲着无聊。
“如若是这件事情,你也断不会来找我。谢老板那边,我自会安抚好。”玉宁抬起头来,这些微的动作带起的风让她的刘海微微震了一下,发间的吊坠叮呤作响:“你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少爷赞赏地点点头:“子庭的那个矿,其实现下已经开不出什么好东西出来了。不过倒也还能用,我估摸着算了下,依他们内行人的说法,多半要到年后才能彻底贫乏。不过吴家人已经签了这契约,即便到时候发现了,想从中抽手都难。这期间,你能够存进咱们当初说好的款子,且不让他发觉是你做的?”
“当然能。只要你愿意帮忙。”
“让我怎么帮?”
“找些互不相干,互不认识的商人,让他们将咱们提供的银两分别存入吴家钱庄各个分号主号,见缝Сhā针,无孔不入。时间间隔,每次存入的金额都得拿捏得当,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你说,他们都互不认识,怎么便知道是咱们?”
“嗯,是说的有理。玉石矿采不出值钱的东西,吴家钱庄就得入不敷出。自然会动用这些存了许久却不见得主顾大笔取走的款项。可是之后呢?”
“之后?之后便更简单了。让你的人同时去银号取。”
少爷一惊:“你的意思是……”
玉宁的唇角勾出了一抹笑容,这时候,明月当空,雪已停顿。
“只要他用了这些银子中的一部分,而这些人当天当时同时去取,就一定会有一个人取不到银子。到时候他拆东墙补西墙,都会有还不了的帐。况且,吴家钱庄分号远在河南河北,偏偏东北没有,让他变卖了既得的玉石弄银两过来,也是远水难救近火。”
“嗯……”少爷听着听着,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他兴趣盎然地听着玉宁的计谋,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好奇过了。
“再则,咱们所说去取银子那日,一定是和子庭通好了气,知道了玉石矿已经采不出值钱的东西来了。如若咱们的人取不出钱,他吴家钱庄的名号就会这么垮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争相前来兑换银票,你说,吴家钱庄还会过得去这个坎么?
“所以,到了那时,主动权已经在咱们手中,咱们做的事情便只有一件。”
“什么?”
“呵呵,静静品茶,等他上门寻求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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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结)
如日中天的钱庄生意与玉石矿的捷报频传,让吴老板的疑虑完全打消了。他不仅快快乐乐地过了一个畅快淋漓的年,而且还将许多自己曾经因为资金而不得不搁置的计划提前准备在年后执行,最重要的是,他与张家玉器铺的合作成功,也得到了左相的赏识。
因为吴老板总会从自己所得之中挑最最上等的原石进贡给明珠,如此一来,明珠平常万分苦恼的用来打赏的材料一下便有了来源,对他来说,实在是为他鼎力支持大阿哥平步青云添砖加瓦。更何况,钱庄的生意做得越是大,他在那里存放的银两即便是再多,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这银子的出处。
虽然,这事情确实是掩人耳目的很,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众人之中,已经有人怀疑了。这个人,便是赫那拉允鎏。
刚刚开始,从玉风手上拿到这半本账簿,说是左相卖官鬻爵的证据,他着实是慌了,不仅慌,而且更多的是不信。且不说这是举足轻重的大事,轻信不得。这莫名其妙的记账手法诡异至极,也让允鎏的信任感总是摇摆不定。可是这几日以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流言或许多半是真的,并非空|茓来风。本来,允鎏思量再三,想压在手里一段时间,切不要因为自己而打破了皇上苦苦维持的这么一个索左互相牵制的政治平衡。谁知道,就在过年之后不久,索额图便又找上了他。
如若少爷一早便告知玉风,当日雇凶杀人,害的允鎏与小公子差点命丧河南的便是这位索相大人,如若少爷一早便道破索额图做这些事情无非是想有点时间将自己与盐案的牵扯抹杀个干干净净,或许,允鎏现下心中会对他更加防备。
@奇@可是,少爷虽然是个记录消息的人,却并不喜好作为被记录的人,所以,他给玉风那半边账簿并不是要做顺水人情,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告诉允鎏这种关乎他生死的事情,想用当日远走南边的钟老板留给他的这个证据作为补偿。那人在临走之前,为了答谢少爷救了他一家子人的性命,更是说出了个惊天秘密。
@书@原来,当初为了查私盐案子,允鎏盯上了万寿钱庄的王老板,谁知没有几天那人便死了。其实也是这个贝勒爷歪打正着,万寿钱庄与私盐案关系不大,却保有账本的另外一部分!就因为这一点大阿哥略有耳闻,所以他还没弄清楚什么事情,就在自己的舅舅不再京城的情况下擅做主张,与无双会勾结,将王老板给除去了。
而现下吴家钱庄管理的分号与当铺,都是以前王家的产业。这就是为什么,少爷要绞尽脑汁将那些东西并过来。钟老板曾经说过,东西就在王老板经常出入的地方。
无巧不成书,正当少爷与玉宁结成联盟准备蚕食吴家钱庄的时候,允鎏也因为索额图的授意不得不暗中查询左相贪赃枉法的证据,而那半边账簿自然是解开一切谜底的证据。
当所有暗地里窥伺吴家的人的视线聚集在一道的时候,恰恰又到了玉宁准备开始收网的时候。
年过之后,不到几个月便到了早春。吴老板现下,是再也笑不出来了,短短三个月而已,自己那一个月的甜头还没尝完,玉石矿竟然就再也没有好东西送来。不是那种完全没有任何玉石的土块,便是开了也卖不了任何价钱的废原石。吴老板知道,情况已经不容乐观,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悔在当初不该鬼迷心窍,看到那些原石是那么的完美无瑕,所以即便后来玉石矿已经开始偶有糟粕,他还是依然不信邪地选择遵守契约,不停往里投钱。到最后张家玉器铺的数额越要越大,几次问他是否中途收手,可是人的贪念往往便是如此。别人越叫你收手,你却越是做不了这个决定。吴老板咬咬牙,拒绝了张家玉器铺的好意,他堵上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积蓄,为的便是证明自己的好运没有到头。
只是,现实与所想差距太大。现下吴老板已经完完全全地空了,与张家玉器铺的契约也看要到年中才会终止,这张契约俨然已经不是一个聚宝盆,而是用来索他性命的。正在他想着应该如何填补钱庄中空缺的时候,吴家钱庄在四月初的某一天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京城主号有大主顾来取钱了,而现下他们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仅如此,河南河北的分号也是八百里加急,连绵不绝的山路连夜跑了一天便到,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分号那边也有大主顾前来取钱,可巧的是,他们约定前来支取银两的时候竟然是同一天。
吴老板慌了,一手拿着京城主号那人递交上来的银票,一手拿着那两张急着要钱借调的分号的通知,汗如雨下。直到现在,他才在心中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心里还是不敢确定。
“老板……怎么办呢?那位大主顾还在外头等着呢。”大掌柜一筹莫展,其实,主号是有银子的,但是那些银子都是索相所有。吴老板若想动,便一定要给左相说。不,不能和左相提起这事情,如此经营不善,他之后还能得到重用么?况且……如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当初存入大批银两的时候就给他布了个死局,让他握着大把大把的现银却不敢乱动。这数额太过于巨大,明目张胆地匆匆运往,别说路上不安全,也会让左相更是到了风口浪尖,谣言也会成为真实的。更何况,那么大一笔数目,即便是用这些赃银也填不了那个口子吧。
“……难,难道每个分号都有人说定了是在哪天取?”吴老板结结巴巴地又问了一遍。
大掌柜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这个头。
阴谋,绝对是个阴谋!
想他吴家钱庄林林总总总共有二十余家银号遍布京城山西河南河北,怎么会如此巧合,每个银号都存入了那么大一笔资金且都要同一天支取。他即便是顾及了这个也顾不上那个,眼看着吴家钱庄的信誉已经岌岌可危。
“老板……您……”
“……带我去见见在外等的那个客人,将他请到小房里头来。态度一定要诚恳,但是不要太过于卑微,不要让其他客人看出不对劲。”吴老板不愧是商场中的老手,即便败局已定,还是能在最短时间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好……”大掌柜得到指令,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吴老板深吸一口气,手中抓着那个银票,坐到了小房慢慢等着。
不多一会儿,还没等他整理完纷杂的思绪,那位客人便已经进来了。大掌柜连连点头将那人请进房间,自己则关了门摸摸守在门外。
吴老板抬起头,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他的心里更是肯定,这确实是一个局,只不过他闹不清楚这局到底有多大,是否大到张家玉器铺都与其有着关联。
“吴老板,在下前来取自己的银子,怎么就被请到这儿来了。”年轻人满脸狐疑:“莫非是银票不对?”
“不,不……额,请问这位,这位俊才贵姓?老朽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年轻人眉毛轻轻一挑,带笑道:“免贵姓吴,被吴老板如此抬爱,在下真是受宠若惊,不知……在下的银两何时能够……”
“呵呵,这个嘛,不急,不急。来来,坐,坐。”吴老板笑呵呵地张罗着,也不管年轻人是否愿意,并且叫外头的大掌柜去沏茶端水,用的还是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大红袍。眼看着钱庄都快没了,一点茶叶又算什么。
年轻人微微皱了下眉头,但也不好给人难堪,毕竟是长辈:“吴老板,您这是?”
“呵呵,原来贤弟也姓吴啊,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呢……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吴老板有何事要说,但说无妨,请教二字,晚辈愧不敢当。”
“好说,好说。嗯,就是这个银两……不知,呃……不知能否匀个两日,晚些再来。”
年轻人先是一愣,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将端茶进来的大掌柜都吓了一跳,他冷笑了一声,轻声问道:“为何要晚辈晚些再来取?”
“这,这……”大掌柜与吴老板支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年轻人望了望手足无措的二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莫非是钱庄生了变故,今日晚辈是取不出自己的银两来了?”
“唉,唉,并不是,并不是。贤弟不用这么大火气,只是……只是……”对啊,只是什么呢?事实便是如此,吴老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搪塞的话能够不让人怀疑。
年轻人微微一眯眼,便将吴老板手中的银票拿去,正准备出门,却被大掌柜拦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之中,吴老板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道理。可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厚颜无耻了。
“贤弟,贤弟,并不是说不让你取这个银两。只是,只是说,让你匀个两天,等过几日,连本带息一并给您,您看,任何啊?”吴老板谄媚地笑着,与年轻人绷紧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呵。”年轻人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今天取不出银两,难道明日,后日晚辈就可以取出银两来了?”
“这……”吴老板一时语塞,硕大的脑袋之上已经冷汗涔涔,现下他连绑了这人的心思都有。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走出了这个大门,吴家钱庄取不出大额款项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到时候,大家纷纷前来讨要自己的血汗钱,甚至于冲进钱庄里头……那他们一定会发现左相在这里的银两,如此以来,吴老板就只会越抹越黑,硬着头皮背上有银两却不肯出的骂名,更可怕的是,到时候他们若将这些动不得的银子哄抢一空,他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银子去还给左相?
“吴老板,晚辈劝您还是别打歪主意了。”青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仿佛是起了怜悯之心,他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吴老板见事情可能有转机,立马也跟着坐了下来:“我看这样吧,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只不过是替人办事罢了,您若要有什么苦衷,与晚辈的老板去说道说道。”
“你,你老板是谁?”
年轻人微微一笑:“勿返阁小公子,沈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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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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