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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暮光之城1-5_完整中文版 > 第四章

第四章

邀约

在我的梦境里,四下里很暗,仅有的微弱的光芒似乎是从爱德华的肌肤上散发出来的。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正在离我而去,把我留在黑暗中。不管我跑得多快,我都追不上他。不管我喊得多响,他都没有回头。我心绪不宁地在半夜醒来,直到过了很久才能再次睡着。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我梦里,但总是离我远远地,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那场事故之后的一个月,充满了紧张和不安,而最初那几天,还让人发窘。

那一周余下的几天里,我沮丧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注意的焦点。泰勒?克劳利简直让人无法容忍,无论我上哪里去他都跟着我,喋喋不休地说着要设法补偿我。我试图让他明白,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让他把这一切忘掉——尤其在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前提下——但他仍然固执己见。每节课下课后他都跟在我后面,午餐时还坐到了我们现在极其拥挤的桌子旁。迈克和埃里克对他很不友好,甚至超过了对彼此的敌意。这让我很是苦恼:我又多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仰慕者。

似乎没人想去关心一下爱德华,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解释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怎样把我拉到一旁,差点也被撞上了。我努力想要说服大家。但杰西卡,迈克,埃里克,和别人一样,都说在货车被拉开以前根本没有看到爱德华在那里。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在他突然地、几乎不可能地把我救下来以前,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我懊恼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没有人像我那样,总在注意着爱德华。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那样地注视着他。多么可悲的发现。

爱德华从不曾被一群好奇的旁观者围着,渴望着听他描述他的第一手消息。人们像往常一样躲着他。卡伦兄妹和黑尔双胞胎总是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什么也不吃,只跟自己人说话。他们,尤其是爱德华,再也不曾看我一眼。

课堂上,当他坐在我旁边时,总是坐到桌子所能容许的离我最远的地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有在他的拳头时不时地收紧——绷紧的肌肤几乎要比骨头还白——的时候,我才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健忘。

他正巴不得当初没有把我从泰勒的车轮下拉开——我不作他想。

我很想跟他说话,而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我尝试过了。上一次我在急诊室外见到他的时候,我们的反应都太激烈了。我还是很生气,因为他始终不肯信任我,不肯把真相告诉我,尽管我无可挑剔地单方面遵守了协议。但他确实救了我的命,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经过一夜之后,我的满腔怒火终于消失殆尽,化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当我走进生物教室时,他已经坐到了座位上,直直地看着前方。我坐下来,希望他转向我。但他没有流露出半点意识到我在场的迹象。

“你好,爱德华。”我和颜悦­色­地说道,向他表面我正在自我检讨。

他略微侧过脸来,看也不看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别处。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他接触的全部内容。虽然,每一天,他都在那里,离我只有一英尺的距离。有时侯我会看着他,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但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在自助餐厅里,或是在停车场上。我看着他,发觉他金­色­的双眸明显变黑了,每一天都在变得更黑。但在课堂上,我对他的注意,不会比他对我表现出来的更多。我陷入了极其悲惨的境地。而那个梦仍在继续。

虽然我一直在说谎,但我的电子邮件的内容还是让蕾妮察觉到了我的消沉。她时不时给我打电话,担心着我。我试图让她相信我的情绪低落完全是由天气造成的。

至少,迈克对我和我的实验小组搭档之间的冷战感到很高兴。我看得出,他本来还在担心爱德华英雄救美的举动会让我对他产生好感,现在他很宽慰地看到这件事似乎适得其反。他变得更有信心了,总是坐在我的桌旁和我聊天直到生物课开始为止,完全无视爱德华的存在,就像他无视我们一样。

在那个危险的冰雪天之后,积雪被雨水永远地冲走了。迈克很失望,他还没来得及开展他的雪球大战呢。但海滩之旅很快就要到了,这一点让他略感安慰。尽管,一周周过去了,大雨仍在继续。

杰西卡让我了解到了另一件日益逼近的大事。三月里的第一个周二,她打电话给我,希望能得到我的许可,去邀请迈克和她一起参加两周后的春季女生择伴舞会。

“你真的不介意?……你不打算邀请他吗?”当我告诉她我一点都不介意时,她固执地追问。

“不,杰西,我不会去的。”我向她保证。跳舞显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舞会是很有意思的。”她半心半意地试图说服我。我有时觉得,杰西卡跟我做朋友更多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超高人气,而不是真的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祝你跟迈克过得愉快。”我鼓励她。

第二天的三角函数课和西班牙语课上,我惊讶地发现杰西卡不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自说自话了。课间我们一起走的时候,她一直沉默着。我实在不敢问她为什么。如果迈克拒绝了她的邀约,我一定是她最不想告诉的人。

午餐的时候,我更加担心起来,因为杰西卡坐得离迈克远远的,和埃里克聊得很起劲。迈克显得异常地安静。

迈克陪我向教室走去,一路上继续沉默着,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是个坏兆头。但他始终没有提出这个话题,直到我坐到座位上,他靠在我桌子上为止。和往常一样,我像被电了一下,意识到爱德华虽然坐得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如此遥远,仿佛他只是我虚构出来的一个梦。

“那个,”迈克看着地板,说道。“杰西卡邀请我和她一起参加春季舞会。”

“好极了。”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明朗又热情。“你跟杰西卡一起会过得很愉快的。”

“嗯……”他审视着我的微笑,挣扎着,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高兴。“我告诉她我要想一下。”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失望的­色­彩,虽然我感到很宽慰,幸亏他没有一口回绝她。

他又一次低下头,一脸的坦然。(bright?不可能是高兴吧?)内疚让我的决心有点动摇了。

“我还以为也许……嗯,也许你会邀请我的。”

我停顿了片刻,厌恶着在心底翻滚着的内疚之情。但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了,爱德华好像条件反­射­一样,向我这边侧过头来。

“迈克,我想你应该接受她的邀约。”我说。

“你已经邀请别人了吗?”爱德华有没有注意到,迈克的眼睛飞快地掠过他的方向呢?

“没有。”我向他保证。“我根本没打算去舞会。”

“为什么不去?”迈克诘问道。

我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到舞会上去,试探我的运气。于是,我迅速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那个周六我要去西雅图。”我解释道。反正我需要去镇外透透气——那个周六忽然成为了出发的最佳时刻。

“你不能找别的周末去吗?”

“抱歉,不能。”我说。“所以,你也别让杰西再等了——这太没礼貌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喃喃地说着,沮丧地转过身,回到他的座位上去。我闭上眼睛,用手指按住太阳|­茓­,试图把内疚和同情逼出我的脑海。班纳老师开始讲课了。我叹了口气,睁开双眼。

爱德华正好奇地盯着我,他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和上次一样的,熟悉的挫败感,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明显。

我很惊讶,但还是盯回去,希望他能快点移开视线。但他却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眼神直接而深邃。毫无疑问,只能是我移开目光了。我的手开始颤抖。

“卡伦先生?”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回答某个我根本没听到的问题。

“三羧酸循环。”爱德华回过头去看着班纳老师,很不耐烦地答道。

他的眼睛刚放开我,我立刻低下头看着我的课本,试图找到老师正在讲的地方。我甚至怯懦到把头发拢到右肩上垂下来,挡住我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全身居然都被涌起的一股激动之情给席卷了——仅仅因为这是在隔了一周半以后第一次,他碰巧看了看我。我不能容忍他这样左右我的情绪。这太可悲了。比可悲更甚的是,这有害于我的健康。

那堂课剩下的时间里,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注意他。虽然,这不太可能,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注意他。当铃声响起时,我转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东西,希望他能像平常一样立刻离开。

“贝拉?”我不应该这样熟悉他的声音的。就好像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了整整一辈子,而不是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

我很不情愿地,慢慢转过身去。我不想体验那种感受,那种我早就知道的,当我凝视着他太过俊美的面庞时,我所感觉到的一切。当我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警惕。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琢磨。他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你又开始跟我说话了?”我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虽然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用微笑来反击我。“不,确切的说,不是。”他承认道。

我闭上眼睛,用鼻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他在等着。

“那你想­干­嘛,爱德华?”我问道,依然闭着眼睛。这样跟他说话能说得更有条理些。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诚恳。“我知道,我太粗鲁了。但这样会更好,真的。”

我睁开双眼。他的神情很严肃。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会更好些。”他解释道。“相信我。”

我眯缝起眼睛。我之前听过这样的话。

“真遗憾,你没有更早地想到这一点。”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本来可以把自己从这种后悔中拯救出来的。”

“后悔?”这个字眼,还有我的语气,显然让他失去了警惕心。“后悔什么?”

“后悔没让那辆愚蠢的货车从我身上碾过去。”

他被震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等到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抓狂了:“你认为我后悔救了你的命?”

“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嚷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显然已经抓狂了。

我­干­脆地扭过头去,紧紧地闭着嘴,以免失控地喊出我想要扔到他头上的所有责难。我把书叠成一摞,然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想要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外,但是,当然,我的靴子绊到了门框,怀里的书散落一地。我站了一会儿,想让它们就这样在地上躺着算了。最终,我叹了口气,弯下身子想把它们捡起来。他蹲在那里,已经把书都堆成一堆了。然后他把书递给我,脸上冷冰冰的。

“谢谢。”我冷淡地说。

他眯缝起眼晴。

“不客气。”他回敬道。

我随即直起身子,再次转身离开他,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向体育馆走去。

体育课太残忍了。我们开始学篮球了。我的队友从不把球传给我,这点很不错,但我老是摔倒。有时候我还会连累别人跟我一起倒下去。今天我的状态比平时更糟,因为我脑子里全是爱德华的身影。我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上,但他总在我需要保持平衡的时候闯进我的思绪里。

像往常一样,放学是件让人宽慰的事。我几乎一路跑着向我的卡车冲去:这里有太多我想要逃避的人。在这场事故里,我的卡车所受的伤害微乎其微。我只需要把尾灯给换掉,就算我确实有一些喷漆的工作要做,我也已经搞定了。泰勒的爸妈只能把他们那辆货车当废品给卖掉了。

当我转过拐角,看到一个高大的、黝黑的身影靠在我的卡车上时,我差点吓得心跳停拍。然后我意识到那只是埃里克。我继续走过去。

“嗨,埃里克。”我招呼道。

“嗨,贝拉。”

“怎么了?”我一边打开车锁,一边问道。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所以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嗯,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春季舞会?”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上戛然而止。

“我想,那是一场女生择伴舞会,对吧。”我说道,因为太吃惊而没法说得更圆滑些。

“嗯,是的。”他羞愧地承认。

我恢复了镇静,试图笑得更温和些。“谢谢你邀请我,但我那天要去西雅图。”

“哦,”他说。“那好吧,也许下次吧。”

“好的。”我赞同道,然后咬住­唇­。我不想让他按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我的话。

他无­精­打采地走开,向学校里走去。我听到一阵低低的嗤笑。

爱德华正从我的车前走过,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嘴­唇­又紧紧地闭在了一起。我猛地拉开车门,跳进车里,然后重重地把身后的门关上。我发动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然后把车倒出车道。在离我两个停车位远的地方,爱德华已经坐在车里了。他把车平稳地开到我的车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他停在那里——等他的家人。我可以看到他们四个还在路上走着,才走到自助餐厅那里。我真想一踩油门直接撞到他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上,但这里有太多目击者了。我看向后视镜,在我的车后,一长排车龙正在形成。我后面的第一辆车,是泰勒刚弄到的二手森特拉,他正坐在车里向我挥手。我正在气头上,没空跟他打招呼。

当我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就是不看我前面那辆车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敲乘客座的窗户。我看过去,是泰勒。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的车没熄火,左侧的车门开着。我把身子侧到驾驶室的另一边,把窗子摇下来。窗子卡死了。我吃力地把它摇下一半,然后放弃了。

“对不起,泰勒,我被堵在了卡伦后面。”我很生气——很显然,塞车不是我的错。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趁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向你问件事。”他咧嘴一笑。

这一切不该发生的。

“你愿意邀请我去春季舞会吗?”他继续说道。

“我那时不在镇里,泰勒。”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我不得不记住这不是他的错,但迈克和埃里克已经把我今天的份额的耐心都给耗光了。

“是的,迈克说过了。”他承认道。

“那为什么——”

他耸耸肩。“我以为那只是你用来让他不那么失望的借口。”

很好,这全是他的错。

“对不起,泰勒。”我说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真的要去镇外面。”

“没关系。我们还有正式舞会。”

在我能作出回应以前,他已经走回他的车那里了。我可以感受到我脸上的震惊。我向前看,发现爱丽丝,罗莎莉,艾美特和贾斯帕已经坐进那辆沃尔沃里了。在那辆车的后视镜里,爱德华正注视着我。毫无疑问,他正笑得浑身颤抖,就好像他听见了泰勒说的每个字。我的脚渴望地向油门伸去……一次小小的撞击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人受伤的,只意味着要给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平整喷漆而已。我发动了引擎。

但一等他们都坐进车里,爱德华就加速把车开走了。我只能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回家,一路上不停地低声向自己咒骂着。

当我到家的时候,我决定晚餐做­鸡­­肉­馅玉米卷饼。这要花不少时间,能让我一直忙个不停。当我把洋葱和红辣椒小火煨成酱汁时,电话响起来。我不敢接电话,但这可能是查理或者我妈打来的。

电话是杰西卡打来的,她正兴高采烈着:放学后查理截住她,答应了她的邀请。我一边搅拌锅里的酱汁,一边简短地祝贺了她几句。她要挂电话了,她还得给安吉拉和劳伦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我佯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建议道,那个和我一起上生物课的安静的安吉拉可以去邀请埃里克,而劳伦——那个总在午餐餐桌上无视我的冷淡的女孩——可以去问问泰勒,我听说他还没约人。杰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她已经确定要和迈克一起去了,她说她真的希望我能去舞会时,声音听起来真诚多了。我照例用要去西雅图的借口打发了她。

等我挂了电话,我开始努力集中注意力准备晚餐——尤其是把­鸡­­肉­切丁的时候。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急诊室之旅了。但我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试图分析今天爱德华说的每一个字。“我们最好别做朋友”,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当我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的时候,我的胃一阵抽搐。他肯定是看出来,我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不想欺骗我的感情……所以我们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因为他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他不会对我有任何兴趣,我气愤地想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只是来得稍晚的,对洋葱的反应。我确实很乏味。但他不是。有趣……有才气……神秘……完美……英俊……或许还能单手举起标准型号的货车。

好,很好。我可以不打扰他。我根本不想打扰他。我会在这里把我给自己判处的有期徒刑服完,然后兴许西南的某所大学,也许是夏威夷大学,会给我提供一份奖学金。当我把­鸡­­肉­馅玉米卷饼做完,放到锅里的时候,我竭力想着阳光灿烂的海滩和棕榈树。

当查理回到家,闻到青椒的味道时,他似乎有点疑惑。我不会责怪他的——离这里最近的能吃到墨西哥菜的餐厅很可能在南加利福尼亚。但他是个cop,就算只是个小镇cop,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咬下第一口。他似乎挺喜欢这个味道。看着他渐渐地开始信任我的厨艺是件有趣的事。

“爸爸?”当他快吃完的时候我问道。

“怎么了,贝拉?”

“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下周六我想去趟西雅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不打算请求他的准许——这会开一个不好的先河——但我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所以最后我又找补了一句。

“为什么?”他似乎很吃惊,就像是他不能想象有什么东西是在福克斯找不到的。

“嗯,我只是去买点书——这里的图书馆库存太有限了——也许再看几件衣服。”我手头的钱多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多亏了查理,我不必自己花钱买车。不过这辆卡车的油耗可没让我少花钱。

“那辆卡车的油耗可能不太好。”他说着,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知道,我会在蒙特撒诺和奥林匹亚停下来加油——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在塔克马停一下。”

“你一个人去吗?”他问道。我不知道他是在怀疑我秘密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纯粹在担心车的问题。

“是的。”

“西雅图是个大城市——你可能会迷路的。”他有点发愁。

“爸爸,凤凰城是西雅图的五倍大——而且我能看懂地图,别担心。”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我尽量巧妙地隐藏起听到这话时油然而生的恐惧。

“没问题,爸爸,不过我可能会在试衣间里耗上一整天——那会很无趣的。”

“哦,那好吧。”一想到要坐在女装店里,不管要坐多久,都足够吓得他打了退堂鼓。

“谢谢。”我冲他笑了笑。

“你会及时赶回来参加舞会吧?”

呃。只有在小镇上,当爸爸的才会知道中学里什么时候举行舞会。

“不——我不跳舞,爸爸。”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难以保持平衡的毛病可不是遗传自我妈。

他确实清楚。“哦,那好吧。”他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进停车场时,故意把车停得离那辆银­色­的沃尔沃远远的。我不想让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最后落得赔他一辆新车。我刚走出驾驶室,钥匙就从我的指间滑落下来,掉到我脚步的一滩积水里。我弯腰去捡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手忽然伸过来,在我之前把钥匙抓住了。我立刻直起身子。爱德华?卡伦就站在我旁边,若无其事地倚着我的卡车。

“你怎么做到的?”我恼羞成怒地问道。

“做到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我的钥匙。等我伸手拿的时候,他让钥匙落入我的掌心。

“在稀薄的空气里出现。”(这句绝对出自哈利波特!!!幻影显形!!!)

“贝拉,你心不在焉得过分可不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像天鹅绒一样柔软。

我­阴­沉着脸,瞪着他完美无瑕的面庞。今天他眼睛的颜­色­又变浅了,是一种­色­调偏深的,金黄的蜜­色­。我不得不低下头,召回自己当下已经陷入混乱的神志。

“昨天晚上的交通堵塞是怎么回事?”我依然看着别处,诘问到。“我想你更可能是假装没注意到我存在,而不是想把我气死。”

“这是为了泰勒,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给他个机会。”他窃笑着。

“你……”我喘息着,想不到一个足够坏的词。感觉像是我的怒火的烈焰都能把他烤焦了,他还是只觉得很好玩。

“我也没有假装没注意到你的存在。”他继续说道。

“所以你想把我活活气死?只因为泰勒的货车没有做到这一点?”

愤怒从他黄褐­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的嘴­唇­抿紧成一条坚硬的线条,所有幽默的气氛都不见。

“贝拉,你简直不可理喻。”他说道,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冷冰冰。

我的掌心一阵刺痛——我迫切地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好好揍一顿。我对自己的想法很吃惊。我通常是个非vi_olient主义者。我转过身去,大步走开。

“等等。”他叫道。我继续走着,愤怒地踢溅起了不少雨水。可他紧跟在我后面,轻而易举地跟上我的步子。

“我很抱歉,这些话太失礼了。”我们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我无视他。“我不是说这些不是实话。”他继续说道。“但不管怎样,这样说真的太没礼貌了。”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我喃喃地抱怨道。

“我想问你些事,但你总在转移话题。”他笑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他良好的幽默感。

“你有多重人格吗?”我激烈地问。

“你又来了。”

我叹息道。“那好吧,你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下周六——你知道,春季舞会那天——”

“你是在搞笑吗?”我打断他的话,停下来转向他。当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我的脸都被雨水打湿了。

他的眼睛看上去快乐得有些恶毒。“你愿意让我说完吗?”

我咬住­唇­,双手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这样我就不致于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了。

“我听说你那天要去西雅图。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搭我的便车。”

这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我不确定他在指什么。

“你想搭便车去西雅图吗?”

“跟谁去?”我困惑地问。

“很显然,跟我。”他把每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晰,就好像他在跟某个智障人士对话一样。

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不能自拔。“为什么?”

“嗯,我刚好打算要在这几周去趟西雅图,而且,坦白地说,我不觉得你的卡车能开到西雅图去。”

“我的卡车­性­能良好,谢谢你的关心。”我继续往前走,但我太吃惊了,没办法维持我的愤怒在原来的水平上。

“可你的车要开到那里,一箱油够用吗?”他继续跟着我的步子。

“我不觉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愚蠢的,银光闪闪的沃尔沃车主。

“浪费有限的资源跟每个人都有关系。”

“老实说,爱德华。”当我说到他的名字时,我感到一阵颤栗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讨厌这样。“我实在跟不上你的思路。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只是说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会更好些,但并不是说我不想这样。”

“哦,谢谢,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巨大的讽刺。我发觉自己停了下来。现在我们站在了自助餐厅的屋檐下,所以我可以更容易地看着他的脸。但这显得对我理清思路没有任何帮助。

“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这样情况会更谨慎些。”他解释道。“但我厌倦了,我不想再费尽心思地把自己从你身边赶走,贝拉。”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显得非常紧张。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仿佛在燃烧。我忘了要怎么呼吸。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雅图吗?”他问道,依然有些紧张。

我还说不出话来,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淡淡一笑,然后他的脸严肃起来。

“你真的应该离我远远的。”他警告道。“我们上课时见。”

他陡然转过身去,沿着原路走回去。

第五章 血型

我神思恍惚地向英语教室走去。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开始上课后才走进教室的,这是我第一次在英语课上迟到。

“谢谢你屈尊加入我们,史温小姐。”马森老师轻蔑地说。

我闪身冲进教室,飞快地奔到我的座位上坐下。

直到这节课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迈克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我旁边。我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内疚。但他和埃里克都像以往一样在门外等着我,所以我估计自己还不致于罪无可恕。当我们一起走的时候,迈克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他,开始热切地谈论着这个周末的天气预报。连绵的雨天似乎会在周末稍作停顿,所以他的海滩之旅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热衷些,以补充昨天给他带来的失望。这很不容易:不管下不下雨,气温最高也就四十华氏度,这还得建立在我们运气好的前提下。

一个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我很难让自己相信,爱德华所说的话,以及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不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太过逼真的梦境,被我跟现实混淆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比起我真的对他具有某种吸引力——不管程度大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所以当杰西卡和我一起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我既不安又害怕。我想看到他的脸,想知道他是不是又变回了过去几周里我所知道的,那个冰冷的、漠然的人。又或者,出于某种奇迹,我真的听到了今天上午我以为我听到的那些话。杰西卡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她对舞会的计划——劳伦和安吉拉都邀请了别的男孩,他们都会一起去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当我的目光准确地投向他的桌子时,失望吞没了我。另外四个人都在,只有他不在那里。他已经回家了吗?我跟着嘴巴一直没停过的杰西卡穿过人群,只觉整个身心都被碾碎了一样。我完全没有了胃口——我什么吃的都没买,只要了一瓶柠檬水。我只想快点走开坐下,独自咀嚼心中的失落。

“爱德华?卡伦又在盯着你看了。”杰西卡说着,最终打破了我对他的名字的抽象感。“我想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一个人坐。”

我猛地抬起头。追随着她的目光,我看见了爱德华。他嘴角弯弯地笑着,正盯着我看。他现在坐着的那张空桌子,与他通常坐的位置分别处在自助餐厅的两头。他一对上我的视线,就举起一只手,用食指示意我过去和他一起坐。我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他只好冲我使了个眼­色­。

“他是在叫你吗?”杰西卡问道,声音里透着近乎无礼的惊讶。

“也许他需要有人帮助他做生物作业。”为了让她觉得好受点,我低声含糊地说道。“嗯,我最好过去看看他想­干­嘛。”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始终钉在我的背上。

我走到他的桌子旁,不太确定地站在他对面的椅子后。

“你今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坐呢?”他微笑着问道。

我机械地坐下来,警惕地盯着他。他依然微笑着。很难相信这样美丽的人居然存在在现实之中。我真怕他会忽然消失在一阵轻烟中,然后我惊醒过来,发觉这只是一场梦。

他似乎在等着我说点什么。

“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最终,我成功地挤出了几个字。

“嗯……”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决定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打定主意了,就算我这是在下地狱,我也要把这一切做完。”

我等着他说出意思更明确些的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你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最终还是指出来了。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来,然后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因为我把你偷走了,你的朋友正在生我的气呢。”

“他们能活得下去。”我能感觉到他们烦人的目光直­射­着我的背。

“不过,我不打算把你还回去。”他说着,眼里闪过促狭的光芒。

我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大笑起来:“你看起来很担心啊。”

“不,”我说道,但可笑的是,我破音了。“确实,有点吃惊……是什么导致你改变了态度呢?”

“我告诉过你了——我厌倦了,不想再把自己从你身边赶走。所以我放弃了。”他还是微笑着,但他黑金­色­的眸子显得很认真。

“放弃?”我迷惑地重复着他的话。

“是的——放弃强迫自己循规蹈矩。现在我只想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就由它们去吧。”(and let the chips fall where they may. Edward啊,你还可以说得再隐晦点么?)他解释着,嘴角的笑意有些黯淡,某种生硬的味道在他的语气中蔓延开来。

“你又让我迷惑了。”

那抹险些就要消失的微笑重新浮现在弯弯的嘴角上。

“当我和你说话时,我说出口的永远比想要说的还多。——这实在是个问题。”

“不用担心——我一句都没听懂。”我挖苦道。

“我就指望着这点呢。”

“所以,用通用的英语来说的话,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朋友……”他露出不太确定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说。

“或者不是。”我低沉地说。

他咧嘴一笑:“好吧,我们可以试试看。但我有言在先,对你来说我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撇开他的笑容不说,这个警告绝对具有现实意义。

“你已经讲过很多遍了。”我提醒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不去管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抽搐。

“是的,那是因为你总不专心听我说话。我会一直等着,直到你相信这一点为止。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应该躲开我。”

“我认为,你针对我的智商这个话题所发表的意见也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我眯缝起眼睛。

他一脸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如果我……不够聪明,我们就要试着成为朋友了吗?”我奋力总结出这个令人困惑的交换条件。

“听起来,完全正确。”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柠檬水瓶上的双手,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你在想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我抬起头,看进他深邃的金­色­双眸里,立刻被迷住了。然后,像往常一样,实话脱口而出。

“我正在努力思考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下巴一紧,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微笑。

“有什么进展吗?”他唐突地问道。

“没什么进展。”我承认道。

他轻笑着:“那你的理论依据是什么?”

我脸红了。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布鲁斯?维尼(蝙蝠侠)和彼得?帕克(蜘蛛侠)之间举棋不定。但我实在不敢承认自己的这些念头。

“你不想告诉我吗?”他问道,嘴角挂着一抹太过诱人的微笑,慢慢地把头侧过我这边来。

我用力摇头:“太丢人。”

“你知道,这太让人沮丧了。”他抱怨着。

“不。”我很快地否认了,眼睛眯缝起来。“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为什么会让人沮丧——仅仅因为某些人拒绝告诉你他们在想什么——即便他们一直被某人所说的某些具有特别意味的只言片语困扰着,整夜不睡地揣测着某人可能暗示着……所以,现在,这为什么会让人沮丧呢?”

他扮了个鬼脸。

“或者更有甚者,”我继续说道,被压抑已久的怨言现在全都毫无节制地爆发出来了。“这样说吧,某人做了一大堆异乎寻常的事——从某天在极不可能的情形下救了你的命,到紧接着就把你视如草芥——而且他还从不对这些行径作任何解释,甚至是在他承诺过以后。这些,同样地,丝毫不让人觉得沮丧。”

“你正在气头上,对吧?”

“我不喜欢双重标准。”

我们都板着脸,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的肩膀,然后,毫无预兆地,他窃笑起来。

“­干­嘛?”

“你的男朋友似乎认为我在惹你生气——他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过来结束我们的争吵。”他又窃笑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淡地说。“但不管怎样,我可以肯定,你是错的。”

“我没说错。我告诉你,大多数人都很容易读懂。”

“当然,不包括我。”

“是的。不包括你。”他的语气忽然一变,眼神转为沉思的神情。“我真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得不移开视线,以逃避他深邃的目光。我专心致志地把柠檬水瓶的盖子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心不在焉地盯着桌面。(staring at the table without seeing it目光落在桌子上,却对它视而不见……)

“你不饿吗?”他问道,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饿。”我根本不想告诉他我饱得很——憋着一肚子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my stomach was already full——of butterflies.这段翻译太要命了。。。)“你呢?”我看着他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

“我也不饿。”我读不懂他的表情——像是他想到了某个私底下的笑话于是暗自发笑。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迟疑了片刻,问道。

他忽然小心起来:“那得看情况,得看你想要什么。”

“不会太过分的。”我向他保证。

他既警惕又好奇地等待着。

“我只是想知道……下次你为了我好而决定不理会我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提个醒。我好有所准备。”我一边说着,一边埋头看着手里柠檬水瓶子,试验着要转多少圈才能用我的小指把瓶盖打开。

“听着还算合理。”我抬起头,发觉他正用力抿紧­唇­,以免让自己笑出来。

“非常感谢。”

“那么,作为回报我要索取一个回答咯?”他要求道。

“就一个。”

“告诉我你的一个理论。”

呜哇。“换一个。”

“你没限定我不能问什么,你刚刚承诺过的,要给我一个回答。”他提醒我。

“同样,你也违背了你的承诺。”我反将一军。

“就一个理论——我不会笑的。”

“不,你会的。”我对此相当肯定。

他垂下头,然后抬起眼,透过他又长又黑的睫毛盯着我。他黑金­色­的眼睛发出灼热的光芒。

“好吗?”他侧向我,低语道。(breath,好词。。。撞墙。。。)

我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干­得好,他是怎么做到的?(holy crow,再次撞墙中。。。)

“呃,什么?”我晕乎乎地问道。

“告诉我吧,就说一个小小的理论。”他的眼神依然左右着我。(smoldered at me,继续撞。。。)

“嗯,好吧,被一只带放­射­­性­的蜘蛛咬了一口?”或许他还是个催眠师?又或者,我刚好是那种可悲的容易被摆布的家伙?

“你甚至根本没沾边。”他揶揄道。

“不是蜘蛛?”

“不是。”

“跟放­射­­性­无关?”

“毫无关系。”

“靠。”我叹了口气。

“氪石也耐我不何。”他轻笑着。(氪石,超人的克星。)

“你说过你不会笑的,还记得吧?”

他竭力绷住脸。

“总有一天我会猜出来的。”我警告他。

“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尝试。”他又认真起来。

“因为……?”

“如果我不是一个超级英雄呢?如果我是坏人呢?”他戏谑地笑着,眼神却深不可测。

“哦,”我说道,仿佛他暗示着的许多事情忽然间水落石出了。“我知道了。”

“真的?”他脸­色­陡然一沉,就好像他害怕着自己不小心又透露得太多。

“你很危险?”我猜测着,然后直觉地意识到了我所说出的真相——我的脉搏不由得加快了。他很危险。他自始至终都在试图告诉我这一点。

他只是看着我,眼里涌动着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可你不是坏人。”我摇着头,低声说道。“不,我不相信你是坏人。”

“你错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垂下眼帘,侵占了我的瓶盖,在手里把玩着。瓶盖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飞快地旋转着。我看着他,想知道为什么我丝毫不感到害怕。他想要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太明显了。但是,我只感到了急切的焦虑……还有,比任何感觉都要强烈的是,深深的着迷。这种感觉,和每次我靠近他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我注意到自助餐厅里几近空无一人时才告一段落。

我跳了起来:“我们要迟到了。”

“我今天不去上课。”他说着,瓶盖在他的指间转得飞快,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不去?”

“偶尔翘课有益于身心健康。”他微笑着抬头看着我,但他的眼里依然很不平静。

“好吧,那我走了。”我告诉他。我确实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不敢承担万一被抓的风险。

他把注意力转回被他临时征用的瓶盖上:“那么,待会见。”

我犹豫着,挣扎着,但第一声铃响逼着我冲出门外——我最后扫了他一眼,确定他还在原处,甚至连一公分都没挪动过。

在我一路狂奔到教室的路上,我的脑子疯狂地转动着,比那个瓶盖还快。只有极少的几个问题得到了解答,而相比之下,却有更多的新问题冉冉升起。至少,雨已经停了。

我很幸运。当我到教室的时候班纳老师还没到。我飞快地坐到座位上,注意到迈克和安吉拉都在盯着我看。迈克看上去一脸忿恨,安吉拉则惊诧不已,还有些许敬畏。

然后,班纳老师走进教室,让全班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他的手里艰难地抱着几个摇摇欲坠的小硬板纸盒。(juggle,我觉得班纳老师的个­性­没那么浮夸)他把东西都放到迈克的桌子上,让他把纸盒子传给全班同学。

“好啦,同学们,我要求你们每个人,从每个盒子里各拿一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实验室大褂的口袋里扯出一对塑胶手套,戴在手上。他用力拽着手套,把它们拉上手腕时所发出尖锐的嘎巴声对我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第一样,是一张指示剂卡片。”他继续说着,拿起一张四角上都有标识的白­色­卡片,向我们展示。“第二样,是四齿涂敷器——”他举起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几乎没有锯齿的光滑的剃毛刀片。“——然后,第三样是一把无菌微型刺血针。”他举起一个小小的蓝­色­塑料包装,把它撕开。在这个距离我不可能看见针上的倒钩,但我的胃还是翻腾起来。

“我会在教室里走动,用滴管往你的卡片上滴一滴水,这样卡片才算准备好,所以在我走到你那里以前先别开始。”他还是先从迈克那桌开始,小心地往每张卡片的四个角各滴了一滴水。“然后,我要你们小心地用刺血针扎一下手指头……”他抓起迈克的手,把针扎进了迈克的中指指头。哦不。我的前额上开始渗出粘湿的冷汗。

“在四齿涂敷器的四个齿上各沾一小滴血。”他还在示范着,挤压着迈克的手指直到血流出来为止。我全身痉挛地吞咽着,胃里一阵沉重。

“然后把涂敷器抹到卡片上。”他完成了,把那张四角都染红了的卡片举起来给我们看。我闭上眼睛,试图无视耳中的嗡嗡声,继续听课。

“下个周末红十字会有一辆义务献血车会开到天使港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都知道一下自己的血型。”他听起来很自豪。“你们中未满十八岁的人需要有家长的书面同意——相关表格在我的桌子上。”

他拿着滴管,继续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我把脸贴在凉凉的黑­色­桌板上,试图让自己保持神志清醒。在我的周围,我的同学们开始扎自己的手指,我听到了一阵阵的尖叫声,抱怨声和傻笑声。我开始用嘴呼吸,艰难地吸气,呼气。

“贝拉,你还好吧?”班纳老师问道。他的声音离我的头很近,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血型了,班纳老师。”我虚弱地说道。我实在不敢抬起头。

“你是不是觉得头晕?”

“是的,先生。”我含糊地说着,在心里踢了自己一脚,以免自己一有机会就放松警惕,任由自己坠入昏迷中。

“有谁能带贝拉去医务室吗?”他喊道。

我不必抬头也能知道,那个自告奋勇的家伙一定是迈克。

“你还能走路吗?”巴纳老师问道。

“能。”我低声说道。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我想,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

迈克似乎相当热衷于此,他一只手环绕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把我的胳膊拉过他的肩膀。我把重心靠在他身上,一路走出教室。

迈克搀扶着我,慢慢地穿过校园。当我们绕过自助餐厅的一角,走出四号楼里的班纳老师的视线范围——如果他有在看的话——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让我在这里坐会儿,好吗?”我恳求道。

他扶着我坐到人行道的边上。

“还有,不管你要做什么,把你的手放回口袋里。”我警告他。我还是觉得头晕目眩。我向着与迈克相反的方向伏倒身子,把脸贴在冰冷潮湿的人行道水泥路面上,闭上了眼睛。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

“哇噢,贝拉,你看上去脸­色­发青。”迈克焦急地说。

“贝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这个熟悉得可怕的声音可千万得是我的幻觉。

“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吗?”现在他的声音更近了,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这不是我的幻觉。我紧紧地闭着眼睛,真希望就这样死掉算了。或者,至少至少,不要吐出来。

迈克显然感受到了压力:“我想她有点头晕。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甚至还没开始扎手指呢。”

“贝拉。”现在爱德华的声音就在我后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我gro_an着。“走开。”

"I'll take her,"Edward said. I could the smile still in his voice. "You can go back to class."

“不。”迈克抗议道。“这应该是我的工作。”

忽然间,我身下的人行道消失了。我大吃一惊,飞快地睁开眼睛。爱德华把我横_抱在双臂间,轻松得就好像我只有十磅重,而非一百一十磅。

“放我下来!”拜托,拜托别让我吐在他身上。我还没说完,他就大步走了起来。

“嘿!”迈克大喊着,已被甩在了我们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

爱德华根本不理他。“你看起来很吓人。”他咧嘴一笑,对我说道。

“把我放回人行道上。”我发出一声悲鸣。他走路带来的晃动让我很不舒服。他谨慎地把我抱开一些,不再贴着他的身体,而是只用双臂支撑着我的重量——这对他来说似乎毫不费力。

“所以说,你一看到blo_od就晕倒了?”他问道。他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我没回答。我再次合上双眼,紧紧地闭上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住恶心的感觉。

“而且那还不是你自己的blo_od。”他自得其乐地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双手抱着我,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但周围忽然暖和起来,所以我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屋。

“我的天!”我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喘息着说。

“她在生物课上晕倒了。”爱德华解释道。

我睁开了眼睛。我正在办公室里。(刚开始译成总务处实在是个错误。。。)爱德华径直穿过前台,大步向医务室的门走去。科普女士——那位红发的前台接待员——奔到他前面,把门打开。那位祖母般慈祥的护士从一本小说里抬起头,大吃一惊。爱德华侧着身把我抱进房间,轻轻地把我放在那张覆盖在屋里唯一一张帆布床的吹塑床垫上的,脆弱的薄纸上。然后他穿过这间狭小的屋子,走到屋子另一头靠墙站着,尽可能站得离我远些。他的眼睛兴奋得发亮。

他轻笑起来。

“我要带她去医务室。”迈克用辩白的口吻说道。“但她走不动了。”

“我会带她去的”,爱德华说。我能嗅到他语气里的坚定。“你可以回去上课了。”

“她只是有点头晕。”他给那位吓得够呛的护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在生物课上检测血型。”

护士英明地点了点头:“总会有一两个人这样的。”

他闷笑了一声。

“躺一会儿就好,亲爱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叹息着说。那种恶心感快要消失了。

“你常常这样吗?”她问道。

“有时会。”我承认道。爱德华咳嗽了一声,以掩饰他又一次的轻笑。

“现在你可以回去上课了。”她告诉他。

“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陪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威严。那个护士撅起了嘴,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亲爱的,我去拿些冰来,给你敷在前额上。”她对我说着,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你说的很对。”我呻吟着,闭上了眼睛。

“我通常都是对的——但这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翘课有益健康。”我练习着让自己更均匀地呼吸。(ditch。。。我前面给翻译成了晕迷。。。战线拉得太长果然会出问题。。。)

“在那边,有那么一会儿你把我吓坏了。”他顿了顿,承认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坦承某个丢人的弱点。“我还以为牛顿在把你的尸体拖到树林里埋掉呢。”

“哈哈。”我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我能感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在好起来。

“老实说——我见过尸体,但它们的气­色­比你都要好些。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替你向凶手报仇。”

“可怜的迈克,我敢打赌他一定气疯了。”

“他确实恨透我了。”爱德华乐滋滋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我反驳道。但随即,我忽然开始怀疑他也许能。

“我看见了他的表情——我敢这么说。”

“你怎么会看见我的?我以为你翘课了。”我现在基本已经没事了,但我想,如果我午餐有吃东西的话,恶心的感觉可能会消失得更快。另一方面,或许我的胃空空如也是件好事。

“我坐在我的车里,在听CD。”一个太过正常的答案——反而让我吃惊不小。

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护士手里正拿着一个冰袋。

“亲爱的,到这边来。”她把冰袋敷在我的额头。“你看上去好多了。”她补充道。

“我想,我已经没事了。”我说着,坐了起来。我还有一点耳鸣,但已经不再感到晕眩了。四面­干­净得像新刷的一样的绿­色­墙面好好的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我看得出她想让我躺回去,但就在这时,门开了。科普女士把头伸了进来。

“又来了一个。”她发出预告。

我跳下床,把床腾出来给下一位伤员。

我把冰袋交还给那位护士:“给你,我不需要这个了。”

然后,迈克步履蹒跚地走进门来,现在他扶着的是一个脸­色­很差的男生。那是李?斯蒂芬斯,也是我们生物班上的。爱德华和我退到墙边站着,给他们腾出地方。

“哦不。”爱德华喃喃低语道。“到办公室外面去,贝拉。”

我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相信我——走吧。”

我立刻转过身去,在门关上以前抓住它,飞快地冲出了医务室。我能感觉到爱德华紧紧地跟着我。

“你居然会听我的话。”他很震惊。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我说着,皱起了鼻子。李跟我不一样,他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血而不舒服的。

“人类闻不出血的味道。”他反驳道。

“嗯,我可以——那种味道让我不舒服。闻起来就像是铁锈的味道……还有盐。”

他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注视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

迈克从门里出来,逐个看着我和爱德华。他向爱德华投去的眼神证实了爱德华原来说的话——充满了憎恶。他又看回我身上,眼里写满了怒气。

“你看起来好多了。”他的话里有着指责的意味。

“只管把你的手放回口袋里。”我再次提醒他。

“已经不再流血了。”他沉声说道。“你要回来上课吗?”

“你在说笑吗?那样我又得扭头就走,回到这儿来。”

“好吧,我想也是……你这周末会来吧?去海滩?”他说着,又扫了一眼爱德华。后者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张混乱不堪的柜台旁,像尊雕塑一样,看着远处的空气。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些:“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十点,我们在我爸的商店门口集合。”他的眼睛又一次飞快地掠过爱德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透露了太多信息。他的身体语言清楚地表明了这不是一个公开的邀请。

“我会去的。”我保证道。

“那么,体育馆见。”他说着,不太确定地向门口走去。

“回见。”我应声说道。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然后他耷拉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出门去。一股不断膨胀的同情袭击了我。我思索着,想到自己还得再看一次他那张失落的脸……在体育馆里。

“体育馆。”我呻吟了一声。

“我能照看好自己。”我这才注意到,爱德华站到了我的身旁。但他紧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去那边坐下来,装出苍白虚弱的样子。”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向很苍白,而且刚刚的昏厥让我的脸沁出了一层薄汗。我坐在其中一张吱嘎作响的折叠椅上,头抵着墙,闭目养神。晕厥总让我筋疲力尽。

我听见爱德华站在柜台旁柔声说着话。

“柯普女士?”

“怎么了?”我没听见她回到她的桌子上的声音。

“贝拉的下一堂课是体育课,我觉得她还没恢复到能上体育课的地步。事实上,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把她送回家去。您看,能不能准许她下堂课请假呢?”他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蜂蜜一样。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眼神会是多么的令人难以抗拒。

“你也需要准假吗,爱德华?”柯普女士急不可耐地说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这一点呢?

“不必了,我有高夫太太呢,她不会介意的。”

“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感觉好些了吧,贝拉。”她远远地冲我喊道。我虚弱地点点头,为了显得更夸张一些,我只是略微抬了抬头。

“你能走路吗?或者你想让我再把你抱出去?”一背对着那位接待员,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挖苦的表情。

“我能自己走。”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感觉还算良好。他为我撑着门,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眼里却写着嘲弄。我走出屋外,踏入凉丝丝的雨雾里。细雨刚开始下,来得正好。感觉好极了——我头一次开始欣赏这些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的雨水——它们冲刷着我的脸,洗去那些粘湿的冷汗。

“谢谢。”他紧跟着走出来,我对他说道。“可以不用上体育课,生点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不用谢。”他直视着前方,眯着眼看进雨幕里。

“那么,你会来吗?我是指,这周六?”我确实希望他能来,尽管这不太可能。我无法想象出他背着大包小包,和学校里别的孩子一起搭车旅行的情形。他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大概只能指望他打击一下我,让我感受到足以击溃我对这次远足的热情的第一波痛苦。

“更确切些,你们要去哪里?”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在拉普什那边,第一湾。”我审视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他似乎眯缝起了眼睛,尽管动作极其微小。

他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挖苦地一笑。“我真的不认为我受到了邀请。”

我叹息道。“我刚刚就是在邀请你。”

“这个星期你我就别再刺激可怜的迈克了。我们都不想让他狗急跳墙吧。”他眨巴着眼。他似乎异常喜欢这个想法。

“迈克——笨蛋迈克。”我喃喃自语着,被他说“你我”时的口吻迷住了。我异常喜欢这个说法。

现在我们离停车场很近了。我下意识地转左,向我的卡车走去。某个东西抓住我的夹克,把我拉了回去。

“你以为自己在向哪里走?”他用一种被激怒了的语气问道。他正一把抓住我的夹克。

我大惑不解。“我正在回家。”

“你没听见我说要把你安全地送回家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自己开车回去吗?”他的声音依然显得很愤怒。

“什么叫这种状况?那我的卡车怎么办?”我发着牢­骚­。

“我会让爱丽丝放学后把它开走的。”他拉着我的夹克,拖着我向他的车走去。我所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向后倒。但就算我倒下去了,我想他很有可能还是会继续拖着我走的。

“放开我!”我坚持道。他不理会我。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时而踏上湿漉漉的人行道边缘,时而跌到人行道下。(I staggered along sideways across the wet sidewalk,这段很需要想象。。。Edward有点粗暴。。。)直到我们走到那辆沃尔沃前,他才放开我。——我撞到了乘客座的门上。(同上。。。)

“你太专制了!”我抱怨道。(要是我早咆哮出来了。。。这里居然还只是grumble。。。)

“门开着。”这就是他全部的回应。他坐进了驾驶座。

“我完全能够自己开车回家!”我站在车旁,怒气冲冲地说道。雨势变大了,我一直没戴上兜帽,所以现在我的头发在我的背上滴着水。

他降下自动升降车窗,侧身越过乘客座靠向我:“上车,贝拉。”

我没回答。我正在脑海里计算着在他抓住我以前我能跑回我的卡车的机会有多大。我不得不承认,胜算不大。

“我会再把你拖回来。”他猜出了我的计划,威胁道。

我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一边钻进他的车里。我的努力不太成功——我看上去像一只溺水的猫,靴子吱嘎作响。

“这毫无必要。”我硬邦邦地说。

他没有回答。他正忙着摆弄开关,把暖气打开,把音乐关小。当他把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我准备用沉默来款待他——我板起脸,调到不悦全开模式(露出最不悦的表情)——但很快我认出了正在放的音乐,好奇克服了我的决心。

“月光?”我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德彪西?”他听上去也很惊讶。

“不算很了解。”我承认道。“我妈妈在家里放过不少古典音乐的曲子。——但我只知道我最喜欢的几首。”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曲目之一。”他盯着车外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坐在浅灰­色­的真皮座位上,我听着音乐,又放松了下来。要对这样熟悉的,让人平静的音乐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大雨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团灰绿参杂的污渍。我开始意识我们开得很快。但这车跑得太平稳了,太流畅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速。只有窗外一闪而过的城镇泄露了天机。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用好奇的眼神研究着我。

“她看上去和我很像,但她更漂亮些。”我说道。他挑起眉头。“我遗传了太多查理的特点。她比我更直率,更勇敢些。她很不靠谱,­性­子有些古怪。她的厨艺总是充满了未知数。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停了下来。谈论她的事总让我有些沮丧。

“你今年高寿,贝拉?”出于某种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挫败感。他已经把车停了下来,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到了查理的家。雨太大了,我只能勉强看见屋子的轮廓。就好像车子被河水淹没了一样。

“我十七岁。”我有些困惑地答道。

“你可不像十七岁的人。”

他的语气颇有些责备的意味,这让我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道,又一次好奇起来。

“我妈总说我一生下来就三十五岁了,而且每一年都在变得更加老气横秋。”我笑着说道,然后叹了口气。“嗯,有些人不得不变成大人。”我停顿了一秒。“你自己看起来也不像一个还在念中学的初中生。”我指出。

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为什么你母亲会和菲尔结婚呢?”

我很惊讶:他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我只提过一次,而且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想了一会儿,才答道。

“我的母亲……她的心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我想菲尔让她感觉更年轻了。至少,她疯狂地迷恋着他。”我摇着头。这种吸引力对我来说实在是个谜。

“你赞成吗?”他问道。

“有区别吗?”我反驳道。“我只希望她快乐……而他正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做很有雅量……我认为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你认为她会用同样的善意来包容你吗?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样的人?”他忽然热心起来,他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哼哼哼,Edward,我们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我想会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但她毕竟是家长。这有些不太一样。”

“那就没人能算得上是让人害怕了。”他嘲弄道。

我露齿一笑,反驳道:“你说的让人害怕是什么意思?满脸的穿孔和一大堆的纹身?”

“那是其中一种定义,我想。”

“你的定义是什么?”

但他无视我的提问,却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会让人害怕吗?”他挑起一侧眉头,淡淡的笑意点亮了他的脸。

我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实情和谎言哪个会更受欢迎。我最终决定说实话。“呃……我想你会的,如果你想的话。”

“你现在怕我吗?”笑容忽然消失了,他天使一样的脸严峻起来。

“不怕。”但我回答得太快了点。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

“那么,现在你打算告诉我你家人的事了吗?”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问道。“那一定比我的故事更有趣。”

他立刻警惕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卡伦家收养的孩子?”我向他求证。

“是的。”

我迟疑了片刻:“你的父母怎么了?”

“他们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他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道。

“我很抱歉。”我喃喃地说。

“我不太记得他们了。卡莱尔和艾思梅成为我的父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且,你爱他们。”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从他谈到他们的口吻就能看出来了。

“是的。”他微笑着。“我想象不出比他们俩更好的人了。”

“你非常幸运。”

“我知道我很幸运。”

“那你的兄弟姐妹呢?”

他看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

“如你所见,我的哥哥和妹妹,还有贾斯帕和罗莎莉将会很不高兴,如果他们得在雨里等我的话。”

“哦,对不起。我想你得走了。”但我不想离开这辆车。

“而且你可能会希望在史温警长到家以前拿回你的卡车,这样你就不必告诉他生物课上的小Сhā曲了。”他向我咧嘴一笑。

“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在福克斯没什么秘密。”我叹息道。

他大笑起来,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祝你在海滩过得愉快……这实在是适合日光浴的好天气。”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

“我明天不能见到你吗?”

“不能。这周末艾密特和我会动身得很早。”

“你们要去做什么?”一个朋友能这样问,对吧?我希望我声音里的失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我们要去山羊岩荒地远足,就在雷尼尔国家公园的南部。”

我记得查理提过卡伦一家经常去露营。

“哦,嗯,过得愉快。”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热切些。但我不觉得我能骗得过他。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这个周末你愿意帮我个忙吗?”他转过身来,脸直视着我,充分利用他那双燃烧着的金­色­眸子的魔力。

我无助地点了点头。

“别生气,但你似乎是那种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意外事故的人。所以……尽量别掉进海里,也别被什么绊倒,行吗?”他邪恶地笑着。(我们都知道你是认真的,但这样笑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一开口,我的无助感就荡然无存了。我瞪着他。

“我会留意,看我能帮上什么忙的。”我嚷道,然后跳进雨里。我格外用力地“砰”地一声摔上了身后的门。

他仍在笑着,把车开走了。

第六章 惊悚故事

当我坐在我的房间里,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麦克白》的第三幕时,我依然竖起耳朵注意听着我的卡车的动静。我本来以为,即使透过磅礴大雨,那个引擎的咆哮依然能够传进我的耳中。但当我从窗帘后往外偷看——才第二次——的时候,它忽然就在那儿了。

我一点儿也不渴望星期五的到来,但那天的情形远远超出了我悲观的预期。当然,这里面有那次晕厥事件的因素。杰西卡似乎相当渴望得到有关那个故事的谈资。幸运地是,迈克守口如瓶,所以似乎没人知道爱德华也掺和进来了。尽管,她确实问了不少关于那次午餐的问题。

“那么,昨天爱德华?卡伦到底想­干­嘛?”三角函数课上,杰西卡问道。

“我不知道。”我如实答道。“他一直没说到点子上。”

“那时你看上去有点抓狂。”她迂回地试探着。

“真的?”我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

“你知道,之前我从没见过他跟他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一起坐。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我附和着。她似乎有些生气。她不耐烦地拨开了她的黑­色­卷发——我猜她本来希望能听到一些更有助于她编个好故事来散播的内容的。

星期五最糟糕的部分在于,尽管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在那里的,我还是满心期待着。当我和杰西卡还有迈克一起走向自助餐厅的时候,我没法让自己别去看他的桌子。罗莎莉,爱丽丝和贾斯帕正坐在桌子旁,三个脑袋凑到一起聊着天。当我意识到,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他时,我茫然无措地任凭自己被卷入忧郁的深渊之中。

在我通常所坐的桌子旁,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我们第二天的计划。迈克又活跃了起来,信誓旦旦地支持着那位保证明天一定会放晴的本地天气预报员。我向来只相信眼见为实。但今天确实变暖和了——差不多有六十华氏度。或许这次远足不会变成一个全然的悲剧。

午餐的时候,我从劳伦那里截获了好几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但直到我们一起走出屋子,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在她后面,离她光滑发亮的银发只有一英尺的距离,而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我。

“……不明白为什么贝拉”——她轻蔑地笑着,提到了我的名字——“不从现在开始就跟卡伦一家坐在一起。”

我听到她在和迈克窃窃私语着。我之前从没注意到她的鼻音是那么的讨厌,而我也被她话里的恶意吓了一跳。我跟她一点儿都不熟,肯定还没有熟到她会讨厌我的地步——或者,事实确实如我想的那样。“她是我的朋友,她和我们坐在一起。”迈克忠诚地低声回敬道,但多多少少是出于领土意识。我停下来,让杰西和安吉拉走到我前面。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天晚上吃晚餐的时候,查理似乎对我早上的拉普什之旅很热心。我想他是在为周末时总把我一个人留在家而感到内疚,但这是他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过来。当然,他知道一起去的所有孩子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父母的名字,也许,还有他们祖父母的名字。他似乎很赞同这个计划。我有点想知道他会不会赞同我和爱德华?卡伦一起开车去西雅图的计划。但我不打算告诉他。

“爸爸,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山羊岩,或者类似这样的地方?我想它是在雷尼尔山的南部。”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知道——怎么了?”

我耸耸肩。“有些孩子在讨论着去那里野营。”

“那可不是个野营的好地方。”他听起来很吃惊。“有太多熊了。人们通常在狩猎季节的时候才会去那里。”

“哦,”我低声说道。“也许我把名字记错了。”

我差点睡过头,但一种不同寻常的光亮让我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一道明黄|­色­的光正从我的窗外照­射­进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冲到窗前看个究竟,然后确定,那确实是太阳。虽然它不在天空中它通常应该在的地方——太低了——而且显得太远了,它本应该更近一些的。但它是货真价实的太阳。地平线上镶嵌了一圈云朵,但在天空正中,一大块的蓝­色­清晰可见。我在窗前徘徊着,尽可能多待一会儿,生怕我一离开那片蓝­色­就又消失不见了。

牛顿家的奥林匹克旅行用品商店就在镇子的北边。我见过这家商店,但我从没停下来过——我对适用于长时间待在户外的设备需求不大。在停车场,我认出了迈克的雪佛兰巨无霸越野车和泰勒的丰田花冠。当我把车停到他们的车旁时,我看到了站在巨无霸前面的那帮人。埃里克在那里,跟两个和我一起上过课的男生在一块儿。我很确定他们的名字是本和科纳。杰西也在那里,站在安吉拉和劳伦中间。另外三个女孩和她们站在一起,我记得我周五时曾摔在了其中一个女孩身上。当我走下卡车的时候,那个女孩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跟劳伦说了些什么。劳伦甩开像玉米穗一样的头发,轻蔑地看着我。

因此,这将成为这些日子的一部分。

至少迈克很高兴见到我。

“你来啦!”他高兴地喊道。“我说过今天会放晴的,对吧?”

“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我提醒他。

“我们只要再等一下李和萨曼塔……除非你还邀请了别人。”迈克补充道。

“没有。”我稍稍撒了个谎,希望不会被抓个正着。但我同样期待着有奇迹发生,期待着爱德华出现在这里。

迈克看上去很满意。

“你要坐我的车吗?我们开这辆还有李的妈妈的迷你货车。”

“当然是坐你的车。”

他喜滋滋地笑了起来。让迈克开心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可以带上鸟枪”他保证道。我藏起了自己的苦恼。同时让迈克和杰西卡高兴可就不太容易了。我能看见杰西卡正怒视着我们。

但是深得我心的是,人数解决了问题。李多带了两个人,忽然间每个座位都派上了用场。我成功地把杰西安排进了我和迈克之中,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巨无霸的前排。迈克本来会更高兴些的,但至少杰西卡是消停了。

从福克斯到拉普什只有十五英里,繁茂浓绿的森林几乎一路裹着公路向前绵延着,宽广的quillayute河蜿蜒着在林中出现了两次。(似乎是印第安人土语,不敢乱翻)我很高兴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们把窗摇下来——这辆巨无霸塞了九个人,会让人得幽闭恐惧症的——我试图吸收尽可能多的阳光。

当我还在福克斯过暑假的时候,我和查理一起去过很多次拉普什周围的海滩。所以那片一英里长的新月形的第一湾对我来说毫不陌生。那里依然美极了。即使是在阳光下,海水依然是暗灰­色­的,覆盖着雪白的泡沫,击打着灰­色­的布满岩礁的海岸。岛屿耸立在港湾里钢铸般平静的海面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怪石嶙峋,顶上长满了险峻高大的杉树。沙滩上只有沿着海边的窄窄一片是货真价实的沙子,沙地后逐渐过渡为成千上万的巨大的平滑的礁石。远远看过去,所有的礁石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只有当走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每块石头下面的荫凉处都是不同的颜­色­:棕橙­色­,海绿­色­,淡紫­色­,蓝灰­色­,暗金­色­。海岸线上点缀着巨大的浮木,它们被海水漂成了骨白­色­,有些堆叠在森林的边缘,有些孤零零的躺在海滩上,刚好处在海浪拍打不到的地方。(隐约记得接力版这里翻成了到处堆满了骨架。。。我疯了。。。)

凛冽的风呼啸着掠过海浪,冷冷的,带着些许咸味。鹈鹕漂浮在浪头上,成群的海鸥和一只长鹰在它们头上盘旋着。云层依然围在天边,威胁着随时都可能侵袭过来,但到目前为止太阳依然勇敢地从那圈蓝天里照­射­进来。

“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我提醒他。

“我们只要再等一下李和萨曼塔……除非你还邀请了别人。”迈克补充道。

“没有。”我稍稍撒了个谎,希望不会被抓个正着。但我同样期待着有奇迹发生,期待着爱德华出现在这里。

迈克看上去很满意。

“你要坐我的车吗?我们开这辆还有李的妈妈的迷你货车。”

“当然是坐你的车。”

他喜滋滋地笑了起来。让迈克开心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可以坐到副驾驶座上。”他保证道。我藏起了自己的苦恼。同时让迈克和杰西卡高兴可不简单。我能看见杰西卡正怒视着我们

但是深得我心的是,人数解决了问题。李多带了两个人,忽然间每个座位都派上了用场。我成功地让杰西卡Сhā进了我和迈克之中,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巨无霸的前排。迈克本来会更高兴些的,但至少杰西卡是消停了。

从福克斯到拉普什只有十五英里,繁茂浓绿的森林几乎一路裹着公路向前绵延着,宽广的quillayute河蜿蜒着在林中出现了两次。(似乎是印第安人土语,不敢乱翻)我很高兴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们把窗摇下来——这辆巨无霸塞了九个人,会让人得幽闭恐惧症的——我试图吸收尽可能多的阳光。

当我还在福克斯过暑假的时候,我和查理一起去过很多次拉普什周围的海滩。所以那片一英里长的新月形的第一湾对我来说毫不陌生。那里依然美极了。即使是在阳光下,海水依然是暗灰­色­的,覆盖着雪白的泡沫,击打着灰­色­的布满岩礁的海岸。岛屿耸立在港湾里钢铸般平静的海面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怪石嶙峋,顶上长满了险峻高大的杉树。沙滩上只有沿着海边的窄窄一片是货真价实的沙子,沙地后逐渐过渡为成千上万的巨大的平滑的礁石。远远看过去,所有的礁石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只有当走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每块石头下面的荫凉处都是不同的颜­色­:棕橙­色­,海绿­色­,淡紫­色­,蓝灰­色­,暗金­色­。海岸线上点缀着巨大的浮木,它们被海水漂成了骨白­色­,有些堆叠在森林的边缘,有些孤零零的躺在海滩上,刚好处在海浪拍打不到的地方。(隐约记得接力版这里翻成了到处堆满了骨架。。。我疯了。。。)

凛冽的风呼啸着掠过海浪,冷冷的,带着些许咸味。鹈鹕漂浮在浪头上,成群的海鸥和一只长鹰在它们头上盘旋着。云层依然围在天边,威胁着随时都可能侵袭过来,但到目前为止太阳依然勇敢地从那圈蓝天里照­射­进来。

我们循路走下沙滩,迈克在前头领路,把我们带向一圈圆浮木。显然,这圈浮木之前也曾为像我们这样的成群结队的旅人服务过。那里有个摆得恰到好处的篝火堆,上面铺满了黑­色­的灰烬。埃里克和另一个男孩——我想他的名字是本——从树林边缘­干­燥的木头堆里收集了不少破碎的浮木块,然后很快在那些经年累月的灰烬上垒起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木架。

“你见过浮木篝火吗?”迈克问我。我坐在其中一张骨白­色­的长凳上,别的女孩都聚在一起,兴奋地说着闲话,坐在了我的另一边。迈克跪在篝火旁,正在用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根比较细的­干­枝。

“没有。”我说,看着他把那个熊熊燃烧着的细枝小心地放到那堆摇摇晃晃的木架上。

“那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看它的颜­色­。”他点燃了另一根树枝,并排着放到刚才那根树枝旁。火焰开始迅速地吞没着­干­燥的木块。

“那是蓝­色­的!”我惊讶地说。

“因为有盐。很漂亮,对吧?”他又点燃了一片木屑,放到木架上火还没烧到的地方,然后过来坐到我旁边。谢天谢地,杰西坐在他的另一边。她转向他,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看着那堆古怪的蓝绿­色­火焰冲着天空劈啪作响。

我们漫无边际地闲聊了半个小时后,有几个男孩想到潮汐池周围走走。这实在让人进退两难。一方面,我喜欢潮汐池。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对它们着迷了。从前当我到福克斯来的时候,它们是我唯一盼望着的事物。另一方面,我也常常掉进潮汐池里。当你只有七岁,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让我想起了爱德华的请求——别让我自己掉进海里。

是劳伦促使我最终作出了决定。她不想去远足,而且她显然穿着不适合徒步旅行的鞋子。除了安吉拉和杰西卡,大部分女孩都决定也留在沙滩上。我一直等到泰勒和埃里克被委托留下来陪她们以后,才默默地加入了去远足的那一组。当迈克看到我加入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次远足不算太漫长,虽然我一向讨厌待在林子里,因为看不到天空。森林里的绿光和少年人的笑声有一种古怪的不协调感,这里太­阴­森了,有一种不祥的气氛,跟我周围的轻松的调笑一点儿也不搭调。我不得不留神看着自己踏下的每一步,提防着底下的树根和顶上的树枝,很快被落在了后头。最终,我冲出了森林里翡翠­色­的藩篱,重新看见了布满岩礁的海岸。正是落潮时分,一条潮汐河涌动着从我们面前流过,奔向大海。沿着布满砾石的海岸上,一湾湾浅浅的水池从未­干­涸过,总是盈满了生机。

我非常谨慎,尽量离这些小海池远些。别的人就大胆多了,他们纵身跳过一块块礁石,准确地落在石头边上。在其中一个最大的潮汐池边上,我发现了一块看上去非常牢固的石头,便小心翼翼地坐到那里,被我脚边的天然鱼缸迷住了。一簇簇绚丽多彩的海葵在水流里永不止息地摇曳生姿,海星一动不动地粘在石头上和石缝里。一条小小的长满了白­色­斑纹的黑鳗鱼穿梭在绿意盎然的水草间,等着大海的归来。我完全沉浸在其中,只剩下脑海里的一小部分还在想着爱德华现在在做什么,试图幻想着如果他正在这里和我一起,他会说些什么。

男孩们最终觉得饿了,我僵直地站起来,跟着他们回去。这次我试图在穿越林子的时候跟紧些,所以很自然地,我摔倒了好几次。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擦伤,我的牛仔裤的膝部被染成了绿­色­,但情况本可以更糟的。

当我们回到第一湾的时候,被我们留下来的那群人变多了。当我们走近些的时候,我们能看到新来者发亮的直发和红铜­色­的肌肤,他们是一群来自保留地的青少年,到这里来交朋友的。

他们已经开始分发食物了,当我们一个个走进浮木圈的时候,埃里克逐个介绍着我们的名字,男孩们却急不可耐地要求着自己那份食物。安吉拉和我是最后到的,当埃里克说出我们的名字时,我注意到一个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年纪比我小一些的男孩感兴趣地抬头看了过来。我坐到安吉拉身旁,迈克给我们拿来了三明治,还有一排苏打水任我们挑选。这时那群访客里看上去最年长的男孩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和他一起来的另外七个人的名字。我唯一能听进去的是其中一个女孩也叫杰西卡,而那个注意过我的男孩名叫雅克布。

和安吉拉坐在一起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她是那种能给周围的人休息的人——她不认为需要用闲聊来填满每一段沉默。当我们吃东西的时候,她让我不受­干­扰地自由地思索着。我在想着,在福克斯度过的时光是那么的支离破碎,有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模糊了记忆中的一切,只有几幅简单的画面凸显出来,比别的画面显得更清晰些。然而,别的一些时候,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的重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不同,但这更让我感到困扰。

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云层开始向前推移,偷偷地蚕食着蓝天,随时都有可能冲到太阳跟前,在海滩上留下长长的­阴­影,让海浪变得一片漆黑。他们吃完东西以后,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有些走下海滩走到海浪的边缘,试着跃过波涛起伏的海面跳到岩礁上。另一些人聚拢在一起,准备再来一次潮汐池远征。迈克——杰西卡像影子一样跟着他——起身向村里的一个商店走去。几个本地的孩子跟他们一起去。别的孩子则加入到远足中去。等到他们都七零八落地走光了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我的那根圆浮木,劳伦和泰勒占据了那个不知是谁想着带来的随身听。三个来自保留区的青少年围着篝火坐着,包括那个名叫雅克布的男孩,还有那个最年长的表现得像个发言人一样的男孩。

过了几分钟,安吉拉和那帮远足的人一起走了,雅克布漫步过来,坐到了我身边她的位置上。他看上去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一头光滑平直的黑发被拢到头后用橡胶圈束着放在颈背上。他的肌肤很美丽,像丝绸一样光滑,是赤褐­色­的。他的眼睛很黑,深深地嵌在他高高的颧骨上。他的下巴依然留着一点婴儿肥的痕迹。总的说来,是一张相当俊美的脸。但是,我对他长相的良好印象被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给毁了。

“你是伊莎贝拉?史温,对吧?”

就好像是到学校的第一天又历史重演了一样。

“贝拉。”我叹息道。

“我是雅克布?布莱克。”他友好地伸出了手。“你买下了我的车。”

“哦。”我如释重负地说着,握了握他光滑的手。“你是比利的儿子,我应该记得你的。”

“不,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可能还记得我的姐姐们。”

“蕾切尔和丽贝卡。”我立刻想起来了。我到这里的时候,查理和比利常常把我们丢在一起,好让我们在他们钓鱼的时候忙个不停。我们都太害羞了,所以没能更进一步成为朋友。当然,当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终于把我的怒火发作了出来,终结了钓鱼之旅。

“她们在这儿吗?”我审视着海边的那群女孩,想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把她们认出来。

“不,”雅克布摇着头说道。“蕾切尔拿到了一份奖学金,到华盛顿州念书去了。瑞贝卡和一个萨摩亚冲浪运动员结了婚——她现在住在夏威夷。”

“结婚,哇哦。”我大吃一惊。这对双胞胎只比我大一年多一点而已啊。(哼哼哼,人不能太铁齿。)

“那么,你觉得那辆卡车怎么样?”他问道。

“我很喜欢,它跑得好极了。”

“是的,但真的太慢了。”他大笑起来。“查理把它买下来的时候我简直如释重负,当我们家拥有这样一辆出­色­的好车时,我爸是不会让我再装配一辆车的。”

“它没那么慢。”我伉仪道。

“你试过开到时速六十英里以上吗?”

“没有。”我承认。

“很好,千万别这样做。”他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我不禁向他露齿一笑。“在事故里它表现得相当好。”我为自己的卡车辩护道。

“我认为就算是一辆坦_克也摧毁不了这个老怪物。”他又一次大笑起来,赞同道。

“那么,你会组装车子?”我对此印象深刻,于是问道。

“那得是我有空的时候,而且只是局部装配。你不会碰巧知道我能上哪儿弄一个1986年产的大众兔子的制动缸吧?”他打趣地补充道。他有着亲切沙哑的声线。

“抱歉,”我大笑起来。“我最近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我会替你留意的。”就好像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样。他实在是个容易攀谈的人。

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看着我的眼神,显然是我正在学会辨别的那种。我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一点的人。

“你认识贝拉,雅克布?”劳伦从篝火那边发问道,我想她说话的腔调可以称得上是粗野无礼了。

“可以这么说,从我出生时起,我们就相识了。”他大笑着说,又一次冲着我微笑。

“真­棒­。”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觉得这很­棒­的样子,她暗淡无光的死鱼眼眯缝起来。

“贝拉,”她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我刚才还在和泰勒说着,今天卡伦家没有一个人来实在是太糟了。没有人想要邀请他们吗?”她关切的表情看上去很假。

“你是指卡莱尔?卡伦医生一家吗?”我还没来得及对劳伦的挑衅进行反击,那个高大的年长的男孩忽然开口问道。他真的更接近于一个成年男子而不是男孩,他的声音非常地低沉。

“是的,你认识他们?”她带着几份优越感问道,半路转过头去看着他。

“卡伦家的人不会来这里的。”他的语气里带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意味,毫不理睬她的问题。

泰勒试图夺回她的注意,他问了劳伦对他手上的一张CD的意见。她被分了神,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注视着那个声音低沉的男孩,对他所说的话震惊不已。但他已经移开了视线,凝视着我们身后的黑暗的森林。他说卡伦家的人不会来这里,但他的语气暗示了更多的信息——他们不被认可,他们是被禁止的存在。他的态度给我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象,我试着不去注意这一点,但没有成功。

雅克布打断了我的沉思。“那么,福克斯已经让你发狂了吗?”

“哦,我得说这是一种保守的描述。”我做了个鬼脸。他心领神会地咧嘴一笑。

我依然反复思索着那个针对卡伦一家的简短评论,然后灵光一闪。这实在是个愚蠢的计划,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衷心希望年轻的雅克布对应付女孩子还没有太多的经验,这样他就不会看穿我显然是出于同情的,另有企图的调情了。

“你想和我一起去沙滩上走走吗?”我问道,试图模仿爱德华做过的那样,从眼睫毛下往上看。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和爱德华所做的相同的效果,但雅克布已经足够心甘情愿地跳起来了。

当我们一路向北,穿过多孔的礁石向浮木海堤走去的时候,云层最终铺满了天空,让海水变得黑暗起来,气温也下降了。我把手深深地揣进我夹克衫的口袋里。

“那么,你,满十六了吗?”我问道,学着我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女孩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

“我刚满十五岁。”他承认道,显然对我的奉承很是满意。

“真的?”我脸上堆满了虚伪的惊讶。“我还以为你的年纪会更大些。”

“就我的年纪而言,我的个子比较高。”他解释道。

“你常去福克斯吗?”我狡猾地问道,就好像我在期盼着一个肯定的回答一样。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白痴一样。我很害怕他最终会嫌恶我,指责我的虚情假意。但他还是很高兴。

“不太常去。”他皱着眉承认道。“但等我把我的车弄好以后,我就能想去就去了——等我拿到驾照以后。”他稍微修正了一下。

“刚刚和劳伦说话的那个男孩是谁?他似乎老了些,不像是跟我们一起玩的年纪。”我刻意地把自己归类为年轻人,试图更明白地表示出我更喜欢雅克布。

“那是山姆——他十九岁了。”他告诉我。

“为什么他要那样说医生一家呢?”我一脸天真地问。

“卡伦一家?哦,他们不被允许来保留区。”他看向别处,望着远处的詹姆士岛。但他已经证实了我所认为的自己从山姆的语气里听出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呢?”

他回过头看着我,咬住了­唇­。“噢,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哦,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我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诱人些,但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但他向我微笑着,显然已经上钩了。然后他挑起一侧眉头,声音变得比之前更为沙哑了。

“你喜欢听惊悚故事吗?”他用一种不祥的语气问道。

“我太喜欢了。”我热切地说着,竭力用眼神鼓励着他。

雅克布溜达着向旁边的一根浮木走去。这根浮木的根须张牙舞爪地伸展着,像是一只巨大的苍白的蜘蛛的无数只细腿。他轻巧地跳到其中一根扭曲的树根上坐下来,我坐在他的下方,坐到了树­干­上。他俯视着岩礁,一抹笑意在他宽厚的­唇­边上徘徊着。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我专注地让自己的眼睛流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

“你听说过我们的古老故事吗?我是指,关于我们的来源——奎鲁特族?”他开始了。

“没有。”我承认道。

“嗯,这里面有很多传说,其中有些的内容可以追溯到大洪水时期——按照推测,古代的奎鲁特族人把他们的独木舟绑在了山上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像诺亚方舟一样幸存了下来。”他微笑着,向我表明了他并不太相信这些历史。“另一个传说则声称我们是狼的后裔——现在这些狼依然是我们的兄弟。捕杀狼是违背部落法律的行为。”

“然后是关于冷族的故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he cold one,我忘了中文版是怎么翻了。。。直接自己掰一个)

“冷族?”我问道,不再掩饰自己的­阴­谋了。

“是的。关于冷族的故事和狼的传说一样古老,有些则更近些。根据传说的内容,我的曾祖父曾经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他和他们订下了条约,让他们远离我们的土地。”他转了转眼睛。

“你的曾祖父?”我鼓励着他说下去。

“他是部落的长老,和我爸爸一样。你知道,冷族和狼是天生的死敌——嗯,好吧,不是普通的狼,而是那些可以化成|人形的狼,比方说我们的祖先。你可以称他们为狼人。”

“狼人会有敌人吗?”

“只有一个。”

我诚恳地看着他,希望能掩饰住自己不安,让他理解为钦佩。

“所以,你看,”雅克布继续说道。“冷族向来是我们的敌人。但在我曾祖父的时候,我们的领地里来了一群不太一样的冷族。他们不像别的冷族一样狩猎——他们也不会威胁到我们的部族。所以我的曾祖父和他们签下了休战协定。只要他们保证离我们的领土远远的,我们就不拆穿他们苍白的真面目。”他向我眨着眼睛。

“如果他们并不危险,那为什么……?”我试图理解他的话,但努力不让他发现我在认真地思考着他的幽灵故事。

“人类和冷族靠得太近总是有风险的,即使他们像这个小团体一样已经文明开化了。你永远不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忍耐不住饥饿。”他故意让自己的口吻里带上了浓浓的恐吓的味道。

“你说的‘文明开化’是什么意思?”

“他们声称他们不会狩猎人类。以此类推,他们大概能在某种程度上用捕食动物来替代。”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些:“那这跟卡伦一家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很像你的曾祖父所遇到的那群冷族吗?”

“不是的。”他故意顿了顿。“他们是同一群人。”

他一定认为,我脸上恐惧的表情纯粹是被他的故事吓出来的。他开心地笑了,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他们的人数增加了,又增加了一个新来的女­性­和一个新来的男­性­,但剩下的还是原来那帮人。在我曾祖父的时代,他们就已经听说过那个领导者,卡莱尔。他来过这里,然后在你们的人到达以前就走了。”他抗拒地一笑。

“他们究竟是什么?”我最终问道。“冷族到底是什么?”

他­阴­郁地笑了。

“饮血者。”他用冷漠的语气答道。“你们的人称他们为吸血鬼。”

在他回答以后,我看向起伏不定的海面,不敢肯定我的表情是否已经泄露了一切。

“你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兴高采烈地大笑着。

“你是个很­棒­的说故事的人。”我称赞他,依然盯着阵阵浪涛。

“不过,确实是相当疯狂的内容,不是吗?难怪我爸不让我们跟任何人说这些。”

我依然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好不去看他。“别担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想,我刚刚违背了条约。”他大笑起来。(一语成谶)

“我会把它带进坟墓的。”我保证道,然后哆嗦起来。

“不过,说真的,什么都别跟查理说。当他听说我们中的一些人自从卡伦医生开始在医院里工作以后就再也没去过医院的时候,他对我爸大发雷霆。”

“我不会说的,当然不会。”

“那么,你会觉得我们是一群迷信的土著还是别的什么吗?”他开玩笑地问道,却有些许担心的意味。我始终没把视线从海上移开。

我回过头,尽可能正常地冲他一笑。

“不会。但我觉得你很擅长说惊悚故事。我还在起­鸡­皮疙瘩,看见了吗?”我抬起我的胳膊。

“好极了。”他笑了起来。

然后,海滩上的碎石发出的喀拉喀拉声提醒我们有人来了。我们同时猛地回过头去,看见迈克和杰西卡在十五码外的地方,向我们走来。

“原来你在这里,贝拉。”迈克如释重负地喊道,把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挥舞着。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雅克布留意到了迈克的语气带着嫉妒的味道,于是问道。我很惊讶,原来这是那么的明显。

“不是,显然不是。”我耳语道。我对雅克布充满了感激之情,想要让他尽可能更高兴些。我转过脸去不再看迈克,向他眨了眨眼睛。他笑了,我笨拙的调情让他很是高兴。

“那等我拿到驾照以后……”他开口说道。

“你一定要来福克斯看我。我们得找时间聚一下。”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内疚,知道自己纯粹是在利用他。但我真的很喜爱雅克布,他是那种很容易和我成为朋友的人。

现在迈克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了,把杰西卡落在了几步之外。我能看出他的眼睛正在估量着雅克布,看上去对他明摆着的年幼感到很满意。

“你上哪儿去了?”他问道,尽管答案就摆在他面前。

“雅克布刚刚和我讲了几个当地的故事,”我主动说道。“相当地有趣。”

我温和地向雅克布笑了笑,他冲我眨了眨眼睛。

“嗯,”迈克顿了顿,在看到我们的友谊之后,他重新评估了情况。“我们正在收拾东西——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我们都抬起头,看着­阴­森森的天际。看起来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

“好吧。”我跳下来。“我来了。”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雅克布说道,我敢说他是在小小地奚落了一下迈克。

“我确实很开心。下次查理来看比利的时候,我也会过来的。”我保证道。

他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那一定很­棒­。”

“还有,谢谢。”我真挚地补充道。

当我们踩着碎石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我拉上了兜帽。几滴雨水开始落下来,打在石块上,染出了一个个小黑点。我们走到巨无霸那里的时候,别的人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上车了。我宣称自己已经坐过副驾驶座了,这次便爬进后座,跟安吉拉和泰勒坐在一块儿。安吉拉只是盯着窗外,看着越下越大的暴雨。劳伦从中座扭过头来,占据着泰勒的注意力。所以我可以单纯地把头靠在座位上,闭上双眼,努力不再去想任何东西。

第七章 梦魇

我告诉查理我有很多作业要做,什么也不想吃。电视上正在直播一场让他情绪激昂的篮球赛——尽管理所当然地,我根本不知道­精­彩在那里。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或是语气有什么不对劲。

一进房间,我就把门锁上了。我在书桌里一阵乱翻,直到找到我的旧耳机为止。我把它们塞进了我的小随身听的Сhā孔里,然后选了一张圣诞节时菲尔送给我的CD。这是他最喜欢的乐队之一,但就我的品味而言,他们歌里的低吼和尖叫用得有点太多了。我啪地一下把它放进随身听,然后躺倒在床上。我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把声音调大到让我的耳朵刺痛为止。我闭上眼睛,但还是觉得太亮了,于是我又加了一个枕头,压在脸上。(原文是脸的上半部。。。外国人好­精­确。。。)

我专心致志地听着歌,试图听懂那些歌词,弄懂那些复杂的鼓点和节拍。当我听着这张CD听第三遍的时候,至少,我已经知道合唱部分的所有歌词了。我惊奇地发现,当我忽略那些嘈杂的噪音时,我真的喜欢上这支乐队了。我得再次感谢菲尔。

这很有效。毁灭­性­的节拍让我没办法思考——这正是我要这样练习的所有意图。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张CD,直到我能唱出里面所有的歌,直到,最后,我终于沉沉睡去。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我的意识里的某些部分告诉我自己正在做梦。我认出了这座森林里的绿光。我能听到,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海浪正在撞击着岩礁。我知道,如果我能找到海,我就能看见太阳。我试图循声找去,但这时候,雅克布?布莱克出现了。他拽着我的手,拖着我向森林里最幽暗的地方走去。

“雅克布?怎么了?”我问道。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拉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制止我的反抗。我不想走进黑暗中。

“跑,贝拉,你得跑!”他恐惧地低声说道。

“这边,贝拉!”我认出了迈克的声音,那是从树林里黑暗的中心传来的。但我看不见他。

“为什么?”我问道,依然反抗着雅克布的紧握,渴望着去寻找太阳。

但雅克布放开了我的手,大叫着,忽然倒在了森林中灰扑扑的地面上。他躺在地上,抽搐着,我惊恐地看着他。

“雅克布!”我尖叫起来。但他不见了。在他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棕­色­的狼,眼睛是黑­色­的。那只狼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冲着海岸的方向。他背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低低的嚎叫声从他露出的尖牙间传出来。

“贝拉,跑!”迈克又一次在我身后大声喊着。但我没有跑。我看见一道光从海滩那边向着我过来了。

然后,爱德华从树林中走出来。他的肌肤微微发着光,他的双眸漆黑而危险。他举起一只手,示意我到他那里去。狼在我的脚边咆哮着。

我向着爱德华的方向,向前迈了一步。于是他微笑起来,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

“相信我。”他愉快地低声说道。

我又踏了一步。

那匹狼让自己横亘在了我和吸血鬼之间的空地上,尖牙瞄准了他的颈动脉。

“不!”我尖叫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我的忽然移动让耳机把随身听扯下了桌子,咔哒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灯还开着,我和衣坐在床上,连鞋都没脱。我迷惑地张望着,看见了梳妆台上的时钟。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我呻吟着,倒回床上,翻个身变成趴着的姿势,把靴子给踢掉了。但是,我太难受了,连睡觉的边缘都够不着(根本睡不着)。我又翻过身来,拉开牛仔裤的拉连,平躺着很不雅观地把裤子脱掉。我能感觉到我的发辫在脑袋后面拱成了一个很不舒服的小包。我转过头,把橡胶圈扯下来,用手指很快地梳了几下头发。我把枕头拉回来,压到我的眼睛上。

当然,一切都毫无作用。我的潜意识把我拼命想要忘掉的画面发掘出来。现在,我不得不面对它们了。

我坐起来,头晕目眩了一会儿,血液才开始向下涌动。重要的事先做,我自忖着,很高兴能把这件事尽可能地往后推。我抓起了我的洗漱包。

但是,沐浴并没有像我所希望的那样耗时间。尽管花了不少时间吹­干­头发,我还是很快把在浴室里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我裹上一块浴巾,走回我的房间。我说不准查理是还在睡呢,还是已经出去了。我走到窗前看出去,发现巡逻车已经开走了。又开始钓鱼了。

我慢慢地穿上自己最舒适的汗衫,(sweats。。。贝拉。。。你真的是老气横秋啊。。。)把床铺好——我很少这样做的。我再也不能把这事往后推了。我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我的旧电脑。

我讨厌在这里上网。我的调制解调器相当过时了,我的免费上网服务完全在标准之下。光是拨号就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等待的时候,我决定先去给自己弄一碗麦片粥。

我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吃完以后,我把碗和勺子洗好,擦­干­,然后放回去。上楼时我故意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走路。我先走向我的随身听,把它从地上捡起来,­精­确地放到桌子正中央。我把耳机拔下来,放回抽屉里。然后我把原来那张CD公放,把声音调低到刚刚好能成为背景音乐的那个点上。

我又叹了口气,这才转向我的电脑。自然,屏幕上全是弹窗广告。我坐到我那张硬邦邦的扶手椅上,开始把所有的小窗口关掉。最后,我打开了我最喜欢的搜索引擎。我又关掉了另外几个弹窗广告,然后键入了一个词。

吸血鬼。

当然,这花了简直让人气愤的相当长的时间。当结果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内容需要进行筛选——那些内容从电影电视节目到角­色­扮演游戏,黑市金属,以及哥特妆伴游。(company也可能是公司。。。)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可信的网址——吸血鬼A-Z。我迫不及待地等着它打开页面,飞快地关闭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每个广告。最后,整个屏幕都清空了——简洁的白­色­背景和黑­色­标题,看上去很有学术氛围。主页上的两段引述首先映入了我的眼帘。

“自始至终,那个属于幽灵与恶魔的浩瀚的黑暗世界根本没有那么可怕,根本没有那么令人畏惧和憎恶,只是经过了太多充满恐惧的幻想的修饰。正如吸血鬼,他既不属于幽灵,也不属于恶魔,但还是带着几份着黑暗的本质,兼有着那两者的神秘与恐怖的特质。——蒙塔古?萨默斯”(《吸血鬼传奇》的作者,公认的吸血鬼研究专家)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份屡经证实的报告,那一定是关于吸血鬼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被遗漏掉:官方报道,知情者的口供,外科医生的证明,牧师的证词,法官的证言。所有司法上的证据都完备了。但是,即使知道这一切,有人会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吗?——卢梭”

余下部分是一张依字母表排列的清单,囊括了全世界所有关于吸血鬼的各种各样的传说。我首先点开了“丹拿”,这是一种菲律宾的吸血鬼,很多年以前是负责在岛上种植芋头的。这个传说里讲到,丹拿为人类工作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这样的合作关系却破裂了。一个女人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而一个丹拿为她吮吸伤口,因为觉得滋味太好了,最后它把她体内所有的血都喝­干­了。

我仔细地阅读这些描述,寻找任何听着觉得熟悉的内容,把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部分丢到一边。似乎大多数的吸血鬼传说都围绕着漂亮女人和小孩子展开,前者通常是恶魔,后者通常是受害者。它们似乎都是被捏造出来用来解释年幼的孩子居高不下的夭折率,或是给男人一个放纵的借口。许多故事包括了无形体的灵魂以及对不合乎礼法的葬礼的警告。没有多少听起来像是我看过的电影的内容,只有一小部分,像是希伯来的艾斯提瑞和波兰的乌皮尔,是一心吸血的吸血鬼。

(引用一下接力的注释:艾斯提瑞(Estrie),貌似吸血鬼的恶灵,喜欢小孩儿。乌皮尔(Upier),舌头上有尖刺,外形恐怖,嗜血如狂。就算正在熟睡,闻到血的味道也会立即从坟墓中跳出来。)

只有三个条目真正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罗马尼亚的维拉可拉斯,一个强大的不死生物,通常以俊美的、肌肤苍白的人类形态出现;斯洛伐克的耐拉斯,一种极其强壮,速度奇快的生物,午夜之后它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屠杀掉整个村子的人;还有一个,斯特岗尼亚,有益的吸血鬼,关于最后这个吸血鬼的描述只有一个简短的句子。

斯特岗尼亚,有益的吸血鬼:一种意大利吸血鬼,据说是美德的保护者,是所有邪恶吸血鬼最致命的敌人。

这个短短的传说实在是一种宽慰,在上百条传说之中,这是仅有的宣称存在着有好的吸血鬼的一条。

但是,总的说来,这里没有太多内容和雅克布的故事或者我的观察结果有关。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列了一份小小的列表,用来跟每条传说逐一对比。速度,强壮,美丽,苍白的肌肤,会变­色­的眼睛,还有雅克布的标准:饮血者,狼人的天敌,冰冷的肌肤,以及永恒的生命。没有多少传说能符合至少一个的因素。

还有另一个问题。我记得在我看过的寥寥无几的恐怖电影里提到过,再加上我今天所看的内容——吸血鬼不能在白天出没,阳光会把他们烧成灰烬的。白天他们都睡在棺材里面,只在夜里出来活动。

一气之下,我啪地一下关掉了电脑的电源,不想再­干­等着按部就班地关闭电脑。在怒火之外,我更感到了压倒­性­的窘迫。这一切都太愚蠢了。我居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搜索着吸血鬼。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决定把大部分的指责归咎于福克斯镇的门槛——还有整个湿漉漉的奥林匹克半岛。

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所房子,但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都得开上三天的车才能到。无论如何,我还是穿上靴子,漫无目的地走下楼。我甚至没有看看天气,就直接套上了我的雨衣,重重地踏着步子走出门外。

天­阴­沉沉的,但没在下雨。我不去理会自己的卡车,徒步向东面走去,斜穿过查理的院子走向我此前从未涉足过的森林。没花多长时间我就走进了丛林深处,走到无论是从房子里还是从马路上都已经看不到的地方。唯一的声音是来自我脚下的湿土的吱嘎声,还有突如其来的松鸦的叫声。

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穿过密林延伸到这里,否则我不会冒着让自己迷路的风险走到这里来。我的方向感向来让人绝望:要是周遭有助于认路的信息再少一点,我就必定要迷路了。这条小径蜿蜒着伸向密林里更深处,就我所知,总体上是一路向东延伸。它曲折着绕过一棵棵西德加云杉和铁杉,一棵棵紫杉和枫木。我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周围的树的名字,而我知道的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查理。更早些的时候,他曾在巡逻车里为我指出窗外这些树的名字。这里有许多我不认识的树,还有有一些树我没法确认,因为它们都覆盖在了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植物下。

我的怒气推着我往前走,于是我一直沿着小路走去。直到愤怒开始褪去,我才放慢了脚步。点点水滴从我头顶上的天穹潺潺而下,但我不能肯定是开始下雨了,还是纯粹是昨天雨后留在我头上高处的树叶丛中的积水,正在慢慢地滴落下来,完成它们归于尘土的旅程。一棵新倒伏下来的大树——我认为它很新是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被苔藓覆盖住——斜倚在她的姐妹们的树­干­上,形成了一个掩蔽的小长椅,离小径只有安全的几英尺高。我踩过一片蕨类植物,小心地坐下来,确保我的夹克隔在了那个潮湿的座椅和相应的衣服之间。然后,我把戴着兜帽的头靠在那棵活着的树上。

我来错地方了,我应该早就知道的,但我还能去哪里呢?这个森林如此苍翠,太像昨晚的梦境了,我没法让自己的心绪保持宁静。既然这里已经不会再有我沉闷的脚步声了,这片沉寂就更加显得讽刺。鸟儿也安静下来了。滴水逐渐变得频繁起来,所以森林上空一定在下雨。那片蕨类植物高得比我还高,因为我是坐着的,所以我知道即使有人从三英尺外的小径上经过,也不会看见我的。(我又犯了个错误,之前的翻译应该是说那棵天然树椅离小路只有几英尺远,所以很安全,不会让贝拉迷路。)

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个最重要的,我必须解决的问题上,但我实在很不情愿这样做。

首先,我必须作出判断,有没有这种可能,即雅克布所说的关于卡伦一家的事是真的。

我的心立刻作出了强烈的否定回答。用这么荒谬的想法来取乐既愚蠢又神经(痴线…)。但是,那又怎样呢?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说明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活着。我又一次在脑海中列出我自己观察到的东西: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强壮,从黑­色­变成金­色­然后又变回来的眸­色­,超越常人的美丽,苍白冰冷的肌肤。还有更多——一件件小事慢慢地显露出来——譬如他们似乎从不吃东西,他们的举止优雅地惊人。还有有时候他们说话的方式,那种陌生的抑扬顿挫和遣词用句更适合于一本另一个世纪的小说的风格,而非二十一世纪的教室。我们检测血型那天他翘课了。他一直没说不去海滩之旅,直到他听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似乎知道他周围的每个人都在想些什么……除了我。他告诉过我他是坏人,非常危险……

卡伦一家有可能是吸血鬼吗?

嗯,他们确实是某种东西。某种在合理判断的可能­性­之外的事情正在我明察秋毫的眼睛前发生着。不管是雅克布所说的冷族还是我自己的超级英雄论,爱德华?卡伦都不会是……人类。他是某种超越人类的存在。

那么——或许吧。这就是我现在能得出的结论。

另一个问题尤为重要。如果这是真的,我要怎么做?

如果爱德华真的是一个吸血鬼——我很难让自己去想这个词——我该怎么办?让别人牵连进来显然是不行的。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不管我告诉谁,我都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只有两个选项似乎比较有可行­性­。第一个是听取他的建议:聪明点,离他远远的。取消我们的计划,回到尽可能无视他的状态。当我们被迫坐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假装我们之间有一堵无法穿透的,厚厚的玻璃墙。告诉他离自己远点——而且这一次要表现出来。

当我思考着这个选择的时候,我忽然陷入了一种绝望的痛苦之中。我的心抗拒着这种痛苦,迅速跳到下一个选项。

我什么也不用做。毕竟,就算他是某种……危险的存在,至今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事实上,如果他的动作不是那么快的话,我本来会成为泰勒的挡泥板下的一道凹痕的。这么快,我和自己争论着,这绝对反映了一些问题。但如果这种反映是用来拯救生命的,他能有多坏?我反驳着。我的脑子徒劳无功地转着。

如果我能肯定什么事的话,有一件事情我很肯定。昨晚我梦里的那个黑暗的爱德华只是我对雅克布所说的话而产生的恐惧的表现,并非爱德华本人。虽然如此,当我因为狼人的进攻而惊恐地尖叫出声的时候,我也不是因为害怕狼而从嘴里喊出了“不”。我只是害怕着他可能会受伤——即使他露出锋利的尖牙呼唤着我,我也在为他担心着。

然后我知道,我已经得出答案了。我甚至不知道这里面是否真的有过一个抉择。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话——对于我这个吓人的秘密,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因为每当我想起他,想起他的声音,他能够催眠的眼睛,他极具吸引力的个人魅力的时候,我只想立刻和他在一起,除此之外便别无所求了。即使……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不能在这里,独自一人待在越来越黑的森林里想。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在雨水让天边的暮­色­变得黯淡,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走过铺着瓷砖的地板的脚步声的时候想。我颤抖着,赶快从我的隐蔽之所站起来,担心着那条小路也许会消失在雨中。

但它仍在那里,安全又清晰,蜿蜒着穿过那片湿漉漉的绿­色­迷宫。我慌忙沿着小路走回去,我的兜帽拉得很低,垂在我的脸旁。我开始惊慌起来,几乎是跑着穿过树林,因为我觉得已经走了像来时那么远的距离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冲过头了,又或者是沿着小路走到了森林里更远的地方。但在我变得更加惊慌失措以前,透过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树枝,我隐约能瞥见一些开阔地了。然后我听到了一辆车穿过街道的声音,我自由了。查理的草坪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所房子在召唤着我,许诺着温暖以及­干­燥的袜子。

我走回屋里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我走上楼,换上这一天的装束——牛仔裤和T恤衫——因为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全力以赴解决今天的任务不会花上太多的工夫,只是一份周三截止的关于麦克白的论文而已。我心满意足地投入工作,罗列出了一份粗略的草稿。这份宁静的心境是我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自从……好吧,自从周四下午以后,如果我足够诚实的话。

不过,这通常是我的风格。做决定对我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一个让我饱受煎熬的过程。不过一旦我作出了决定,我就只会坚持到底——通常还会因为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倍感宽慰。有时这种宽慰会被失望所破坏,正如我来福克斯的决定。但这仍比为作出选择而苦苦斟酌要好得多。

现在带着这个决定住下来要容易多了,荒谬可笑的容易。危机重重的容易。(梅尔实在是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但我翻到几乎要吐血了。。。)

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而且效率很高——我在八点前就把论文写完了。查理到家的时候简直就是大丰收。我做了一个备忘录,提醒自己下周到西雅图去的时候记得买一本烹鱼食谱。无论何时我一想到这趟旅程,一阵寒意就会飞快地掠过我的脊柱。(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但这和我跟雅克布?布莱克散步以前所感到过的寒意没什么不同。我想,它们本来应该有所不同的。我本来应该觉得害怕——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的,但我确实感觉不到这种正确的恐惧感。

那天夜里我一夜无梦,睡得很好。因为那一天我起得太早,前一天晚上又睡得太少,耗尽了我的­精­力。这是我到福克斯以后的第二次,在一个晴朗的早上,在明黄|­色­的光线中醒来。我跳到窗前,惊奇地发现天空里甚至没有半点云影,只有几片小小的羊毛般纯白蓬松的云彩,它们根本不可能带来任何雨水。我推开窗子,惊讶地发现当它打开的时候相当安静,完全没有卡住,一点儿也不像谁知道多少年没开过的样子。(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Edward早就开始夜夜探香闺了。。。)我深吸了一口相对比较­干­爽的空气。外面很暖和,一丝风也没有。我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着。

当我下楼的时候,查理已经吃完早餐了,他立刻领会到了我的心情。

“适合外出的好天气。”他评价道。(Nice day out,在翻完无数的景­色­描写和心理活动以后,我对说话一向简洁的查理感激涕零。。。)

“是的。”我露齿一笑,赞同道。

他冲我一笑,棕­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弧线。当查理微笑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当初他和我妈会闪电般地早婚。那段日子里他曾有过的年轻人的浪漫,大部分在我记事以前就消失殆尽了。正如他卷曲的棕发——和我一样的颜­色­,即使质地有所不同——已经开始减少了,渐渐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前额上发亮的肌肤。但当他微笑的时候,我依然可以看到那个和蕾妮一起私奔的男人的影子,那时候她只比我现在大两岁。

我兴高采烈地吃着早餐,看着点点纤尘在从后窗­射­入的阳光里轻舞飞扬。查理喊了一声再见,然后我听到了巡逻车开走的声音。出门的时候我拿着我的防水夹克,犹豫了一下。把它留在家里是个诱人却关乎命运的举措。我叹了口气,把它搭在手臂上,走进了数月以来我见过的最明媚的阳光里。

靠着肘部脂肪的力量,我终于能够把卡车里的每扇窗子都差不多完全摇了下来。我是第一个到学校的。我甚至没有看一眼时钟,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我把车停好,径直走向自助餐厅南面的那些很少用到的野餐长凳。那些长凳还有点潮,所以我坐在了我的夹克上,为有机会用到它而高兴着。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慢节奏社交生活的产物——但还有几道三角函数题我不能肯定自己做对了。我勤奋地拿出了书,但在检查第一道题的时候就中途停了下来,开始神游太虚,注视着在红­色­树皮的树顶上跃动着的阳光。我一时大意,在我的家庭作业的空白处画起速写来。几分钟以后,我才忽然注意到,自己画了五双黑­色­的眼睛,都在纸上盯着我看。我用橡皮擦把它们完全擦掉了。

“贝拉!”我听到某人在喊我,听起来像是迈克。

我抬起头看四周,这才发觉在我心不在焉地坐在这里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T恤衫,有些人甚至还穿着短袖衫,尽管气温最多不超过六十华氏度。迈克向我走过来,一路挥着手,他穿着卡其­色­的短袖衫,套在一件条纹橄榄球衫外。

“嗨,迈克。”我喊着,向他挥手。我不能在这样一个早晨表现得毫无兴致。

他走过来坐到我身旁,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在阳光里闪闪发亮。他张大嘴笑着。只是见到我就能让他这样高兴,我无法不感到满足。

“我之前从没注意到过——你的头发带着些红影。”他评价道,手指间抓着的一股细线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

“只在太阳下会这样。”

当他捋平我耳后的一缕头发时,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好天气,不是吗?”

“我喜欢的天气。”我赞同道。

“你昨天都在做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儿像是在过问自己的所有物的情况。(a bit too proprietary。。。)

“我几乎都在写我的论文。”我没有补充说我已经完成了——没有必然让自己显得是在炫耀。

他用手背拍了一下额头。“哦,是的——那是在周四截止,对吧?”

“呃,我想,应该是周三。”

“周三?”他皱起眉。“大事不妙……你的题目是什么?”

“莎士比亚对待女­性­角­色­的态度是否是厌恶女­性­的表现。”

他盯着我,就好像我刚刚在说隐语一样。(pig Latin。。。具体内容大家自己google一下吧,我就不再赘述了)

“我想我今晚就得着手写论文了。”他泄气地说道。“我本来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出去逛逛呢。”

“哦。”我卸下了防备。为什么我每次跟迈克愉快的谈话都得以尴尬告终呢?

“嗯,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或者……我可以晚些再写论文。”他满怀希望地向我微笑着。

“迈克……”我不喜欢被置于这种处境。“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拉下脸来。“为什么?”他问道,眼里充满了警惕。我飞快地想起了爱德华,怀疑着这是否恰好也是他所想到的。

“我觉得……如果你敢立刻重复我所说的话,我会很乐意弄死你的。”我威胁道。“但我觉得这会伤害杰西卡的感情。”

他完全不知所措,显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杰西卡?”

“真的,迈克,你是瞎子吗?”

“哦。”他轻呼道——显然还在迷惑着。我利用这一点,让自己脱身。

“上课的时间到了,我不能再迟到了。”我把书收起来,塞进包里。

我们沉默着向三号楼走去,他一脸的心烦意乱。我希望不管让他陷入沉思的内容是什么,最好都能把他领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当我在三角函数课上看见杰西卡时,她正热切地说个不停。她,安吉拉还有劳伦准备今晚去天使港买舞会上穿的礼服,而且她希望我也去,尽管我并不需要买。我迟疑着。和几个小女友一起到镇外去是件好事,可劳伦也在。而且谁知道我今晚能做什么……但显然是那条错误的小路让我的心思徘徊不定的。当然,我喜欢阳光。但这并非是我心情愉快的全部原因,事实上,根本就不沾边。

所以我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告诉她我得先问问查理。

去上西班牙语课的时候,她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舞会的事,无暇谈及其他,甚至直到上完课的时候都没停下来过。五分钟后,我们去吃午餐。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渴望之中,几乎没怎么注意到她说了什么。我痛苦地渴望着见到他,但不只是他,还有所有的卡伦家的孩子——把他们和折磨着我的头脑的猜疑一一对比。当我穿过自助餐厅的入口时,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阵恐惧的刺痛滑过我的脊柱,落到我的胃里。他们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然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颠覆着我——爱德华会再次等着和我坐到一起吗?

如同例行公事一样,我第一眼便向卡伦家的桌子看去。当我意识到它是空的时,一阵恐惧的颤抖在我的胃里翻腾着。带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我的眼睛搜索着自助餐厅的余下部分,希望能看见他独自坐着,等着我。到处都坐满了人——西班牙语课让我们来晚了——却没有任何爱德华或者他的某个家人的影子。一种无力的荒凉感袭击了我。

我蹒跚着走在杰西卡后面,不再费神假装在听她说话了。

我们来得太晚了,我们桌子上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我避开迈克旁边的那张空椅子,更青睐安吉拉旁边那张。我隐约留意到迈克彬彬有礼地为杰西卡拉开椅子,她的脸立刻容光焕发。

安吉拉安静地问了几个关于那篇《麦克白》的论文的问题,我尽可能答得正常些,尽管此时我正盘旋着落入绝望的深渊。她也邀请我今晚和她们一起去,而我立刻答应了,想要抓住任何能让我分心的事。

当我走进生物教室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但在看到他空空的座位以后,新一轮的失望向我涌来。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过得漫长又沉默。体育课上,我们要听羽毛球的规则讲演,这是排着队等着我的又一次煎熬。但至少,这意味着我可以坐下来听课,而不是在庭院里到处被绊到。最好的部分是教练没能讲完,所以明天我又将逃过一劫。在我从余下的课里解放出来以前,我根本不去在乎后天他们就要让我拿上球拍了。

我很高兴能离开学校,这样我就能在今晚陪着杰西卡出去以前自由自在地发脾气和意志消沉了。但正当我走进查理家大门的时候,杰西卡打电话来取消了我们的计划。我试图为迈克邀请她出去吃晚餐感到高兴——我确实为他最终明白过来而感到宽慰——但我热切的声音在我自己耳中显得很假。她把我们的购物之旅顺延到了明天晚上。

这就让我几乎没有了可以分心的事。我把鱼放进调味汁里腌好,又做了一个沙拉,再加上昨天晚上剩下的面包,晚餐就准备好了,再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我花了半小时专心致志地写作业,但又把作业给写完了。我检查自己的电子邮件,看着积攒下来的我母亲发来的邮件,时间越靠后的语气越显暴躁。我叹了口气,打了一封简短的回复。

“妈妈,

抱歉。我出去了。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海滩。而且我还有一份论文要写。”

我的借口听起来相当地可悲,所以我放弃了,换成了下面这封。

“今天外面晴朗极了——我知道,我也很震惊——所以我打算到外面去,尽可能地多吸收一些维生素D。我爱你。

贝拉”

我决定用课外阅读来打发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我来福克斯的时候我随身带了一些藏书,其中最残破的那一册是简?奥斯丁的作品集。(英雄所见略同。。。)我挑出那本书,向后院走去,下楼的时候顺手从楼梯顶上的亚麻布衣橱里抓了一条破旧的褥子。

在查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庭院里,我把那条褥子对叠了一下,把它放到树­阴­之外的草坪上。不管阳光照­射­多久,那块草坪永远都是微微湿润着的。我趴下来,把脚踝在空中交叠,飞快地浏览着书里的每一篇小时,试图决定哪一篇最能让我沉迷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傲慢与偏见》和《理智与情感》。前者我读得最多,所以我开始看《理智与情感》,但在看了三页以后却想起来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碰巧也叫爱德华。我愤怒地转去看《曼菲尔德庄园》,但这一篇的主人公叫埃德蒙,实在是太相近了。十八世纪末就没有别的名字可用了吗?我啪地合上书,气恼地把书扔过头顶。我把袖子挽到最高的地方,然后闭上了眼睛。我严厉地对自己说,我什么也不要想,只想让我的肌肤暖和起来。微风轻轻吹拂着,却把我脸旁的头发吹得卷曲起来,这样很痒。我把头发全部拢到脑后,让它呈扇形披散在我身上的褥子上,然后又一次把心思放在阳光的热度上。暖烘烘的阳光落在我的眼皮上,我的颧骨上,我的鼻子上,我的嘴­唇­上,我的小臂上,我的脖子上,浸透了我轻薄的衬衣……

接下来我听到了查理的巡逻车碾上车道的砖块的声音。我吃惊地坐起来,发觉光线已经消失在了树丛后。我方才睡着了。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Edward来看海棠春睡图了。。。)

“查理?”我出声询问道。但我能听到从房子前头传来的他关门的声音。

我跳起来,急躁得有些可笑,收拾起已经有些潮湿的褥子和书。我冲进屋里,往锅里放了点油,开始加热,意识到晚餐要推迟了。当我进来的时候,查理正在把武装带挂起来,脱下靴子。

“抱歉,爸爸,晚餐还没好——我在屋外睡着了。”我的话被呵欠打断了。

“别担心,”他说。“总之,我想先看看赛事的比分情况。”

为了找些事­干­,晚饭后我和查理一起看电视。没什么我想看的节目,但他知道我不喜欢篮球,所以他换了台,切换到某个我们都不怎么喜欢的情景喜剧。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我们能待在一起做点什么。如果不去管我的失落的话,让他高兴是件不错的事。

“爸爸,”Сhā播广告的时候我说道。“杰西卡和安吉拉打算明天晚上去天使港去找舞会穿的衣服,她们想让我帮忙挑选……你介意我跟她们一起去吗?”

“杰西卡?斯坦利?”他问道。

“还有安吉拉?韦伯。”我叹了口气,给了他更加详尽的信息。

他很困惑:“可你不打算去舞会,对吧?”

“我不去,爸爸。但我可以帮她们找衣服——你知道,给她们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如果是跟一个女人说话,我就不用解释这些了。

“嗯,好吧。”他似乎意识到他离少女的世界太远了。“不过,这是上学的晚上。”

“我们一放学就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回来。你要自己解决晚餐,没问题吧?”

“贝尔,在你到这儿来以前,我自力更生了十七年。”他提醒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嘟囔着,然后更清晰地补充道。“我会在冰箱里留一点做冷餐三明治的食材,好吗?就在冰箱上层。”

这天早上又是晴空万里。我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虽然我冷漠地试图把这种感觉给压下去。因为天气更暖和了,我穿上了一件深蓝­色­V领短打衫——这是我在凤凰城冬天最冷的时候才会穿的衣服。

我­精­确地安排着到校时间,这样我就能刚好赶上上课了。我心里沉甸甸的,满停车场兜着圈子找空位,同时也是在找那辆银­色­沃尔沃,但它显然不在。我把车停到最后一排,然后匆忙地跑去上英语课,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了教室,然后在最后一声铃响前缓了过来。

今天和昨天完全一样——只是我没能保住心头萌发的小小希望之芽。当我徒劳地搜索着午餐室,当我坐到空荡荡的生物实验桌旁时,我只能痛苦地把它们扼杀掉。

天使港计划今晚将重新启动,让一切变得更有吸引力的是劳伦另有贵­干­的事实。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镇外去,这样我就能停下来不再从肩膀上看过去,希望能看见他像平常一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那里。(out of blue。。。)我向自己发誓,我今晚要过得非常愉快,而且不能在扫货的时候让安吉拉或者杰西卡扫兴。也许我也应该买点衣服。我拒绝想到这周末我可能得孤零零地在西雅图购物,对更早些时候的行程安排毫无兴致。当然,他不会单方面地取消约定的,至少会告诉我一声。

放学后,杰西卡开着她老掉牙的白­色­水星跟着我回家,这样我就能把书和车扔在家里。当我在屋里的时候,我飞快地刷了几下头发。一想到能逃离福克斯,我就感到一阵轻微的亢奋。我在桌上给查理留了张纸条,再次告诉他在哪里可以找到他的晚饭,然后从我的书包里取出那个破旧的钱夹,把里面的东西都转到一只我很少用的钱包里,然后跑出去找杰西卡。接下来我们去了安吉拉家,她正等着我们。当我们真的开出小镇的范围时,我的兴奋开始以指数形式增长。

第八章 天使港

杰西开车比警长还快,所以我们四点就到了天使港。距我的上一次女孩夜间出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在我体内奔涌的雌­性­激素让我十分亢奋。(继续膜拜梅尔。。。)我们听着烦人的摇滚乐,杰西卡含糊不清地说着和我们一起玩的男孩。杰西卡和迈克的晚餐进行得相当顺利,她希望周六晚上他们可以进展到初吻阶段。我愉快地向自己笑了笑。安吉拉只是随大流地对参加舞会感到高兴,但对埃里克真的没什么兴趣。杰西试图逼供出她喜欢的男生类型,但稍后就被我用一个关于衣服的提问给打断了,便放过了她。安吉拉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

天使港是个小巧­精­致的专坑游客的风景点,比福克斯更漂亮,更有趣。但杰西卡和安吉拉对这里很熟,所以她们根本没在岸边的观光大道浪费时间。杰西径直开向了镇上一家大型百货商店,那里和戴着游客至上的面具的海岸区域只隔着几条街道。

海报上说这是一次半正式舞会,但我们不太能肯定那意味着什么。当我告诉杰西卡和安吉拉在凤凰城我从没参加过舞会的时候,她们两个都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跟男朋友或者之类的人去过吗?”我们穿过商店的前门时,杰西卡怀疑地问道。

“真的。”我力求让她相信这一点,不想坦白承认我的跳舞问题。“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或者类似的人。我很少出去。”

“为什么不出去呢?”杰西卡盘问道。

“没人邀请我。”我如实答道。

她看上去仍在怀疑。“这里有人邀请你出去,”她提醒我,“可你都对他们说不。”我们正在青春时尚区,细看着一排排派对服饰。

“嗯,除了泰勒。”安吉拉默默地更正道。

“不好意思,”我喘着气说道。“你在说什么?”

“泰勒告诉每一个人他将会和你一起去正式舞会。”杰西卡用怀疑的眼神告诉我。

“他说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窒息了。

“我告诉过你那不是真的。”安吉拉对杰西卡低声抱怨道

我沉默着,依然沉浸在打击之中,然后很快变成了愤怒。但我们已经找到衣架了,现在我们有活­干­了。

“这就是为什么劳伦不喜欢你。”当我们翻拣着衣服的时候,杰西卡咯咯地笑着对我说。

我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你觉得,要是我开着我的卡车从他身上碾过去,他会不会不再对对那次事故感到内疚?他会不会放弃弥补他的过错甚至回过头来要求我补偿他?”

“也许吧。”杰西窃笑着说。“也许这就是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里的裙子不算很多,但她们两个都找到了不少值得试穿的衣服。我坐在更衣室里的一张矮脚凳上,靠着那块三面镜,试图控制自己七窍生烟的愤怒。

杰西在两条裙子中挣扎着——一件是长款无肩带的经典黑­色­礼服,另一件是及膝细肩带的铁蓝­色­礼服。我推荐她选蓝­色­那件,为什么不抓住人们的眼球呢?安吉拉选了一条淡粉­色­裙子,它恰到好处地裹住她纤长的身形,给她浅棕­色­的头发增添了几分甜美。我毫不吝啬地赞美她们,帮忙把她们不要的衣服挂回衣架上。整个过程比我在家陪蕾妮购物时要短暂和容易得多。我猜想,如果真要说是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这里的选择很有限。

我们又冲去买鞋子和饰品。当她们试穿的时候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提供意见,没有心情给自己买东西,尽管我确实需要买新鞋了。女孩之夜带来的亢奋在我回想起对泰勒的厌恶以后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给忧郁留下了卷土重来的空间。

“安吉拉?”在她试穿一双粉­色­的装饰着皮革的高跟鞋时,我迟疑着开了口。她正为有一个足够高的舞伴而欣喜若狂,这样他就能穿高跟鞋了。

杰西卡已经逛到了珠宝柜台,留下我们两个在一起。

“怎么了?”她伸出腿,转过脚踝,想要更好地看看这双鞋。

我的勇气又用完了,只好放弃。“我喜欢这双。”

“我想我可以把它们买下来——虽然除了一条裙子它们什么也不搭。”她若有所思地说着。

“哦,别犹豫——他们正在打折呢。”我鼓励道。她微笑着,盖上那只装着一对看起来更实用的白­色­鞋子的盒子。

我再次尝试。“呃,安吉拉……”她好奇地抬起头。

“这是不是很正常……对卡伦家的孩子来说,”我的眼睛盯着她的鞋子。“就是,经常不来上学?”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漠不关心,却悲惨地以失败告终。

“是的,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会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徒步旅行上——甚至包括医生本人。他们都非常喜欢户外活动。”她平静地告诉我,依然在检查她想鞋子。她甚至没有问一个问题,更别提杰西卡会连珠炮似的发问的成百个问题了。我真的开始喜欢安吉拉了。

“哦。”当杰西卡折返回来向我们展示她发现的那件可以搭配她的银­色­鞋子的人造宝石项链时,我丢下了这个话题。

我们计划去观光大道上的一家意大利小餐厅吃晚饭,但买衣服所花的时间并没有像我们期待的那样长。杰西和安吉拉打算把她们的衣服拿回车里,再走到海港那里。我告诉她们一个小时以后在餐厅里等她们——我想去找一家书店。她们都很乐意陪我去,但我鼓励她们去玩得开心点——她们都不知道当我被书包围的时候我会多么的沉迷。这是我更情愿一个人做的事。她们向车子走去,开心地闲聊着,而我则直奔向杰西所指的方向。

我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家书店,但它并不是我想找的那种书店。橱窗里摆满了水晶球,捕梦网,以及关于­精­神治疗的书。我甚至不想走进去。透过玻璃,我能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灰­色­的头发直直地耷拉在她的背上。她裹着一条六十年代时就已经过时了的裙子,站在柜台后露出热烈欢迎的微笑。我认为我完全可以跳过和她对话这一步。镇上一定还有一家更正常的书店。

我漫步着穿过街道,一心希望自己正在走向闹市区,街上正挤满了下班的车流。我没太留意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走去。我正在全力应付着心头的失落。我如此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他。而安吉拉所说的……还有更多事情试图击倒我对周六的希望。当我抬头看见别人的银­色­沃尔沃停在路边时,我感到了一阵更为痛苦的失望,这几乎把我给击垮了。愚蠢,不可靠的吸血鬼,我自忖着。

我重重地踏着步子,向更南的方向走去,走向几家正面是玻璃墙的,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商店。但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家维修店和一间闲置的店面。我还是有很多时间,没有必要现在就回过头去找杰西和安吉拉。而且在跟她们碰头以前,我确实需要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我用手指捋了几下头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继续转过街角。

当我穿过另一条街道时,我开始意识到,我走错方向了。我看到的仅有的几辆车都是往北去的,而这里的建筑看起来更像是仓库。我决定在下一个路口向东走,然后在走了几个街区原地打转,试图碰碰运气,找到另一条走回观光大道的路。

几个男人成群结队地从我正在走向的街角走出来,穿着如此随便,就好像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但他们都脏兮兮的,看上去不像是游客。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意识到他们没比我大几岁。他们在大声地开着彼此的玩笑,刺耳地大笑着,相互推搡着胳膊。我飞快地躲到人行道内侧,给他们让出路来,很快地走过去,想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穿过街角。

“嘿,这儿!”当他们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喊道。他只能是在跟我说话,因为周围根本没有别人。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他们中的两个停了下来,另外两个还在慢慢走着。离我最近的那个体格魁梧的黑发男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似乎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人。他穿着一件敞开着的法兰绒衬衣,里面穿着一件肮脏的T恤衫,牛仔裤破破烂烂的,还穿着凉鞋。他向我迈了一步。

“你好。”纯粹是下意识地,我低声说道。然后我飞快地看向别处,加速向拐角处走去。我能听到他们在我身后高声大笑着。

“嘿,等等!”他们中的一个又在我背后喊道,但我继续向前冲,直到转过街角,才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我依然能提到从背后传来的他们得意的高笑。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人行道上,它通向几座暗­色­调的大仓库背后,每一座仓库都有着巨大的供货车卸货用到车库门,因为到了晚上而紧锁着。街道南面没有人行道,只有一道高高围起的,上面安着带刺的铁丝网,保卫着高墙后存放着重要货物的远足。我看出来了,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访客,我离天使港那边已经相当远了。我意识到,天­色­越来越黯淡,云层最终又聚拢来了,堆积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让日落提前了。东边的天空依然晴朗,却灰蒙蒙的,布满了粉­色­和橙­色­的光纹。我把夹克留在了车里,一阵忽然的战栗让我紧紧地把双臂抱在胸前。一辆单厢货车从我身边开过,然后路面又变得空荡荡起来。

天忽然黑得更快了,然后当我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那片烦人的云彩时,我震惊地注意到两个男人正在我身后二十英尺外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向我走来。

他们是刚刚在街角和我擦身而过的那伙人,但不是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肤­色­黝黑的人。我立刻转过头,加快了脚步。一阵与天气无关的寒意又一次让我战栗起来。我的钱包用一根皮带斜挎在身上,我把它紧紧地捂在身上,就是那种你能想到的姿势,这样它就不容易被抢走了。我确切地知道我的防狼喷雾在那里——仍在我床底下的登山包里,还没开封。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只有二十几美元。我考虑着“不小心”让我的包掉下去,然后快步走开。但是,我脑后的一个小小的,吓人的声音警告着我,他们可能会是比强盗更糟糕的人。

我专注地聆听着他们安静的脚步声,但比起他们之前发出的嘈杂的噪音,这实在是太安静了点。听起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加速或者靠近我的意思。呼吸,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你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跟着你。我继续快步走着,速度快得就差没跑起来,专注地盯着现在离我只有几码远的右手边的转角处。我能听到,他们和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距离。一辆蓝­色­的小车从南边开进这条街道,飞快地从我身边开过。我想过跳到车前把它截住,但我犹豫了。我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是因为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跟踪了。然后,已经太迟了。

我走到拐角处,飞快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只是通往另一幢建筑物的断头路。我中途改变了主意。我不得不赶紧改变方向,冲过那条狭窄的车道,然后回到人行道上。这条道路在下一个拐角处中断了。那里有一个停下的标志。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后微弱的脚步声上,考虑着要不要逃跑。但是,他们听起来在背后更远的地方,而且我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跑过我的。如果我试图跑快些,我一定会被绊到,然后躺倒在地上。脚步声显然是从后面更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冒险飞快地向肩膀后扫了一眼,然后宽慰地看到,他们现在在离我大概有四十英尺的距离。但他们都在盯着我。

我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走到拐角处。我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踏得稳一些,那两个被我远远地抛在后面的男人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轻。也许是他们意识到自己吓着我了,所以感到抱歉。我看见两辆车一路向北开进了我正在前往的那个十字路口,我宽慰地松了口气。等我离开这条荒芜的街道的时候,周围一定会有更多人的。我轻快地跳过拐角,感激地叹了口气。

然后脚下一滑,停在那里。

这条街道两旁全是空白的,没有门窗的墙。我能看见在远处两个十字路口以外的地方,有街灯,有车流,还有更多的行人,但那些都太远了。因为在这条街的中部,在西边的建筑物旁闲逛着的,正是那伙人中另外两个。当我僵在人行道上的时候,他们都兴奋地笑着看着我。然后我意识到,我没有被跟踪。

我被堵截了。

我只停顿了一秒,但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我转过身去,向路的另一头冲去。我有种沉重的感觉,知道这只是一次白费力的尝试。我身后的脚步声现在变响了。

“你来啦!”从那个健壮结实的黑发男人口中发出的浑厚的说话声打破这片紧绷的宁静,把我吓了一跳。在逐渐聚拢的黑暗中,他似乎是在向我身后看去。

“是啊。”在我试图飞快地穿过街道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大喊着,又把我吓了一跳。“我们只是绕了点路。”

现在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我把自己跟那两个闲逛的人的距离缩短得太快了。我的尖叫相当地响亮,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让它派上用场。但我的嗓子实在太­干­了,我不敢肯定我能发出多大的音量。我飞快地把钱包越过头取下来,用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条皮带,准备把它交出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当成武器用。

当我警惕着停下脚步的时候,慢慢地向街道走去的时候,那个矮胖的男人在墙那边耸了耸肩。

“离我远点。”我警告着,猜想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而且无畏。但我对喉咙太­干­的判断是正确的——音量不够。

“别这样,甜心。”他喊道,然后一片沙哑的笑声又在我背后响起。

我鼓起勇气,分腿站立,试图在恐惧中记起我知道的那些少得可怜的防身术。手腕外侧向上猛刺,有望打断鼻梁或者把它挤进脑袋里。手指向眼窝猛刺——努力向上钩起,把眼珠子剜出来。当然,还有标准的膝撞腹股沟。同一个悲观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大声说着,提醒我很有可能根本没有胜算对抗其中的一个,更何况这里有四个人。闭嘴!我赶在恐惧击倒我以前对那个声音下令。如果没人帮我,我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我试图吞咽了一下,好发出足够响亮的尖叫。

车灯忽然从转角处飞快地冲过来,那辆车几乎撞上了那个矮胖的男人,逼得他跳回了人行道上。我冲到路上——这辆车要么停下来,要么就得撞上我了。但那辆车出人意料地摆尾急转,骤然停在离我几英尺远的地方,乘客座的门打开了。

“上车。”一个狂怒的声音命令道。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消失了,一种安全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甚至还在街上站着呢——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刹那。我跳进座位里,猛地用力把我身后的门关上。

车里很黑,即使在门开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光线照进来,我只能借着仪表板上发出的红光勉强看清他的脸。他调转车头向北,轮胎发出尖锐的声音。车子加速得太快了,以至于急转着冲向了街道上那些吓呆了的男人。当我们径直开出街道,加速向海湾驶去的时候,我仅能瞥见他们向人行道上逃去。

“系上你的安全带。”他命令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紧紧地抓着座位。我迅速服从了命令。安全带扣在一起时发出啪的一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他向左急转,向前推进着,接连闯过了好几个红灯也没停下来。

但眼下我只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安全感,完全不关心我们要去哪里。我凝视着他的脸,深深地感到宽慰,这种宽慰甚至超过了我意外得救的感觉。在微弱的光线里,我细看着他毫无瑕疵的容貌,等着我的呼吸恢复如常,直到我想起来,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残暴的愤怒。

“你还好吧?”我问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嘶哑。

“不。”他简略地答道,依然是震怒的口吻。

我沉默地坐着,看着他的脸,他冒火的眼睛却直视着前方,直到车子忽然一个急停。我环顾四周,但外面太黑了,除了公路两旁那些模糊的黑­色­的树影,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已经不在镇上了。

“贝拉?”他问道。他的声音紧绷着,显然在竭力控制着自己。

“怎么了?”我的声音依然沙哑着。我试图不发出声音地清了清嗓子。

“你没事吧?”他还是没有看我,但他脸上的狂怒再明白不过了。

“是的。”我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地说着。

“请让我分神。”他下令。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

他急促地呼了口气。

“随便说些不关痛痒的事,直到我平静下来为止。”他阐释着,闭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鼻梁。

“呃。”我痛苦地搜寻着脑海里的琐事。“明天上课以前我要开车从泰勒?克劳利身上碾过去。”

他依然紧紧地闭着双眼,但他的嘴角微微抽动着。

“为什么?”

“他告诉每一个人说他要带我去参加正式舞会——不管他是有病还是在努力为上次差点杀了我作补偿……嗯,你记得的,不知怎的他认为正式舞会是这样做的良好时机。所以我估计我也危害一次他的­性­命的话,我们俩就扯平了,他就不必再努力作补偿了。我不需要敌人,如果他肯放过我的话,也许劳伦会放弃和我做对。不过,也许我得完全摧毁他那辆森特拉。如果他没有车的话,他就没法带任何人去正式舞会了……”我不停地唠叨着。

“我听到过这些传言。”他的声音听起来镇静些了。

“真的?”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早先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要是他从脖子以下高位截瘫,他同样也没法去参加正式舞会了。”我喃喃低语着,推敲着我的计划。

爱德华叹息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好些了?”

“完全没有。”

我等待着,但他不再说话了。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盯着车里的天花板。他的神情很坚毅。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边低语。

“有时候我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贝拉。”他也低语道,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但这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即使我掉头回去,找到那些……”他没把话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再次挣扎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至少,”他继续说道。“这是我努力用力说服自己的借口。”

“哦。”这个词显然不够恰当,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我们又一次在沉默中坐着。我瞥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半了。

“杰西卡和安吉拉会担心的。”我低声说着。“我本来应该去跟她们碰头的。”

他一声不响地发动了引擎,流畅地掉转车头,加速冲回镇里去。我们几乎是立刻就开回了有路灯照明的地方,但车速还是太快,迂回着穿过观光大道上缓缓开着的车流里的空隙。他把车平行于路边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我觉得对这辆沃尔沃来说有点太小的空位上,但他毫不费力地只一次就把车停好了。我向窗外望去,看见了拉?贝拉餐厅的灯光。杰西卡和安吉拉正从店里走出来,焦急地向和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会知道上哪儿……?”我开了口,但随后只是摇头。我听到门开的声音,回头去,却看到他正在下车。

“你要做什么?”我问道。

“我要带你去吃晚餐。”他轻轻地微笑着,眼神却依然坚毅。他走出车外,把门关上。我解开安全带,也匆匆忙忙地下了车。他在人行道上等着我。

在我开口以前,他说话了:“在我又想去追捕他们以前,去把杰西卡和安吉拉叫住。要是我再碰上你另一些朋友,我不认为我还能管得住自己。”

他话语里的威胁让我不寒而栗。

“杰西!安吉拉!”我在她们背后大喊着,当她们回过头来时,我用力挥着手。她们转身向我冲回来,但在看清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以后,脸上显而易见的宽慰瞬间变成了惊讶。她们在离我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踌躇着。

“你上哪儿去了?”杰西卡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我迷路了。”我羞怯地承认道。“然后我碰见了爱德华。”我向他做了个手势。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他用丝绸一样柔软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问道。我能从她们脸上吃惊的神情看出,此前他从未对她们施展过他的天赋。

“唔……当然。”杰西卡喘息着说。

“呃,事实上,贝拉,在我们等待的时候我们就吃过了——抱歉。”安吉拉坦白道。

“没关系——我不饿。”我耸耸肩。

“我觉得你最好吃点东西。”爱德华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威严。他抬头看着杰西卡,稍稍提高了音量。“你介意我今晚开车送贝拉回家吗?这样你就不用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等着了。”

“嗯,没问题,我猜……”她咬住­唇­,试图从我的表情看出哪个才是我想要的。我向她使了个眼­色­。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和我永远的救星待在一起。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了,但只有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我才能轰炸他。

“好吧。”安吉拉比杰西卡反应得更快。“明天见,贝拉……爱德华。”她抓住杰西卡的手,拖着她向车子走去。我看见她的车子离这里不远,停在了第一街上。当她们上车的时候,杰西回过头来向我挥手,她的脸上充满了好奇的渴望。我也向她们挥手,一直等到她们把车开走,才转过身去面对他。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饿。”我坚持说着,抬起头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

“就当是为了我。”(humor me。。。)

他向餐厅的大门走去,推开门,用固执的神情把门撑住。显然,已经没商量了。我顺从地叹了口气,从他身旁走过,进了餐厅。

餐厅里并不拥挤——现在是天使港的淡季。店主是女的,当她审视着爱德华的时候,我读出了她眼里的神情。她热情地有些过火地欢迎他的光临。我吃惊地发现,这居然会让我如此心烦意乱。她比我高几英寸,漂亮得简直违背了自然规律。

“有两个人的位置吗?”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声音都太诱人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移开了。显然她对我的相貌平平,还有爱德华出于谨慎,在我们之间保持着的毫无身体接触的距离感到相当地满意。她把我们带到用餐区里人最多的地方的正中,一张足以坐下四个人的桌子旁。

我正要坐下,爱德华却向摇了摇头。

“也许换个更私密些的地方?”他安静地向店主坚持着。我不太敢肯定,但看上去他熟练地给了她一点小费。我从没见过有人拒绝一个座位,除了在老电影里。

“当然。”她听起来和我一样吃惊。她转身领着我们绕过一堵隔墙,走到小小的一圈卡座前——所有的卡座都是空的。“这里怎么样?”

“好极了。”他熠熠生辉的笑容一闪而过,立刻把她迷住了。

“呃。”——她摇了摇头,眨着眼睛——“你的侍者马上就到。”她步伐不稳地走开了。

“你真的不应该对别人这样做。”我批评道。“这太不公平了。”

“做什么?”

“像那样迷得她们晕头转向——她现在可能正在厨房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呢。”

他似乎很困惑。

“哦,得了吧。”我怀疑地说。“你必须知道你会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他把头偏向一侧,眼里充满了好奇。“我迷得别人晕头转向?”

“你没注意到吗?你以为每个人都能那么轻易地为所欲为吗?”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我迷得你晕头转向了吗?”

“经常如此。”我承认道。

然后,我们的侍者到了,她一脸的期待。女店主显然已经躲到幕后去上菜了,但这个新来的女孩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失望。她把那股短短的黑发拨到耳后,热情得有些过分地笑着。

“你好,我的名字是安博,今晚我将是您的侍者。您想喝点什么吗?”我不会看错的,她只对他一个人说话。

他看着我。

“我要一杯可乐。”听起来像是个疑问句。

“两杯可乐。”他说道。

“马上为您送到。”她用另一个火辣辣的微笑向他保证道。但他没看见。他在看着我。

“怎么了?”等她走开以后,我问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我回答道,对他的紧张吃惊不已。

“你不觉得眩晕,恶心,寒冷……吗?”

“我应该这样觉得吗?”

我的口气里充满了迷惑,这让他轻笑起来。

“好吧,我本来还在等着你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呢。”他歪扭着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弯弯的微笑。

“我不觉得会发生那样的事。”直到我能再次顺畅地呼吸,我才说道。“我通常很擅长忘掉不愉快的事。”

“还是一样,只要你能吃点甜食和食物进去,我会感觉好些。”

就好像得到暗示一样,那个女招待带着我们的饮料和一篮烘焙面包卷出现了。当她把这些东西摆上桌的时候,她背对着我站着。

“您准备好点餐了吗?”她问爱德华。

“贝拉?”他问道。她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面向我。

我点了我在菜单上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呃……我要蘑菇馄饨。”

“你呢?”她转身微笑着看着他。

“不用了。”他说道。当然不用了。

“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让我知道。”那个羞答答的微笑依然恰当地挂在那里,但他根本就没在看她,她不高兴地走了。

“喝吧。”他下令道。

我顺从地啜饮着我的苏打水,然后大口喝了起来。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的渴。当他把他那瓶推给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喝完一整瓶了。

“谢谢。”我低声说着,还是觉得很渴。从冰镇苏打水上传来的寒意传遍了我的脸颊,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冷吗?”

“只是可乐的缘故。”我解释道,又打了个冷战。

“你没带夹克外套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赞成。

“带了。”我看着身旁那张空空的长椅。“哦——我把它落在杰西卡的车上了。”我这才想起来。

爱德华开始把他的夹克外套脱下来。我忽然意识到,我一次也没有注意过他的穿着——不只是今晚,从来都是。我只是没法让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现在,我强迫自己去看他的衣着,专心地看。他正在脱下来的是一件浅米黄|­色­的皮夹克,里面穿着一件象牙白­色­的高领毛衣。这件毛衣紧贴着他,强调着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强壮。(口水下来了。。。擦掉)

他把夹克递给我,打断了我含情脉脉的凝视。

“谢谢。”我又说了一遍,这才把胳膊套进他的夹克里。这件衣服很凉——就像是我那件一直挂在通风的走廊里的夹克,早上第一次穿上时的感觉。我又哆嗦了一下。这衣服闻起来很不错。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分辨出这股甜腻的香气是什么。闻起来不像是古龙水的味道。袖子太长了,我把袖子推上去,好让我的双手解放出来。

“这种蓝­色­和你的肌肤很是相衬。”他看着我说道。我很惊讶,只得低下了头,理所当然地脸红了。

他把那一篮面包推到我面前。

“真的,我根本就没受到打击。”我反对道。

“你本来应该会的——正常人都会受到打击。你看上去不为所动。”他似乎有些动摇。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而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明亮,是一种金­色­的­奶­糖的颜­色­。

“和你在一起让我感到很安全。”我坦白道,又一次被他催眠着说出了实话。

“这比我计划的还有复杂。”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一边拿起一个烘焙面包卷,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它吃完,一边估摸他的表情。我想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向他提问。

“当你的眼睛如此明亮的时候,你的心情通常都会比较好。”我评价道,试图把他的注意力从那个让他皱着眉闷闷不乐的想法里转移过来。

他吃惊地看着我。“什么?”

“当你的眼睛是黑­色­的时候,你总要更暴躁些——我想是这样的。”我继续说道。“我有一套关于这个的理论。”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又有理论了?”

“嗯哼。”我咬了一小口面包,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漠些。

“我希望你这次能更有创造­性­些……或者,你还在窃取漫画书里的理论吗?”他淡淡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但他的眼睛依然紧绷着。

“嗯,不是,我不是从漫画书里看到的,但我也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供认道。

“还有呢?”他催促着。

但这时候,那个女招待又绕过那堵隔墙,拿着我的食物大步走过来。我意识到我们两个都无意识地从桌子上向对方靠过去,因为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们都退回去坐直了身子。她把菜放到我面前——看起来相当地美味——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去面向爱德华。

“您改变主意了吗?”她问道。“真的没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我已经开始想象她话里的双重含义了。

“不用了,谢谢。不过,最好再拿点苏打水过来。”他用纤长雪白的手向我面前的空杯子做了个手势。

“没问题。”她拿上那两个空杯子,走开了。

“你刚刚说到?”他问道。

“我会在车里告诉你的。如果……”我停了下来。

“还有条件?”他挑起一侧眉头,声音里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当然,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

“当然。”

那个女招待又拿着两瓶可乐回来了。这次她放下东西,什么也没说,又离开了。

我喝了一小口可乐。

“好了,继续说。”他敦促着我,声音依然紧绷着。

我从最容易的那个问起。或者只有我这样认为。“为什么你会在天使港?”

他低下头,慢慢地把放在桌上的两只大手叠到一起。他的眼睛从睫毛下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下一个。”

“但这是最容易的一个。”我反对。

“下一个。”他重复着。

我挫败地低下头。我拆开我的那套银餐具,拿出叉子,小心地戳起一个馄饨。我慢慢地把它放到嘴里,依然低着头,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蘑菇很好吃。我咽下去,又喝了一口可乐,这才抬起头来。

“好吧,那么。”我盯着他,慢慢地说着。“比方说,当然只是假设,那么……某个人……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知道的,读心——但总有几个例外。”

“只有一个例外。”他更正道。“假设。”

“好吧,只有一个例外,那么。”我对他的合作感到很震惊,但我力图表现得不经意些。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没有限制条件?那个某人……怎么能够……在恰当的时间找到另一个人?他是怎么知道她陷入困境的?”我想知道自己这些费解的问题有没有意义。

“只是假设?”他问道。

“当然。”

“好吧,如果……那个某人……”

“让我们称他为‘乔’。”我提议道。

他挖苦地一笑。“乔,那么。如果乔有留心注意的话,时间也许就不需要掐得那么准了。”他摇了摇头,转着眼睛。“只有你才能在这么小的城镇里遇上麻烦。你知道,你可能打破了他们十年来的犯罪率统计数据。”

“我们正在谈一个假设的案例。”我冷淡地提醒他。

他冲我大笑起来,眼里盈满了暖意。

“好吧,我们确实是。”他赞同道。“我们可以称你为‘简’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再也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我意识到自己又在向他侧过身去了。

他似乎动摇了,为心底的某个两难选择左右为难着。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我的双眼,我猜他正在抉择,是否要把真相告诉我。

“你可以信任我,你知道的。”我低声说着。我向前伸出手,不假思索地,想要触碰他交叠着的双手,但他不着痕迹地把手移开了,我只好把手收回来。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别的选择。”他的声音几近耳语。“我错了——你比我所钦佩的还要善于观察。”

“我觉得你通常都是正确的。”

“我曾经是。”他又摇了摇头。“同样,在另一件事上我也错看你了。你不是一块吸引意外的吸铁石——这个定义太宽泛了。你简直是一块专吸灾难的吸铁石。如果方圆十英里内有任何危险物,它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你把自己归进危险物里了?”我猜测着。

他的脸立刻变得冷冰冰的,毫无表情。“毫无疑问。”

我又一次把手伸过桌子——无视他再次不着痕迹地把手拉回去的努力——羞怯地用指尖触到了他的手背。他的肌肤冰冷坚硬,好像石头一样。

“谢谢。”我的声音里盈满了热切的感激之情。“这是第二次了。”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别让我们有机会试第三次,好吗?”

我皱起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把手从我的指尖下移开,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下。但他向我靠了过来。

“我一路跟着你到天使港。”他承认着,完全收不住话头。“在这之前我从没这样努力地保护过某个特定的人。而且这比我原本相信的还要困难重重。但也可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困难。一般人就算在这里耗上一整天也不会遇上那么多的灾难。”他停了下来。我想知道他跟踪我会不会让我觉得困扰。但相反的,我却感到了一阵奇特的满足感。他注视着我,也许是在怀疑着为什么我的­唇­瓣会弯起来,情不自禁地微笑着。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应该气数已尽了,因为那辆货车,而你却改变了命运的走向?”我推测着,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不是第一次。”他说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却低着头。“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劫难逃了。”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恐惧的战栗,关于第一天的记忆生生闯入脑海:他狂暴的,黑­色­的眼睛怒视着……但是,当我意识到他在的时候,那股压倒­性­的安全感阻止了我不堪回首的回忆。这时候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却发现我的眼里没有半点恐惧的痕迹。

“你还记得吗?”他问道,天使一样的容颜有些黯然。

“是的。”我非常平静。

“你居然还敢坐在这里。”他的声音里有点难以置信的味道。他挑起一侧眉头。

“是啊,我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我顿了顿。“是因为今天,不知怎的你知道怎么找到我……?”我催促着。

他紧紧地闭着嘴­唇­,眯缝起眼睛注视着我,又开始踌躇了。他的眼睛飞快地掠过我依然满满当当的盘子,然后看向我。

“你吃,我说。”他讨价还价道。

我飞快地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这实际­操­作起来更困难些——我是说跟着你。通常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别人,即使我之前从未读过他们的心。”他担忧地看着我,我感觉到自己僵住了。我让自己吞咽了一下,然后戳起另一个馄饨,丢进嘴里。

“我一直监视着杰西卡,但没太用心——就像我说的,只有你才会在天使港遇到麻烦——刚开始我没注意到你脱离了队伍,开始一个人闲逛。然后,当我意识到你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赶到在她脑海里看到的那家书店找你。我敢说你根本就没进去,向南走了……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掉头回来的。所以我只是等着你,随意地搜索着街道上的人的想法——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你,这样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我没有理由担心的……但我奇怪地不安着……”他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穿过我,看着我想象不出来的事物。

“我开始兜着圈子,仍在……听着。太阳快要下山了,那样我就能下车徒步跟着你了。然后——”他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狂怒让他咬紧了牙关。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怎么了?”我低声问道。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继续说道。

“我听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他咆哮着,上­唇­微微卷曲起来,露出了牙齿。“我在他的脑海里看到了你的脸。”他忽然向前倾侧,一只胳膊出现在桌子上。他用手掌覆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个动作如此迅速,把我吓了一跳。

“这实在很……艰难——你想象不到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只是把你带走,留下他们……的­性­命。”他的声音掩在了手臂之下。“我本来可以让你跟杰西卡和安吉拉一起走的,但我担心如果你让我一个人待着,我会回去找他们。”他用几近耳语的声音承认道。

我静静地坐着,一片茫然,我的思绪完全混乱了。我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虚弱地靠着椅背。他依然把脸藏在手掌之下,一动不动,就好像他是由和他的肌肤相似的石头雕刻出来的一样。(因为前面说他的肌肤冷得像石头,而不是像接力里说的,和他的肌肤质地纹理相似的石头。。。)

最终,他抬起头,他的眼睛搜寻着我的视线,眼里充满了他的疑问。

“你准备好回家了吗?”他问道。

“我准备好离开了。”我更正道,因为我们将要一起度过开车回家的那一小时而过度兴奋着。我还没准备好跟他说再见。

那个女招待出现了,就好像她被召唤了一样。或者她根本就一直在看着。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她问爱德华。

“我们准备结账,谢谢。”他的声音静静的,却有些粗暴,依然反映着我们谈话的气氛。这似乎让她困惑了。他抬起头,等待着。

“好——好的。”她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您的账单。”她从黑­色­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皮夹子,递给他。

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张钞票了。他把它夹进夹子里,立刻递还给她。

“不用找了。”他微笑着,然后站了起来。我笨拙地站了起来。

她又一次向他充满魅力的一笑。“祝你晚上过得愉快。”

当他感谢她的时候,他的目光根本没从我身上移开。我强忍着没笑出来。

他跟在我身后向门口走去,依然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我。我想起了杰西卡说的她和迈克的关系,他们已经快到初吻阶段了。我叹了口气。爱德华似乎听见了,他好奇地低下头看我。我注视着人行道,对他似乎不能知道我的想法感到欣慰。

他打开了乘客座的门,当我上车的时候他扶住门,然后在我身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我看着他从车前走过,又一次惊讶于他惊人的优雅。也许我从现在开始就得习惯这一点了——但我还习惯。我有种感觉,爱德华不是那种能让人习以为常的人。

一坐进车里,他就发动了引擎,把暖气开到最大。现在变得很冷了,我猜想好天气已经到头了。但是,穿着他的夹克让我很温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总是偷偷地嗅着衣服上的香气。

爱德华把车开进车流里,显然看都没看,就娴熟地转弯向高速公路开去。

“现在,”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轮到你了。”

第九章 理论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我恳求道。爱德华在安静的街道上越开越快。他似乎根本就没在注意路况。

他叹了口气。

“就一个。”他同意了。他的双­唇­又抿紧成一条谨慎的线条。

“嗯……你说你知道我没进书店,而且我往南走了。我只是想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别处,思索着。

“我认为我们都不应该逃避的。”我喃喃地抱怨道。

他几乎微笑起来。

“好吧,那么,我一路跟随着你的气息。”他看着路面,让我有时间恢复脸上的镇定。对此我根本想不出任何令人满意的回答,但我小心地把它归档,以供日后研究。我试着重新集中注意力。既然他终于开始解释了,我可不准备让他就此打住。

“还有,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问的一个问题……”我在拖延时间。

他不赞同地看着我:“哪一个?”

“这是怎么起作用的——读心术?你能读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家里别的成员能……?”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居然为了掩饰自己而要求他澄清一切。

“这可不止一个问题。”他指出。我只是十指交缠,然后注视着他,等待着。

“不,只有我是这样。而且我也不是可以听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我得靠得相当近。越熟悉某人的……‘声音’,我就能从越远的地方听到他们。但始终,不能超过几英里的距离。”他停下来想了想。“就好比在一个巨大的挤满人的礼堂里,同一时刻每个人都在说话。那只是一阵嗡嗡声——一阵嗡嗡的背景声。直到我把注意里集中在某个声音上,他们所想的才会清晰起来。”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把它们拒之耳外——实在是太烦人了。而且这样会能让我显得更正常些”——他说这话时皱了皱眉——“我就不会出人意料地回答某人心中未出口的疑问。”

“为什么你认为你听不到我的‘心声’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他喃喃低语道。“我唯一的猜想是也许你的脑子运作的方式和所有别的人都不一样。就像是你的思想在AM频道,而我只能收到FM。”他向我咧嘴一笑,忽然打趣道。

“我的脑子不正常?我是个怪胎?”这些话比预期的更让我困扰——也许是因为他的推测正中要害。我时常怀疑着这一点,而当它被证实时让我感到局促不安。

“我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而你却在担心你是怪胎。”他大笑着。“别担心,那只是个理论……”他的脸绷紧了。“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理论上吧。”

我叹了口气。从何说起?

“我们现在都不应该逃避,对吧?”他温柔地提醒我。

我头一次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我无意中注意到了速度计。

“我的天啊!”我喊出声来。“减速!”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但车速并没有放慢。

“你开到了每小时一百英里!”我依然在大喊。我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窗外,但外面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路面上只有被前灯微蓝的光线照到的长长的一片能看得清。路两旁的森林就像两堵黑­色­的墙——如果我们用这个速度冲出路面,它们会坚固得像铜墙铁壁一样。

“放轻松,贝拉。”他转了转眼睛,还是没有减速。

“你想杀了我们吗?”我诘问道。

“我们不会撞车的。”

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呢?”

“我一向开这么快。”他转过头来,向我弯弯一笑。

“你给我看着路面!”

“我从没出过事故,贝拉——我甚至没有吃过罚单。”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额头。“内置雷达探测器。”(接力这句翻成,车里装了雷达探测器。。。)

“很有趣。”我怒气冲冲地说着。“查理是个cop,还记得吧?我是被教育着要遵纪守法长大的。另外,即使你把我们变成了树­干­上的沃尔沃夹心饼,你也许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也许。”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勉强的笑声,赞同道。“但你不能。”他叹息道。我宽慰地看到指针渐渐回落到八十英里处。“高兴了?”

“差不多。”

“我不喜欢开慢车。”他抱怨着。

“这叫慢?”

“就我的驾驶而言,相当中肯。”他忽然改变了话题。“我还等着听你的最新理论呢。”

我咬住­唇­。他低头看着我,蜜糖似的眼神出奇地温柔。

“我不会笑的。”他保证道。

“我更怕你会生我的气。”

“有那么糟吗?”

“没错,相当严重。”

他等待着。我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样我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接着说。”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坦白道。

“为什么不从头说起呢……你说你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

“你是从哪儿开始的——一本书?一部电影?”他试探着说。

“不——是周六,在海滩上。”我冒险瞄了一眼他的脸。他看上去很困惑。

“我碰巧遇到了一位世交好友——雅克布?布莱克。”我继续说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爸爸和查理就已经是老朋友了。”

他依然一脸困惑。

“他爸爸是奎鲁特人的长老之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困惑的神情立刻凝在了脸上。“我们一起散步——”我去掉了故事里关于我的­阴­谋的那部分“——他告诉了我一些古老的传说——只是想要吓唬我,我想。他告诉了我一个……”我踌躇起来。

“继续。”他说。

“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我意识到自己在低语着。现在我再也不敢看他的脸了。但我看见他抓着方向盘的指关节痉挛着绷紧了。

“然后你立刻就想到了我?”依然很平静。

“不。他……提到了你的家族。”

他沉默了,只是注视着路面。

我忽然担心起来,担心着想要保护雅克布。

“他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愚蠢的迷信。”我飞快地说道。“他没希望我把其中的任何内容当真。”这似乎还不太够。我不得不承认道:“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告诉我的。”

“为什么?”

“劳伦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话——她想要激怒我。然后部落里的一个年长的男孩说你的家族不会来保留区,只是听起来他像是在暗示着别的意思。所以我把雅克布单独约了出来,哄骗他说了出来。”我垂下头,承认道。

他大笑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抬起头瞪着他。他大笑着,眼神却显得很狂暴,他直视着前方。

“怎么哄骗他的?”他问道。

“我试图向他调情——但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回想着,语气里带了点怀疑的­色­彩。

“我真想亲眼目睹那个情景。”他­阴­郁地轻笑着。“你还指责我把别人迷得神魂颠倒呢——可怜的雅克布?布莱克。”

我红着脸,转头看着自己这侧窗外的夜空。

“然后你做了什么?”一分钟以后,他问道。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

“那证实了你的猜想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仅仅是感兴趣。但他的手紧紧地钳握住了方向盘。

“不。没有相符的内容。大多数内容都有点愚蠢。然后……”我停了下来。

“什么?”

“我决定了,这无关紧要。”我低语道。

“这无关紧要?”他的语气让我抬起头来——我最终打破了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假面具。他的脸上写满了怀疑,还带着一丝让我害怕的愤怒。

“是的。”我柔声说道。“不管你是什么,这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生硬和嘲弄的­色­彩渗进了他的声音。“即使我是个怪物你也不在乎?即使我不是人类!”

“我不在乎。”

他沉默了,又一次直视着前方。他的神情­阴­暗而冷漠。

“你生气了。”我叹息道。“我本来应该什么也不说的。”

“不。”他说道,但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生硬。“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你的想法愚蠢透顶。”

“所以我又错了?”我挑衅道。

“我不是在说这个。‘这无关紧要’!”他引述着我的话,咬紧了牙关。

“我是对的?”我喘息着说。

“这要紧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不怎么要紧。”我顿了顿。“但我很好奇。”只是,我的声音维持着平静。

他忽然顺从起来:“你好奇什么?”

“你几岁了?”

“十七岁。”他迅速答道。

“你满十七岁多久了?”(我最爱的一段对话。。。)

当他注视着路面的时候,他的嘴­唇­扭曲起来。“有一阵子了。”他最终承认道。

“很好。”我笑了起来,对他依然对我坦诚这一点很高兴。他低下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那时他正担心着我会不会震惊得休克过去。因为受到这样的鼓励,我笑得更开怀了,而他皱起了眉头。

“不许笑——可你是怎么能够在白天出来的呢?”

他总算笑了。“鬼扯。”

“被阳光灼烧?”

“鬼扯。”

“睡在棺材里?”

“鬼扯。”他迟疑了片刻,他的声音带上了某种奇特的语气。“我不用睡觉。”

我用了一分钟才消化了这句话。“完全不用?”

“从来不用。”他说道,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转过头来,用一种渴望的神情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眸子抓住了我的眼睛,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凝视着他,直到他看向别处为止。

“你还没问我那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他的声音又生硬起来了,当他再次看向我时,他的眼睛冷冰冰的。

我眨了眨眼,依然迷茫着。“哪一个?”

“你不关心我的日常饮食吗?”他挖苦地问道。

“哦。”我喃喃地说着。“那个。”

“是的,那个。”他的声音很­阴­冷。“你不想知道我是否饮血吗?”

我畏缩着。“嗯,雅克布有说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雅克布怎么说的?”他冷漠地问道。

“他说你不……猎食人类。他说你的家族应该不会有危险­性­,因为你们只猎食动物。”

“他说我们不危险?”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怀疑。

“不太确切。他是说你们应该没有不危险。但奎鲁特人依然不想让你们踏入他们的土地,只是以防万一。”

他看着前方,但我说不准他是是不是在看路面。

“那他说得对吗?关于不猎食人类这一点?”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保持正常。

“奎鲁特人的记­性­不错。”他低声说道。

我把这句话当作一个肯定。

“不过,别因为这个沾沾自喜。”他警告我。“就和我们保持距离这一点来说,他们是正确的。我们依然很危险。”

“我不明白。”

“我们是在尝试,”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我们通常很善于自我控制。但有时我们会犯错误。我,比方说,让自己和你独处。”

“这是个错误?”我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悲哀,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听出来。

“一个非常危险的错误。”他低声说着。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我看见前灯的光线在路面拐弯的地方扭曲着。它们移动得这样快,看上去一点也不真实,像是某个电视游戏。我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就像车下漆黑的路面一样,我心头涌起一股可怕的恐惧感,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他在一起了——彼此开诚布公,我们之间的墙消失了,但仅此一次。他的话暗示着一切都结束了,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就畏缩起来。我不能再浪费我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一分钟了。

“告诉我更多的事。”我不顾一切地问道,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想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他飞快地看着我,为我语气的转变而震惊着:“你想要知道更多什么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猎食动物而非人类。”我建议道,声音里依然带着绝望的气息。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了,我反抗着那阵试图压制我的悲痛。

“我不想成为一个怪物。”他的声音很低。

“但动物并不能让你满足?”

他顿了顿:“当然,我不能肯定。但我可以把它比作靠豆-腐和豆-­奶­过活。我们称自己为素-食-者,这是我们私底下的小玩笑。这并不能完全满足饥饿——或者说,口渴。 It doesn't completely satiate the hunger-or rather thirst. But it keeps us strong enough to resist.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他的语气有所保留。“有些时候,这会比别的时候更困难些。”

“现在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吗?”我问道。

他叹息着。“是的。”

“但你现在不饿。”我肯定地说——是陈述,而非询问。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你的眼睛。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理论。我注意到人们——尤其是男人——饥饿的时候会更暴躁些。”

他轻笑着:“你是个观-察-家,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听着他的笑声,把它铭刻在记忆里。

“你上周末去狩猎了吗,和艾美特一起?”当我们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问道。

“是的。”他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决定某件事该不该说。“我不想离开,但这很有必要。当我不那么渴的时候,待在你周围会更容易些。”

“为什么你不想离开呢?”

“这让我……不安……因为不在你身边。”他的眼睛很温柔,但有些紧张,它们几乎要让我的骨头都酥了。(。。。)“上周三我要你千万别掉进海里,或者别被绊倒,那不是在开玩笑。整个周末我都心浮气躁,担心着你。而在今晚发生的事以后,我很惊讶,你居然能毫发无损地平安度过整个周末。”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吧,并不是完全毫发无损。”

“什么?”

“你的手。”他提醒我。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看见了手腕上那些快愈合了的擦伤。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摔倒了。”我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想到的。”他的嘴角弯了起来。“我料想着,就你来说,情况本来可能会更糟——而这正是在我离开的整个时间里一直折磨着我的痛苦的根源。这真是非常漫长的。艾美特几乎被我烦死了。”他惨兮兮地向我笑着。

“三天?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

“不,我们星期天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你们都不回学校呢?”我很沮丧,一想到因为他不在我所经受的那么多的失望的折磨,我就愤愤不平。

“嗯,你问过我阳光会不会伤害我,当然不会。但我不能走到太阳底下——至少,不能在任何会被别人看见的场合。”

“为什么?”

“我会找个时间向你展示的。”他保证道。

我思考了片刻。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的。”我下定决心说道。

他很困惑。“但我知道你很安全。”

“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我迟疑着,垂下了眼帘。

“什么?”他天鹅绒般的声音催促着。

“我不喜欢这样。见不到你。这也让我很不安。”这样大声地说出来让我羞红了脸。

他很安静。我惴惴不安地向他瞥了一眼,看见了他痛苦的神情。

“啊,”他低声呻吟道。“这是错误的。”

我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我说了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贝拉?这完全是两码事:对我来说,是我让自己如此悲惨的;可对你而言,你不应该被牵涉得这么深的。”他移开了写满痛苦的目光,看着路面,他说得太快,我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想听到你有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急迫。他的话刺痛了我。“这是错误的。这不安全。我很危险,贝拉——求你了,领会这一点。”

“不。”我非常艰难地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是认真的。”他咆哮着。

“我也是。我告诉过你,你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太迟了。”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低沉而刺耳。“永远不要这样说。”

我咬住­唇­,庆幸他不会知道这有多伤人。我看着车外的路面。现在我们一定快到了。他开得太快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声音依然很­阴­冷。我只是摇摇头,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得出口。我能感觉到他正凝视着我的脸,但我只是看着前方。

“你在哭吗?”他听起来吓坏了。可我并没有感觉到眼里的液体盈出眼眶。我飞快地用手擦了一下脸颊,确实,叛徒眼泪正在那里,它们出卖了我。

“没有。”我说道,但我的声音嘶哑着。

我看见他迟疑着把右手伸向我,但他停住了,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回了方向盘上。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被懊悔灼烧着。我知道,他不只是在为刺痛了我的那些话道歉。

黑暗在沉默中从我们中间飞掠而过。

“和我说说话。”又过了一分钟,他要求道。我能听出来,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柔些。

“说什么?”

“今天晚上,在我转过拐角以前,你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你的表情——你看上去并不那么害怕,看起来就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想着某件事。”

“我在努力回想着要怎样挫败攻击我的人——你知道,防身术。我本来打算猛击他的鼻子,把它打进他的脑袋里的。”我想起了那个黑发男人,不由得一阵厌恶。

“你打算反抗他们?”这让他不安起来。“你没想过逃跑吗?”

“我跑步的时候老是摔倒。”我坦白道。

“那为什么不大声求救呢?”

“我正要那样做。”

他摇了摇头。“你是对的——我确实是在和命运抗争,努力让你活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们开始减速了,穿过了福克斯的边界。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明天能见到你吗?”我请求道。

“能——我也有一篇论文到期要交。”他微笑着。“午餐的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座位的。”

这太愚蠢了。在我们经历了今晚的每一件事以后,这个小小的承诺居然能让我如此忐忑不安,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们开到了查理的房子前。灯亮着,我的卡车还在老地方,一切完全正常。就好像从梦里醒来一样。他把车停下来,但我没动。

“你保证明天在那里?”

“我保证。”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把夹克脱下来,吸了最后一口香气。

“你可以留着它——你明天可没有夹克可穿。”他提醒我。

我把它递还给他。“我可不想被迫向查理解释。”

“哦,好吧。”他咧嘴一笑。

我迟疑着,把手放到门柄上,努力拖延着动作。

“贝拉?”他用一种不同寻常的语气问道——严肃,但犹豫。

“嗯?”我太过热切地回过头去看着他。

“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吗?”

“好的。”我刚说完,立刻为自己这个太过绝对的同意后悔了。假设他要我远离他呢?我没法信守那样的承诺。

“别再独自一人走到森林里去。”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皱起眉,当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窗外时,眼神紧绷着。

“在那里我不总是最危险的生物。让我们离它远远的。”(呃,现在才发现Edward已经暗示过真的有狼人存在了。。。或者说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山姆变形了。。。)

他声音里的­阴­郁让我微微颤抖着,但我还是很宽慰。至少,这是个容易遵守的承诺。“如你所愿。”

“我们明天见。”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想让我现在离开。

“那么,明天见。”我不情愿地打开门。

“贝拉。”我回过头来,他向我侧过身子来,他苍白绝伦的面孔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的心跳停拍了。

“祝你睡得好。”他说着。他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脸,让我一阵晕眩。和沾染在他的夹克上的味道一样,一阵甜腻的香气,却更为浓郁。我眨了眨眼,完全陷入了恍惚中。他已经退回去了。

我一直没法挪动步子,直到我的大脑恢复运作为止。我不得不撑着门框,才笨拙地走下了车。我想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但这声音太小了,我不能肯定。

他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我走到前门那里,被它绊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引擎安静地加速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见那辆银­色­的车消失在转角处。我这才意识,现在很冷。

我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里。

查理从起居室那边喊道:“贝拉?”

“是的,爸爸,是我。”我走进去见他。他正在看篮球赛。

“你回来得很早。”

“是吗?”我很惊讶。

“还不到八点呢,”他告诉我。“你们几个女孩子玩得开心吗?”

“是的——太开心了。”我的脑子高速运转着,试图回想起我原本计划的女孩之夜的所有内容。“她们俩都找到了裙子。”

“你还好吧?”

“我只是有点累,我走了很多路。”

“好吧,也许你应该上去躺着。”他听起来有些担心。我想知道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我想先给杰西卡打个电话。”

“你刚才不是还跟她在一起吗?”他惊讶地问道。

“是的——但我把我的夹克落在她车里了。我想让她明天带给我。”

“好吧,但先让她有机会回到家。”

“好的。”我同意了。

我走进厨房,­精­疲力竭地坐进一张椅子里。现在我真的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我想知道是不是直到现在我才开始震惊得要休克过去。振作起来,我告诉自己。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把听筒从座机上拉下来。

“你好?”我屏住呼吸,问道。

“贝拉?”

“嘿,杰西,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你到家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宽慰……也很惊讶。

“是的。我把夹克落在你车上了——你明天能带给我吗?”

“当然,但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要求道。(居然都不是疑问句。。。)

“呃,明天吧——三角函数课上,好吗?”

她立刻领会过来。“哦,你爸在那里?”

“是的,没错。”

“好的,我明天拿给你,那么,再见!”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急不可耐。

“再见,杰西。”

我慢慢地走上楼,一种沉重的麻木感笼罩着我的头脑。我把睡觉前的准备工作流程过了一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我淋浴的时候——水太烫了,灼痛了我的肌肤——我才意识到自己快冻僵了。我剧烈地颤抖了好几分钟,直到喷洒下来的水雾最终让我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而后我站在喷头下,累得根本不想动,直到热水快要用完为止。

我跌跌绊绊地走出来,安心地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把热水带来的热度保留住,这样那种痛苦的颤抖就不会再发生了。我飞快地穿上睡衣,钻到被子底下,蜷缩成球状,紧紧地抱住自己,好让自己暖和些。一阵轻微的颤栗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的大脑依然让人头晕眼花地旋转着,充斥着我无法理解的画面,还有一些我挣扎着不去看的画面。一开始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但当我渐渐失去意识地时候,几张特定的画面清晰起来。

有三件事我非常肯定。第一,爱德华是个吸血鬼。第二,他的某一部分——我不知道这一部分能起的效力有多大——在渴望着我的鲜血。第三,我毫无保留,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第十章 审问

早上,我的某一部分非常肯定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与之辩驳实在是件非常艰难的事。逻辑并不站在我这边,或者说,常识。我抱定了自己绝对想象不出来的那个部分——比方说他的香味。我相当确定,我永远都不可能自己梦到这种事的。

窗外雾蒙蒙,­阴­沉沉的,实在是好极了。他今天可没有理由不来学校了。我想起来自己的夹克不在,便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厚衣服。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记忆是真实的。

当我下楼的时候,查理也已经走了——我的动作比我意识到的还慢。我三口就咽下了一个格兰诺拉燕麦­棒­,直接用一盒牛­奶­把它送下去,(通常燕麦­棒­是泡在牛­奶­里吃的。。。贝拉把碗省掉了。。。),然后匆忙地奔出门外。这场雨很有希望能拖延到我找到杰西卡以后才下。

这雾大得不可思议:空气里几乎浸透了浓雾,一片模糊。雾气侵袭着我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部和脖子的肌肤,冰冷刺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车里取暖。这雾太浓了,当我离车道只有几英尺远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里有一辆银­色­的车。我的心砰砰直响,如小鹿乱撞,然后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stuttered。。。in double time。。。我又要开始撞墙了。。。)

我没看见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忽然间他就在那里了,为我拉开车门。

“今天你愿意搭我的车吗?”他问道,被我的表情逗乐了。他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抓到了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他确实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完全可以拒绝,而且他的一部分希望我这样做。这是一种徒劳的希望。

“是的,谢谢。”我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当我钻进温暖的车里时,我注意到他那件棕褐­色­的夹克正搭在乘客座的靠背上。我身后的门被关上了,然后,在短得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他坐到了我旁边,发动了车子。

“我带了这件夹克给你,我不希望你生病或者怎么样。”他的声音警惕着。我注意到他自己并没有穿着夹克,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V领长袖恤衫。和上次一样,布料紧紧地贴着他完美的,肌­肉­结实的胸膛。他的脸为我能把视线从他身体上移开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没那么柔弱。”我说道,但还是把那件夹克拉到了膝上,把胳膊伸进对我来说太长的袖子里,好奇地想要知道那股香味是不是真的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美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他反驳的声音太低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们开着车穿过覆满浓雾的街道,但总是开得太快,至少,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昨天晚上,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几乎是全部。我不知道今天我们还能不能这样坦诚相待。这个想法让我舌头打结。我等着他先开口。

他转过头来,向我坏笑着。“怎么,今天没有二十个问题了吗?”(今天没有好奇宝宝二十问了吗?)

“我的问题让你困扰了吗?”我如释重负地问道。

“没有你的反应带来的多。”他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我不敢肯定。

我皱起眉:“我的反应有那么糟吗?”

“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你对待每件事都是那么冷淡——这太不寻常了。这让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通常都会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

“你编辑过了。”他控诉道。

“没改动多少。”

“足够让我发疯了。”

“你不会想要听到的。”我低声说道,几近耳语。但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声音里的痛苦非常地微弱,我只能希望他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回答。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把气氛给毁了。当我们开进学校停车场的时候,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你的家人在哪里?”我问道——不仅仅是因为和他独处而快乐,更多的是因为想起来他的车通常都是满的。

“他们坐罗莎莉的车。”他耸耸肩,把车停到了一辆闪闪发光的,车篷敞开着的火红­色­敞篷车旁。“太浮夸了,不是吗?”

“呃,哇噢,”我喘息着说。“既然她有这辆车,为什么她还要坐你的车呢?”

“就像我说的,这样太浮夸了。我们努力保持低调。”

“你没成功。”我们一起走出车外时,我大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迟到了。他疯狂的驾驶让我提前了不少时间到学校。“如果这样更引人注目的话,为什么今天罗莎莉还要开车呢?”

“你没注意到吗?现在我把所有的规则都打破了。”他和我在车前碰头,当我们走进校园里的时候,他一直紧挨着我。我很想把这段小小的距离消灭掉,想要伸出手触碰他,但我很怕他不喜欢我这样做。

“为什么你们的车都是那样的呢?”我大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你们想要保持隐私的话?”

“一个嗜好。”他顽皮地笑着,承认道。“我们都喜欢开快车。”

“有道理。”我低声呢喃道。(“德­性­。”其实我很想这样翻来着。。。figures。。。但人家是俚语。。。)

自助餐厅的屋顶伸出的屋檐下,杰西卡在等待着。她的眼球几乎要掉出眼眶来了。在她手臂上的——上帝保佑她——是我的夹克。

“嗨,杰西卡。”当我们走到几英尺外的时候,我说道。“谢谢你还记得。”她把夹克递给我,什么也没说。

“早上好,杰西卡。”爱德华礼貌地说。他的声音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抗拒,但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也许他的双眸要负上一点责任。

“唔……嗨。”她把那双大眼睛移向我,试图找回混乱的思绪。“我猜,我们三角函数课上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抑制住了一声叹息。我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好的,待会儿见。”

她走开了,但途中停顿了两次,从肩膀上偷瞄我们。

“你准备告诉她什么?”爱德华低声说道。

“嘿,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我嘘声说着。

“我确实不能。”他惊愕地说。然后,心领神会的神情点亮了他的眼睛。“但是,我能读她的心——她正等着在课堂上伏击你呢。”

我呻吟了一声,把他的夹克拉下来,递给他,穿上了我自己的夹克。他把它搭在了手臂上。

“那么,你打算告诉她什么?”

“给点提示?”我恳求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坏心地咧嘴一笑:“这不公平。”

“不,你不分享你知道的内容——那才叫不公平。”

我们一边走,他一边仔细思考着。我们停在了我要上第一堂课的教室外。

“她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偷偷地约合。还有她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他最终说道。

“呀。那我该怎么说?”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非常无辜。人们从我们身旁走过去上课,也许在盯着我们看,但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呃。”他停下来,抓住一缕迷路的,从我脖子上的发卷里逃离出来的头发,把它缠绕回原处。我的心过度亢奋地砰砰乱跳。“我料想,你最好对第一个问题说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比任何其他解释都要容易得多。”

“我不介意。”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至于另一个问题……嗯,我会自己去听答案的。”他的一侧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我最喜欢那个不对称的撇嘴坏笑。我来不及稳住自己的呼吸,对那个备注作出回应。他转身走开了。

“我们午餐时见。”他从肩膀上向我喊道。三个人正要走进门的人停下来盯着我看。

我冲进教室,又羞又恼。他这个卑鄙小人。现在我更担心自己要跟杰西卡说什么了,我愤怒地把包砰地一声扔在座位上。

“早上好,贝拉。”迈克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招呼道。我抬起头,看见了他脸上古怪,甚至有些讨好的神情。“天使港怎么样?”

“这……”这可没办法如实汇报。“­棒­极了。”虽然我的情况不完全是这样。“杰西卡买了一条非常可爱的裙子。”

“她有谈到周一晚上的事吗?”他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话题居然转到了这上面,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说她过得非常愉快。”我让他放心。

“她真的这样说?”他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马森老师让全班都听他说话,要我们把论文交上去。英语课和gov_erment课都在一片模糊中过去了,我一直在担心着要怎么跟杰西卡解释,同时为爱德华是否真的会以杰西的思想为媒介听到我说的话而焦虑不安。他的小小天赋是多么的让人不便啊——当它不是用来救我的命的时候。

第二堂课结束的时候,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天边。我微笑地看着天空。(。。。到这里贝拉已经被洗脑得差不多了。。。呜呼哀哉。。)

当然,爱德华是对的。当我走进三角函数教室的时候,杰西卡正坐在最后一排,兴奋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我勉强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努力说服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如让它早些了结。(横竖是死,早死早超生)

“告诉我每件事!”我还没坐下来,她就命令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不想正面回答她。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带我去吃晚餐,然后他开车送我回家。”

她瞪着我,板起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你怎么会那么快到家呢?”

“他开起车来像个疯子。那太吓人了。”我希望他能听到这句话。

“那像是个约会——你告诉他在那里和你见面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看到他时我吓了一跳。”

她撅起嘴,对我话里再明白不过的坦诚很是失望。

“可他今天去接你来上学了?”她试探着。

“是的——那也很让人意外。他注意到我昨晚没穿夹克。”我解释道。

“那么你们会再一起出去吗?”

“他主动提出载我去西雅图,因为他觉得那玩意儿,就是我那辆卡车,没法撑到那里——这算吗?”

“算。”她点点头。

“嗯,那,是的。”

“呜-哇-哦。”她夸张地把这个词拖成三个音节。“爱德华?卡伦。”

“我知道。”我很赞同。“哇”根本不足以概括它。

“等等!”她飞快地伸出手,掌心冲着我,就好像她在拦截车流一样。“他吻你了吗?”

“没有。”我含糊地说道。“根本没那回事。”

她看上去很失望。我敢肯定,我也是。

“你觉得星期六……?”她扬起眉毛。

“我相当怀疑。”很难掩饰我声音里的不满。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耳语道,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详情。已经开始上课了,但温纳老师没怎么注意我们俩,教室里不止我们一对在说话。

“我不知道,杰西。说了很多话。”我对她耳语道。“我们稍微讨论了一下英语课的论文。”非常,非常少。我想他曾经提到过这个。

“求你了,贝拉,”她恳求道。“再跟我说得详细些。”

“嗯……好吧。我想到了一个。你真应该看看那个女招待是怎么向他卖弄风情的——简直太过分了。但他根本没注意到她。”让他自行理解这件事吧。(让他自己一边琢磨去。)

“这是个好兆头。”她点点头。“她漂亮吗?”

“非常漂亮——大概是十九岁或者二十岁的样子。”

“更好了。他一定很喜欢你。”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实在很难说。他总是含糊其辞。”为着他的缘故,我叹息着,加上了这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勇气和他独处的。”她喘息着说。

“为什么?”我震惊了,但她误解了我的反应。

“他太……吓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她做了个鬼脸,大概想起了今天早上或者昨晚的事,那时候他把那种充满了压倒­性­的魔力的眼神施展到了她身上。

“当我在他身旁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让自己保持理­性­。”我坦承道。

“哦是的。他俊美得不可思议。”杰西卡耸耸肩,就像这是某种可以原谅的缺点一样。这个,在她的字典里,也许是这样。

“他不仅仅是这样。”

“真的?例如?”

我希望我能把这话说出来。这种愿望几乎和我所希望的他只是开玩笑说要偷听一样强烈。

“我没法确切地解释……但他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要让人难以置信。”一个想要做个好人的吸血鬼——他四处奔忙,去拯救别人的­性­命,那样他就不会是一个怪物了……我注视着教室的前方。

“这可能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不去理会她,试图装出正在专心听温纳老师讲课的样子。

“那么,你是喜欢他的咯?”她不打算放弃。

“是的。”我简略地说道。

“我是说,你真的喜欢他?”她催促着。

“是的。”我叹息着说道,两颊飞红。我希望她没有把这个细节纳入她的思路里。

她受够了这种单音节的回答。“你有多喜欢他?”

“非常喜欢。”我向她耳语道。“比他对我的喜欢还要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叹息着,羞怯一阵接一阵涌上我的脸来。

然后,谢天谢地,温纳老师把杰西卡叫起来,让她回答一个问题。

整堂课她都没有机会再继续开展这个话题,当铃声响起的时候,我采取了规避话题的行动。

“英语课的时候,迈克问我你有没有提到周一晚上的事。”我告诉她。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是怎么说的?”她渴望地喘着气说道,完全被转移了话题。

“我告诉你说你过得很开心——他看上去很高兴。”

“确切地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还有你确切的回答!”

我们把走路的时间都花在了剖析句子结构上,而大部分的西班牙语课都用在了描述那一分钟里迈克的面部表情上。(天杀的接力。。。翻译成西班牙语课上用来分析句子结构的时间以及走路的时候被我们用来描述迈克的表情。。。大意如此。。。我居然被荼毒了四五遍。。。)我本不会禁得住花那么多的时间在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一切上,但我不想让话题回到自己身上。

而后,铃声响了起来,提醒我们午餐时间到了。当我从座位上跳起来,粗暴地把书塞进书包里的时候,我亢奋的表情铁定向杰西卡出卖了我。

“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坐,对吧?”她猜测着。

“我不这样想。”我不便下定论,他可能会又一次消失不见。

但就在我们的西班牙语课教室外,倚着墙的——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有权利更像一位希腊神祗的——爱德华正等着我。杰西卡只看了一眼,转了转眼睛,然后速速闪人。

“待会儿见,贝拉。”她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暗示。也许我得把电话的铃声关掉。

“你好。”(哈罗……)他的声音同时充满了快乐和懊恼。显而易见,他一定偷听了。

“嗨。”

我想不出别的话可说,而他也没说话——我猜想,是为了让他等会儿的时间更显得宝贵些(bidding his time。。。这个真的不会翻译了。。。勉强搪塞一下)——所以我们一路沉默着向自助餐厅走去。和爱德华一起走在午餐时段蜂拥的人潮里很像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盯着看。

他带头向排成长龙的队伍走去,还是什么也不说,但每隔几秒钟他的目光就会落在我脸上,里面有着不确定的神情。懊恼似乎压倒了快乐,成为了他脸上的主要表情。我惴惴不安地把玩着夹克上的拉锁。

他走到柜台前,拿了满满一盘食物。

“你在做什么?”我伉仪道。“你该不会全都是拿给我的吧?”

他摇摇头,走上前去交款。

“当然,有一半是我的。”

我扬起一侧眉头。

他带路向我们上次坐过的同一个地方走去。当我们面对面地坐下来时,长桌的另一头,一群学长们惊奇地注视我们。爱德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oblivious。。。接力这里翻成Edward似乎很健忘。。。)

“想吃什么,随便拿。”他说着,把那盘食物推向我。

“我很好奇。”我说着,拿起了一个苹果,让它在我手里转着圈。“如果别人问你敢不敢吃食物,你会怎么办?”

“你总是很好奇。”他扮了个鬼脸,摇了摇头。他注视着我,抓住了我的目光,然后从盘子里拿起一片披萨,故意咬了一大口,很快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咽下去。我看着这一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有人问你敢不敢吃土,你也会吃的,对吧?”他谦逊地问道。

我皱起了鼻子。“我吃过一次……在一次‘敢不敢’大冒险的时候。”我承认道。“味道没那么糟。”

他大笑起来:“我猜我不会惊讶的。”我背后的某些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杰西卡正在分析我的一举一动——稍后她会为你一一分解的。”他把剩下的披萨推给我。提到杰西卡像是一种暗示,他早先的懊恼又回到了他脸上。

我放下苹果,咬了一口披萨,然后看向别处,想知道他将要怎样开口。

“那么,那个女招待很漂亮,对吗?”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真的没注意到?”

“没有。我完全没在注意她。我脑子里有太多事情要想。”

“可怜的女孩。”现在我能够表示宽容了。

“你和杰西卡说的某件事……嗯,困扰着我。”他拒绝被转移话题。他的声音沙哑着,他不平静的双眼从睫毛下凝视着我。

“我对你会听到你不喜欢的内容毫不惊讶。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谈论窃听者的。”我提醒他。

“我预先告诉过你我会听的。”

“而我预先告诉过你你不会想要知道我在想的每一件事的。”

“你有提过。”他同意道,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你说得并不贴切。我确实想要知道你在想什么——每一个细节。我只是希望……你不应该那样认为某件事。”

我皱起眉。“这确实有很大区别。”

“但这不是现在我要说的重点。”

“那么,重点是?”现在我们都从桌子上方向对方倾斜过去。他把那双雪白的大手交叠在下鄂之下。我向前侧着身子,我的右手握成杯形放在脖子下。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我们是在坐满了人的午餐室里,也许还有很多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我们。我们太容易陷入我们两人私有的世界里,这是紧绷的气氛带来的少许幻觉。(, tense little bubble。。。)

“你真的相信,你对我的喜欢比我对你的还要多吗?”他低声说着,说话间他向我靠得更近了,他黑金­色­的眼眸极具穿透力。

我努力想要回想起如何呼吸。我不得不看向别处,直到我重又开始呼吸为止。

“你又来了。”我低声抱怨道。

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什么?”

“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我坦白道。当我再次看向他时,我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

“哦。”他皱起眉。

“这不是你的错。”我叹息道。“你没法控制这个。”

“你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低下头。“是的。”

“是的,你正准备回答,或者是的,你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他再次烦躁起来。

“是的,我确实这样认为。”我继续低头看着桌面,我的目光描摹着喷绘在三合板上的人造木纹的图案。沉默仍在延续着。这次我固执地拒绝成为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艰难地与偷瞄他的神情的诱或斗争着。

最终,他说话了,声音像天鹅绒一样柔软:“你错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他温柔的眼眸。

“你不会知道那种事的。”我耳语着,不同意他的观点。我怀疑着摇了摇头,尽管我的心为他的话悸动着,我是那么的想要相信他的话。

“是什么让你这样想的?”他清澈如黄水晶般的眼眸十分锐利——我认为,是在徒劳地尝试着,直接从我的心里挖出真相。

我回视着他,挣扎着不去注意他的脸,仔细地思考着,想要找到合适的解释。当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合适的话的时候,我看得出,他开始不耐烦了。他被我的沉默挫败着,开始沉下脸来。我把手从脖子下移开,向他竖起一根手指。

“让我想想。”我坚持着。他的脸立刻明朗起来,他很满意,因为我正计划着回答他的问题。我把手放到桌子上,伸出左手,然后掌心相抵着。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时伸时屈。最终,我说话了。

“嗯,除去那些显而易见的表现,有时候……”我迟疑着。“我不能肯定——我可不会读心术——可有时候当你在说别的事时,你像是努力要说再见一样。”这是我对他的话时不时在我心里引起的那些痛苦的感觉的最好的总结。

“非常敏锐。”他耳语道。又一阵痛苦袭来,表面上看他似乎证实了我的恐惧。“但是,那确实是你错了的原因。”他正要开始解释,但随即,他的眼睛眯缝起来。“你是什么意思,‘那些显而易见的表现’?”

“好吧,看着我。”我说道,但这毫无必要,因为他已经在注视着我了。“我无比平凡——嗯,除了一些不好的事,比方说所有这些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还有笨拙得像个残障人士一样。而看看你。”我挥手示意着他,还有他所有的让人迷乱的极致之处。

他的眉头愤怒地纠结了片刻,然后平缓下来,他露出了知晓一切的眼神。“你没有看清楚自己,你知道的。我承认在那些不好的事情上你完全正确,”他­阴­郁地轻笑着,“可惜你没听到当你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学校里的每一个人类男­性­都在想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惊讶不已。“我不敢相信……”我低声自言自语着。

“相信我,哪怕就这一次——你完全是平凡的反义词。”

我的窘迫运甚于他说这些时的眼神给我带来的愉悦。我赶紧提醒他我最初的论点。

“可我没有说再见。”我指出来。

“你没看出来吗?这正是证明了我是对的。我的喜爱最深,因为如果我能做到”——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和那个想法斗争着——“如果离开是正确的做法,那我宁可伤害自己以免伤害到你,只要能确保你的安全无虞。”

我怒目而视:“而你不认为我能做到同样的事?”

“你永远都不必作出这样的选择。”

突然,他喜怒无常的情绪又变了。一个顽劣的,讥讽的笑容重又出现在他脸上。

“当然,确保你的安全无虞正在变成一件全时制的工作,需要我永不间断地守在你身旁。”

“今天可没人想要­干­掉我。”我提醒着他,很高兴能够转到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我不想让他再谈到任何关于别离的问题了。如果我非得这样做的话,我猜想我会刻意让自己处于险境之中,好让他靠近我……在他敏锐的眼睛从我脸上看出这个念头以前,我把它赶出了脑海。这个想法显然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他补充道。(yet。。。Edward啊,您还能再简洁一点不?)

“是啊。”我赞同道。(yet。。。)我本应该和他争论的,但现在我只想让他的期望落空。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他依然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神情。

“有话直说。”(shoot。。。两位,就不能不说单音节词么。。。)

“这周六你真的需要去西雅图吗,或者这只是用来对你所有的倾慕者说不的借口?”

想起这件事,我就不由得做了个鬼脸:“你要知道,我还没原谅你泰勒那件事呢。”我警告他。“都是你的错,他才会自欺欺人地想着我会和他一起去正式舞会。”

“噢,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找到机会邀请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表情,”他轻笑着。如果不是他的笑声如此迷人的话,我本来会更生气些的。“如果我曾邀请你,你会拒绝我吗?”他问道,依然向自己大笑着。

“也许不会。”我坦承道。“但稍后我会食言的——捏造病情或者假装扭伤脚踝。”

他很困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我悲哀地摇了摇头。“我猜,你没见过我上体育课的样子,但我原本以为你会理解的。”

“你是在谈论你没法走过一段平坦的,稳固的路面而找不到任何东西来绊倒你的这个事实吗?”

“很显然。”

“那不会是个问题。”他很有把握地说。“这取决于谁来领你跳舞。”他看得出我正要提出异议,于是他打断了我。“可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非去西雅图不可,或者说,你是否介意我们去做点别的事?”

一听到“我们”这个词,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哪个我都能接受。”我要求道。“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看上去很警惕,每当我提出一个开放­性­的问题时他总是这样。“什么?”

“能让我开车吗?”

他皱起眉:“为什么?”

“嗯,主要是因为当我告诉查理我要去西雅图时,他特意问过我是不是一个人去,而那时,我是一个人。如果他再问的话,我大概也不会撒谎,但我不认为他会再问一次。而把我的卡车留在家里只会毫不必要地引起这个话题。另外,因为你的疯狂驾驶把我吓坏了。”

他转了转眼睛。“在所有关于我的能把你吓坏的事中,你只担心我的驾驶。”他厌恶地摇了摇头,但随即他的眼神又严肃起来。“你不想告诉你父亲你要和我呆一整天吗?”他的问题里涌动着我无法理解的暗流。(隐含着我无法理解的深意)

“跟查理在一起,少言为妙。”(less is more。。。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对此很有把我。“总之,我们要去哪里?”

“那天的天气会很好,所以我不能待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你可以和我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又一次,他给出了选择,让我自己决定。

“而你将向我展示你所指的,关于阳光的事?”我问道,为即将解开又一个未解之谜的念头兴奋着。

“是的。”他微笑起来,然后顿了顿。“但即使你不想……和我单独相处,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独自去西雅图。一想到你在那么大的城市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我就不寒而栗。”

我有点恼火:“凤凰城是西雅图的三倍大——这仅仅是指人口。在面积上——”

“但很显然,”他打断我的话。“在凤凰城的时候你还没有大难临头。所以我希望你能待在我附近。”他的眼睛又开始那种不公平的催眠了。

我没有争论,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动机。更何况无论如何,争论这一点毫无意义。“碰巧,我不介意和你单独相处。”

“我知道。”他担忧地叹息道。“但是,你必须告诉查理。”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的眼神忽然尖锐起来:“为了给我一点小小的,把你带回来的动力。”(第一次看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Edward有带Bella私奔的冲动。。。)

我吞咽了一下。但是,思考了片刻以后,我决定了。“我想我会试着碰碰运气的。”

他生气地哼了一声,看向别处。

“让我们聊点别的事情。”我建议道。

“你想聊点什么?”他问道。他依然很气恼。

我环顾四周,确认我们不在任何人的听力范围内。当我的目光梭巡着整个房间的时候,我遇上了他妹妹的视线,爱丽丝正注视着我。别的人则都看着爱德华。我立刻移开了视线,落回他身上。然后,我问了自己想到的第一件事。

“为什么上周末你要去山羊岩荒野……去打猎呢?查理说那不是个野营的好地方,因为到处都是熊。”

他凝视着我,就好像我忽略了某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熊?”我喘着气说道,而他坏笑起来。“你知道,还没到可以捕猎熊的季节。”我坚决地补充道,想要掩饰自己的震惊。

“如果你有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法律只针对使用武器狩猎的行为。”他告诉我。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的脸,看着我一点一点地消化这个认知。

“熊?”我艰难地重复道。

“灰熊是艾美特的最爱。”他的口气依然很随意,但他的眼睛密切关注着我的反应。我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拉回自己的神志)

“呃嗯”我说着,又咬了一口披萨,借机低下了头。我慢慢地咀嚼着,然后啜饮了许久可乐,依然没有抬头。

“那么,”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最终对上了他变得焦虑不安的注视。“你的最爱是什么?”

他挑起一侧眉头,不赞成地弯下了嘴角。(撅起嘴就撅起嘴嘛。。。)“美洲狮。”

“啊。”我用一种礼貌的,不感兴趣的语气说道,又开始喝我的苏打水了。

“当然,”他说道,他的口吻像镜子一样反映着我的语气。(他学着我的口吻说道)“我们不得不当心,避免让有失妥当的捕猎破坏环境。我们努力把捕猎范围集中在食­肉­动物数量过剩的地区——变动的范围会根据我们的需要尽可能广泛些。那里通常有许多的野鹿和麋鹿,猎食它们也是可以的,但这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说得更确切些。”(where indeed。。。)我又咬了一口披萨,含糊地说道。

“早春是艾美特最喜欢的猎熊季节——它们刚从冬眠中醒来,所以它们更容易被激怒。”他似乎想起了某个玩笑,于是笑了起来。

“没什么能比一只被激怒的灰熊更有趣了。”我赞同着,点了点头。

他窃笑着,摇了摇头:“告诉我你真正在想的事情,求你了。”

“我试着想象出这一切——可我不能。”我承认道。“你怎么能赤手空拳猎熊呢?”

“哦,我们有武器。”他飞快地露了一下他明亮的牙齿,险恶地笑着。我击溃了一阵战栗,在它出卖我以前。“只不过不是那种他们在写狩猎法时能想到的武器。如果你在电视上看过熊进攻的样子,你就能想象出艾美特狩猎的样子。”

我没法制止住飞掠过我的脊柱的又一阵颤栗。我偷偷看了一眼自助餐厅对面的艾美特,为他并没有看着我的方向而感激着。健壮的肌­肉­群裹满了他的手臂和躯­干­,不知怎的他身上的肌­肉­现在看起来更吓人了。

爱德华循着我的视线望去,然后轻笑起来。我气馁地看着他。

“你也像一只熊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更像狮子,或者说,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他轻快地说道。“也许我们的偏好是有象征意义的。”

我努力微笑。“也许。”我重复道。但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对立的画面,我没法把它们糅合在一起。“我能去看看吗?”

“绝对不行!”他的脸变得甚至比平时还要苍白,他的眼神忽然狂暴起来。我受惊地向后退去——尽管我永远都不想向他承认——被他的反应吓坏了。他也退回去了,两臂交叠在胸前。

“对我来说太恐怖了?”当我能再度控制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我问道。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今晚就会带你出去。”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需要补充一剂量有益健康的恐惧。(你需要正常的恐惧感)对你来说没什么能比这更有好处。”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催促着,努力不去理会他愤怒的神情。

他怒视了我一分钟,漫长的一分钟。

“下次吧。”他最终说道。他用一种轻盈的动作站起来。“我们要迟到了。”

我环顾四周,惊愕地发现他是对的,自助餐厅里几乎全空了。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和空间都会变得模糊起来,而我会完全失去对它们的感觉。我跳起来,从椅背上抓起我的背包。

“那么,下次吧。”我同意了。我不会忘记的。

第十一章 复杂

当我们一起走向我们的实验桌时,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们。我注意到他再也没有坐到椅子一角上,在桌子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远离我。相反地,他紧紧地挨着我,我们的胳膊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然后班纳老师回到了教室——这男人的时间感绝对是一流的——拉着一个高高的带轮子的金属架,上面放着一台看着很笨重的老式电视机和录像机。一次电影日——教室里的昂扬气氛几乎能摸得着了。(几乎要实体化了)

班纳老师把磁带推进了那台不太情愿的录像机,走到墙边关上了灯。

然后,当教室里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忽然敏感地意识到了爱德华正坐在我身旁,不到一英寸的地方。(hyperaware。。。梅尔啊。。。为什么这词词典里查不到捏????)我被一股意外地流过我全身的电流震住了,我发现自己可能比已经做到的还要更加强烈地意识到爱德华的存在,这让我很惊讶。一种疯狂的冲动——在黑暗中伸出手触碰他,去抚摸他完美的面孔,就这一次——几乎要征服了我。我紧紧地把胳膊交叉在胸前,我的手握成了拳。我快要发狂了。

片头字幕开始了,微弱的光线象征­性­地照着屋子。我的眼睛,出于它们自己的意愿,飞快地向他一瞥。当我意识到他的姿势和我完全一样,也是在手臂下紧握着拳头,从眼皮底下,偷偷地瞄着我时,我羞怯地笑了。他向我咧嘴一笑,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压抑地燃烧着。在我气息不稳以前,我移开了视线。这实在太荒谬了,我居然感到头晕目眩。

这个小时过得非常漫长。我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我甚至不知道它的主旨是什么。我试图放松下来,但没有成功,那股电流似乎是从他身上的某个地方传来的,从未减缓过。偶尔我会允许自己飞快地瞥一眼他的方向,但他似乎也从未放松过。那种无法抵抗的,去触碰他的渴望同样不肯消失,我只得把自己的拳头安全地压在了手肘下,直到我的手指开始因为压力而刺痛起来为止。

当这堂课到达尾声,班纳老师把灯打开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宽慰地叹息着。我把胳膊向前伸去,活动着我僵直的手指。爱德华在我背后轻笑着。

“嗯,这很有趣。”他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很­阴­沉,他的眼神十分谨慎。

“唔。”是我所能作出的全部反应。

“我们走吧?”他问道,灵活地站了起来。

我几乎要呻吟出声来。体育课时间到。我小心地站起来,生怕我的平衡能力会受到我们之间新兴的,古怪的紧张气氛的影响。

他沉默地陪着我向下一堂课走去,然后停在了门外,我转身要说再见。他的脸把我吓了一跳——他的神情是全然的挣扎,几近痛苦,却又如此残酷的美丽。想要触碰他的渴望又熊熊燃烧起来,和之前一样强烈。我的再见卡在了喉咙里。

他迟疑地伸出手,矛盾在他的眼中迸发着,然后他飞快地用指尖轻轻拂过我的颧骨。他的肌肤还是那样的冰冷,但他的指尖在我的肌肤上走过的足迹却温暖得惊人——就好像我被烧着了一样,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灼烧的痛苦。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

我头晕眼花,脚步不稳地走进体育馆。我游魂似的走进更衣室,在神思恍惚中换了衣服,只能模糊地意识到我周围还有别的人。直到我拿起球拍,真实感才完全回到了我的神智中。球拍不算很沉,但在我手里显得很不安全。我能看到班里的一些别的孩子在偷偷地瞄着我。克拉普教练让我们自己组队。

所幸迈克身上残余的骑士­精­神还在,他走过来站到了我旁边。

“你愿意和我一队吗?”

“谢谢,迈克——你真的不必这样做的,你知道。”我充满歉意地做了个鬼脸。

“别担心,我会离你远远的。”他咧嘴一笑。有时候喜欢上迈克是件很容易的事。

情况没那么顺利。我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成功地击中了自己的头部,而且在同一次挥拍打中了迈克的肩膀。这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里,我始终待在庭院的后角里,球拍被安全地握在了我的背后。尽管由于我的存在而有些吃亏,但迈克还是­干­得很漂亮:他独力赢得了四场比赛里的三场。当克拉普教练最终吹响了哨子,宣布下课时,他让我不劳而获地拿到了五分的高分。

“那么,”当我们一起走出庭院时,他说道。

“那么什么?”

“你和卡伦,哈?”他问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反抗的意味。我早先的喜爱的感觉荡然无存了。

“这跟你没关系,迈克。”我警告道,心里诅咒着杰西卡下十八层地狱。

“我不喜欢这样。”无论如何他还是抱怨着说了出来。

“你不必喜欢。”我嚷嚷着。

“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像是……就像你是一份大餐一样。”他不理会我,继续说道。

我噎住了一阵威胁着要爆发出来的竭斯底里,但一阵轻微的咯咯声依然无视我的努力逃逸出来。他怒视着我。我向他挥了挥手,逃进了更衣室。

我飞快地换上衣服,某种比蝴蝶更加有力的东西在不顾一切地猛击着我的胃壁,(惴惴不安着,胃里一阵阵地翻腾)我和迈克的争论已经成为了久远的回忆。我想知道爱德华是否在等着,又或者我得在他的车那里和他碰头。如果他的家人也在那里,我该怎么办?我感到一阵真切的恐惧。他们知道我知道了吗?又或者,我能获准知道他们知道我知道了吗?(原文如此。。。不是我词穷了。。。虽然也差不多了。。。)

当我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我几乎决定好要直接走回家,甚至不敢看一眼停车场。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爱德华正等着我,他若无其事地靠在了体育馆的外墙上,他绝美的脸上现在没有半点忧虑。当我向他走去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奇特的被赦免的感觉。

“嗨。”我喘息着说,露出大大的微笑。

“哈罗。”他回答着,笑容明朗。“体育课怎么样?”

我的脸稍稍塌了下来。“很好。”我撒谎道。

“真的?”他很是怀疑。他的眼睛微微地聚焦着,越过我的肩膀向后看去,然后眯缝起来。我向后瞄了一眼,只看见了迈克离开的背影。

“什么?”我诘问道。

他的目光落回了我身上,依然紧绷着。“牛顿正让我心烦。”

“你不是又在听了吧?”我一阵惶恐。我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全部归零了。

“你的头怎么样了?”他天真无邪地问道。

“你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转过身,重重地踏着步子向停车场的大致方向走去,虽然此刻我还没排除走回去的可能­性­。

他轻而易举地跟上了我。

“是你自己一直在强调我没见过你在体育课上的样子——这让我很好奇。”他听起来毫无悔改之意,所以我无视他。

我们沉默地走着——在我看来,是一种狂怒的,窘迫的沉默——向他的车走去。但我不得不停在了几英尺外-——一群人,全是男生,正围着它。

然后我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围着那辆沃尔沃,事实上他们在围观罗莎莉的红­色­敞篷车,他们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渴望。当爱德华走到他们中间打开自己的车门时,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我飞快地爬进乘客座,同样不受注目。

“太浮夸了。”他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车?”我问道。

“一辆M3。”

“我不会说《汽车与驾驶》里的专有名词。”

“那是一辆宝马。”他转了转眼睛,不去看我,努力在不碾上那群狂热的汽车爱好者的情况下把车倒出去。

我点了点头——我听说过这个牌子。

“你还在生气吗?”当他小心地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他问道。

“相当肯定。”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也许会……如果你是诚心诚意的话。而且你还得保证再也不这样做。”我坚持着。

他的眼神忽然­精­明起来。“我是诚心诚意的,而且我同意让你周六开车,这个怎么样?”他驳回了我的附加条件。

我思考着,然后确定这也许是我能争取到的最高出价。(最好的结果)“成交。”我同意了。

“那么,我很抱歉,我惹你生气了。”他的眼里燃烧着真诚的火焰,灼烧了许久——严重破坏了我心跳的节奏——然后变成了打趣的眼神。“而晴朗的周六那天,一大早我就会站在你家的门阶上。”

“呃,如果一辆不请自来的沃尔沃停在车道上,对查理的情形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现在他的笑容谦逊起来:“我没打算开车过去。”

“怎么——”

他打断了我的话。“不必担心这个,我会在那儿的,不会开车来的。”

我丢下了这个话题。我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这就是那个下次吗?”我意味深长地问道。

他皱起眉:“我猜它是下次。”

我维持着彬彬有礼的表情,等待着。

他把车停了下来。我惊讶地抬起头——当然,我们已经到查理家了,正停在那辆卡车后面。如果我一心只留意着何时结束的话,和他一起坐车会更容易些。当我回头看向他时,他正注视着我,用眼神衡量着我。

“你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去看我狩猎吗?”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但我想我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打趣的痕迹。

“好吧,”我澄清道。“我最好奇的是你的反应。”

“我吓着你了?”没错,他眼里的打趣显而易见。

“没有。”我撒谎道。他没买我的账。

“我为吓着你而道歉。”他固执地维持着一抹浅笑,但随后,所有嘲弄的迹象都消失了。“那确实是想到你在那里……在我们打猎时的反应。”他的下颚一紧。

“那会很糟吗?”

他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极其糟糕”

“因为……?”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挡风玻璃外看去,注视着那片涌动着的浓云,它似乎要压下来了,几近伸手可及。

“当我们狩猎的时候,”他极慢地,很不情愿地说道。“我们会凭自己的感觉行事……几乎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尤其依赖于我们的嗅觉。如果在我那样失控的时候,你在我周围的任何地方……”他摇了摇头,依然忧郁地注视着那片厚重的云层。

我意志坚定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希望他的眼神能紧接着掠过来,鉴定我的反应。我的脸没有泄露任何信息。

但是我们的眼睛僵持着,而沉默加剧了——而且改变了。今天下午我感觉到的摇曳不定的电流开始掌控了气氛,而他毫不松懈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直到我的头开始发晕,我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呼吸。当我晕乎乎地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时,他闭上了眼睛。

“贝拉,我想你现在应该进屋去了。”他低沉的声音沙哑着,他又开始看那些云了。

我打开门,一阵极寒的冷风涌进车里,让我的脑子清醒起来。我生怕自己会在这种头晕眼花的状态中被绊倒,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出车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身后的门。电动车窗降下来的呼呼声让我回过身去。

“哦,贝拉?”他在我后面喊着,他的声音更平和些了。他向打开的车窗倚过来,­唇­上挂着一抹浅笑。

“怎么了?”

“明天轮到我了。”

“轮到你什么?”

他笑得更开怀了,露出闪闪发亮的皓齿:“提问。”

然后他走了,车子加速开进了街道,消失在拐角处,而我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我微笑着,向屋子走去。这表明他计划明天和我见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和往常一样,这天晚上爱德华在我的梦里担纲主演。但是,我潜意识里的气候改变了,那里颤栗着闪过掌控了整个下午的电流,而我不得安宁地辗转反侧,夜里醒来了很多次。直到凌晨的那几个小时我才最终­精­疲力竭地陷入了无梦的睡眠。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很疲倦,但也很心急。我穿上一件棕­色­的高领毛衣,还有那条不可避免的牛仔裤。当我白日做梦地幻想着低胸细肩带上衣和热裤时,我不由得叹了口气。(spaghetti straps and shorts)早餐和往常一样,平静祥和得如我所愿。查理给自己煎了份­鸡­蛋,我吃了一碗麦片粥。我怀疑他是否已经忘了这周六的事。当他站起来,把盘子拿去水池的时候,他回答了我没说出口的疑问。

“关于这周六……”他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穿过厨房,打开水龙头。

我讨好地说:“怎么了,爸爸?”

“你还是要去西雅图吗?”他问道。

“计划是这样。”我扮了个鬼脸,希望他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这样我就不必小心地编排一些半真半假的话。

他挤了一些洗洁­精­到盘子上,用刷子来回地擦洗着。“你确定不会在舞会开始前回来吗?”

“我不打算去舞会,爸爸。”我­干­瞪着眼。

“难道没有人邀请你吗?”他问道,试图隐藏起自己的关心,专心擦洗盘子。

我避开了这个雷区。“这是一次女生择伴舞会。”

“哦。”他一边皱起眉,一边把盘子擦­干­。

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对一个父亲来说,这实在是件难事,活在这样或那样的忧虑里,生怕自己的女儿会遇上她喜欢的男孩,但又得­操­心万一她遇不上该怎么办。我一想到,如果查理知道,哪怕是得到最轻微的暗示,我确切喜欢着的是什么人的话,不禁打了个冷战。

然后,查理挥手道别,离开了。我走上楼去刷牙,把书收拾好。当我听到巡逻车开走的声音时,我只等了几秒钟,便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向窗外偷看。那辆银­色­的车已经在那里了,就在车道上查理的位置那儿等着。我跳着下了楼,奔出前门,想知道这样不同寻常的例行公事般的日子能够持续多久。我永远都不想让它结束。

他在车里等着,当我关上门,懒得锁上那个该死的门闩的时候,他似乎没在看我。我走向车子,在开门上车以前羞涩地停住了。他微笑着,很放松——还有,像往常一样,完美和出­色­得到了折磨人的地步。

“早上好。”他的声音如丝绸一样柔软。“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徘徊着,仿佛他的提问比起单纯的礼节有着更深的意味。

“很好,谢谢。”当我和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很好——甚至比好更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上。“你看上去很疲倦。”

“我睡不着。”我坦白交代,下意识地把头发拨到肩后,作为某种程度上的掩饰。

“我也是。”他揶揄着,发动了引擎。我开始习惯这种安静的嗡嗡声了。我敢肯定,无论何时我再去开我那辆卡车,它的轰鸣声都会吓着我的。

我大笑起来:“我猜想也是。我估计我只比你多睡了一点点。”

“我敢打赌你确实如此。”

“那么,你昨晚做了什么?”我问道。

他轻笑起来:“你没机会了。今天可是我提问的日子。”

“哦,没错。你想知道什么?”我的额头皱了起来。我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他问道,表情很认真。

我转了转眼睛:“每天都不一样。”

“你今天最喜欢的颜­色­是?”他依然郑重其事地问道。

“大概是棕­色­。”我向来根据自己的心情来穿衣服。

他哼了一声,终于丢下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棕­色­?”他怀疑地问道。

“没错。棕­色­很温暖。我想念棕­色­。所有应该是棕­色­的东西——树­干­,岩石,泥土——在这里都被软塌塌的绿­色­覆盖住了。”我抱怨道。

他似乎对我激昂的演说很是着迷。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看进了我的眼睛里。

“你是对的。”他决断道,又严肃了起来。“棕­色­很温暖。”他敏捷地伸出手,但不知怎的,还是迟疑着,把我的头发拂回我的肩后。

就在这时,我们到学校了。当他把车开进一个停车位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着我。

“你的随身听里现在放着的是什么音乐?”他问道,他­阴­沉着脸,就好像在要求一个凶杀案的口供一样。

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把菲尔给我的那张CD拿出来。当我说出那个乐队的名字的时候,他嘴角弯弯地笑了,眼里有着一种奇特的神情。他弹开了他的车载随身听下面的一个小隔间,在塞满了那个小空间的三十张或者更多的CD里抽了一张出来,递给我。

“这张德彪西怎么样?”他挑起一侧眉头。

是上次那张CD。我垂下眼帘,仔细看着那个熟悉的封面图案。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当他陪我走向英语课教室的时候,当他在西班牙语课后和我碰头的时候,整个午餐时间,他都在无情地审问着我,了解我生活里的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我喜欢的和讨厌的电影,我去过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我想去的许多地方,还有书——无尽的关于书的问题。

我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说这么的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有自知之明,我敢肯定我一定让他感到厌烦了。但他脸上全神贯注的神情,还有他连珠炮似的永不止息的提问,迫使我继续下去。他大多数的问题都很容易回答,只有少数几个会让我不禁脸红起来。但当我真的脸红起来的时候,又会导致新的一轮的提问。

比方说,他问我最喜欢的珠宝的那次,我红着脸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黄水晶。他用这样的速度滔滔不绝地提问,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某种心理测试,就是要求你的答案必须是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词的那种。我敢肯定,他会根据脑海里的问题清单不停地问下去,除非是我脸红了。而我脸红则是因为,直到最近,我最喜欢的珠宝还是石榴石。只要注视着他黄水晶一样的眼眸,我就不可能想不起转变的理由。而很自然地,他会不停地发问直到我坦白交代我为什么会局促不安为止。

“告诉我。”在说服以失败告知后,他最终命令道——会失败仅仅是因为我让目光安全地远离他的脸。

“那是今天你的眼睛的颜­色­。”我叹息着,投降了。我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眼睛盯着自己的手看。“我猜要是你两个星期以后问我的话,我会说是黑玛瑙。”出于我并不情愿的诚实,我给出了更多的信息,尽管这毫无必要。而且我开始担心这会不会引爆他那奇怪的怒火,每当我不小心透露得太多自己是如此的着迷时,他都会这样。

但他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

“你喜欢什么花?”他又开始一连串的提问了。

我宽慰地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接受他的心理分析。

生物课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爱德华继续着他的随堂口试,直到班纳老师走进教室,又把那个视听教学箱拖进来为止。当老师走过去把灯关掉的时候,我注意到爱德华稍稍把椅子向我挪开了一点。这没用。当教室暗下来的时候,和昨天一样,那种电流又开始闪动着火光,那种永不止息的渴望又在敦促着我的手伸过那段短短的距离,触碰他冰冷的肌肤。

我向桌子倾下身去,把下颚放在交叠的小臂上,我隐藏起来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我挣扎着不去理会那股试图让我动摇的不合情理的渴望。我不敢看他,生怕他也在看着我,这只会让自我控制变得更难些。我由衷地想要看这部电影,但直到这堂课结束我还是不知道我刚刚看的是什么内容。当班纳老师把灯打开的时候,我宽慰地叹了口气,终于看了一眼爱德华。他正看着我,眼里写满了矛盾。

他默默地站起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我。我们沉默着向体育馆走去,和昨天完全一样。然后,还是和昨天一样,他无言地轻抚我的脸庞——这次是用他冰冷的手背,从我的一侧眉毛一直抚摸到我的下颌——在他转身走开以前。

体育课在我观看迈克的羽毛球个人秀中很快就过去了。他今天没有跟我说话,也没有对我空白的表情作出任何反应,也许他还在为我们昨天的口角生着闷气。在我心底一角的某处,我对此感觉很糟。但我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之后,我不安地赶去换衣服,知道我的动作越快,我就能越早和爱德华待在一起。这种压迫感使得我比平时还有笨手笨脚,但最终我冲出门口,和上次一样宽慰地看到他站在那里,一个大大的笑容下意识地浮现在我脸上。作为回应,他微笑起来,然后开始新一轮狂热的交互讯问。

不过,他现在的问题变得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容易回答了。他想知道我想念着家里的什么事物,坚持要我描述出任何他不熟悉的部分。我们坐在查理的房子前,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下来,骤然泛滥的雨水笔直地落在我们周围。

我试图描述出一些根本没法形容的食物,像是木馏油的香味——发苦的,有点像树脂,但还是很亲切——七月里尖锐凄厉的蝉鸣,柔软如鸿毛的无叶树(仙人掌),广阔无垠的天空,那种发白的蓝­色­从一侧的地平线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地平线,极少被覆满了紫­色­火山岩的低矮的山丘阻断。最难解释的事情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它们如此美丽——定义一种并非基于稀稀落落的,多刺的,经常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植被的美丽,一种与大地­祼­路的形状,与崎岖的山谷间浅浅的有如碗状的山谷,与他们在太阳底下绵延的方式毫无关系的美丽。当我努力向他解释时,我发现自己常常得用上手势。

他安静的,尖锐的提问让我自由自在地说着话,在暴风雨中微弱的光线里,完全忘记了要为自己垄断了所有的对话而窘迫不安。最终,当我描述完我在家里的那个乱糟糟的房间以后,他停了下来,没有再提出下一个问题。

“你问完了?”我如释重负地问道。

“差远了——但你爸爸很快就要到家了。”

“查理!”我忽然意识到他的存在,然后叹了口气。我看着车外­阴­雨绵绵的天空,但它没有泄露任何信息。“现在多晚了?”我一边大声问道,一边瞥了一眼时钟。我震惊地看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查理现在已经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了。

“现在正是暮­色­时分。”(It’s twilight。。。)爱德华喃喃低语着,看着西边的地平线,那里被云层覆盖着,晦明不定。他的声音显得心事重重,仿佛他的思绪正在千里之外。我看着他,他向挡风玻璃外看去,却根本不在看任何东西。

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的目光忽然转回来,对上了我的眼睛。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天之中最安全的时候。”他说道,回答了我眼中未说出口的疑问。“最容易的时刻。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最伤感的……又一天的结束,夜晚再度降临。黑暗如此容易预测,你不这样认为吗?”他想望地微笑着。

“我喜欢夜晚。没有黑暗,我们就永远看不到星辰了。”我皱起眉。“不过在这里很难看到星星。”

他大笑着,气氛骤然轻松起来。

“查理还有几分钟就要到这儿了。那么,除非你想告诉他周六你会和我一起……”他挑起一侧眉头。

“谢谢,但不必了,谢谢。”我把书收起来,意识到自己因为坐得太久已经有些僵直了。“那么,明天轮到我了?”

“当然不是。”他脸上写满了恼人的愤愤不平。“我告诉过你我还没问完,不是吗?”

“还有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伸出手要替我开门,而他的突然接近让我的心陷入了疯狂的悸动。

“这可不太好。”他喃喃自语道。

“那是什么?”我惊讶地看到,他的下巴绷紧了,眼里写满了困扰。

他只看了我短短的一秒钟。“另一个复杂的情形。”他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动作迅速地把门推开,然后移开身子,几乎是退缩着,飞快地远离我。

汽车前灯的光穿透过雨幕吸引了我的注意,一辆黑­色­的车子向着我们开过来,只有几英尺远了。

“查理就要来了。”他警告道,透过倾盆大雨注视着那辆车。

我立刻跳下车,无暇顾及自己的混乱和好奇。雨水掠过我的夹克,声音愈发响亮了。

我试图认出坐在那辆车的前座里的人,但天太黑了。我看见爱德华被那辆新来的车的前灯怒视着,全身都被照亮了。他依然注视着前方,他的目光紧锁在我看不见的某物或某人上。他的神情非常古怪,混合着挫败与挑衅。

然后他发动了引擎,轮胎蹭着潮湿的公路发出尖锐的声音。几秒种后那辆沃尔沃就看不见了。

“嘿,贝拉。”一个熟悉的,沙哑的声音从那辆黑­色­的小车里的驾驶座上传出来。

“雅克布?”我问道,眯着眼透过雨幕看去。就在这时,查理的巡逻车开过了拐角,他的车灯照亮了我面前那辆车里的人。

雅克布正要爬出来,他的咧嘴大笑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坐在乘客座上的是一个更老一些的男人,体格健壮,有一张令人难忘的脸——一张太过宽大的脸,脸颊紧贴着他的肩膀,黄褐­色­的皮肤上千沟万壑,像一件古旧的皮夹克。而那双熟悉得惊人的眼睛,那双黑眼睛安放在这张大脸上,在显得太过年轻的同时,又显得太过沧桑了。雅克布的爸爸,比利?布莱克。我立刻认出了他,尽管我上一次见到他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我第一天来这里,查理向我提起他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他注视着我,仔细审视着我的脸,所以我试探­性­地向他笑了笑。他的眼睛睁大了,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出于害怕,他的鼻孔张大了。我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另一个复杂的情形,爱德华说过。

比利依然用紧张焦虑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在心里叹息着。比利这么快就认出爱德华来了吗?他真的相信他儿子嘲笑过的那些不可能的传说吗?

答案清晰地写在比利眼中。是的,是的,他相信。

第十二章 平衡

“比利!”查理一下车就喊道。

我转身向屋子走去,躲到门廊底下的时候,我才向雅克布招手示意。我听到查理在我身后招呼着他们。

“我会假装没有看到你坐在方向盘后的,杰克。”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在保留区我们会更早地拿到驾照。”雅克布说道。这时我打开门,在门廊里轻拂着头发。

“你当然会。”查理大笑着说。

“无论如何我都得到处转转。”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依然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比利洪亮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小了几岁,还是个孩子。

我走进屋,把门敞开着,在挂起我的夹克以前先把灯打开。然后我站在门里,焦急地看着查理和雅克布帮助比利从车里出来,坐到轮椅上。

当他们三个冲进来,甩着身上的雨水时,我让开了路。

“这实在是个惊喜。”查理说着。

“已经过了很久了。”比利回答道。“我希望那段时间不算太糟糕。”他黑­色­的眼睛又一次掠过我,眼里的神情让人难以读懂。

“不,那好极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看比赛。”

雅克布咧嘴一笑。“我想计划是这样的——我们的电视机上个礼拜坏掉了。”

比利对自己的儿子作了个鬼脸。“还有,当然,雅克布也渴望着再次见到贝拉。”他补充道。雅克布皱起眉,迅速低下了头。我按捺住了一阵汹涌而至的自责。也许在沙滩上我表现得太令人信服了。

“你们饿了吗?”我问道,转身向厨房走去。我渴望着逃离比利洞察的注视。

“不,我们来之前刚吃过。”雅克布答道。

“你呢,查理?”当我转过拐角的时候,我越过肩膀向后喊道。

“当然。”他应声说道。他的声音向着前厅和电视机的方向移动着。我能听到比利的轮椅跟着过去了。

烤­奶­酪三明治已经在煎锅里了,我正在把一个马铃薯切片,这时我感觉到某人正站在我身后。

“那么,最近过得怎么样?”雅克布问道。

“相当不错。”我微笑着说。要抵抗住他的热情是件很难的事。“你呢?你的车弄好了吗?”

“没。”他皱起眉。“我还需要一些零部件。这辆车是我们借来的。”他用拇指指着前院的方向。

“对不起。我没看到什么……你要找的是什么?”

“制动缸。”他咧嘴一笑。“那辆卡车有什么问题吗?”他忽然补充道。

“没有。”

“哦。我只是有点怀疑,因为你不再开它。”

我低下头看着煎锅,夹起一片三明治的一角,检查朝下的那一面。“我搭一个朋友的车上学。”

“好车。”雅克布的声音里充满了赞叹。“但是我不认识开车的那个人。我想我认识这附近的大部分孩子。”

我含糊地点点头,始终低着头,给三明治翻面。

“我爸似乎在什么地方认识了他。”

“雅克布,你能递给我几个盘子吗?它们就在水槽上的橱柜里。”

“好的。”

他沉默着走过去拿盘子。我希望他现在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那么,他是谁?”他问道,把两个盘子放到了我旁边的流理台上。

我挫败地叹了口气。“爱德华?卡伦。”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大笑起来。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看上去有一点窘迫不安。

“那么,我猜这解释了一切。”他说道。“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我爸表现得那么古怪呢。”

“非常正确。”我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他不喜欢卡伦一家。”

“迷信的老男人。”雅克布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抱怨道。

“你不认为他会对查理说什么吗?”我情不自禁地问道,这些话低声地脱口而出。

雅克布注视了我一会儿,我读不懂他黑眼睛里的神情。“我不能肯定。”他最终答道。“我想上次查理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从那以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今晚有点重聚的意味,我想。我不认为他会再提起这件事。”

“哦。”我说道,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漠不关心一些。

在我把食物拿给查理以后,我一直待在前厅里。当雅克布喋喋不休地和我说话时,我假装在看比赛。我是在认真听着大人的对话,寻找着任何比利打算密告我的迹象,试着想出他开口时打断他的方法。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我有很多作业要做,但我不敢让比利和查理单独相处。最终,比赛结束了。

“你和你的朋友最近会再去海滩吗?”当雅克布把他爸爸推过门槛时,他问道。

“我不能肯定。”我没有正面回答。

“比赛太有趣了,查理。”比利说道。

“下一场比赛时再过来。”查理鼓励道。

“当然,当然。”比利说道。“我们会再到这里来的。晚安。”他的目光飞快地转向我的眼睛,他的笑容消失了。“你要当心,贝拉。”他严肃地补充道。

“谢谢。”我低声说道,看向别处。

当查理向车道挥手的时候,我径直走上楼。

“等等,贝拉。”他说道。

我畏缩了一下。难道在我到起居室加入他们以前,比利就已经得手了吗?

“今天晚上我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话。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我的脚落在第一级台阶上,我迟疑着,搜寻着可以我安全地分享的细节。“我所在的羽毛球队赢了四场比赛。”

“哇噢,我不知道你还会打羽毛球。”

“嗯,我确实不会。但我的搭档相当­棒­。”我坦白道。

“那是谁?”他带着象征­性­的兴趣问道。

“呃……迈克?牛顿。”我勉强告诉了他。

“哦是的——你说过你和牛顿家的孩子是朋友。”他­精­神为之一振。“不错的一家人。”他沉思了片刻。“你为什么不邀请他参加这周末的舞会呢?”(。。。查理很没眼­色­。。。)

“爸爸!”我呻吟道。“他几乎可以说是正在和我的朋友杰西卡约会。还有,你知道我不能跳舞。”

“哦是的。”他喃喃自语道。然后他认错地向我微笑着。“那么我猜,你这周六出去会相当不错……我计划和署里的家伙一起去钓鱼。那天的天气应该会相当暖和。但如果你想推迟你的旅程,直到有人能跟你一起去的话,我会待在家里。我知道我老是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爸爸,你做得相当不错。”我微笑着,希望我的宽慰没有表现出来。“我从不介意一个人待着——我和你太相似了。”我向他眨了眨眼,而他露出了那个眯着眼的笑容。

这天晚上我睡得更好些,因为太累了所以没有做梦。当我在这个珍珠灰­色­的早晨醒来时,我的心情简直乐翻了天。当我用一个夹子把刘海往后别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吹口哨,而稍后我跳着下楼时又吹了一声。查理注意到了。

“你今天早上似乎很快活。”吃完早餐后他评价道。

我耸耸肩:“今天是星期五。”

我相当匆忙,这样我就能在查理离开的那一秒准备好。我整理好书包,穿上鞋,刷完牙,甚至在一确定查理走出视线范围的时候我就冲出了门,但爱德华更快。他已经在他那辆银光闪闪的车旁等着了。车窗摇了下来,引擎已经关掉了。(我终于想明白了。。。Edward根本就是事先藏在树林里,一等查理转过拐角就扛着车子飞奔出来。。。貌似贝拉家周围没有邻居。。。)

这一次我没再犹豫,飞快地爬进了乘客座,更快地看见了他的脸。他冲我弯弯一笑,停下了我的呼吸和心跳。我没法想象比他更美的天使了。他身上没有什么还能再改进的了。

“你睡得怎么样?”他问道。我怀疑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动人。

“很好。你昨晚过得怎样?”

“很开心。”他的笑容很愉快。我感觉我错过了一个秘密的笑话。

“我能问你做了什么吗?”我问道。

“不能。”他咧嘴一笑。“今天还是我的。”

他今天想了解别人的事:更多关于蕾妮的事,她的爱好,当我们空闲的时候我们一起做过的事。还有我记得的一位祖母,我寥寥无几的在学校里的朋友——让我困窘的是他居然问起了我约会过的男孩子。我很庆幸自己从没真正地跟谁约会过,所以这个特别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他似乎和杰西卡还有安吉拉一样惊讶于我在罗曼史方面的匮乏。

“所以你从没遇见过你想要的人?”他用严肃的语气问道,这让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满心不情愿地诚实答道。“在凤凰城没有。”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条。

此刻我们正在自助餐厅里。这一天又是在一阵模糊中过去了,这很快会变成例行公事的。我利用他短暂的停顿咬了一口硬面包圈。

“今天我必须让你自己开车回去。”当我咀嚼的时候,他宣布,没有提及任何理由。

“为什么?”我诘问道。

“午饭后我要和爱丽丝出去一下。

“哦。”我眨了眨眼睛,既迷惑又失望。“没关系,走回去不算太远。”

他不耐烦地冲我皱起了眉:“我没打算让你走回家。我们会去取你的卡车然后把它给你留在这里。”

“我没带钥匙。”我叹了口气。“我真的不介意走回去。”我真正介意的是错失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

他摇了摇头。“你的卡车会在这里的,而钥匙会在点火器里——除非你害怕有人会把它偷走。”一想到这里他就大笑起来。

“好吧。”我同意了,撅起了嘴。我非常肯定我的钥匙在我星期三穿的牛仔裤的口袋里,在洗衣间的一堆衣服下面。即使他能闯进我家里,或者以他计划的任何方式进去,他也永远找不到它。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同意里的挑衅。他自负地坏笑起来。

“那么,你要去哪里?”我用自己所能控制的最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

“狩猎。”他冷酷地回答道。“如果明天我打算和你单独相处,我就得做好万全的预防措施。”他的表情变得乖僻起来……还有恳求。“你随时都可以取消计划,你知道的。”

我低下头,害怕着他那双富有说服力的眼睛。我拒绝承认自己是在害怕他,不管那种危险有多么的真切。这无关紧要。我在脑海里重复着。

“不,”我耳语着,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我不能。”

“也许你是对的。”他低声说着,语气苍凉。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他眼睛的颜­色­似乎变黑了。

我改变了话题。“我明天几点能见到你?”我问道,想到他现在就要离开几乎要让我沮丧起来了。

“那得看情况……那天是周六,你不想睡懒觉吗?”他提议道。

“不。”我回答得太快了。他按捺住了一个微笑。

“那么,和往常一样的时间。”他决定道。“查理会在家吗?”

“不,他明天去钓鱼。”一想到事情居然变得如此合宜,我便微笑起来。

他的语气忽然尖锐起来。“如果你没有回家,他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冷淡地回答道。“他知道我打算洗衣服。也许他会认为我掉进洗衣机里了。”

他冲我­阴­沉着脸,而我同样绷着脸怒视着他。他的愤怒甚至比我自己的还要有感染力。

“你今晚打算狩猎什么?”当我确定自己已经在怒视竞赛中败北的时候,我问道。

“任何我们在国家公园里能找到的猎物。我们不会走太远。”他有点发愣,因为我竟如此随意地提及他隐秘的事实。

“为什么你要和爱丽丝一起去呢?”我怀疑道。

“爱丽丝最……支持我。”他说着,皱起了眉头。

“那别的人呢?”我羞怯地问道。“他们怎么样?”

那一瞬间,他的额头皱了起来:“怀疑,大部分是这样。”

我飞快地偷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他的家人。他们坐在那里,盯着不同的方向,非常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时的情形。只不过现在他们是四个人,他们俊美的,红铜­色­头发的兄弟正和我相对而坐,他金­色­的眼睛里很不平静。

“他们不喜欢我。”我猜测道。

“不是这样的。”他否定道,但他的眼神显得太无辜了。“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扮了个鬼脸:“同样,我也不明白。”

爱德华缓缓地摇了摇头,冲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然后再次注视着我。“我告诉过你——你根本没有清楚地认识你自己。你和我遇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你让我着迷。”

我瞪着他,确信他现在是在取笑我。

在读懂了我的表情后,他笑了。“我所拥有的优势,”他谨慎地抚了一下他的额头,喃喃低语道。“让我能更好地抓住人类的本­性­。人心是很容易揣度的。可你……你从不按我的期待行事。(不按我的牌理出牌)你总让我惊奇。”

我看向别处,我的目光又游移到他的家人身上,既窘迫又不满。他的话让我觉得这一切像是一个科学实验。我想嘲笑自己,居然还在期待着别的可能­性­。

“这个部分很容易解释,”他继续说道。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但我还是不能看着他,生怕他会看出我眼中的苦恼。“但还有更多……而且这些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他说话的时候,我依然注视着卡伦家的人。突然罗莎莉,他那个金发的迷人的姐姐,转过头来看着我。不,不是看——是怒视,用­阴­沉的,冰冷的眼神怒视着我。我想要看向别处,但她的凝视让我动弹不得,直到爱德华中断了说到一半的句子,发出极低的愤怒的声音。那几乎是一阵嘘声。

罗莎莉转过头,而我如释重负地得到了解脱。我看回爱德华——我知道他能看出在我眼中蔓延的混乱和害怕。

他的脸绷紧了,他解释道。“我对此感到抱歉。她只是在担心。你知道……这很危险,不只是对我一个人来说是这样,如果,在和你如此公开地度过了这么多的时光以后……”他垂下了头。

“如果?”

“如果结果……不好。”他把头埋在手中,就像他在天使港那晚所做的那样。他的苦恼再明白不过了。我很想去安慰他,但我很困惑,不知道怎么做。我的手不知不觉地伸向他,但很快,我把手收回了桌子底下,害怕着自己的触摸只会让情况更糟。我慢慢意识到,他的话本应该吓到我的。我等待着恐惧的降临,但所有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心痛。

还有沮丧——因为罗莎莉打断了他正要说出的话而沮丧着。我不知道该怎么重提这个话题。他依然把头埋在手里。

我试图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你现在就得走了吗?”

“是的。”他抬起脸,有一阵他的神情依然很严峻,但随即他的心情改变了,他微笑着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生物课上我们要看的那部该死的电影还剩十五分钟——我不认为我还能忍受更多的时间。”

我抬起头。(I started。。。)爱丽丝——她短短的黑发乱糟糟地围在她­精­致如­精­灵般的面孔周围,像一道光圈——突然站到了他身后。即使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纤细的身材依然显得那么苗条,那么优雅。

他向她打招呼,却没有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爱丽丝。”

“爱德华。”她回应道。她宛如女高音歌手般的声线几乎和他的声音依然有魅力。

“爱丽丝,这是贝拉——贝拉,这是爱丽丝。”他介绍我们认识,漫不经心地用手打着手势,一个歪扭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你好,贝拉。”她明朗如黑曜石的眸子有着难以捉摸的神情,但她的微笑很友好。“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了。”

爱德华­阴­沉地扫了她一眼。

“你好,爱丽丝。”我羞涩地低声说道。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他。

他的语气很生疏。“差不多。我们车上见。”

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走路的姿势是那么的流畅,有如行云流水,我感到一阵嫉妒的刺痛。

“我应该说‘玩得开心’,或者这是一种错误的情绪吗?”我转回头看他,问道。

“不,‘玩得开心’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他咧嘴一笑。

“那么,玩得开心!”我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很诚恳。当然我还是没能骗过他。

“我尽量。”他依然咧嘴笑着。“你也要尽力让自己安然无恙,求你了。”

“在福克斯安然无恙——真是个挑战。”

“对你来说确实是个挑战。”他的下巴绷得更紧了。“向我保证。”

“我保证尽量让自己安然无恙。”我背诵道。“我今晚会洗衣服——这应该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别掉进去。”他嘲弄道。

“我会尽力而为。”

他随即站起来,我也站了起来。

“明天见。”我叹息道。

“这对你来说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光,不是吗?”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我一早就到。”他保证道,弯弯一笑。他伸出手,隔着桌子抚摸着我的脸,又一次轻抚过我的颧骨。然后他转身走开了。我目送着他离去。

那天剩下的时光里,我非常渴望翘课,至少翘掉体育课,但一种本能的警告阻止了我。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消失的话,迈克和其他人会认为我是和爱德华在一起。而爱德华正担心我们公开相处的时间太多……如果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的话。我拒绝去细想最后一个念头,取而代之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让他更安全的方面。

我凭直觉知道——也从他的举止中感觉到——明天会非常关键。我们的关系不会继续这样平衡下去,它已经立在了刀刃上。我们要么落到这头,要么落到那头,这完全基于他的决定,或是他的本能。我早已下定了决心,甚至是在我有意识地作出选择以前就定下来了,我会坚定不移地走到底。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要离他而去的这个念头更让人恐惧,更折磨人了。这是个不可能事件。

我认命地走去上课。我无法诚实地说出生物课到底上了什么内容。我的脑子一心一意地想着明天的事。体育课上,迈克又和我说话了,他祝我在西雅图过得愉快。我详尽地解释了我已经取消了这次旅程,因为对我的卡车有所顾忌。

“你会和卡伦一起去舞会吗?”他忽然沉下脸,问道。

“不,我根本不打算去舞会。”

“那,你打算做什么?”他问道,兴趣似乎太浓了些。

我的本能的冲动在咆哮着,想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不过,我还是明智地撒了谎。

“洗衣服,然后我得为三角函数的测试复习,否则我就要挂掉了。”

“卡伦会帮你复习吗?”

“爱德华,”我强调道。“不会来帮我复习。他这周末要去别的地方。”我惊讶地注意到,这个谎言比平常还要来得自然些。

“哦。”他开始得意洋洋起来。“你知道,无论如何你可以和我们一组去舞会——那会非常酷的。我们可以和你一起跳舞。”他保证道。

脑海里浮现出的杰西卡的表情的画面让我的口气尖锐得有些过头。

“我不打算去舞会,迈克,明白吗?”

“好的。”他再次闷闷不乐起来。“我只是随便说说。”

当这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的时候,我毫无热情地向停车场走去。我确实不想走回家,但我实在看不出他怎么能把我的卡车弄回来。但随即,我又开始相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而后,我的直觉被证实了——我的卡车正待在在今天早上他停那辆沃尔沃的地方。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然后打开没锁的车门,看到车钥匙正在点火器里。

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放在我的座位上。我坐进去,关上门,然后打开了它。是他雅致的笔迹,只有两个字。

“平安。”

卡车要命咆哮着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自嘲地一笑。

当我到家的时候,门把手紧锁着,Сhā销开着,和我今早离开时一样。我走进屋,直接进了洗衣房。同样地,一切看上去和我原来把它们留在那里时一样。我在衣服堆里翻找着我的牛仔裤,找着以后,检查上面的口袋。空的。也许我早就把我的钥匙挂起来了,我想着,摇了摇头。

遵循促使我向迈克撒谎的同样的本能的指示,我打电话给杰西卡,虚伪地祝她在舞会上好运。当她同样祝我和爱德华一起的一天好运时,我告诉她计划取消了。作为一个第三方旁观者,她的失望有点超出必要。之后,我飞快地说了再见。

吃晚餐时查理有些心不在焉,不仅仅是在担心着工作上的事,我猜,也许是一场篮球赛,也许他只是真的很喜欢意大利菜——很难说查理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爸爸……”我开口说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怎么了,贝拉?”

“我想在西雅图的事上你是对的。我想我会等到杰西卡或者别人能和我一起去时再作决定。”

“哦,”他惊讶地说道。“哦,好的。那么,你想让我留在家里吗?”

“不用,爸爸,不必改变你的计划。我有成千上万的事情要做……作业,洗衣服……我得去趟图书馆,还有杂货店。我一整天都得进进出出的……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你确定?”

“完全肯定,爸爸。还有,冰箱里的鱼少得有点危险——我们只剩下可吃两年,或者三年的存量了。”

“你能撑得过去的,贝拉。”他笑了起来。

“对你我也可以这样说。”我说着,大笑起来。我的笑声有些突兀,但他没注意到。我为欺骗他而深感内疚,几乎就要采纳爱德华的建议,告诉他要去那里了。只是几乎。

晚饭后,我把衣服叠好,又放了一堆进烘­干­机。不幸的是,这种工作只能让手忙着。我的脑子依然无所事事,于是它完全失控了。我在两种念头间动荡不安着,一方面我的期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于这种感觉几近痛苦,而另一方面一种潜伏着的恐惧正蚕食着我的决心。我不得不一再地提醒自己,我已经作出了我的选择,而且我不打算回头。我太过频繁地把他的字条从口袋里拿出来看,汲取着他所写的两个小小的字。他希望我平安,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只需要坚信着这一点,最终,这个渴望将战胜一切别的念头。而我的另一个选择——把他从我的生活里剔除掉又会怎么样呢?这将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此外,从我来到福克斯时起,他就已经成为了我的生命中的一切。 但在我心底的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担心着,想知道这会不会非常地让人受创……如果结局不好的话。

当时间已经太晚,已经到了睡觉时间的时候,我很是宽慰。我知道自己太紧张,根本没法睡着,所以我做了一件我从没做过的事。我故意吃了点感冒药,尽管我并不需要——这种药片能让我昏睡过去,好好地睡上八个小时。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宽恕自己的这种行为,但明天的情况已经够复杂的了,我没有必要在所有别的事情之外,再雪上加霜地让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在我等着药物生效的时候,我擦着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直到它直得无懈可击为止,然后焦躁不安地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等到一切为明天做的准备都做完以后,我终于躺到了床上。我感到既兴奋又紧张。我没法停止翻来覆去。我起身在用力装CD的鞋盒里翻找着,直到我找到一张肖邦的小夜曲合辑。我让它安静地播放着,然后又躺下了,全神贯注地放松我身体的某些特定部分。在进行到这种练习的某个地方时,感冒药生效了,我愉快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我醒得很早,幸亏我无端的服用药物,我一夜无梦酣眠。虽然我休息得很好,我还是立刻陷入了昨晚那种头脑发热的狂乱中。我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抚平脖子上的衣领,不停地摆弄那件棕褐­色­的毛衣直到它稳稳当当地盖过我的牛仔裤为止。我鬼鬼祟祟地向窗外看了一眼,看见查理已经走了。一层絮状的薄云遮蔽了天空。它们看上去不会持续太久的。

我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然后赶紧去把碗洗­干­净。我又一次向窗口偷看,但什么都没有改变。我刚刚刷完牙,回到楼下的时候,一阵安静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的心脏宛如小鸟一般在我的肋骨筑成的笼子里砰然乱撞。

我飞奔到门口,在打开那个简单的Сhā销时遇到了一点困难,但我最终把门拉开了,而他就在那里。当我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所有的兴奋都烟消云散了,被平静取而代之。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在这里,昨天的恐惧显得非常荒谬。

起初他并没有微笑——他的脸­色­很严峻。但在他上上下下地把我检查了一遍以后,他的神情明朗起来,他笑了。

“早上好。”他轻笑着说。

“怎么了?”我低头审视着,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任何重要的细节,比方说鞋子,或者裤子。

“我们很般配。”他又笑了起来。我意识到他穿了一件长长的浅棕褐­色­毛衣,底下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还有蓝­色­的牛仔裤。我和他一起笑了起来,藏住了一阵隐秘的后悔的刺痛——为什么他就非得看上去像个时装模特,而我却不能呢?

在我锁门的时候,他向卡车走去。他在乘客门那儿等着,脸上写着很容易读懂的受难的表情。

“我们约好的。”我沾沾自喜地提醒他,爬进驾驶座,伸出手给他打开门。

“去哪儿?”我问道。

“系上你的安全带——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顺从了他的命令。

“去哪儿?”我叹了口气,重复道。

“开上北边的101国道。”他下令道。

当我感觉他在注视着我的脸的时候,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是一件困难得惊人的事。我只得比平常还要小心地驾驶,穿过这座仍在沉睡的城镇。

“你打算在傍晚以前把车开出福克斯吗?”

“这车老得能当你那辆车的爷爷了——对它尊重一点。”我回嘴道。

与他消极的估计相反,我们很快便开出了小镇的范围。浓密的灌木丛和覆满藤蔓的树­干­取代了草坪和房屋。

“右转开上110国道。”我正要开口问,他指点道。我沉默地服从了。

“现在一直开到公路尽头。”

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但我害怕开出公路,刚好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所以没敢看过去确认一下。

“那里有什么,在公路的尽头?”我想知道。

“一条小路。”

“我们要走过去?”谢天谢地,我穿的是网球鞋。

“那是个问题吗?”他听起来像是已经预料到了。

“不。”我努力让这个谎言听起来可信些。但如果他觉得我的卡车太慢……

“别担心,那条小路只有五英里长,或者差不多,而且我们不赶时间。”

五英里。我没有回答,这样他就不会听到我因为恐惧而破碎的声音。五英里布满­阴­险的树根和松散的石头的小路,正­阴­谋着让我扭伤脚踝,或者用别的方式让我报废。这将是一次丢脸的旅途。

我思索着即将到来的惨剧,我们在沉默中开了一会儿车。

“你在想什么?”许久以后,他不耐烦地问道。

我又一次撒了谎:“只是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那是天气好时我喜欢去的地方。”他说完后,我们都看出窗外,看着那片越来越稀薄的云层。

“查理说今天会很暖和。”

“你告诉查理你要做什么了吗?”他问道。

“没有。”

“但杰西卡认为我们会一起去西雅图?”他似乎对这念头很是高兴。

“不,我告诉她你取消了,不和我一起去——这是事实。”

“没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现在,生气了。

“那得看情况……我以为你告诉了爱丽丝?”

“那确实很有帮助,贝拉。”他吼道。

我假装没听见。

“难道你对福克斯如此绝望以致想要自寻死路吗?”(我不记得接力这里是怎么翻的。。。但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当我不理会他时,他诘问道。

“你说过这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我们公开地在一起。”我提醒他。

“所以你担心这会给我带来麻烦——如果你没有回家的话?”他的语气依然很愤怒,还有让人刺痛的讽刺。

我点点头,继续看着前方的路面。

他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喃喃低语着,他说得太快了,我根本没听懂。

余下的旅程里我们都沉默了。我能感觉到那股激怒的非难依然席卷着他,但我想不出能说点什么。

然后,这条路到了尽头,缩减成一条窄窄的无数足迹踩踏出的小路,路旁立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标志。我把车停在狭窄的路肩上,走下车,害怕他还在生我的气,而我再也不能把开车当作不去看他的借口了。现在很暖和,甚至比我来福克斯以后最暖的那一天还要温暖,在云层的笼罩下几乎有些闷热了。我脱下了毛衣,把它系在我的腰间,很高兴自己穿了一件浅­色­的无袖衫——尤其在有五英里的徒步跋涉在前头等着我的时候。

我听到他的门关上了,我看过去,看见他也在脱他的毛衣。他背对着我,面朝着我的卡车后的绵延不绝的森林。

“这边。”他说着,越过肩膀看着我,眼神依然很气恼。他开始向黑暗的森林走去。

“这条小路呢?”恐惧在我的语气里清晰可见,我赶紧绕过卡车跟上他。

“我只是说路的尽头有一条小路,没说我们要走那条小路。”

“没有小路?”我挣扎着问道。

“我不会让你迷路的。”他这才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我抑制住一声喘息。他那件白­色­衬衫没有袖子,也没有扣上扣子,所以那片光洁雪白的肌肤从他的喉咙一路绵延到他那大理石般的胸廓。他完美的肌­肉­不再欲盖弥彰地隐藏在衣服下。他太完美了,我感到一阵锥心的绝望。这毫无道理,这样宛如神明的人物不可能属于我。

他注视着我,对我脸上备受折磨的神情困惑不已。

“你想回家了吗?”他安静地问道,一种不同于我的痛苦浸透了他的语气。

“不。”我走向前,直到自己紧挨在他身旁。我焦虑不安着,不想再浪费我还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怎么回事?”他问道,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我不是个很好的徒步旅行者。”我沉闷地回答道。“你得非常有耐心才行。”

“我可以很有耐心——如果我努力的话。”他微笑着,抓住了我的视线,试图把我从那阵突如其来的,无法解释的沮丧中拉出来。

我努力向他微笑,但那笑容太假了。他仔细审视着我的脸。

“我会带你回家的。”他保证道。我说不清这个保证是没有限制的,还是指立刻离开。我知道他认为是害怕让我紧张不安。而我又一次对此感到高兴,我是唯一一个他无法读心的人。

“如果你想让我在日落以前穿过这五英里的丛林,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带路。”我尖刻地说道。他冲我皱起了眉,挣扎着想读懂我的语气和神情。

片刻之后,他放弃了,带头向森林里走去。

这趟旅程并没有我所畏惧的那样艰难。一路上几乎非常平坦,他为我把潮湿的蕨类植物和密布的苔藓拨到一边。当他笔直的路线穿过了倒下的树木或巨石时,他会帮助我,用手肘把我举起来,然后趁我还神志清醒的时候立刻放开我。他冰冷的触碰落在我的肌肤上,总能让我的心砰砰乱跳,无一落空。有两次,发生这样的状况时,我捕获到了他脸上的神情,我敢肯定他听见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向别处,尽可能地不去注意他的完美,但我还是常常偷瞄他。每一次,他的俊美都刺痛了我,带来一阵悲哀。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沉默地走着。偶尔他会胡乱地提问,问一个在过去两天的审问里他没有问及的问题。他询问我的生日,我的小学老师,我童年时的宠物——而我不得不承认在一连养死了三条鱼以后,我放弃了整个计划。那时候他大笑起来,比我习惯的还有响亮——银铃般的回声在空荡荡的森林里回响着,回荡在我们身边。(男人的声音。。。银铃。。。)

这趟徒步旅行花掉了我几乎整个上午的时间,但他从未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迹象。这座森林在我们周围延伸成一座由古树构成的无尽的迷宫,我开始不安,生怕我们永远也无法再走出这座森林。他却悠然自得,轻松地走在这座绿­色­的迷宫里,丝毫不对我们的方向感到任何疑虑。

几个小时以后,渗入森林里的来自树庐穹顶的阳光开始发生了改变,由­阴­郁的黄绿­色­调变为一种更为明亮的翡翠­色­。天空一定转晴了,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在我们进入了森林以后,我头一次感到一阵兴奋的颤栗——但很快就变成了不耐烦。

“我们到了吗?”我嘲弄道,假装沉下了脸。

“差不多。”看到我心情的改变,他笑了起来。“你看见前头的光亮了吗?”

我凝望着浓密的丛林。“呃,我应该看到了吗?”

他坏笑起来。“也许对你的眼睛来说早了点。”

“该去检查视力了。”我喃喃低语道。他的坏笑更明显了。

但随后,在又走了一百码以后,我确实看见了树林前头的一片光亮,一片明黄的光辉而非绿­色­。我加快了脚步,每踏出一步,我的渴望就增长一分。现在他让我走在前面,无声地跟着我。

我走到了那一片光亮的边缘,踏过最后一片蕨类植物,走进了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地方。这片草地很小,几乎是圆形的,开满了野花——紫的,黄的,还有柔和的白­色­。我能听见不远处,一条奔流不息的溪水欢快的歌声。太阳正在头顶上直直地照­射­下来,用一种薄雾般的­奶­油­色­的阳光填满了这一圈空地。我慢慢地走着,惊奇不已,穿过柔软的芳草,摇曳的花朵,还有温暖的,染成了金­色­的空气。中途我转过身,想和他分享这一切,但他并没有在我身后,没有在我以为他在的地方。我原地旋转着,寻找着他的身影,一阵突然的恐惧袭击了我。最终我找到了他,他依然站在树庐浓重的­阴­影下,在这片洼处的边缘,用谨慎的目光看着我。这时我才想起来,这片草地的美丽完全被赶出了我的脑海——爱德华与阳光之谜,他曾经保证过,要在今天向我阐明的。

我向他走了一步,我的眼睛被好奇点亮了。他的眼神很谨慎,显得很不情愿。我鼓励地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正要向他再走一步。他警告地举起了一只手,我犹豫了,退回了原处。

爱德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走出来,走到正午明亮的阳光下。

第十三章 自白

阳光下的爱德华太惊人了,我还是没能习惯这件事,尽管整个下午我都在盯着他看。他的肌肤,雪白中带着昨天的狩猎之旅带来的淡淡红晕,简直在闪闪发光,就好像有千万颗极小的钻石镶嵌在上面一样。他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完美,他的衬衫敞开着,露出宛如雕刻成的,光辉夺目的胸膛,他闪闪发光的手臂袒露着。他微微发着光的,淡紫­色­的眼睑紧闭着,但是,当然他不可能是在睡觉。他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像,是用某种未知的,光滑如大理石,灿烂如水晶的石头雕刻而成的。

时不时地,他的嘴­唇­飞快地动着,仿佛是在颤抖。但是,当我问道的时候,他告诉他在哼着歌,因为声音太低了所以我听不见。

我同样在享受着阳光,尽管就我的品位而言,这里的空气还不够­干­爽。我本可以仰躺着,就像他那样,让阳光温暖着我的脸,但我还是蜷伏着躺在那里,下巴紧贴着我的膝盖,不情愿让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风是那么的柔和,它吹乱了我的头发,吹皱了小草,摇曳的芳草围着他静止不动的身躯。

这片草地起初对我来说是那么的壮丽,但和他的华美比起来,便逊­色­多了。

我迟疑着,即使是现在,我也总是担心着,生怕他会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他太美丽了,根本不像现实存在的……我迟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轻抚着近在咫尺的,他闪烁着微光的手背。我又一次震惊于那完美的肌理,光洁如绸缎,冰冷如石头。当我再次抬头看去时,他的眼睛睁开了,正看着我。今天他的眼睛是­奶­油糖果的颜­色­,在狩猎以后,变得更明亮,更温暖了。一抹轻快的笑容浮现在他毫无瑕疵的­唇­角。

“我没吓到你吗?”他打趣地问道,但我能听出他柔软的声音里真正的好奇。

“不比平常多。”

他笑得更深了,他的皓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缓缓地挪到更近的地方,张开手伸过去,用指尖描摹着他小臂的轮廓。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颤抖着,知道这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注意。

“你介意吗?”我问道,因为他又闭上了眼睛。

“不。”他说着,没有睁开眼。“你不会想象到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叹息着。

我轻柔地用手抚过他手臂上完美的肌­肉­,跟随着他肘弯上浅浅的淡蓝­色­静脉的纹路。我伸出另一只手,想把他的手掌翻过来。他意识到了我想做什么,立刻把掌心翻过来,动作快得看不见,简直让人仓皇失措。他的动作让我吓了一跳,我的手指在他手臂上停滞了片刻、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我立刻抬起头,看到他金­色­的眼睛又闭上了。“和你在一起让我很放松,很容易做回我自己。”

我拿起他的手,向自己翻过来,这样我就能看见阳光在他手心里闪烁着。我把他的手拿得更靠近自己的脸,试图看清楚藏在他肌肤里的刻面。he hidden facets。。。)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耳语道。我抬起头,看见他正看着我,眼神忽然紧绷起来。“这对我来说很是很奇怪,没办法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除你之外的我们所有人始终都是这样,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这是一种艰难的生活。”他语气里的悔意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吗?“但你不告诉我。”

“我只是在希望着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迟疑着。

“还有呢?”

“我在希望着我能相信你是真实存在的。我还希望我不是在害怕。”

“我不想让你害怕。”他的声音仅仅是一种柔和的喃喃低语。我听出了他无法深信不疑地说出口的事情——我不必感到害怕,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

“嗯,我并没有感到确切的害怕,尽管这确实是要思考的事。”

他的动作太快了,我完全没看见他移动。他半坐起来,用右臂支撑着身体,他的左手掌依然在我的手里。他天使般的面孔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远。我本可能——本应该——因为他出乎意料的接近而退缩的,但我没法移动。他金­色­的眸子催眠了我。

“那么,你在害怕着什么?”他专注地看着我,耳语道。

但我没有回答。就像之前我曾经试过一次那样,我闻到了他冰冷的呼吸,呼在我脸上。甜腻,美味,这种香味让我口齿生津。它不像别的任何味道。我本能地,不假思索地靠得更近些,轻嗅着。

然后他消失了,他的手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当我凝眸望去的时候,他已在二十英尺外,站在这片小小的草地的边缘,在一棵巨大的杉树的浓重的树荫里。他注视着我,他的眼睛在­阴­影里暗沉着,他的表情难以读懂。

我能感到自己脸上的痛楚和震惊。我空空的手心刺痛着。

“我……很抱歉……爱德华。”我低声说着。我知道他能听见。

“给我一点时间。”他喊道,声量仅仅是我敏感的耳朵刚能听到的程度。我一动不动地坐着。

在漫长得难以置信的十分钟以后,他用对他来说相当缓慢的速度走过来。他停在了在几英尺外的地方,优雅地坐到了地上,盘起腿。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的眼睛。他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满怀歉意地笑了。

“我非常抱歉。”他迟疑道。“如果我说我也只是个人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了点头,没法对他的笑话微笑。作为一种对危险的响应,肾上腺素在我的血管里奔涌着,但也在慢慢地平息下来。他能从他坐着的地方闻到这一切。他的笑容变得嘲讽起来。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掠食者,不是吗?我的一切都在邀请着你——我的声音,我的容貌,甚至是我的气味。就好像我需要这些一样!”出人意料的是,他站起来跳开了,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然后出现在之前的同一棵树下。他在半秒钟内就绕了这片空地一圈。

“就好像你能从我身旁逃脱。”他痛苦地大笑着。

他伸出一只手,然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他毫不费力地从那棵云杉的树­干­上扯下一根直径达两英尺的树枝。他单手把它举了片刻,然后把它扔出去,速度快得看不见。那根树枝在另一棵巨树上砸得粉碎,砸得那棵巨树一阵震动,带起一阵颤动的风。

然后他又出现在了我面前,站在两英尺外的地方,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就好像你能把我击退。”他温柔地说道。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被他吓到了,比我曾经体会过的还要更害怕。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彻底地从那张小心翼翼的,有教养的假面具下解放出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更不像人类……或者更加美丽。我的脸­色­发灰,眼睛睁大了,我坐在那里,就像一只被蛇的目光锁住了小鸟。

他可爱的眼睛似乎因为一阵鲁莽的兴奋而闪闪发光。然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们黯淡下来。他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写满了古老的悲伤的面具。

“别害怕。”他喃喃低语道,他天鹅绒般的声音充满了无心的诱惑。“我保证……”他犹豫了一下。“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不止是在说服我,他似乎更想让他自己坚信这一点。

“别害怕。”他又一次低声耳语道,走得更近些,步子缓慢得夸张。他弯曲着身子坐下来,故意让动作显得从容不迫,直到我们脸在同一水平线上,只有一步之遥。

“请原谅我。”他用正式的语气说道。“我能控制住自己了。你碰巧赶上了我失去警戒。但现在我非常规矩。”

他等待着,但我还是没法说话。

“不瞒你说,我今天不渴。”他眨了眨眼。

对此我不得不大笑起来,但我的声音很虚弱,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还好吗?”他体贴地问道,慢慢地伸出手,小心地,把他宛如大理石般的手放到我手中。

我看着他光洁冰冷的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温和,充满了悔意。我看回他的手,然后不慌不忙地让我的指尖回到他手上,轻描着他掌心的线条。我抬起头,羞怯地笑了。

他报以一笑,那笑容是那么的耀眼。

“那么我们说到哪里了,在我表现得这么粗鲁以前?”他用上个世纪早期的那种文雅的韵律问道。

“不瞒你说,我不记得了。”

他微笑着,但他的神情有些羞愧。“我想我们正谈到你为什么会害怕,在那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

“哦,没错。”

“嗯。”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在他光洁的,如彩虹般绚丽的掌心里涂鸦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我总是那么容易感到沮丧。”他叹息着说。我看进他的眼睛里,意外地领悟到,这一刻每一点每一滴对他来说都是新的,正如对我一样。即使他拥有着这么多年来深不可测的经历,这对他来说,也很艰难。我从这个念头中得到了勇气。

“我很害怕……因为,出于,嗯,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而我害怕的是,我很想和你在一起,这种愿望甚至远比我应有的还要强烈。”我说着,低下头看着他的手。对我来说,这样大声地说出口实在很困难。

“是的。”他缓慢地赞同道。“这是应该害怕的事,确实。想要和我在一起。这实在不应该成为你最大的兴趣。”

我皱起眉。

“我应该很久以前就离开的。”他叹息着。“我应该现在就离开。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悲伤地咬着­唇­说道,又一次低下了头。

“这正是我应该离开的原因。但别担心。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家伙。我太渴望得到你的陪伴了,甚至没办法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很高兴。”

“别这样!”他抽回了他的手,这一次更温柔些。他的声音比平常要刺耳得多。相对他而言是刺耳,但还是比任何人类的声音都要美丽。我很难跟上他的步调——他突如其来的心情变化总把我抛在一步之外,让我独自彷徨。

“我渴望的可不止是你的陪伴!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我对你的危险­性­,远胜于我对其他任何人的威胁。”他停了下来,我看过去,只见他向森林里凝望着,却对一切视而不见。

我思索了片刻。

“我不认为我确切地明白了你的意思——最后的那个部分。”我说道。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他的心情又变了。

“我要怎么解释呢?”他若有所思地说着。“不能再吓到你了……呃嗯。”不假思索地,他把手放回了我手里,我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看着我们的手。

“这种感觉愉快得惊人,这种温暖。”他叹息着说。

片刻之后,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你知道每个人喜欢不同的味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开始了。“有些人喜欢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另一些人则更喜欢草莓?”

我点点头。

“很抱歉要用食物来分析——我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解释。”

我微笑着。他报以悲惨的一笑。

“你看,每个人闻起来都不一样,有着不同的本质。如果你把一个酒鬼锁在一间放满坏掉的啤酒的屋子里,他会很想喝酒。但他能忍住,如果他愿意的话,如果他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前酒鬼。现在,假设你在房间里放上一杯百年白兰地,最宝贵的,最好的科涅克白兰地——让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它温暖的芳香——你想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我们沉默地坐着,看着彼此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懂对方的想法。

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也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也许克制自己不去喝白兰地太容易了。大概,我应该用瘾君子来代替酒鬼举例的。”

“那么你是在说,我是你个人品牌的海_落_因?”我揶揄着,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他很快地笑了,似乎很感激我的努力。“是的,你确实是我个人品牌的海_落_因。”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我问道。

他抬起头,越过树梢望着远处,思索着他的回答。

“我和我的兄弟们谈过这件事。”他依然看着远方。“对贾斯帕来说,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是最晚才加入我们的家族的。对他而言,单单是克制渴望就已经让他挣扎不已了。他还没有时间去体会不同的气味,不同的味道。”他很快地看向我,他的神情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他说道。

“我不介意。请不用担心冒犯我,或者吓到我,或者诸如此类的事。那是你思考的方式。我能理解,或者至少我会试着去理解。随你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解释就行。”

作者:暮­色­如故 2009-2-16 12:27 回复此发言

452 回复:【翻译】冲动地决定自己翻译《暮­色­》(持续更新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凝望着天空。

“所以贾斯帕不能肯定他是否遇到过这样的人”——他迟疑着,寻找着合适的词——“这样有吸引力,正如你之于我。这让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艾美特戒酒的时间更长一些,可以这么说,而他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他说有两次,对他来说,一旦尝试,第二次的诱或就比上一次更为强烈。”

“那你呢?”

“从未试过。”

这话在温暖的微风中停留了片刻。

“艾美特做了什么?”我问道,打破了沉默。

我问错问题了。他的脸­阴­沉下来,他的手在我的手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看向别处。我等待着,但他不打算回答。

“我猜,我已经知道了。”我最终说道。

他抬起眼,他的神情里充满了渴望和恳求。

“即使是我们中最坚强的人也会旧瘾复发,不是吗?”

“你在询问什么?我的许可吗?”我的声音比我本来计划的还要尖锐。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友好些——我能猜得出来,他的诚实一定折磨着他。“我是指,已经没有希望了,对吧?”我居然能如此冷静地谈论自己的死亡!

“不,不!”他立刻懊悔不已。“当然有希望!,我是说,我当然不会……”他把那个没说完的句子晾在了一旁。他的目光灼烧着我的眼睛。“这对我们来说不一样。艾美特……那两个只是他偶然遇到的陌生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不够……不能够像现在这样那么有经验,那么谨慎。”

他陷入了沉默,专注地看着我。我思考着,然后得出了结论。

“所以如果我们的初见是在……哦,在一条黑暗的小路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我竭尽全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在那间坐满了孩子的教室正中间跳起来——”他突兀地停下来,看向别处。“当你从我身旁走过时,我差点就要毁掉了卡莱尔为我们苦心筑造的一切,就在那一刻,就在那里。要不是我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渴望,好吧,要不是那么多年来我都克制着,我肯定无法阻止自己。”他停下来,­阴­沉着脸注视着那些树。

他冷酷地看了我一眼,我们都在回想着。“你那时一定认为我疯了。”

“我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开始讨厌我了……”

“那时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某种恶魔,是直接从我自己的炼狱里被召唤出来,来毁掉我的。你的肌肤上散发着的芬芳……我本以为它会让我在第一天就发狂了。那一个小时里,我想到了一百种不同的方式把你从这个房间里引诱出去,让你落单。但我把所有这些想法都击退了,我想到了我的家族,想到我能为他们做什么。我不得不冲出去,在我说出任何让你跟着的话以前离开……”

他抬起头,注视着我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我正试图消化他痛苦的回忆。他金­色­的眼睛在睫毛下焦灼着,催眠而致命。

“那时你一定会跟着来的。”他保证道。

我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而且毫无疑虑。”

他皱起眉,看着我的手,让我从他眼中的魔力里解脱出来。“然后,当我试图重新安排我的课表,徒劳地想要避开你的时候,你就在那里——在那间密闭的,温暖的小屋子里,你的香气简直让我发狂。我几乎差点就要对你得手了。那里只有另一个脆弱的人类——太容易处理了。”

我在温暖的阳光里颤抖着,从他的眼里再次寻回了自己的回忆,在这时我才意识到那时候的危机。可怜的柯普夫人。我再次战栗着,因为想到我只差一点点就会无意地导致了她的死亡。

“但我抵抗住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强迫自己不要停下来等你,不要跟着你离开学校。在外头,当我再也闻不到你的时候,我可以更容易地思考,更容易地作出正确的选择。快到家的时候,我让别的人下了车——我太羞愧了,不敢告诉他们我的意志是那么的薄弱。他们只知道出了非常严重的状况——然后我直奔医院找卡莱尔,告诉他我要离开。”

我震惊地看着他 。

“我和他交换了车子——他的车子有满满一箱油,而我不想停下来。我不敢回家,不敢面对艾思梅。如果我去见她,她一定不会让我走的。她会竭力说服我这毫无必要……”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阿拉斯加。”他听起来很羞愧,就好像在承认自己是多么的怯懦一样。“我在那里待了两天,和一些老相识在一起……但我很想家。我讨厌想到,我让艾思梅伤心了,还有余下的几个,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家人。在高山上纯净的空气里,很难想象你的味道是那么的不可抗拒。我说服自己,逃跑是一种示弱的行为。在此之前我能很好地抵抗诱或,虽然它们都没有这样强烈,甚至没有这样接近,但我很坚强。而你,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他忽然咧嘴一笑——“能把我从我想去的地方赶走?所以我回来了……”他看向空中。

我说不出话来。

“我做足了准备,去狩猎,喝得甚至比必要的还要多,然后再去见你。我确信我足够坚强,可以像对待任何别的人类一样对待你。我对此很是自负。

毫无疑问,情况很复杂,因为我没办法简单地通过读你的想法来知道你对我的反应。我很不习惯,却又不得不采取如此迂回的措施,从杰西卡的脑子里听你说的话……她脑子里的并非原话,将就着去听实在是件恼人的事。而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一切都格外让人气愤。”想起这些,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想让你忘记我第一天时的举动,如果可能的话,所以我试着和你说话,像我和任何人所做的那样。我确实是渴望心切,想要破译你的一些念头。但你太有趣了,我发现自己被你的表情迷住了……而且你时不时会用你的手或者你的头发扰动空气,那股香味又一次刺痛了我……

当然,然后你差点就要在我眼前被撞死。事后我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借口,解释那时候我为什么会那样做——因为如果我不去救你的话,你的血就会在我面前喷溅出来,我不认为我能阻止自己暴露我们的身份。但我只是事后才想到这个借口的。那一刻,我所能想到的只是,‘不该是她’。”

他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痛苦的自白中。我聆听着,渴望得有些不合常理。常识告诉我,我应该感到恐惧。但相反地,我很宽慰,因为我最终知晓了一切。而且,我对他所遭受的折磨充满了怜悯,即使是在现在,即使这时他正坦白着他渴望夺走我的生命。

我终于可以说话了,虽然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在医院里?”

他的眼睛飞快地转向我的眼睛。“我心惊胆寒。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我们放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把自己置于你的股掌之下——在所有人中,偏偏选中了你。就好像我需要另一个动机来杀了你一样。”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们都畏缩了一下。“但这却起了反作用。”他紧接着继续说道。“我跟罗莎莉,艾美特还有贾斯帕大吵一架,因为他们提议现在正是时候……那是我们争辩得最激烈的一次。但卡莱尔站在我这边,还有爱丽丝。”当他说到她的名字时,他做了个鬼脸。我想不出为什么。“艾思梅告诉我,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只要我肯留下来。”他宠溺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一直在偷听所有和你说话的人的想法。我很震惊,你居然遵守了诺言。我根本无法理解你。但我知道我不能和你再有任何牵连了。我竭尽全力,尽可能地远离你。可每一天你的肌肤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你的呼吸,你的头发……这一切都像第一天那样深深地撼动着我。”

他又一次对上了我的眼睛,他的眼神温柔得惊人。

“而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确实有所改进。虽然最初我暴露了我们所有人的真面目,虽然此时,此地——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还是有可能伤害你。”

我的人类本能让我不得不问道:“为什么?”

“伊莎贝拉。”他仔细地拼读出我的全名,然后开玩笑地用他空着的手弄乱了我的头发。他不经意的触碰让一阵震撼传遍了我的全身。“贝拉,如果我伤害了你,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你不知道这将会怎样地折磨着我。”他垂下头,再次羞愧起来。“只要想到你将变得僵硬,苍白,冰冷……再也看不到你羞怯的红晕,再也看不到当你看穿我的伪装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直觉……这一切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他抬起那双明亮的,充满歉意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眸。“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们的对话居然急转直下走到了这个方向上。刚才我们还在讨论着那个愉快的关于我迫在眉睫的死亡的话题,现在我们竟然在相互告白了。他等待着,尽管我低着头开始研究我们之间相握的手,我知道他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你已经知道我的感觉了,当然,”我最终说道。“我就在这里……这,大致翻译过来的话,是指我宁愿死,也不愿离开你。”我皱起眉。“我是个傻瓜。”

“你确实是个傻瓜。”他赞同地大笑起来。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然后我也大笑起来。我们一起为这种白痴的,全无可能的行径大笑了许久。

“那么,狮子爱上了绵羊……”他喃喃低语道。我看向别处,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因为我被这句话震撼了。

“多么愚蠢的绵羊。”我叹息着说。

“多么病态的,嗜好受虐的狮子。”他凝望着那片幽暗的森林,许久许久,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他沉浸其中。

“为什么……?”我开了口,但又停住了,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看着我,笑了,阳光闪耀在他的脸上,他的齿间。

“怎么了?”

“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开。”

他的笑容消失了。“你知道为什么。”

“不,我是说,更确切些,我做错了什么?我得提高警惕,你知道,所以我最好开始了解我不应该做什么。这个,比方说”——我轻抚着他的手背——“似乎没问题。”

他又笑了起来:“你什么也没做错,贝拉。这是我的错。”

“可我想要帮上忙,如果我可以的话,不让情况变得对你来说更难熬。”

“嗯……”他沉思了片刻。“这只取决于你离我多近。大多数人类都会本能地躲开我们,被我们的异己­性­排斥着……我不希望你靠得太近。还有你的喉咙的味道。”他突然停下来,想看看自己是否吓到我了。

“好吧,那么,”我轻率地说道,试图缓和忽然紧绷起来的气氛。我收起下巴。“不让喉咙露出来。”

这起作用了。他大笑起来:“不,真的,这比别的任何事都要更惊人。”(it was more the surprise than anything else。。。我不知道Edward指的是什么,到底是藏起喉咙呢,还是喉咙的味道?)

他抬起那只闲着的手,温柔地放到我的脖子上。我僵直地坐在那里,他的触碰带来的寒意是一种本能的警告——警告我应该感到恐惧。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但是,却有另一种感觉……

“你看,”他说着,“好极了。”

我的血液在奔涌着,我真希望我能让它平静下来,我能感觉到,这会让每件事都更糟——我的脉搏在血管里砰砰作响。当然他能听见这一切。

“你脸颊上的红晕太可爱了。”他喃喃低语道。他温柔地抽出了另一只手,我的手无力地落在膝盖上。轻柔地,他拂过我的脸颊,然后用他宛如大理石般的双手捧起我的脸。

“千万别动。”他耳语着,好像我还不够僵硬一样。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的眼睛,慢慢地,他向我侧过来。然后出乎我意料的,却非常温柔地,他把冰冷的脸颊贴上了我的颈窝。我根本没法动弹,即使我确实想要这样做。我聆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看着阳光和微风在他红铜­色­的头发上轻舞着,这大概是他身上最像人类的部分。

他的双手从容而缓慢地滑落下来,慢慢滑过我的脖子。我颤栗着,我能听到他屏住了呼吸。但他的手没有停下来,他们轻柔地移向我的肩膀,然后停住了。

他的脸慢慢地向下移,他的鼻子轻轻擦过了我的锁骨。他最终让自己一侧的脸颊温柔地压在我的胸口。

聆听着我的心跳。

“啊。”他叹息着。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也许有好几个小时。最终,我脉搏的悸动平息下来,但他没有挪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我。我知道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我的生命会就此了结——快得我甚至不会注意到。而我也没法让自己害怕。我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知道他在触碰着我。

然后他放开了我,有点太快了。

他的眼睛非常平和。

“这不会再那么难了。”他满意地说道。

“这曾经对你来说很难吗?”

“情况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你呢?”

“不,这不坏……对我来说。”

我的声音有些变调,他不禁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笑了。

“这里。”他拿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你感觉到这里有多么温暖吗?”

和他平常冰冷的肌肤相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温暖。但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因为我正在触碰着他的脸,这是从我第一天见到他起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别动。”我耳语道。

没人能像爱德华这样静止不动。他闭上眼睛,像石头一样岿然不动,变成了我手中的一尊雕像。

我的动作甚至比他还要缓慢,小心翼翼地不做半个多余的动作。我爱抚着他的脸颊,优雅地抚过他的眼睑,他眼窝下淡紫­色­的­阴­影。我描摹着他完美的鼻子的形状,然后,那么仔细地,描着他完美无瑕的嘴­唇­。他的嘴­唇­在我的手下半张着,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指尖。我想要靠过去,轻嗅他身上的香味。所以我放下手,侧过身子,等不及把他推开些。

他睁开了眼睛,眼里写满了饥渴。这不仅仅让我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害怕,也让我的胃部的肌­肉­紧绷起来,还让我的脉搏再次在血管里捶打起来。

“我希望,”他耳语道,“我真希望你可以感受到那种……复杂……混乱……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样你就能理解了。”

他把手伸向我的头发,然后小心地把它们从我脸上拂开。

“告诉我。”我喘息着说道。

“我不认为我能。我告诉过你,一方面,是那种饥饿——那种口渴——像我这样可悲的生物,会对你产生的感觉。而且我想你能理解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尽管”——他半笑不笑地说——“既然你从没对任何违法药物上瘾过,你大概也就不能完全将心比心,感同身受了。”

“但是……”他的手指轻触着我的­唇­,让我再次颤栗起来。“还有另一种渴望。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望,这对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我可能比你认为的更能理解这一点。”

“我不太习惯这种人类的感觉。这总是像这样吗?”

“我?”我顿了顿。“不,从来没有,在此以前从没有过。”

他把我的双手紧握在他的手中。我的手在他钢铁般强壮的力量里显得那么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你。”他坦白道。“我不知道我能否这样做。”

我极慢地向前靠过去,用自己的眼睛警告着他别动。我把脸颊紧贴在他岩石般的胸膛上。我能听见他的呼吸,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这就够了。”我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非常人类的姿势,他用胳膊环住我,把脸贴在我的头发上。、

“你比你自己夸奖过的还要擅长这些事。”我指出来。

“我拥有人类的直觉——它们也许被埋藏得很深,但还是有的。”

我们像那样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我怀疑他是否不情愿改变姿势,就像我一样。但我能看到光线黯淡下来了,树林的­阴­影开始延伸到我们身下。我叹了口气。

“你得走了。”

“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

“我越来越擅长读你的表情了。”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他扶起我的肩膀,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能向你展示某件事吗?”他问道,某种突如其来的兴奋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向我展示什么?”

“我会向你展示我是怎样在森林里旅行的。”他看见了我的表情。“别担心。你会很安全的,而且我们会更快地到达你的卡车。”他的嘴­唇­弯了起来,那个弯弯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拍了。

“你要变成一只蝙蝠吗?”我警惕地问道。

他大笑起来,甚至比我听过的还有响亮。“好像我之前还没听过这个理论。”

“没错,我能肯定你始终知道这一点。”

“来吧,胆小鬼,爬到我的背上来。”

我等着看他是否在开玩笑,但是,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他看懂了我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抓住我。我的心脏立刻有了反应:尽管他听不到我的想法,我的脉搏总是会出卖我。他随即把我扔到了背上,我几乎没怎么费劲。另外,当我爬上去时,我用胳膊和腿紧紧地钳住了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话,他一定会窒息的。这像是在紧紧地抱住一块石头。

“我可是比你平时背的包要沉些。”我警告道。

“哈!”他哼了一声。我几乎能听见他的眼睛在转动。我之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兴高采烈。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他把我的手按在他脸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越来越容易了。”他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开始跑起来。

如果之前我真的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害怕着死亡,那跟我现在的感觉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飞奔着穿过森林里黑暗浓密的灌木丛,就像一颗炮弹,就像一个幽灵。他的脚踏在土地上,既无声音,也无痕迹。他的呼吸从未改变,从没显示出任何用力的迹象。但那些树在用一种致命的速度飞快地向后退去,通常离我们只有几英寸远。

我太害怕了,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尽管­阴­凉的森林里的空气飞掠过我的脸,带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我感觉就像是自己愚蠢地把头伸出了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的窗口。而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运动症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虚弱。(运动症就是晕车晕船晕机。。。我刚好都有。。。Bella显然是因为很习惯失去平衡,所以完全不被失衡所困扰。。。)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早上我们花了数个小时徒步走到爱德华的草地,而现在,在大约几分钟之内,我们回到了卡车旁。

“很爽,不是吗?”他的声音很爽很兴奋。(high, excited。。。)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我自己爬下来。我试过了,但我的肌­肉­没有反应。我的胳膊和腿依然紧紧地扣在他身上,我的头很不舒服地眩晕着。

“贝拉?”他问道,有些不安起来。

“我想我需要躺下来。”我喘息着说。

“哦,对不起。”他等着我,但我还是动不了。

“我想我需要帮助。”我坦白道。

他安静地笑了起来,温柔地解开了我紧扣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根本没法抵抗他的双手如钢铁般的力量。然后他把我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将我环抱在怀里,好像我是个小孩子一样。他搂着我,片刻之后,小心地把我放到那片柔韧的蕨类植物上。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在我的脑子还在如此疯狂地眩晕着的时候,我不能肯定自己感觉怎么样。“头晕目眩,我想。”

“把你的头放在膝盖中间。”(瑜伽。。。)

我试着做到这一点,而这确实有些作用。我慢慢地吸气,呼气,让我的头保持不动。我的耳朵里回荡着空洞的耳鸣声。

“我猜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沉思着,说道。

我试图显得积极些,但我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不,这非常有趣。”

“哈!你白得像个幽灵——不,你白得像我一样!”

“我想我应该先闭上眼睛的。”

“下次记着这一点。”

“下次!”我呻吟道。

他大笑起来,他的心情依然充满了喜悦。

“爱炫耀的家伙。”我喃喃自语道。

“睁开眼睛,贝拉。”他安静地说道。

他就在那里,他的脸离我的脸是那么的近。他的俊美刺痛了我的心——太过分了,远远超出了我能习惯的范围。

“当我在奔跑的时候,我在想……”他停了下来。

“想着别撞到树上,我希望是这样。”

“笨蛋贝拉,”他轻笑着。“奔跑是我的第二天­性­,这是我永远也不需要去思考的事情。”

“爱炫耀的家伙。”我再次喃喃低语道。

他笑了。

“不,”他继续说道。“我在想着一件我想要尝试的事情。”他又一次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没办法呼吸。

他踌躇着——但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人类的方式,迟疑着。

不是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以前的那种方式,那种想要估计她的反应,想要看看他会被怎样地接纳的踌躇。也许他犹豫着,是想要延长这一刻,充满期待的完美的一刻,有时候比接吻本身更­棒­。

爱德华迟疑着,是在测试他自己,看看这是否安全,确认自己仍被自己的需要所控制着。

然后,他冰冷的,大理石般的­唇­非常温柔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我的反应。

血液在我的肌肤下沸腾着,灼烧着我的­唇­。我的呼吸变成了失控的喘息。我的手指纠缠着他的发,把他按向我。我的­唇­微微张开,吸进了他令人陶醉的香气。

我立刻感觉到他在我的­唇­下变成了毫无反应的石头。他的手温柔地,却用着不可抵抗的力量,把我的脸退开了。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充满警惕的神情。

“噢。”我喘息着说道。

“那是一种保守的描述。”

他的眼睛睁大着,他的下巴绷紧着,他在痛苦地克制着自己,但他还是没有背离他那完美清晰的发音。他碰着我的脸,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远。他的俊美让我有些目眩。

“我应该……?”我试图挣脱出来,给他一点空间。

他的双手拒绝放开我,哪怕只是挪动一英寸。

“不,这还能忍受。稍等片刻,拜托。”他的声音很礼貌,充满了克制。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兴奋渐渐褪去,眼神温柔起来。

然后,他咧着嘴,露出了一个顽皮得惊人的笑容。

“好啦。”他说道,显然对自己很是高兴。

“还受得住吗?”我问道。

他大声笑了起来。“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说。我很抱歉。”

“毕竟,你只是个人类。”

“非常感谢。”我说着,我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用他那种柔软的,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动作站起来。他向我伸出手,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我太习惯于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零接触的规定了。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所需要的协助比我认为的还要多。我的平衡感还没有回来。

“你还在因为奔跑而眩晕吗?或者是我的接吻技术导致的?”此刻他大笑着,是多么的让人头晕目眩,多么像人类,他天使般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和我所熟知的爱德华相比,他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爱德华。而我感到自己对他更着迷了。如果让我现在和他分离的话,一定会带来实质上的痛苦的。(physical pain。。。这个词让我寒了很久。。。)

“我不能肯定,我还是有点糊涂。”我设法作出了回应。“不过,我想两者兼而有之。”

“也许你应该让我来开车。”

“你疯了吗?”我断言道。

“我能开得比你开得最好的那天还要好。”他揶揄道。“你的反应能力可远不及我。”

“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或者我的卡车,能够承受得住。”

“给我一点信任,求你了,贝拉。”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地攒着钥匙。我撅起嘴,然后慎重地摇了摇头,紧张地露齿微笑。

“不。想都别想。”

他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

我开始绕过他,径直向驾驶座走去。他原本也许会让我过去的,如果我没有轻微地晃荡了一下的话。然后我又晃了一下,他不会让我过去了。他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变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圈套。

“贝拉,我已经花费了大量的个人努力,只是为了让你活着。我不打算在你甚至无法沿直线走路的时候,让你坐到一辆卡车的方向盘后面。还有,是朋友就不要让她酒后驾车。”他轻笑着,引用那句公益广告说道。我能闻到从他的胸膛散发出来的那股无法抵抗的甜腻的芳香。

(p.s. 1 此时Edward依然敞开着衬衫。

p.s. 2 friends don't let friends drive drunk,1998年,美国出现了与酒­精­有关的死亡有史以来的最低数字(15935例),这也是美国开展“是朋友就不要让他酒后驾驶”(Friends don’t let friends drive drunk.)公益广告运动以来的成果。“不要让朋友酒后驾驶”被广泛认知,70%的美国人都努力劝阻别人酒后开车。

“酒后?”我伉仪道。

“你陶醉在我不同寻常的表现中。”他又一次露出了那个饶有趣味的坏笑。

“我不能反驳这一点。”我叹息说。没有办法绕过这一点。我在任何事情上都无法拒绝他。我高举起钥匙,松开手让它落下来,看着他的手闪电般地掠过,无声地抓住它。“当心点——我的车可是上了年纪的。”

“非常明智。”他满意地说道。

“你就不受任何影响吗?”我苦恼地问道。“对我的存在?”

又一次,他易变的表情又改变了,他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起初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脸俯向我的脸,用他的­唇­慢慢地拂过我的下颌,从耳后一路吻到下巴,往返流连。我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他最终喃喃低语道,“我能更好地应对。”

第十四章 ­精­神胜于物质

当他把速度保持在合理水平时,他确实可以开得很好,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就像很多事情一样,这似乎对他来说毫不费力。他很少看路面,轮胎却从未偏离过小路的正中间,一公分也没有偏离过。他单手开着车,在座位上牵着我的手。有时候他会抬头看向正在落下的太阳,有时他会看着我——我的脸,我飘拂在敞开的车窗外的头发,我们交叠的手。

他打开了收音机,转到一个老歌电台,然后跟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唱了起来。他知道每一个节拍。

“你喜欢五十年代的音乐?”我问道。

“五十年代的音乐很­棒­。比六十年代的,或者七十年代的还要­棒­,唷!”他颤抖了一下。“八十年代的还能忍受。”

“你打算告诉我你多大了吗?”我试探­性­问道,不想打破他正在兴头上的幽默气氛。

“这很重要吗?”让我宽慰的是,他的笑容依然明朗。

“不,但我还是想知道……”我扮了个鬼脸。“没有什么能像一个未解之谜一样让你整夜睡不着觉。”

“我怀疑这是否会让你心烦。”他的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他看着太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让我试试看。”我最终说道。

他叹息着,然后看向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路况。不管他看见了什么,那一定鼓励了他。他看向太阳——那个正在落下的球体发出的光芒在他的肌肤上闪耀着,折­射­出略带深红­色­的微光——然后说话了。

“我出生在1901年的芝加哥。”他停下来,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我的脸上是小心翼翼的毫不惊讶的神情,我耐心地等待着下文。他淡淡一笑,然后继续说道。“1918年的夏天,卡莱尔在一家医院里发现了我。我才十七岁,正因为西班牙流感而濒临死亡。”

他听见了我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他低下头,再次看着我的眼睛。

“我记不太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人类的记忆总在褪­色­。”他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接着说道。“我确实还记得,卡莱尔救我时的感觉。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你轻易可以忘掉的事。”

“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已经在这场瘟疫中死去了。我成了孤儿。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我。在瘟疫流行的一片混乱中,没人会注意到我不见了。”

“他是怎样……救你的?”

几分钟后,他才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似乎在谨慎地选择着字眼。

“这很困难。我们中没几个人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做到这件事。但卡莱尔总是我们之中最人道的,最慈悲的那个……我不认为你能在整个人类历史中找到可与他相提并论的人。”他顿了顿。“但对我来说,整个过程都仅仅是非常,非常的痛苦。”

我能从他的口吻看出,他不会再说更多关于这个话题的内容了。我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尽管它远没有消停下来。对于这个特殊的问题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而这些事情才刚刚闯入我的脑海。毫无疑问,他敏捷的头脑已经理解了困扰着我的每一个方面。

他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是出于寂寞才这样做的。这通常是他作出选择的原因。我是第一个加入卡莱尔的家族的,虽然不久以后他就发现了艾思梅。她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人们径直把她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虽然不知怎的,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所以你必须处于濒死的状态,然后,才能变成……”我们从没说过这个词,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

“不,这只是卡莱尔的做法。只要那人还有别的选择,他就绝不会这样做。”无论何时他提到他的父亲,他话语里的敬意总是那么的深厚。“不过,他说这样确实会更容易些。”他继续说道。“如果气血很虚的话。”他看着现在漆黑一片的路面,我能感觉到,这个话题又到此为止了。

“然后是艾美特和罗莎莉?”

“接着卡莱尔把罗莎莉带进了我们的家族。很久以后我才了解到,他希望她能和我在一起,就像艾思梅和他一样——他很小心,从不在我周围想这件事。”他转了转眼睛。“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妹妹。仅仅过了两年,她找到了艾美特。她正在狩猎——那时我们住在阿巴拉契亚山区——发现一只熊正要把他­干­掉。她背着他跑了一百多英里,回来找卡莱尔,她怕自己做不来这件事。我现在才想到,这段旅途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易。”他直率地瞥了一眼我的方向,然后拿起我们的手,依然紧握着,用他的手背轻抚着我的脸颊。

“但她做到了。”我鼓励着,别开脸不去看他那双美得无法承受的眼睛。

“是的,”他喃喃低语道。“她从他脸上看到了某种东西,这让她足够坚强。从那以后他们就在一起了。有时候他们不和我们一起住,就像一对结了婚的夫­妇­一样。但我们装得越年轻,我们就能在选中的地方待越久。福克斯很不错,所以我们都进了高中。”他大笑起来。“我猜再过几年我们又得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爱丽丝和贾斯帕?”

“爱丽丝和贾斯帕是两个非常特别的个体。他们都在没有任何外界指导的情况下养成了我们所欣赏的那种道德心。贾斯帕属于另一个……家族,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家族。他变得沮丧起来,于是开始独自流浪。爱丽丝发现了他。和我一样,她拥有着一种基于但又超越了我们个人特质的天赋。”

“真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着迷。“可你说过你是唯一一个能听到别人的思想的人。”

“那是事实。她通晓的是另一些事情。她能看见一些事——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物,一些正要到来的事物。但这非常地主观。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都是变化发展的。”hings change。。。我无耻地盗用了马克思的名言。。。)

当他说到这里时,他的下巴一紧,他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我的脸又移开了。这一切太快了,我不敢肯定是否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看见了什么样的事情。”

“她看见了贾斯帕,知道在他知道她的存在以前,他就在寻找着她了。她看到了卡莱尔和我们的家族,所以他们一起来找我们。她对非人为的事情最为敏感。她总在看着,例如,当另一伙我们的同类靠近时。还有任何他们可能带来的威胁。”

“有很多……你的同类吗?”我太吃惊了。有多少他们这样的人在我们中行走而不被察觉呢?

“不,不是很多。但大多数不会定居下来。只有那些和我们一样,放弃了猎食你们人类”——他羞愧地看了我一眼——“能多多少少和人类共居。我们只发现了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家族,他们住在阿拉斯加的一个小村落里。我们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但我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太引人注目了。那些生活方式和我们……很不一样的同类倾向于联合起来。”

“另一些人是?”

“游牧者,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我们有时候会这样生活。这样的生活很乏味,和别的事情一样。但我们时不时会碰见别的同类,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更喜欢北方。”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现在我们把车停在了我家前,他已经把卡车的引擎关掉了。外面非常安静,非常黑,月亮没有出来。门廊的灯关着,所以我知道我爸爸还没到家。

“你今天下午没有睁开眼睛吗?”他揶揄道。“你认为我能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行走而不引发任何交通事故吗。这正是我们选择奥林匹亚半岛的缘故,这里几乎是世界上阳光最不充足的地方。在白天能够到外面去是件很­棒­的事。你不会相信,在这八十多年里你会多么地厌倦夜晚。”

“所以这就是那种传说的来源?”

“很有可能。”

“而爱丽丝来自另一个家族,就像贾斯帕一样?”

“不,这一切还是个谜。爱丽丝完全不记得她还是人类时的生活。她也不知道是谁创造了她。她独自醒来。转变她的人已经走了。我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或者,他是怎么能做到的。如果不是她拥有第六感,如果她没有看到贾斯帕和卡莱尔,知道她终有一日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她也许早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未开化的原始人了。”

我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但是,让我尴尬不已的是,我的胃咆哮起来。我太好奇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饿了。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已经饿坏了。

“对不起,我一直没让你去吃晚餐。”

“我很好,真的。”

“我从没和需要吃东西的人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我忘了。”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在黑暗中这话更容易说出口。当我说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背叛我,把我绝望的迷恋向他表露无遗。

“我不能进去吗?”他问道。

“你愿意吗?”我根本想象不出这样的画面,这样宛如神祗的人物坐在我父亲那张破烂的餐椅上。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听到他那边的门安静地关上了,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出现在了我这一侧的门外,为我打开门。

“很像人类。”我恭维他。

“这只是表面工夫。”

在这个夜晚,他静静地走在我身旁,他太安静了,以至于我不得不时不时偷看他,确认他还在那里。在黑暗中,他看起来更正常些。依然苍白,依然俊美得宛如梦境,但不再是我们的阳光灿烂的下午里,那个奇妙的闪闪发光的造物。

他比我先走到门前,然后替我开了门。我正要跨进门框里,却半路停住了。

“门没锁?”

“不,我用的是屋檐下的钥匙。”

我走进屋,打开门廊灯,然后转过身来扬起眉看着他。我很确定我从没在他面前用过那根钥匙。

“我对你很好奇。”

“你监视我?”但无论如何我都没法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恰当的愤怒。我被过度奉承了。(他过奖了。)

他依然不知悔改。“夜里还能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我暂时丢卡这个话题,穿过前厅走向厨房。他在我之前就到了那里,无需任何引导。他就坐在我在脑海里想象过的那张椅子里。他的俊美点亮了这间厨房。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能把视线移开。

我集中­精­神准备自己的晚餐,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意大利番茄汁宽面条,切下一方放在盘子里,微波炉加热。它旋转着,厨房里弥漫着番茄和洋葱的味道。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把眼睛从那盘食物上移开。

“多久一次?”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呃嗯?”他听起来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我的发问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还是没有转身。“你多久来这里一次?”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来这里。”

我大为震撼,急忙转过身来。“为什么?”

“你睡着的时候很有趣。”他实话实说。“你会说话。”

“不!”我喘着气说道,热血涌上了我的脸,一路冲到发际线上。我抓住流理台以稳住身子。我当然知道自己会说梦话,我母亲还为此取笑过我。但是,我从没想过这会是我需要担心的事情。

他的神情立刻变得苦恼起来。“你很生我的气吗?”

“那得看情况!”我感觉到,也能听到,我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I’d had the breath knocked out of me.)

他等待着。

“基于?”他催促着。

“你听到了什么!”我哀号道。

一转眼,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旁,双手小心地握住我的手。

“别生气!”他恳求道。他俯下脸,和我的眼睛落在同一水平线上,对上了我的目光。我很窘迫,想要移开视线。

“你很思念你的母亲。”他耳语道。“你在担心她。下雨的时候,那声音总让你休息不好。你原来常在说家里的事,但现在少多了。有一次你说,‘这里太绿了。’”他温和地笑着,期待着——我能看出来——不致于太过冒犯我。

“没有别的了?”我诘问道。

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确实说过我的名字。”他坦白道。

我挫败地叹息着。“经常?”

“更确切些,你的‘经常’是指多频繁?”

“哦不!”我垂下头。

他把我拉到他的胸前,动作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自然。

“别难为情,”他在我的耳畔低语着。“如果我能做梦,那一定都是关于你的梦。而且我也不会为此感到羞愧的。”

然后我们都听到了轮胎行走在砖砌的车道上的生气,看见了车灯从前窗里照进来,穿过前厅落到我们身上。我僵在了他的怀里。

“你父亲应该知道我在这里吗?”他问道。

“我不能肯定……”我试图迅速地思考这件事。

“那么下次吧……”

然后我又是独自一人了。

“爱德华!”我嘘声唤道。

我听到一声幽灵般的轻笑,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父亲正在用钥匙开门。

“贝拉?”他喊道。这样的问话之前曾经让我困扰过,还能有谁呢?但忽然间他似乎没那么脱离现实了。

“在这里。”我希望他没听出我的声音里竭斯底里的味道。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我从微波炉里抓出我的晚餐,坐到了桌子旁。在我和爱德华度过了一整天以后,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嘈杂。

“能给我也弄一点宽面条吗?我太累了。”他站着把靴子脱下来,抓住爱德华的椅子以保持平衡。

我拿着盘子,一边给他弄晚餐,一边狼吞虎咽地把自己的面条吃完。我的舌头被烫到了。当他的面条在加热的时候,我倒了两杯牛­奶­,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我那杯,好让那团火焰冷却下来。当我把杯子放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杯里的牛­奶­在抖动,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查理坐在那张椅子里,他和之前坐在那里的那人之间的对比很是滑稽。

“谢谢。”当我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他说道。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问道。这话说得太仓促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回我自己的房间。

“好极了。那些鱼都咬钩了……你呢?你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没有——外面的天气太好了,待在屋里太可惜了。”我又咬了一大口宽面条。

“今天天气很好。”他赞同道。多么保守的描述,我自忖着。

吃完最后一口意大利面后,我拿起我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剩下的牛­奶­。

查理正密切关注着我,他很惊讶。“你赶时间?”

“是的,我累了。我要早点上床睡觉。”

“你看上去有点兴奋。”他注意到了。为什么,哦为什么,他今晚就非得这么留心注意呢?

“有吗?”我想方设法也只能作出这样的答复。我飞快地把我的盘子在水槽里擦洗­干­净,然后用抹布把它们擦­干­。

“今天是星期六。”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没有回答。

“今晚没安排吗?”他忽然问道。

“不,爸爸,我只是想去睡觉。”

“镇里没有一个男孩是你喜欢的类型,嗯?”他很怀疑,但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没有,还没有一个男孩能吸引我的眼球。”我小心地不去过分强调我的话里“男孩”那个词,以保持对查理的诚实态度。

“我以为也许迈克?牛顿……你说过他很友好。”

“他只是个朋友,爸爸。”

“好吧,无论如何你都太­棒­了,他们配不上你。等你上了大学再开始找吧。”每个父亲的梦想,就是自己的女儿会在荷尔蒙起作用以前离开家。

“听起来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赞同道,冲上楼。

“晚安,甜心。”他在我身后喊道。毫无疑问,他整晚都会竖起耳朵听着,等着我偷偷溜出去。

“明早见,爸爸。”午夜你摸进我房间检查我时见。

当我走上楼梯去回房里时,我设法让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缓慢又疲倦。我用力关上门好让他听见,然后踮起脚尖走到窗前。我打开窗户,侧着身子探进夜­色­里。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搜寻着,搜索着那片深不可测的树­阴­。

“爱德华?”我低声喊着,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一个安静的,暗笑着的回答从我背后传来。“怎么了?”

我急忙转过身来,惊讶地伸出手飞快地掩住了自己的喉头。

他横躺在我的床上,笑得很是开怀,他的手交叠在头后,他的脚在床边上晃悠着,一派怡然自得的画面。

“哦!”我喘息着说,有些不稳地跌坐在地板上。

“我很抱歉。”他闭上嘴,试图隐藏住他的快乐。

“给我一分钟,好让我的心脏重新启动。”

他慢慢地坐起来,以免再次吓到我。然后他向前侧过身来,伸出他长长的胳膊把我拉起来,紧握着我的肘弯,好像我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他让我坐到了床上,紧挨着他坐下。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坐,”他建议着,把一只冰冷的手放到了我的手上。“心脏怎么样?”

“你来告诉我——我相信你比我听得更清楚。”

我感觉到他安静的笑声让这张床震动起来。

我们沉默地坐了片刻,都在听着我的心跳放慢下来。我想到,爱德华在我的房间里,而我爸爸在家里。

“能给我一分钟当回人类吗?”我问道。

“当然。”他用一只手示意我继续。

“呆着别动。”我说道,试图摆出严厉的样子。

“遵命,夫人。”然后他坐在我的床边,夸张地表现出变成一尊雕像的样子。

我跳起来,从地板上抓起我的睡衣,从桌子上拿起我的洗漱包。我没开灯,冲出去关上了门。

我能听到楼梯下传来的电视声。我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这样查理就不会上来烦我了。

我想要更快一些。我粗暴地刷着牙,试图做得既彻底又迅速,除掉所有意大利宽面条的痕迹。但喷头里的热水可不赶时间。热水纾解了我背上的肌­肉­,让我的脉搏镇定下来。我所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今天早上的那个我。我试着不去想爱德华,他正坐在我房间里,等着我。因为那样的话,我又得把整个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步骤重来一遍。最终,我再也不能拖延了。我关掉水龙头,慌忙地裹上浴巾,又开始匆忙起来。我穿上那件有洞的T恤衫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已经太迟了,我真后悔没带那套“维多利亚的秘密”牌丝绸睡衣,那是上上次生日时我母亲送给我的礼物,它们依然连标签都没拆,放在我家那边的衣橱的某个角落里。

我又开始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飞快地用发刷用力地梳着头发。我把毛巾扔进洗衣篮里,把发刷和牙膏扔进包里。然后我冲下楼梯,这样查理就能看见我已经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

“晚安,爸爸。”

“晚安,贝拉。”他看上去确实被我的形象吓到了。也许这会让他今晚不再来检查我。

我一次迈过两级楼梯,试图让自己的脚步安静些,然后飞奔回房里,紧紧地关上身后的门。

爱德华甚至没有移动过零点一英寸,他看上去像坐在我褪­色­的被子上的一尊阿多尼斯雕像。我笑了起来,他的嘴­唇­扭曲着,这尊雕像复活了。

他的眼睛审视着我,看着湿漉漉的头发,破烂的恤衫。他扬起一侧眉毛。“不错。”

我扮了个鬼脸。

“不,看上去很适合你。”

“谢谢。”我耳语道。我走回他那边,盘着腿坐到他旁边。我看着木地板上的纹路。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查理认为我打算偷溜出去。”

“哦。”他冥思苦想着。“为什么?”就好像他不知道查理的想法,不了解得比我猜想的还有透彻一样。

“很显然,我看上去有点过度亢奋。”

他托起我的下颌,审视着我的脸。

“确实,你看上去非常温暖。”

他慢慢地把脸俯向我的脸,把他冰冷的脸颊贴在我的肌肤上。我定在那里,不敢动弹。

“嗯……”他喘息着说。(比接吻还暧昧的姿势啊。。。。)

当他触碰着我时,要构思出一个密切相关的问题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我花了一分钟才把涣散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开口说话。

“这似乎……对你来说,靠近我,现在,变得容易些了。”

“对你来说也是吗?”他喃喃低语道,他的鼻子滑过我尖尖的下颌。我感觉到他的手,比飞蛾的翅膀还要轻柔地,把我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拨开,这样他的­唇­就能吻到我耳后的凹处。

“更,更容易了。”我说着,努力呼吸。

“呃嗯。”

“所以我想知道……”我又开始了,但他的手指缓慢地描过我的锁骨,我完全失去了思路。

“嗯?”他喘息着说道。

“那是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着,这让我很是窘迫。“你认为呢?”

当他大笑起来时,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的脖子上颤动着。“­精­神胜于物质。”

我把身子退回去,当我挪动时,他僵住了——然后我再也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了。

我们警惕地注视着彼此,片刻之后,他紧绷的下颌渐渐放松下来,他的神情变得困惑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恰好相反。你快要让我发狂了。”我解释道。

他简略地想了想,然后当他说话的时候,他听起来很愉悦。“真的?”一个胜利的微笑慢慢浮现在他脸上。

“你需要来点掌声吗?”我讽刺地问道。

他咧嘴一笑。

“我只是又惊又喜。”他澄清道。“在过去的差不多一百年里,”他的声音有些苦恼,“我从没想象过任何类似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我能找到我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以不同于我的兄弟姐妹们的方式。然后,我找到了(我发现了),尽管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我却如此擅长于此……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擅长所有的事。”我指出来。

他耸耸肩,对此表示默认,然后我们都低声地大笑起来。

“可这一切现在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容易呢?”我强调道。“今天下午……”

“这并不容易,”他叹息着说。“但今天下午,我依然……犹豫不决。我对此很抱歉,我居然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是不可原谅。”

“并不是不可原谅的。”我不同意。

“谢谢。”他笑了起来。“你看,”他继续说着,却垂下了头。“我不能肯定我是否足够坚强……”他拿起我的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他脸上。“依然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我可能会被……征服”——他深吸着我手腕上的味道——“我还是……很容易受影响。只有当我下定决心时,我才足够坚强。这样才不会有任何可能­性­,任何我会……我可能……”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艰难地挣扎着,选择着合适的词语。这一切是那么的……像人类。

“所以现在没有任何可能­性­咯?”

“­精­神胜于物质。”他重复道,笑了起来,他的皓齿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是那么的明亮。

“哇噢,那就容易多了。”我说道。

他仰起头,大笑起来,安静地像在耳语,但依然生气勃勃。

“对你来说是容易!”他更正道,用指尖轻抚着我的鼻子。

然后他的脸忽然严峻起来。

“我在尝试。”他耳语道,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如果情况变得……太过头。我相当肯定我能够离开。”

我皱起眉。我不喜欢谈到离开。

“而明天这会变得更加艰难,”他继续说道。“今天一整天我的脑子里都是你的味道,我变得很不敏感了。如果我离开你一段时间的话,我又得从头开始了。不过,我想,至少不算是从零开始。”

“那就别离开。”我答道,无法藏起我声音里的渴望。

“这正合我意。”他回应道,他的脸放松下来,变成一个温柔的微笑。“戴上枷锁——我是你的囚徒。”但当他说着的时候,他长长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形成了一个铁箍。他安静地笑起来,笑声有如天籁。他今晚笑得很多,比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里我所听到的还要多。

“你似乎……比平常更乐观了。”我评论道。“我之前从没见过你像这样。”

“不应该像这样吗?”他笑着说。“初恋的荣耀,还有所有的这一切。这简直难以置信,不是吗,经历过,与读到过,和在画里看到过,是如此的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我赞同道。“比我想象过的还有强烈得多。”

“例如”——他说话变得迅速起来,我不得不集中­精­力去捕捉每一个字——“嫉妒的情绪。我读到过这种情绪千万次,在一千部不同的戏剧和电影里看过演员对此的演绎。我相信自己对此的理解非常透彻,但它却震撼了我……”他扮了个鬼脸。“你还记得迈克邀请你去舞会那天吗?”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记得那一天却是出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理由。“那天你又开始和我说话了。”

“我被那阵一闪而过,几近狂暴的愤怒惊呆了,我所感觉到的——起初我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情绪。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种挫败感比平时来得还要严重,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他。仅仅是为了你的朋友的缘故吗?还是为了某个人?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去关心这些方面。我努力不让自己去关心这些。”

“然后排队邀请你的队伍开始形成了。”他轻笑起来。我在黑暗中把脸绷起来。

“我等待着,焦虑不安得毫无理由地,想要听到你会对他们说什么,想要看见你的表情。我无法否认,当看到你脸上烦恼的神情时,我感到一阵宽慰。但我不能肯定。

那是我第一次晚上来这里。当我看着你的睡容时,我整夜都在挣扎着,在我知道是正确的,合乎道德的,合乎伦理的,和我想要的之间挣扎着,有如困于深谷之中。我知道如果我做我该做的事,继续无视你,或者离开几年,直到你走回再回来,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对迈克,或者类似的人,点头应许的。这种想法让我愤怒。

然后,”他耳语道。“当你睡着的时候,你说出了我的名字。你说得那么清晰,开始我还以为你醒着。可你不得安生地翻来覆去,又一次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还叹息着。胆怯和震惊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然后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无视你了。”他沉默了片刻,也许是在听我的心脏突如其来的砰砰乱响。

“可是嫉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远比我曾经想到过的,更为有力。而且不合常理!就在刚才,当查理向你问到那个卑鄙的迈克?牛顿……”他生气地摇着头。

“我应该知道你在听的。”我呻吟着。

“当然。”

“不过,这让你感到了嫉妒,真的?”

“我在这方面完全是个新手;你唤醒了我身上属于人类的感情,而且每一种感觉都更为强烈,因为它们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存在。”

“但诚恳地说,”我揶揄道,“和困扰着你的这一切相比,在我听说了罗莎莉——罗莎莉,那个纯净的美的化身,罗莎莉——对你的意义以后,有艾美特或者没有艾美特,我又怎能和她竞争呢?”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他的牙齿隐约可见。他拉起我受困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背,然后把我抱在他的胸前。我尽可能保持静止不动,甚至是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我知道这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对着他冰冷的肌肤嘟哝着。“这才是问题所在。”

“当然,罗莎莉是她那种类型的美人,但即使她对我来说不像是个妹妹,即使艾美特没有和她在一起,她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注意力。”他现在很认真,露出深思熟虑的神情。“在差不多九十年的时光里,我在自己的同类中,还有你的同类中度过……我始终想着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在寻找着什么。也什么都没找到,因为你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太不公平了。”我耳语道。我的脸依然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呼吸。“我根本不用等待。为什么我能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呢?”

“你说得很对,”他打趣地赞同道。“确实,我应该让这对你来说更艰难些的。”他松开了一只手,放开我的腰,只是为了更小心地用另一只手抱紧我。他温柔地捋着我微湿的头发,从我的头顶一直捋到我的腰间。“你只需要在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冒着生命危险。这确实还不太够。你只需要背离天­性­,背离人­性­……这些的代价有多大?”

“非常小——我从未感觉到被剥夺任何事情。”

“只是还没有。”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远古的悲伤。

我试图拉回身子,好看着他的脸,但他的手紧紧扣着我的腰,完全挣脱不开。

“什么——”我正要问,他的身体忽然警觉起来。我僵住了,但他立刻放开了我的手,然后消失了。我只能勉强不让自己趴倒在床上。

“躺下!”他嘘声说道。在黑暗中我分辨不出他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在被子底下蜷缩起来,弓着身子侧躺着,就像我平时睡觉时那样。我听到门被推开了,查理溜进来,确认我是否在应该在的地方。我平稳地呼吸着,夸大着这个动作。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我听着,但不能确认我是否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然后爱德华冰冷的胳膊在被子下抱住我,他的­唇­紧贴着我的耳朵。

“你真是个蹩脚的演员——我敢说演艺之路离你遥不可及。”

“倒霉!”我喃喃低语道。我的心在我的胸口剧烈跳动着。

他哼起了一首曲子,我认不出来是什么曲子,听起来像是一首摇篮曲。

他停了下来。“我能唱着歌让你入睡吗?”

“很好,”我大笑起来。“就好像有你在这里我还能睡着一样!”

“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提醒我。

“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冷淡地回应道。

“所以如果你不想睡觉……”他无视我的语气,提议道。我屏住了呼吸。(Bella,你邪恶了。。。)

“如果我不想睡觉……?”

他轻笑起来。“那你想做什么?”(Edward,你也很邪恶。。。)

我没办法立刻回答。

“我不能肯定。”我最终说道。

“等你决定了,告诉我。”

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脖子,感觉到他的鼻子滑过我的下颌,吸着气。

“我想你没那么敏感了。”

“这只是因为,我克制着自己不去品尝美酒,但不意味着我不懂得欣赏酒的芬芳。”他耳语道。“你的味道如同花香,像薰衣草……或者鸢尾,”他评价道。“这令人垂涎欲滴。”

“是啊,今天是一个休息日,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闻起来有多么好吃的话。”(你的话更让我睡不着了,我想Bella是这个意思。。。)

他轻笑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我已经决定我想要做什么了,”我告诉他。“我想听到更多关于你的事。”

“问什么都行。”

我仔细筛选着我的问题,从最重要的先开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地去抵抗你……的本­性­。请不要误会,当然我很欣赏你所做的一切。我只是看不懂你起初为什么会如此费心地做这件事。”

他迟疑着,然后回答道。“这是个好问题,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别人——我们的同类中的大多数人都满足于我们的命运——他们,同样,怀疑着我们的生活方式。但你看,只因为我们被……被分配到了确定的方向……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能选择去克服——去征服一个我们都不想要的命运的界限。努力去保留我们所能留住的任何本质的人­性­。”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满怀敬畏地锁定在沉默中。

“你睡着了吗?”几分钟以后,他低语道。

“没有。”

“这就是你好奇着的全部事情了?”

我转了转眼睛。“当然不是。”

“你还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读心——为什么只有你能?还有爱丽丝,她能看见未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感觉到他在黑暗中耸了耸肩。“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是为什么。卡莱尔有一个理论……他相信我们都把自己的最强烈的人类特质带进了第二次生命中,而在这次生命里,它们被强化了——就像我们的头脑,和我们的感觉一样。他认为从前的我一定对周围人的想法非常地敏感。而爱丽丝,不管她之前待在哪里,她拥有某种预知的能力。”

“他把什么带进了他的第二次生命,还有别人呢?”

“卡莱尔带来了他的怜悯心。艾思梅带来了她强烈的爱的能力。艾美特带来了他的强壮,罗莎莉带来了她的……固执。也许你可以称之为执迷不悟。”他轻笑起来。“贾斯帕非常地有趣。他在第一次生命中非常地有领导魅力,能够影响周围的人,让他们按他的方式去看待事情。现在他能够­操­纵周围人的情绪——例如,让一屋子愤怒的人冷静下来,或者相反地,让一群昏昏欲睡的人亢奋起来。这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天赋。”(我个人觉得罗莎莉那个天赋纯属凑数。。。这里没什么反角,她友情担纲出演一下。。。)

我思索着他所描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试图把它们消化掉。他耐心地等待着我的思考。

“那么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我是指,卡莱尔转变了你,而一定是有某人转变了他,然后诸如此类……”

“好吧,你是从哪里来的?进化论?造物论?难道我们不能像别的物种一样进化吗,掠食者和被掠食者?或者,如果你不相信整个世界的起源就是它现在这个样子——这一点让我很难接受我自己——有这么难相信是那种创造了­精­致的天使鱼和鲨鱼,小海豹和杀人鲸的力量,一起创造了我们的种族吗?”(梅尔巧妙地逃避了这个问题。。。)

“让我来把事情理清楚——我是小海豹,对吧?”

“没错。”他大笑起来,然后某种东西触碰着我的头发——他的­唇­?

我想要转向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唇­在吻着我的发。但我得乖一点,我不想让情况变得对他来说更为艰难,这已经很难为他了。

“你准备要睡了吗?”他问道,打断了这阵短暂的沉默。“或者说,你还有任何问题要问吗?”

“只剩一两百万个。”

“我们还有明天,后头,大后天……”他提醒我。我微笑着,对这个念头很是愉悦。

“你确定你不会在早上消失不见?”我想得到确认。“毕竟,你是个谜。”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的声音里有着绝对保证的意味。(盖上了绝对保证的印章)

“那么,最后一个,今晚……”我脸红了。黑暗毫无作用——我确定他能感觉到我肌肤下突如其来的热度。

“那是什么?”

“不,忘掉它,我改变注意了。”

“贝拉,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我没有回答,然后他呻吟着说。

“我一直认为这件事,听不到你的想法,会渐渐变得不那么让我挫败,。但这只是越来越糟。”

“我很高兴你不能读我的心。这和你偷听我说梦话一样糟。”

“求你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有说服力,那么的难以抗拒。

我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会把它想得比它本身还要糟。”他­阴­森森地恐吓道。“求你了?”又来了,那种恳求的语气。

“好吧,”我开始说道,很高兴他看不见我的脸。

“嗯?”

“你说罗莎莉和艾美特很快就要结婚了……那种……婚姻……和人类的婚姻一样吗?”

现在他真诚地笑了起来,完全明白过来。“那就是你说的意思吗?”(对比第四部,这里的Edward是多么的绅士,Bella是多么的纯情啊。。。。)

我不安着,没办法作出回答。

“是的,我想这是一样的。”他说道。“我告诉过你,大多数人类的欲望都还存在着,只是隐藏在了更为强烈的欲望之后。”

“哦,”是我所能说的全部的话了。

“你的好奇心背后有什么意图吗?”

“嗯,我确实怀疑……关于你和我……终有一天……”

他立刻严肃起来,我能从他身体忽然的静止中分辨出来。我也僵住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不认为这……这……对我们来说有任何的可能­性­。”

“因为这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如果我是那么的……靠近的话?”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不是我在想的问题。这只是因为你太柔软了,太脆弱了。我不得不每时每刻都注意着自己的动作,这样我们在一起时我才不会伤到你。我依然很有可能杀了你,贝拉,即使只是意外。”他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柔和的喃喃低语。他把他冰冷的手掌放到了我的脸颊上。“如果我太草率……如果有一秒我没有给予足够的注意力,我可能伸出手,本来是想抚摸你的脸,然后错误地压碎了你的头盖骨。你不会意识到,你自己是那么的易碎,柔弱得让人难以置信。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绝对,绝对不能有半点的失控。”

他等着我回答,但我没有,他开始不安起来。“你吓到了?”他问道。

我等了一分钟才回答,以便说出的是真话。“不,我很好。”

他似乎深思熟虑了片刻。“不过,现在我很好奇。”他说道,他的声音又轻松起来。“你曾经……?”他的声音逐渐减弱,让人浮想联翩。

“当然没有。”我满脸通红。“我告诉过你,我之前从未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没这么靠近过。”

“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我能知道别人的想法。我知道爱和­性­并不总是结伴而行的。”

“它们对我来说是这样的。现在,无论如何,它们已经这样发生在我身上了。”我叹息道。

“很好,至少,我们有一点共通的地方。”他听起来很满意。

“你的人类直觉……”我开始说道,他等待着。“嗯,到底,你发现我有吸引力吗,在那个方面,?”

他大笑起来,然后轻轻地弄乱了我几乎全­干­了的头发。

“我也许不是个人类,但我是个男人。”他向我保证。

我无意地打了个哈欠。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现在你该睡觉了。”他坚持道。

“我不能肯定我能否睡着。”

“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说道太大声了。

他大笑起来,然后又开始哼原来那首不熟悉的摇篮曲了,那个天使的声音,在我的耳中显得那么的温柔。

在这漫长的充满了我从未感觉过的­精­神压力和情绪波动的一天以后,我筋疲力尽,比我感觉到的还有疲倦。我在他冰冷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十五章 卡伦一家

又一个多云的早晨,暗哑的光最终把我弄醒了。我把胳膊压在眼睛上,晕乎乎的,一片茫然。有件事情,一个梦境,试图被记起来,挣扎着闯入我的意识中。我呻吟着,翻过身来侧躺着,想要再睡一会儿。然后那个特别的一天如潮水般拥入了我的认知里。

“哦!”我坐起来得太快,头开始晕起来。

“你的头发看起来像个­干­草堆……但我喜欢这样。”他安静的声音从角落里的那张摇椅传来。

“爱德华!你留下来了!”我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扔过整个房间,落到他的膝上。(不假思索地冲过整个房间,坐到他膝上。)但等到我的思路跟上我的动作,我立刻僵住了,被自己完全失控的狂热震撼到了。我仰起脸看着他,生怕我又踩过了错误的底线。

但他大笑起来。

“当然。”他吃惊地答道,但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高兴。他的手摩挲着,把我抱回怀里。

我小心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细嗅着他肌肤上的芳香。

“我本来还认定,那只是一个梦。”

“你没那么有创造力。”他嘲弄道。

“查理!”我这才记起来,再次不假思索地跳起来,落到地板上。

“他一个小时以前就走了——在重新接上了你的电池线以后,我得补充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失望。这真的能阻止你吗,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走的话?”(查理果然是当警长的料。。。不知道啥是电池线的请参看漫画《死亡笔记》里夜神月保管他的死亡笔记的那个机关,当然夜神月的电池线连上的是自动点火装置,而查理,估计连的是警报器。。。。)

我站在原地,仔细思考着,我迫切想要回到他怀里,但有害怕自己早上口气不清新。

“你早上通常很少这样烦恼的。”他指出来。他张开双臂,要我回到他怀里。一个几乎不可抗拒的邀请。

“我需要另一分钟当回人类。”我坦白道。

“我会等的。”

我跳着奔向浴室,无法识别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我不认识我自己了,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镜中的脸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眼睛太过明亮,点点红晕掠过我的颧骨。在我刷完牙以后,我设法梳直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溅起冷水洗脸,试图让呼吸变得自然些,却看不出来有半点效果。我几乎是跑着回到了房间。

他仍在那里,简直像是个奇迹,他的双臂依然在等着我。他伸出手够到我,我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欢迎回来。”他喃喃低语着,把我拉进怀里。

他沉默地摇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才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他的头发很平整。

“你离开了?”我抓住他新换上了的衬衣的领子,控诉道。

“我不能穿着我来时的衣服离开——邻居们会怎么想?”(鉴于Edward敢在Bella家门口瞬间移动,这句纯属借口。。。)

我不悦地撅起嘴。

“你睡得很沉,我没有错过任何东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梦话提前了。”

我呻吟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他金­色­的眸子变得非常温柔。“你说你爱我。”

“你早就知道的。”我提醒他,不由得垂下了头。

“那还是一样,听到你亲口说出来让我很高兴。”

我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我爱你。”我耳语着。

“而现在,你就是我的生命。”他只答道。

此时此刻,我们再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他来来回回地摇着我们,房间里渐渐明亮了起来。

“早餐时间到。”他最终若无其事地说到——这是一种保证,我敢肯定,他在保证他会记得我所有的人类弱点。

所以,我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盯着他看。震惊的神情掠过了他的脸。

“上当了!”我窃笑着,“你还说我不会演戏!”

他厌恶地皱起眉:“这一点也不有趣。”

“这很有趣,你知道的。”但我仔细地审视着他金­色­的眼镜,想知道自己是否被原谅了。很显然,我被赦免了。

“我应该这样改述吗?”他问道。“人类的早餐时间到。”

“哦,好吧。”

他温柔地把我扔到他石头一样的肩膀上,但动作快得让我透不过起来。他轻而易举地把我抱下楼,我伉仪过,但被他无视了。他把我放到一张椅子上。(side up。。。仰面?有人会趴到椅子上么。。。)

厨房显得既明朗又欢快,似乎被我的情绪感染到了。

“早餐吃什么?”我快活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他想了足足一分钟。

“呃,我不能肯定。你喜欢吃什么?”他大理石般的额头皱了起来。

我咧嘴一笑,跳了起来。

“那好吧,我可是很擅长自力更生的。看着我怎么狩猎。”

我找出一只碗和一盒麦片。当我把牛­奶­倒进去,抓起一把勺子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看着我。我把自己的食物放到桌子上,然后停住了。

“需要我给你弄点什么吃的吗?”我不想显得太过无礼,于是问道。

他转了转眼睛。“吃吧,贝拉。”

我坐到桌子旁,看着他,然后吃了一口。他注视着我,研究着我的每一个动作。这让我很不自在。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说话,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问道。

“呃嗯……”我看着他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答案。“你觉得去见我的家里人怎么样?”

我吞咽了一下。

“你现在害怕了?”他听起来满怀希望。

“是的。”我坦白道。我怎么可能否认呢——他从我眼里就能看出来。

“别担心。”他坏笑起来。“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是在害怕他们。”我解释道。“我是在害怕他们会……不喜欢我。难道他们不会,嗯,很惊讶,你居然带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回家去见他们?他们知道我知道他们的事吗?”

“哦,他们早就都知道了。他们昨天还在打赌,你知道”——他微笑着,但他的声音有些生涩——“打赌我会不会带你回来。不过,我想不出有谁敢跟爱丽丝打赌。无论如何,我们家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这确实不太可能,因为我能读心,而爱丽丝能看见未来的所有事情。”

“而贾斯帕会让你感受到温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里话,别忘了这一点。”

“你注意到了。”他赞许地笑了起来。

“我早就时不时地了解到了这一点。(暗示爱德华经常催眠她)”我咧嘴一笑。“所以爱丽丝看到我来了?”

他的反应很奇怪。“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很不自在地说道,扭头看向别处,这样我就看不到他的眼睛了。我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是什么好东西吗?”他问道,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脸上露出揶揄的神情看着我的食物。“老实说,这看上去让人很不开胃。”

“好吧,这里可没什么暴躁的灰熊……”我喃喃自语着,无视他的怒目而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当我提到爱丽丝的时候,他会是那种反应。我扒拉着我的麦片,思索着。

他站在厨房的中间,又变成了一尊阿多尼斯的雕像,心不在焉地向后窗外看去。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露出了一抹令人心碎的微笑。

“我想,你也应该向你父亲正式介绍我。”

“他已经认识你了。”我提醒他。

“我是指,作为你的男朋友。”

我怀疑地盯着他。“为什么?”

“这不是习俗吗?”他一脸无辜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坦白道。我的约会史没给我提供多少可供参考的注意事项。而且也没什么正常的约会指南可以用在现在这个状况。“这没什么必要,你知道。我不希望你……我是说,你不必为了我而假装。”(装假狗。。。)

他耐心地笑着:“我没在假装。”

我把剩下的麦片扒拉到碗边,端起来倒到嘴里。

“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告诉查理我是你的男朋友?”他诘问道。

“你是吗?”一想到爱德华和查理还有“男朋友”这个词将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不由得强抑住一阵暗自的畏缩。

“‘男孩’这个词确实不太确切,我会承认承认这一点。”

“我在想,事实上,你不仅仅是我的男朋友。”我坦白道,看着桌面。

“好吧,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必要向他展示这些血淋淋的细节。”他隔着桌子伸出手,用一根冰冷温柔的手指托起我的下颌。“但他会需要一些解释,为什么我会如次频繁地出现在这附近。我不想让史温警长对我颁布一个限制令。”(西方特有的法律产物,限定某人不得接近某人或某地或某物多少米之内的范围,否则就要被逮捕并监禁。。。)

“你会吗?”我问道,忽然不安起来。“你真的会在这里吗?”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里,不离不弃。”他向我保证。(As long as you want me。。。)

“我每时每刻都需要你,”我警告他。“永远。”

他慢慢地绕过桌子走过来,然后,停在几英尺之外。他伸出手,用指尖触摸着我的脸颊。他的表情深不可测。

“这让你难过吗?”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他看进我的眼睛里,看了很久,很久。

“你吃完了吗?”他最终问道。

我跳起来。“是的。”

“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实在很难决定要穿什么衣服。我怀疑到底有没有专门的礼仪书会详细地介绍当你的吸血鬼达令带你回家见他的吸血鬼家族时应该怎样穿着。能够暗自想到这个词实在是种宽慰。我知道自己太害羞了,有意不提起这个词。

我最终穿上了自己唯一的一件打底恤衫——卡其­色­的长恤衫。我穿起了他曾经称赞过的那件深蓝­色­的上衣。我飞快地瞥了一眼镜子,告诉自己我的头发完全令人无法容忍,所以我把头发梳到后面束成一个马尾。

“好吧。”我跳下楼梯。“我很大方得体。”

他在楼梯底下等着我,离得比我认为的还要紧,而我不偏不倚地向他跳过去。他稳住我,把我拉到了一个稍远的谨慎的距离,几秒之后,忽然又把我拉近些。

“又错了。”他在我耳畔低语着。“你绝对不够得上大方得体——谁都不应该穿得这样诱人的。这不公平。”

“怎样才算得体?”我问道。“我可以去换……”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太荒谬了。”他优雅地把冰冷的­唇­印在我的前额上,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他呼吸的香气让我根本没办法思考。

“我应该向你解释你现在是如何诱或着我吗?”他说着。这实在是一个很符合修辞学的问题。(It was clearly a rhetorical question.……句式工整,但意思显而易见无需回答的问题)他的手指慢慢地描着我的脊柱,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地拂过我的肌肤。我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我又开始感到头晕眼花了。他慢慢地俯下头,用冰冷的­唇­吻上了我的­唇­,但只过了一秒钟,便非常小心地,轻轻地把它们分开了。

然后我瘫倒了。

“贝拉?”他的声音惊慌失措,他抓住我,把我扶起来。

“你……让……我……发晕了。”我头晕眼花地指控他。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有些恼怒地说道。“昨天我吻你时你攻击了我!今天你却因为我的吻而晕过去了!”(Edward。。。那个不叫攻击。。。那是舌吻。。。)

我虚弱地笑了起来,让他的胳膊支撑着我,我的头还是很晕。

“你总说我擅长做每件事。”他叹息着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还是有些眩晕。“你太擅长了。太,太擅长了。”

“你觉得头晕吗?”他问道。他之前见过我像这样子。

“不——这完全不是那种头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充满歉意地摇着头。“我想我忘了呼吸。”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带你去任何地方。”

“我没事。”我坚持着。“无论如何,你的家人都会认为我有病,有什么区别吗?”

他估量了片刻我的神情。“我特别偏爱你现在这种肤­色­。”他出乎意料地说道。我愉快地脸红了,赶忙看向别处。

“看,我会竭尽全力不去想我将要做的事,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我问道。

“而你在担心,不是因为你将要见到一屋子的吸血鬼,而是因为你认为那些吸血鬼不会赞同你,对吗?”

“没错。”我立刻答道,掩饰着自己对他漫不经心地用着这个词的惊讶。

他摇了摇头:“你简直难以置信。”

当他把我的卡车开出镇里的主街区时,我才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们开过架在Calawah河上的桥,开向通往北部的道路。房屋飞快地从我们车旁掠过,渐渐变得不那么密集,房屋主体也变得越来越巨大。然后,我们把所有的住家都抛在了身后,开进了云雾缭绕的森林。我还在试图决定是要开口问还是耐心等待的时候,他忽然掉转车头开进了一条没有铺着柏油的路。这条路没有任何标记,在一片蕨类植物中隐约可见。(It was unmarked,我觉得是指没有刷上一道道的白­色­油漆,接力版是说没在地图上标出来,有点牵强)它蜿蜒蛇行着穿过一颗颗古老的树木,森林在路两旁侵蚀着我们的视野,让我们只能看见路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然后,又开过数英里以后,树木变得稀少些了,忽然间我们就在一片小小的草地上了,或许这事实上是一片私人草坪?但是,森林里的幽暗感并未消散,因为有六棵未经修剪的雪松用它们广阔的绵延的枝叶荫蔽着整块草地。这些树撑起了它们保护­性­的树­阴­,一直绵延到房屋的外墙上,那外墙凌于树荫之上,使得环绕着房屋一层的深邃的门廊显得有些陈旧。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绝对不是这样的。这所房子经久优美,也许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它被粉刷成一种柔和的,有些褪­色­的白­色­,有三层楼高,四四方方,很是对称。门窗都是最初的结构,或是修旧如旧。我的卡车是我所能看见的唯一一辆车子。我能听到河流的声音,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隐藏在幽暗的森林中。

“哇噢。”

“你喜欢?”他笑了起来。

“这……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他拉了一下我的马尾的末梢,轻笑起来。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打开了我的车门。

“一点也没有——我们走吧。”我试图大笑,但笑声似乎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不安地抚平着自己的头发。

“你看上去很可爱。”他轻松地拉起我的手,完全不假思索。

我们穿过深邃的树­阴­,向门廊走去。我知道他能感觉到我的不安,他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打着圈,让我镇静下来。

他为我打开了门。

屋里更加惊人,甚至比屋外还要出乎意料。屋里非常明亮,非常开阔,非常宽敞。这里原本应该有好几个房间,但一层的大部分墙壁都被打通了,变成了一个尤为广阔的空间。屋后面向南边的墙壁被全部替换成整块的玻璃,而在雪松的树荫之外,绵延着的草地上,一条宽广的河流展露无遗。一座宏伟的回旋楼梯占据了房间的西面。墙面,高高耸起的天花板,木制的地板,厚重的地毯,全都是各种­色­调的白­色­。

就站在门口的左边,站在地板上一块升高的部分,在一架巨大的平台式钢琴旁,等着招呼我们的,是爱德华的父母。

当然,我之前见过卡伦医生,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被他的年轻,他可恶的完美震撼了。站在他身旁的是艾思梅,我敢确定,因为她是这个家里我此前唯一从未见过的人。她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苍白,美丽的外表。她心形的脸庞,波浪般起伏的柔软的焦糖­色­的秀发,让我想起了默片时代电影中的纯真少女。她个子小巧,身形纤细,但不像其他人那样消瘦,她更圆润些。他们的穿着都很随意,都穿着与屋里的­色­调相衬的浅颜­色­衣服。他们微笑着表示欢迎,但并没有向我们走过来。我猜,是为了避免吓着我。

“卡莱尔,艾思梅,”爱德华的声音打破了这阵短暂的沉默。“这位是贝拉。”

“非常欢迎你,贝拉。”卡莱尔向我走过来,他的步子十分小心慎重。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我走向前去,和他握手。(Сhā花。。。我一直以为西方社会只有女­性­先伸手,男­性­才可以和她握手。。。。)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卡伦医生。”

“拜托,叫我卡莱尔。”

“卡莱尔。”我向他露齿一笑,忽然涌起的自信让我吃惊不小。我能感觉到,站在我身旁的爱德华如释重负。

艾思梅微笑着,也走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她冰冷如石头般的紧握和我期待的一样

“很高兴认识你。”她由衷地说道。

“谢谢。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而且我一直都是。就像遇见一个童话故事——一个活生生的白雪公主。

“爱丽丝和贾斯帕在哪里?”爱德华问道,但没人回答,他们已经出现在宽阔的楼梯顶上。

“嗨,爱德华!”爱丽丝热情地喊道。她跑下楼梯,只见一阵黑发雪肤的幻影,顷刻之间她已优雅地出现在我面前。卡莱尔和艾思梅警告地瞪着她,但我喜欢这样。这很正常——无论如何,对她而言确实是这样。

“嗨,贝拉!”爱丽丝说着,跳上前来亲吻我的脸颊。如果卡莱尔和艾思梅之前只是警惕地看着的话,他们现在简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眼里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但我还是很高兴,她竟然如此如此全盘地认同我。我惊奇地感觉到爱德华在我身旁僵住了。我瞥了一眼他的脸,但他的神情有些难以琢磨。

“你闻起来真的很­棒­,我之前从没注意到。”让我异常窘迫地是,她如此评价道。

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贾斯帕站在了那里——身材高大,宛如狮子。一种安心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忽然轻松起来,不再在乎自己在那里。爱德华挑起一侧眉毛,看着贾斯帕,我这才想起来贾斯帕的天赋。

“你好,贝拉。”贾斯帕说道。他依然站在远处,并不主动过来和我握手。但在他周围是不可能感觉到尴尬的。

“你好,贾斯帕。”我向他微微一笑,然后向所有人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的家非常漂亮。”我依照惯例补充了一句。

“谢谢,”艾思梅说道。“我们都很高兴你能来。”她饱含深情地说着,我意识到她觉得我很勇敢。

我同样注意到,罗莎莉和艾美特都不在这里,我还记得当我问到别人会不会不喜欢我时,爱德华过于天真的否认。

卡莱尔的神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把我从思绪中啦了回来。他一脸紧张的神情,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爱德华。在眼睛的余光中,我看到爱德华点了点头。

我看向别处,试图保持礼貌。我的眼睛又一次徘徊在门边平台上那架美丽的乐器上。我忽然想起了我童年时疯狂的梦想,想象着如果我能中一张彩票,我就能给我母亲买一架钢琴了。她弹得不是很好——她只在我们的二手立式钢琴上自娱自乐地弹过——但我喜欢看她弹奏。她很快乐,一心一意地弹着——对我来说,她似乎是一个全新的,谜一样的人,跳出了我所认定的“妈妈”的角­色­之外的人。当然,她也让我上过几堂课,但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我哭闹不休,直到她放过我为止。

艾思梅注意到了我关注的对象。

“你会弹吗?”她问道,把头偏向了那架钢琴。

我摇了摇头。“完全不会。但它很漂亮。这是你的吗?”

“不。”她大笑起来。“爱德华没有告诉过你他很有音乐天赋吗?”

“没有。”我眯起眼睛,瞪着他忽然露出的无辜神情。“我猜,我应该早就料到的。”

艾思梅困惑地扬起她­精­致优雅的眉毛。

“爱德华什么都会,对吧?”我解释道。

贾斯帕窃笑起来,艾思梅责难地瞪了爱德华一眼。

“我希望你没有在炫耀——这样太没礼貌了。”她训斥道。

“只有一点点。”他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她的脸因为他的声音而柔和了起来,他们交换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简短的眼神,可是艾思梅的神情却几近俏皮。

“事实上,他太谦逊了。”我更正道。

“好吧,去为她弹上一曲。”艾思梅鼓励道。

“你刚说过炫耀是没有礼貌的。”他反驳道。

“每条规矩都有例外。”她答复道。

“我想听你弹奏。”我自告奋勇地说道。

“那就决定了。”艾思梅把他推向钢琴。他拉着我一起走过去,让我坐到琴凳上和他挨着坐。

他恼火地看了我许久,这才转向那些琴键。

然后,他的手指轻快地在那些象牙白­色­的琴键上跃动起来,流淌在房间里的乐章是如此的复杂,如此的丰富,很难想象这是用一双手弹出来的。我感觉到我的下巴掉下来了,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听到了从我身后传来的对我的反应的轻笑声。

爱德华若无其事地看着我,但音乐丝毫没有停顿,依然在我们身旁奔涌着。他向我眨了眨眼。“你喜欢吗?”

“你写的?”我明白过来,喘息着说。

他点了点头。“这是艾思梅最喜欢的一曲。”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音乐缓慢下来,演变成了一首更为轻柔的曲子。而让我惊讶的是,我从那些丰富的音节里认出了交织在其中的他那首摇篮曲的旋律。

“你启发了我的灵感,让我写下了这首曲子。”他温柔地说着。音乐变得更加甜蜜,简直让人不堪忍受。

我说不出话来。

“他们很喜欢你,你知道,”他攀谈道。“尤其是艾思梅。”

我向背后望去,但整个巨大的房间现在都空了。

“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非常巧妙地给我们留出一点私人空间,我猜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他们都喜欢我。可罗莎莉和艾美特……”我打住了话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疑虑。

他皱起眉:“别担心罗莎莉,”他说道,他睁大了眼睛,很有说服力。“她会回来的。”

我怀疑地撅起嘴­唇­。“艾美特呢?”

“嗯,他觉得我疯了,这倒是真的。但他对你毫不介怀。他正试图劝说罗莎莉。”

“是什么让她不快呢?”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答案。

他深深地叹息着。“罗莎莉太纠结于……我们的身份。对她来说让外面的人了解真相是件很难的事。而且她有点儿嫉妒。”

“罗莎莉嫉妒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试图想象出某个宇宙空间,在那里像罗莎莉这样美丽得惊人的人会有某种可能的理由嫉妒像我这样的人。

“你是人类。”他耸耸肩。“而她希望她也是。”

“哦,”我喃喃低语道。“可是,甚至连贾斯帕……”

“那确实是我的错。”他说道。“我告诉过你他是最近才开始尝试我们的生活方式的。我警告过他,要他离你远一点。”

我想到了那个理由,战栗起来。

“艾思梅和卡莱尔……”我赶快继续说道,不想让他注意到。

“都很高兴看到我快乐。事实上,就算你多长了一只眼睛或者脚上有蹼,她都不会介意的。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着我,生怕我必要的天­性­会有所缺失,因为当卡莱尔转变我的时候,我还太年轻……她简直欣喜若狂。每次我触碰你的时候,她都会因为心满意足而哽咽了。”

“爱丽丝似乎非常地……热情。”

“爱丽丝有她自己独特的看问题的方式。”他紧闭着­唇­,勉强说道。

“而你不打算解释这一点,对吧?”

一阵无需言语的交流在我们之间传递着。他意识到,我已经知道他有事情隐瞒着我。我意识到,他不会泄露任何内容的。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这就是卡莱尔之前想要告诉你的?”

他的眉头聚拢在了一起。“你注意到了,对吗?”

我耸耸肩。“当然。”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秒种后,答道。“他想告诉我一点新闻——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我能和你分享的内容。”

“你会吗?”

“我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将要有点……过度保护你,在未来的几天内——或者几周——而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天生的暴君。”

“怎么了?”

“事实上,没什么。爱丽丝刚刚看到有些访客很快就要到来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他们很好奇。”

“访客?”

“是的……好吧,当然,他们不像我们——我是指,在狩猎习惯上。他们也许根本不会进镇里来,但我确实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直到他们离开为止。”

我颤抖起来。

“终于,一个合理的反应!”他喃喃低语道。“我正要开始认为你完全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呢。”

我不去理会这个话题,只是看向别处,我的目光再次徜徉在这间广阔的房间里。

他追随着我的视线。“不是你所期待的,对吗?”他问道,他的声音有些自以为是。

“不是。”我承认道。

“没有棺材,角落里没有成堆的头盖骨,我甚至不认为我们会有蜘蛛网……你一定失望透顶了。”他狡猾地继续说道。

我无视他的揶揄。“这里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开阔。”

当他回答的时候,他更认真些了。“这里是我们永远不需要躲藏的地方。”

他依然在弹着那首歌,我的歌,渐渐滑入尾声。最后一个和音落在了一个更为忧伤的音调上。最后一个音符回荡着,在一片沉默中愈发醒目。

“谢谢。”我喃喃低语着。我意识到自己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我轻轻抹去泪水,有些尴尬。

他轻触我的眼角,截住一滴我遗漏了的泪珠。他举起那根手指,审视着那一滴忧伤的液体。然后,他把手指放到嘴里,品尝它的味道。他的动作太快了,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这样做了。

我疑虑地看着,而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看了许久,最终笑了起来。

“你想去看看房子的其余部分吗?”

“没有棺材?”我求证道,我话里的挖苦并不能完全掩盖住我所感受到的微小但真切的不安。

他大笑起来,牵起我的手,带着我从钢琴旁离开。

“没有棺材。”他保证道。

我们走上那座宏伟的楼梯,我的手一直放在如绸缎般光滑的扶手上。楼梯尽头那长长的走廊里镶嵌着一种米­色­的木板,和一楼的地板一样。

“罗莎莉和艾美特的房间……卡莱尔的办公室……爱丽丝的房间……”他一边引着我走过一扇扇门,一边指点着。

他本来要继续走下去的,但我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怀疑地看着我头上的墙面上挂着的装饰物。爱德华看着我迷惑的神情,轻笑起来。

“你尽可以笑出来。”他说着,“这是某种讽刺。”

我可笑不出来。我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仿佛要触到那个巨大的木制的十字架,它因年久而发暗的颜­色­与浅­色­调的墙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没有触碰它,虽然我很好奇,这块有些年头的木头摸起来会不会像它看上去那样光滑如丝。

“这一定很古老了。”我猜测着。

他耸耸肩。“十六世纪三十年代早期,大约是那个时候。”

我的目光从十字架上移开,注视着他。

“为什么你要把它留在这里呢?”我很怀疑。

“念旧之情。它属于卡莱尔的父亲。”

“他收集古董?”我怀疑地试探道。

“不。他亲手把它雕刻出来。它就挂在他布道的教区牧师住宅的讲道坛后的墙面上。”

我不能肯定我的表情是否泄露了我的震惊。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转过身去,看着那个简朴的古老的十字架。我飞快地心算着:这个十字架有超过三百七十年的历史了。沉默在延续着,我挣扎着让自己的脑子塞满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

“你还好吗?”他听起来有些担心。

“卡莱尔几岁了?”我无视他的问题,依然向上看着,飞快地问道,

“他刚刚庆祝完他的三百六十二岁生日。”爱德华说道。我回过头去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上百万个问题。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看着我。

“卡莱尔生于伦敦,他确信是在在十七世纪四十年代。那时候时间的计算还不太­精­确,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那时还在克伦威尔的统治之下。”

我一边听着,一边绷住脸,我知道他在仔细查看着我。如果我不试图去相信他所说的话的话,这样做会更容易些。

“他是一个圣公会牧师的独生子。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以后就死于难产了。他的父亲是个偏执的男人。当新教徒开始掌权时,他狂热地开始了对罗马天主教和其他宗教的迫害。他同样极其坚定地相信着存在着邪恶的事物。他领导了大规模的猎杀行动,狩猎女巫,狼人……还有吸血鬼。”一听到这个词,我立刻僵住了。我知道他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烧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当然,他找到的真正的那些生物并不那么容易捕捉。”

“当那个牧师日益老去的时候,他让他顺从的儿子接替了搜捕的领导者的位置。起初卡莱尔的表现很让人失望。他不能很快地提出指控,不能在事实上也确实没有魔鬼的地方看到魔鬼。但他很固执,而且比他的父亲还要聪明。他确实找到了一个由一群真正的吸血鬼组成的巫会,他们隐藏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只在晚上才出来狩猎。在那些日子里,在怪物还不仅仅是神话与传说的时候,这是许多吸血鬼生活的方式。”

“人们聚集起来,当然,拿着他们的­干­草叉和火把”——他短促的笑声变得­阴­暗起来——“等在了卡莱尔看到怪物出没的街道上。最终,一个吸血鬼出现了。”

他的声音非常低,我紧张地捕捉着每一个字眼。

“他一定很古老了,而且因为饥饿而有些虚弱。当他看见这群暴动的民众时,卡莱尔听到他向别的几个喊着拉丁语。他跑过街道,而卡莱尔——他才二十三岁,跑得非常快——领着人们追踪着他。那个生物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他们的,但卡莱尔认为他太饿了,所以他转过来攻击人们。他首先扑向了卡莱尔,但别的人正紧跟在后头,所以他转身自卫。他杀了两个人,带着第三个离开了,把流着血的卡莱尔留在了街道上。”

他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在编辑某些部分,不让我知道。

“卡莱尔知道他父亲会做什么。尸体都会被烧掉——任何被怪物感染过的东西都要被毁掉。卡莱尔本能地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当人们追随着那个魔鬼和他的受害者时,他爬着离开了那个小巷。他躲进了一个地窖,把自己埋在了一堆腐烂的马铃薯里过了三天。这实在是个奇迹,他居然能够保持安静,而不被发现。”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泄露了什么,但他忽然打住了话头。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我很好。”我向他保证道。虽然我踌躇着咬住了­唇­,他一定看到我眼中熊熊燃烧着的好奇心。

他笑了起来:“我希望你只有一点点问题要问我。”

“一点点。”

他笑得更开了,露出明亮的皓齿。他开始折返回去,重又穿过走廊,一路牵着我的手。“那么,来吧,”他鼓励道。“我会向你展示的。”

第十六章 卡莱尔

他把我带回了那个他指点过的房间,卡莱尔的办公室。他只在房门外停顿了一瞬。

“进来。”卡莱尔的声音邀请道。

爱德华打开了门。这是一间有着高高的天花板,和朝西的长窗的屋子。墙面上也镶嵌着木嵌板,是一种颜­色­更深的木头——能看见的墙面都是这样的。而大部分的墙面都被高耸过我头顶的书架挡住了。这里面的藏书甚至比我在外头见到的一座图书馆的书还要多。

卡莱尔坐在一张巨大的桃心木书桌后,坐在一张皮椅上。他正把一张书签放进他手里的一册厚厚的书里。这间屋子是我想象过的一个大学校长的办公室的样子——只不过卡莱尔太年轻了,和这里不太相称。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和蔼地问道。

“我想向贝拉展示一些我们的历史,”爱德华说道。“嗯,事实上,是你的历史。”

“我们并非有意要打扰您的。”我道歉道。

“没关系。你们打算从哪段听起?”

“御夫座。”he Waggoner,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也许是得名于那面犹如星辰密布的墙壁。。。)爱德华答道,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让我转过身去面向我们刚刚走进来的那个门。每次他触碰我的时候,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我的心都会作出清晰可闻的反应。更何况还有卡莱尔在旁边,这就更令人尴尬了。

现在我们正对着的这面墙和别的墙都不一样。这面墙上没有书架,却挂满了各种尺寸的镶着相框的照片。有些是模糊生硬的彩­色­照片,另一些则是黯淡的黑白照片。我试图找出某种逻辑,某个这些收藏品所共有的主题,但在我匆忙的审视中,我没有任何发现。

爱德华把我拉到了最左边,让我站到了一张装裱在一个简朴的木框里的小小的方形油画前。这幅油画在众多尺寸更大,颜­色­更鲜亮的油画里并不显眼,它是用各种­色­调的深褐­色­画成的。它描绘了一个微缩的城市,那里到处是陡峭的斜屋顶,散落在各处的几座高塔露出窄窄的塔尖。一条宽广的河流填满了远景,河上横跨着一座桥梁,桥上布满了看上去像是小巧的教堂的建筑。

“十七世纪五十年代的伦敦。”爱德华说道。

“我年少时的伦敦。”卡莱尔补充道,他站在离我们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我畏缩了一下,我根本没听到他走近的声音。爱德华紧握住我的手。

“你愿意讲这个故事吗?”爱德华问道。我稍微转过头,想看看卡莱尔的反应。

他对上了我的目光,笑了起来。“我很乐意。”他回答道。“但我确实有点赶时间。医院今天早上给我打了电话——斯诺医生请了一天病假。另外,你对这个故事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我。”他补充道,瞥了一眼爱德华。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难于理解的混合体——那位每天关心着镇上事务的医生正陷于关于他早年在十七世纪的伦敦的经历的讨论之中。

知道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大声说话,也是件让人困扰的事。

卡莱尔再次向我温和地一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这张小小的关于卡莱尔的家乡的图画,看了许久。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最终问道,抬头看着爱德华,他正注视着我。“在他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以后?”

他看回了那些油画上,而我看到了是什么样的图画吸引了他的兴趣。那是一张更大的风景画,用各种黯淡的秋­色­画成的——森林中的一片空荡荡的,晦暗的草地,远处是一座险峻的山峰。

“当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以后,”爱德华安静地说道。“他十分厌恶这一点。他试图毁灭自己。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样?”我并不是有意要这样大声地说出来的,但这些话在震惊中冲口而出。

“他从很高的海拔上跳了下来。”爱德华告诉我,他的声音很冷淡。

“他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海里……但他刚刚经历了新生,非常年轻,也非常强壮。最惊人的是他居然能够忍耐住……不进食……在他还是新手的时候。那时那种本能会更为强烈,几乎可以征服一切。但他是如此地厌恶自己,他的信念是如此地坚强,居然想要饿死自己。”

“这可能吗?”我的声音很微弱。

“不,没有多少方法能杀死我们。”

我张开嘴想要提问,但在我出声以前他就说话了。

“所以他非常的饥饿,而且最终虚弱起来。他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流浪,他认识到自己的意志力也在变得薄弱。一连好几个月他在夜里游荡着,寻找着最孤寂的地方,嫌恶着自己。”

“一天晚上,一群野鹿经过了他隐藏的地方。他因为饥渴而变得狂暴,于是不假思索地袭击了它们。他恢复了强壮,然后意识到他还有一个选择,可以不必变成他所惧怕的卑鄙的怪物。他的前生难道没有吃过鹿­肉­吗?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新的人生观形成了。他可以活下去,而不必成为一个魔鬼。他又找回了他自己。”

“他开始更好地利用他的时间。他总是那么的聪明,充满了求知欲。现在他有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他在夜间学习,在白天做计划。他游到了法国,然后——”

“他游到法国?”

“人们一直都能游过那道海峡,贝拉。”他耐心地提醒我。

“我猜,这倒是真的。只是在这样的上下文里听到它实在是很有趣。继续。”

“游泳对我们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每件事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我死咬着不放。

他在等待着,他的表情有些发笑。

“我不会再打断你了,我保证。”

他­阴­暗地轻笑起来,然后继续说完他的话。“因为,就技术层面而言,我们不需要呼吸。”

“你——”

“不,不,你保证过的。”他大笑起来,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点住我的­唇­。“你想不想听故事了?”

“你不能像这样忽然向我提起某件事,然后又不许我说话。”我在他的手指下喃喃低语着。

他移开他的手,挪到我的颈窝上。我的心跳速度立刻做出了反应,但我依然坚持着。

“你不需要呼吸?”我诘问道。

“不,这毫无必要。只是一种习惯。”他耸耸肩。

“你能走多远……如果不呼吸?”

“我猜,不能确定。我不知道。这会有点不舒服——不能闻到味道。”

“有点不舒服。”我随声附和着。

我没太注意自己的表情,但这让他­阴­沉起来。他收回了手,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眼睛紧张地看着我的脸。沉默在延续着。他的五官凝固成了石像。

“怎么了?”我低声说着,轻抚着他僵住的脸。

他的脸在我的手下柔和起来,他叹息着:“我依然等着它发生。”

“等着什么发生?”

“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刻,我告诉你的某件事,或者你看到的某件事,将会超出你的承受范围。然后你就会从我身旁逃开,尖叫着逃走。”他半笑着说道,但他的眼神依然很认真。“我不会阻止你。我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我想让你安全些。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两个愿望根本无法调和……”他打住了话头,看着我的脸,等待着。

“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保证道。

“我们等着瞧。”他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冲他皱起眉。“那么,继续——卡莱尔游到了法国。”

他顿了顿,又回到了他的故事。他转过身去看向了另一幅画面——所有画里最­色­彩斑斓的一幅,装裱得最为华丽的,也是最巨大的。它紧挨着门挂着,是门的两倍宽。那幅油画里溢满了穿着波浪纹的学士服的欢快的人物,他们有的站在长柱周围,有的站在大理石的阳台上。我说不清这是否代表了某个希腊神话,或者这些漫步在云端之上的人物是否出自圣经故事。

“卡莱尔游到了法国,然后继续在欧洲游历,访问那里的学府。夜里他研究音乐,科学,和医学——然后从中发现了他的职业,他的苦修,他可以拯救人类的生命。”他的神情变得敬畏,几近虔诚。“我无法恰当地描述这种挣扎。卡莱尔经过了两个世纪的痛苦的努力才完善了他的自我控制。现在他可以完全对人类血液的味道免疫,可以不受任何困扰地做他所热爱的工作。他从中找到了长久的平和感,在医院里……”爱德华移开视线,盯着空气,看了许久。忽然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指点着我们面前的那幅巨大的画。

“他在意大利求学的时候,遇到了那里的其他人。他们比伦敦下水道里的那些幽灵更加开化,更有教养。”

他触到画在最高的阳台上的,看起来相对稳重的那四个人,沉着地低下头看着他们之下的一片混乱。我仔细地审视那群人,然后恍然大悟,吃惊地大笑起来,因为我认出了那个金发的男人。

“索利梅纳的灵感被卡莱尔的朋友大大地激发了,他经常把他们画成天神。”爱德华轻笑起来。“阿罗,马库斯,凯厄斯,”他说着,指点着另外三个人,两个是黑发,一个是如雪白发。“艺术的夜间保护人。”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大声提问道,我的指尖在离油画上的人物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徘徊着。

“他们还在那里。”他耸耸肩。“他们在那里不知道待了几千年。卡莱尔只和他们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只有几十年。他非常地钦佩他们的礼貌,他们的高尚,但他们固执地试图治愈他对‘他天生的食物来源’的厌恶,他们是这样称呼的。他们试图说服他,而他也试图说服他们,但双方都没有收到效果。在那时,卡莱尔决定去新世界试试。他梦想着能找到别的像他自己这样的人。他非常地孤独,你知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找到任何人。但是,随着怪物逐渐成为神话故事的内容,他发现自己可以毫无芥蒂地和没有戒心的人类相处,就好像他是他们之间的一员一样。他开始实践自己的医术。但他所渴望的伙伴关系依然躲着他,他不敢冒任何风险,去尝试亲密的关系。”

“当西班牙流感开始蔓延的时候,他在芝加哥的一家医院里上夜班。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已经形成了许多年了,他也几乎已经决定要去付诸行动了——既然他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转变是否能够顺利进行,所以他一直犹豫着。而且他不情愿去偷走别人的人生,就像他自己被偷走了人生一样。在他发现我的时候,他的想法成型了。我已经没救了,和一群奄奄一息的人待在一个病房里。他看护过我的父母,知道我已经成了孤儿。他决定试一试……”

他的声音,现在几近耳语,终于停住了。他视若无睹地向西边的窗外望去。我想知道充斥在他脑子里的是什么样的画面,是卡莱尔的回忆还是他自己的。我安静地等待着。

当他回过头来看向我时,一种温柔的天使般的微笑点亮了他的神情。

“所以现在我们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他作出了结语。

“那么,你一直都跟卡莱尔在一起吗?”我想知道。

“大部分时候是。”他轻柔地把手放到我的腰间,拥着我向门外走去。我回头看着那满墙的照片,想知道我是否听到其它的故事。

当我们走过走廊的时候,爱德华只字不提,所以我问道。“大部分?”

他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情愿回答。“好吧,我有过一段典型的青春期中的叛逆期——大约在我……新生……被创造出来的十年之后,你想怎么称呼都行。我对他那种禁欲的生活不感兴趣,而且我厌恶他遏制我的欲望。所以我离开了,独自过活了一段时间。”

“真的?”我被激起的好奇远胜于我的惊讶,也超出了我应该好奇的程度。

他能分辨出来。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我们正在走上通往另一层的楼梯,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

“那没有击退你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

“我猜……这听起来很合理。”

他厉声笑着,比之前笑得还要响。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楼梯顶上,站在了另一个镶嵌着木地板的走廊里。

“从我重获新生时起,”他喃喃低语道。“我就获得了知晓周围每一个人的想法的优势,不管对方是否是人类。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过了十年之后才敢挑衅卡莱尔——我能读到他全然的真挚,确切地理解他为什么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但只过了几年,我又回到了卡莱尔身边,重新接受他的观点。那时候我想着,我可以得到解脱的,从那种……沮丧……中得到赦免,并且是伴随着一种良心的产生的沮丧。因为我能知道我的牺牲品的想法,我可以略过那些无辜者,而只去猎食那些坏人。如果我追踪着一个在暗巷里偷偷靠近一个年轻女孩的谋杀犯——如果我救了她,那么的确我就没那么坏了。”

我颤抖着,太过清晰地想象出了他所描述的情景——深夜的小巷,受惊的女孩,尾随着她的那个­阴­暗的男人。还有爱德华,正在狩猎的爱德华,可怕又威武,宛如一个年轻的神明,不停地追赶着。那个女孩,她会更加感激,还是更加惊恐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从自己的眼中看见了那个怪物。不管我的行为多么正义,我都无法逃避自己夺走了那么多人命的罪过。然后我回到了卡莱尔和艾思梅的身边。他们热切地欢迎我这个游子归来。这远比我应得的还要多。”

我们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前。

“我的房间。”他向我介绍道,打开门,然后把我拉进去。

他的房间朝南,有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就像楼下的那个大房间一样。这栋屋子的后墙一定全是玻璃。他的视野囊括了那条蜿蜒的Sol Duc河,一直穿过那片未被涉足过的密林,直到奥林匹亚山脉。这片山脉比我相信的还要更近些。

西面的墙上摆满了一个接一个架子的CD。他房间里的库存比一家音像店里的还多。角落里是一套看上去久经世故的音响系统,是那种我不敢轻易触碰的音响,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打坏什么东西的。这里没有床,只有一张宽大的让人动心的黑­色­皮沙发。地上铺着厚厚的金­色­的地毯,墙上贴满了一种厚重的颜­色­稍深的织物。(应该是录音棚里的那种吸音材料,为了照顾其他吸血鬼过于敏感的听力。。。)

“不错的音响?”我猜测着。

他轻笑起来,点了点头。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音响。这音乐很安静,但这柔和的爵士乐的鼓点听起来就像是那个正在演奏的乐队就在屋里和我们在一起一样。我走过去看他那些令人惊叹的音乐收藏。

“你是怎么把这些编排起来的?”我问道,没法找出这些名称排练的韵律或理由。

他有些走神。

“呃嗯,按年份排,然后每一排按照个人喜好排。”他心不在焉地说着。

我回过头,他正用一种罕见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

“我原以为我会觉得……很宽慰。让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不必再向你保守秘密。但我没想到我会感受到更多。我喜欢这样。这让我感觉……很快乐。”他耸耸肩,轻快地笑着。

“我很高兴。”我说着,报以一笑。我本来还在担心他会后悔告诉我这些事情。知道情况完全不是这回事,感觉真的很好。

但随后,他的眼睛剖析着我的神情,他的微笑消失了,他的额头皱了起来。

“你还在等着我尖叫着跑开,对吗?”我猜测着。

一抹微弱的笑容浮上他的­唇­,他点了点头。

“我讨厌打破你的幻想,但你真的没有你自己认为的那样可怕。我根本不觉得你可怕,真的。”我若无其事地撒谎道。

他停顿下来,明显是难以置信地扬起了眉毛。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坏笑。

“你真的不应该这样说的。”他轻笑着说。

他咆哮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吼声,他的嘴­唇­向后蜷起,露出了他完美无瑕的牙齿。他的身形忽然改变了,半蜷伏着身子,紧绷得像一只即将猛扑过来的狮子。

我瞪着他,向后退去。

“你不会这样做的。”

我根本没看见他向我扑过来——这一切太快了。我只发觉自己忽然间就在半空中,然后我们一起撞到了沙发上,把它撞到了墙上。整个过程中,他的手臂一直像一个铁笼子一样保护着我——我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但我依然透不过气来,努力想让自己在沙发上坐起来。

他不让我这样做。他让我蜷伏在他的胸前,缩成了一个球。他的铁臂紧紧地抱住我,比铁链还要牢固。我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但他显然控制得很好,他的下颌松懈着,咧嘴一笑。他的眼睛很明亮,眼里只有笑意。

“你在说什么?”他开玩笑似的咆哮着。

“我说,你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怪物。”我说道,但我的讽刺稍有些瑕疵,因为我的声音依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就好多了。”他深表赞许。

“呃嗯,”我挣扎着。“我现在能起来了吗?”

他只是大笑着。

“我们能进来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走廊外响起。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但爱德华只是稍微让我调整了一下,这样我就能用比较正常的姿势坐在他的膝盖上了。我看见,门口的是爱丽丝,还有紧跟在她身后的贾斯帕。我的脸颊灼热起来,但爱德华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进来吧。”爱德华依然安静地轻笑着。

爱丽丝似乎不觉得我们的拥抱有任何不寻常之处。她走了进来——几乎是在翩翩起舞,她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走到了屋子的中间,然后叠起腿蜷坐在地板上。但是,贾斯帕却停在了门外,他的表情有些许震惊。他注视着爱德华的脸,我想知道他是否透过他不同寻常的敏感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氛。

“听起来你正要把贝拉当成午餐,我们过来看看你是否愿意分一杯羹。”爱丽丝宣布道。

“抱歉,我不相信我还有剩余的可供分享。”他回答道,他的胳膊满不在乎地紧抱着我。

“确实如此。”贾斯帕说着,不再有所顾忌地笑了起来,走进房间里。“爱丽丝说今晚将要有一场真正的暴风雨,艾美特想去打­棒­球,你来吗?”

这些话很寻常,但它的逻辑关系却让我困惑起来。但我还是抓住了一点,爱丽丝比天气预报员要更可靠些。

爱德华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他踌躇着。

“你当然得带上贝拉。”爱丽丝唧唧喳喳地说着。我想我看见贾斯帕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你想去吗?”爱德华兴奋地问着我,他的神情简直是活力四­射­。

“当然。”我不能让这样一张脸失望。“呃嗯,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得等到雷雨天才能打球——你会看到这是为什么的。”他保证道。

“我需要带把伞吗?”

他们都大笑起来。

“她需要吗?”贾斯帕问爱丽丝。

“不。”她相当肯定。“暴风雨只会横扫整个小镇。那块空地上将会相当­干­爽。”

“那么,很好。”自然地,贾斯帕话语里的热情很有感染力。我发现自己也热切起来,甚至远甚于恐惧的僵直。

“我们去看看卡莱尔会不会加入。”爱丽丝跳起来,落到门口,她敏捷的动作能让任何一个芭蕾演员心灰意冷。

“就好像你不知道一样。”贾斯帕揶揄着,然后他们鱼贯而出。贾斯帕不引人注目地随手关上了门。

“我们要打什么球?”我盘问道。

“你会看到的,”爱德华澄清道。“我们要打­棒­球。”

我睁圆了眼睛。“吸血鬼喜欢­棒­球?”

“这是美国人的消遣。”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十七章 游戏

天刚刚开始下蒙蒙细雨时,爱德华把车开进了我家所在的街道。直到这一刻,我才能确信无疑,自己一直和他在一起,在真实的世界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时光。

然后我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那辆停在查理的车道上的,饱受风雨侵蚀的老福特——我听到爱德华在用一种低沉粗噶的声音在喃喃低语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站在屋前的门廊里避雨的,是站在他父亲的轮椅旁的雅克布?布莱克。当爱德华把我的卡车停在路基上时,比利的脸冷硬得像石头。雅克布垂下了头,他的神情很是苦恼。

爱德华低沉的声音有些狂暴。“这是越界的行为。”

“他来警告查理?”我猜测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

爱德华只是点点头,眯缝起眼睛隔着雨幕回敬比利的注视。

我感到一种心虚的宽慰,查理还没回家。

“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我提议道。爱德华­阴­暗的瞪视让我不安起来。

让我惊讶的是,他同意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要当心。那孩子毫不知情。”

我对“孩子”这个词有点介意。“雅克布没比我小多少。”我提醒他。

他随即看着我,他的愤怒骤然消失了。“哦,我知道了。”他咧嘴一笑,向我保证。

我叹息着,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让他们进屋。”他命令道。“这样我就能离开了。我会在傍晚时过来。”

“你需要开我的卡车吗?”我主动提出,同时想着要怎么跟查理解释它的消失。

他转了转眼睛。“我走回家去都比这车快。”

“你不需要离开的。”我渴望地说道。

他对我­阴­沉着的脸一笑置之。“事实上,我确实不会离开的。在你把他们赶走以后”——他­阴­沉地怒视了一眼布莱克一家的方向——“你还是得让查理准备好会见你的新男友。”他开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他全部的皓齿。

我呻吟道。“非常感谢。”

他露出我最爱的弯嘴坏笑。“我马上回来。”他保证道。他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廊的方向,然后他倚过来,飞快地吻了我一下,就在我下巴的边缘。我的心立刻狂热地跳了起来。而我也瞥了一眼门廊。比利不再是面无表情,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

“马上。”我强调着,打开门,走进雨里。

当我小跑着穿过毛毛细雨冲向门廊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上。

“嘿,比利。嗨,雅克布。”我尽可能爽朗地和他们打招呼。“查理今天出去了——我希望你们没有等太久。”

“不是很久。”比利耐着­性­子答道。他黑­色­的眼睛咄咄逼人。“我只是想把这个带来。”他指了指膝上的那个棕­色­纸袋。

“谢谢。”我说道,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进来坐会儿,把自己弄­干­呢?”

当我开门的时候,我装作浑然不觉他紧张的监视,然后挥手示意他们走在我前头。

“来吧,让我来拿这个。”我主动说着,转身关上门。我允许自己最后再看一眼爱德华,他依然等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神很严肃。

“你最好把它放到冰箱离去。”比利把纸盒子递给我,提醒道。“这是一些哈利?克里尔沃特家自制的煎鱼——查理的最爱。冰箱能让它保持­干­燥。”他耸耸肩。

“谢谢,”我重复道,但这次是真诚的感谢。“我已经想不出新的做鱼的方法了,可他今晚还会带更多的鱼回家。”

“又去钓鱼了?”比利问道,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亮光。“还在那个老地方?也许我可以开车过去看他。”

“不,”我立刻撒谎道,我的脸严峻起来。“他去了一个新地方……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他把我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这让他深思起来。

“杰可,”他说着,依然审视着我。“你为什么不回车里把瑞贝卡的新照片拿过来?我想把它也留给查理。”

“放在哪里?”雅克布问道,他的声音显得很郁闷。我看了他一眼,但他一直盯着地面,他的眉毛蹙在一起。

“我想我在那辆卡车里看见了。”比利说道。“你得去把它挖出来。”

雅克布无­精­打采地走出屋外,走回雨中。

比利和我沉默地对峙着。几秒钟以后,这种静寂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所以我转过身去,径直走向厨房。我能听到他跟着我,湿漉漉的轮椅碾过地上铺着的油毯发出吱吱声。

我把纸包塞进冰箱拥挤的上格,旋即转身与他对峙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无法读懂的神情。

“查理得很久以后才会回来。”我的语气几近粗鲁。

他同意地点了点头,但什么也没说。

“再次感谢你的煎鱼。”我暗示道。

他继续点头,我叹了口气,把胳膊交叠在胸前。

他似乎感觉到我已经放弃了与他闲谈。“贝拉。”他说完,又踌躇了起来。

我等待着。

“贝拉,”他再次说道。“查理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是的。”

他用他隆隆的嗓音小心地说着每个字。“我注意到,你经常和卡伦家的其中一个成员待在一起。”

“是的。”我简短地重复着。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也许这与我无关,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你是对的,”我赞同道。“这与你无关。”

听到我这样的语气,他扬起了灰白的眉毛。“你也许不知道这一点,但卡伦家在保留区声名狼藉。”

“确实,我不清楚这一点,”我用一种生硬的口吻告诉他。这让他大吃一惊。“但那种评价并不值得赞同,对吗?因为卡伦一家根本从未踏入过保留区,对吧?”我能看出,我不着痕迹地暗示了那个既束缚了他的部落,也保护着他的部落的协议,顿时阻止了他。

“这倒是真的。”他同意道,他的眼睛充满了提防。“你似乎……很了解卡伦一家。比我意料之中的还要了解。”

我俯视着他。“也许比你更熟知内情。”

他仔细地思索着,皱起他厚厚的嘴­唇­。“也许。”他认可道,但他的眼神很狡猾。“查理也熟知内情吗?”

他找到了我的盔甲上脆弱的缝隙。

“查理很喜欢卡伦一家。”我兜着圈子答道。他无疑明白了我在逃避。他的表情很不高兴,但并不讶异。

“这与我无关,”他说道。“但这也许和查理有关。”

“不管我是否认为这与查理有关,这始终是我自己的事,对吗?”

我努力不作出任何让步,我想知道他是否理解了我令人困惑的问题。但他似乎明白了。他思索着,雨水打在屋顶上,成为打破这片沉默的唯一的声音。

“是的。”他最终投降了。“我猜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谢谢,比利。”

“不过要好好想想你正在做的事,贝拉。”他极力催促道。

“好吧。”我飞快地赞同道。

他皱起眉。“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做你正在做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只有对我的关心,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前门砰地一声响起来,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车里根本没有什么照片。”雅克布人还没到,抱怨声就传来了。他转过拐角时,他肩上的恤衫被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滴着水。(此人在偷听。。。)

“呃嗯,”比利咕哝着,忽然从我身边走开,把他的轮椅转过去面对着他的儿子。“我猜我把它落在家里了。”

雅克布使劲翻了翻眼睛。“很好。”

“嗯,贝拉,告诉查理”——比利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就说我们来过,我是说。”

“我会的。”我喃喃低语道。

雅克布很吃惊。“我们要走了吗?”

“查理出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比利解释着,摇着轮椅越过雅克布。

“哦,”雅克布看上去很失望。“好吧,那么,我猜我们只能回见了,贝拉。”

“当然,”我赞同道。

“当心。”比利警告我。我没有会的。

雅克布帮助他父亲越过门槛。我简短地挥了挥手,飞快地瞥了一眼我空荡荡的卡车,然后在他们离开以前关上了门。

我在走廊里站了一分钟,听着他们把车倒出去然后开走的声音。我待在原地,等着自己的愤怒和焦虑平息下来。当我的紧张终于稍微褪­色­的时候,我冲上楼,换下自己考究的衣着。

我换了好几套不同的搭配,还是不能确定今晚应该穿什么。当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将要发生的事上时,刚刚发生的一切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一旦我脱离了贾斯帕和爱德华的影响,我就开始补上刚才没惊吓的份了。我立刻放弃挑选出一套外出服的打算——随便丢了一件旧的法兰绒恤衫和一条牛仔裤——知道自己整夜都会待在自己的雨衣里。

电话响了起来,我冲下楼去接。我想听的声音只有一个,任何别的声音都会令我失望。但我知道如果他想和我说话的话,他也许会直接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你好?”我屏住呼吸,问道。

“贝拉?是我。”杰西卡说道。

“哦,嗨,杰西。”我挣扎了片刻,才回到现实中来。感觉像是我有几个月而不是几天没和杰西说话了。“舞会怎么样了?”

“非常有趣!”杰西卡滔滔不绝地说道。无需更进一步的邀请,她就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起前天晚上的所有细节。我在恰当的时候“嗯嗯”和“啊啊”,但很难专心。杰西卡,迈克,舞会,学校——此时此刻,这一切似乎都陌生得不可思议。我的眼睛不停地瞟着窗外,试图从厚重的云层里看出天­色­的早晚。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贝拉?”杰西恼怒地问道。

“抱歉,什么?”

“我说,迈克吻了我!你能相信吗?”

“太­棒­了,杰西。”我说道。

“那么,你昨天做了什么?”杰西卡问道,听起来还在为我的心不在焉而恼怒着。或许她只是有些失落,因为我没有问起更加详细的细节。

“没做什么,真的。我只是在外头晃悠,享受阳光。”

我听到查理的车开进车库的声音。

“你听到任何关于爱德华?卡伦的最新消息了吗?”

前门被砰地关上了,我听到查理在楼梯底下乒乒乓乓地收拾着他的装备。

“呃嗯。”我迟疑着,不敢肯定要怎么掰我的故事。

“嗨,你在啊,孩子!”查理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喊道。我向他招了招手。

杰西听到了他的声音。“哦,你爸在啊。没关系——我们明天再聊。三角函数课上见。”

“回见,杰西。”我挂上了电话。

“嗨,爸爸。”我说道。他在水槽里擦洗着手。“鱼在哪里?”

“我放进冰箱里了。”

“我得抢在它们被冻起来以前拿点出来——下午时比利来过,带了一点哈利?克里尔沃特的煎鱼来。”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热情些。

“真的?”查理的眼睛发亮了。“那是我的最爱。”

在我准备晚餐的时候,查理动手把自己收拾­干­净。没过多久,我们俩就坐在了桌旁,沉默地吃着晚餐。查理很喜欢今晚的菜式。我则在拼命地想着要怎样进行自己的安排,挣扎着想要找出一种引出话题的办法。

“你今天一个人都做了些什么?”他问道,猛地把我从沉思里拉了出来。

“嗯,今天下午我只是在屋外到处转了转……”事实上,只是在下午很晚的时候。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快乐,但我实在是有些心虚。(my stomach was hollow……)“还有今天早上,我去了卡伦家。”

查理的叉子掉了下来。

“卡伦医生那里?”他惊愕地问道。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是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他没有捡起他的叉子。

“嗯,我今晚跟爱德华?卡伦算是有个约会,而他想先把我介绍给他的父母……爸爸?”

查理看上去像是得了动脉瘤。

“爸爸,你还好吧?”

“你要和爱德华?卡伦出去?”他怒吼道。

啊噢。“我还以为你喜欢卡伦家的人。”

“他对你来说太老了。”他怒气冲冲地叫嚷着。

“我们都是高中生。”我更正道,虽然他比他料到的还要正确。

“等等……”他顿了顿。“哪个是埃德温?”

“爱德华是最小的那个,长着红棕­色­头发的那个。”最俊美的那个,最像天神的那个……

“哦,好吧,那”——他挣扎着——“好多了,我猜。我不喜欢那个老大的长相。我相信他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男孩,但他看上去太……对你来说,太成熟了。那个埃德温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爱德华,爸爸。”

“他是吗?”

“我猜,某种程度上,是的。”

“你昨晚还说着你对镇上的男孩都没有兴趣。”但他又拿起了他的叉子,所以我知道最难熬的那段已经过去了。

“嗯,爱德华不住在镇上,爸爸。”

他咀嚼着,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还有,无论如何,”我继续说道。“我们才刚刚开始,你知道的。别再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这太让我难为情了,”

“他要过来吗?”

“他几分钟后到。”

“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大声地呻吟道。“我希望你已经把那种西班牙宗教法庭式的审讯方式从你脑子里丢开了。(Spanish Inquisition 西班牙宗教法庭,1480-1834年的天主教法庭,以残酷迫害异端著称)我们要去和他家里人一起打­棒­球。”

他皱起脸,最终轻笑起来。“你要打­棒­球?”

“嗯,大部分时间我可能会都在当观众。”

“你一定很喜欢那家伙。”他猜疑地评价道。

我叹息着,为着他的缘故,只是翻了翻白眼。

我听到从屋前传来的引擎的轰鸣声。我跳起来,开始收拾餐具。

“别管那些盘子,今晚我来收拾。你也太把我当孩子了。”

门铃响了起来,查理大步走过去开门。我只比他快了半步。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正下着倾盆大雨。爱德华站在门廊的灯光下,看上去像是雨衣广告里的男模特。

“进来吧,爱德华。”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次查理终于把他的名字念对了。

“谢谢,史温警长。”爱德华毕恭毕敬地说道。

“进来,叫我查理就行,我来拿你的外套。”

“谢谢,先生。”

“坐吧,爱德华。”

我扮了个鬼脸。

爱德华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逼得我只好过去和查理一起坐在沙发上。我飞快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在查理背后使了个眼­色­。

“那么,我听说你要带我的女儿去看­棒­球。”只有在华盛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的事实才会对参加户外运动毫无影响。

“是的,先生。计划是这样的。”他看上去毫不惊讶于我居然把实情告诉了我爸爸。不过,他也许早就听到了。

“嗯,我猜,我得祝你大大的好运了。”

查理大笑起来,而爱德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我站起来。“拿我寻开心也该适可而止了。我们走吧。”我走回前厅,穿上我的外套。他们都跟着走了过来。

“别待太晚,贝拉。”

“别担心,查理,我一定会早早把她送回家。”爱德华保证道。

“照顾好我女儿,好吗?”

我呻吟起来,但他们都无视我。

“她跟我在一起会很安全的,我保证,先生。”

查理根本无法质疑爱德华的诚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诚挚。

我大步走出屋外。他们都大笑起来,爱德华跟着我走出来。

我停在门廊里,愣住了。那里,就在我的卡车后面,停着一辆庞然大物般的越野车。它的轮胎比我的腰还高。车的前灯和尾灯周围都围着金属护栏,防撞栏上安装着四个巨大的探照灯。这辆车子是耀眼的火红­色­。

查理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系上你的安全带。”他憋出几个字来。

爱德华跟着我走到乘客座旁,把门打开了。我估量着自己跟座位的距离,准备跳上去。他叹了口气,然后单手把我举了起来。我希望查理没有注意到这点。

然后,他用一种正常的人类的速度走回驾驶座。我试图系上自己的安全带。但这安全带的系扣太多了。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当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我问道。

“这是越野车专用安全带。”

“噢-哦。”

我试图找出每对系扣的正确搭配,但进度实在是太慢了。他又叹了口气,伸过手来帮我。我很高兴这雨吓得太大,没法看清楚站在门廊里的查理。这也意味着他看不见爱德华的双手是怎样在我的脖子上流连着,轻触着我的锁骨。我放弃帮他的忙,全神贯注地稳住自己的呼吸。

爱德华拧动车匙,引擎轰鸣着发动起来。我们把车从屋前开走了。

“你有一辆……呃……很大的越野车。”

“这是艾美特的。我认为你不想一路上都用跑的。”

“你们把车停在哪里?”

“我们把其中一间外屋改建成了车库。”

“你不打算系上你的安全带吗?”

他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某件事闯入了我的脑海。

“一路上都用跑的?这就是说,我们还得跑上一段路吗?”我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八个音阶。

他紧张地咧嘴一笑。“你不必跑。”

“我会晕过去的。”

“把眼睛闭上,你会没事的。”

我咬住­唇­,竭力抑制住恐惧。

他侧过身来,吻了吻我的头顶,然后叹息起来。我困惑地看着他。

“雨里的你闻起来很不错。”他解释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谨慎地问道。

他叹了口气。“两者都有,通常都是两者都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片黑暗和倾盆大雨里找着路的,但他终究找到了一条辅路,与其说是马路,不如说是山间小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办法谈话,因为我一直像只手提钻一样在座位上弹上弹下。不过,他似乎很喜欢在这样的路上开车,一路上他都在大笑着。

然后,我们到达了路的尽头。树木筑成了绿­色­的藩篱,围绕在越野车的三侧。雨每一秒都在减弱,已经变成了一种毛毛细雨,云层后的天空变得稍微明亮些了。

“抱歉,贝拉,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得走过去了。”

“你知道我怎么打算吗?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今天早上你还特别勇敢的。”

“我可还没忘记上次的事。”这居然还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

他一阵风似的绕到我身旁。他开始解开我的安全带。

“我自己来,你去吧。”我竭力主张道。

“呃嗯……”他一边飞快地解开所有系扣,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得修改一下你的记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拉出车外,让我落到地上。现在雨已经变成蒙蒙细雨了。爱丽丝是对的。

“修改我的记忆?”我提心吊胆地问道。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专注地看着我,但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调侃。他把手撑在越野车上,落在我的头的两侧,然后向我侧下身来,逼得我紧靠在了门上。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远。我根本无路可逃。

“现在,”他轻声说着,他的气息完全打乱了我的思路。“你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嗯,呃,撞到树上——”我吞咽了一下“——撞死,还有眩晕。”

他报以一笑。他低下头,用冰冷的­唇­温柔地吻着我的颈窝。

“现在,你还在担心么?”他贴着我的肌肤,喃喃低语道。

“是的。”我挣扎着继续说道。“担心撞树和晕眩。”

他的鼻子轻轻地贴着我的肌肤,从我的喉咙一路滑到我的下颌。他冰冷的呼吸呵在我的肌肤上,有点儿痒。

“那现在呢?”他的­唇­贴住我的下颌,耳语着。

“树,”我喘息着说。“运动症。”

他低下头,吻着我的眼睑。“贝拉,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会撞到树上吧,对吗?”

“不,但我也许会。”我的声音里毫无自信。他嗅到了胜利在望的味道。

他慢慢地,一路往下吻着我的脸颊,恰好停在了我的嘴角上。

“我会让你撞到树上吗?”他的­唇­轻轻地刷过我微微颤抖着的下­唇­。

“不,”我喘息着说。我知道如果我要很好地反击的话,我还得补上一句。但我实在说不出来。

然后,他几近粗暴地捧起我的脸,如痴如醉地吻着我,他坚硬的­唇­摩挲着我的­唇­。

我实在找不到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解脱。显然事到如今我已经比上次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了,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像第一次那样做出反应。我没有安全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是伸出胳膊紧紧地缠住他的脖子,然后忽然贴上了他大理石般的五官。我喘息着,张开了­唇­。

他摇摇晃晃地退开,毫不费力地挣脱了我的紧握。

“该死,贝拉!”他挣脱出来,喘着气说道。“我发誓,我迟早会死在你手里的

我弯下身子,用手撑着膝盖稳住自己。

“你不会死的。”我咕哝着说道,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是很相信这一点的。现在,在我真的做出什么蠢事以前,让我们离开这儿。”

他像之前一样把我扔到了背上,我看到出来,为了跟原来一样温柔他格外费了点劲。我把腿交缠在他腰上,胳膊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

“别忘了闭上眼睛。”他严厉地警告道。

我飞快地把头贴住他的肩胛骨,埋在自己的胳膊下,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我几乎没有感觉到我们在移动。我只能感觉到他在我下面滑行着,但他就像是在人行道上溜达一样,动作很平稳。我心痒痒的,想要偷看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之前那样飞跃过丛林,但我抵至住了这种诱或。不值得为这事再来一回可怕的眩晕。我让自己满足于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我不太能肯定我们是否已经停下来了,直到他伸过手抚着我的发。

“已经结束了,贝拉。”

我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然后确定,我们确实停下来了。我笨拙地松开把他箍得死死的四肢,滑落到地上,仰躺在那里。

“噢!”当我撞到潮湿的地上时,我愤怒地喊道。

他怀疑地看着我,显然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还在生气,是否还有心情拿我寻开心。但我不知所措的表情推了他一把,他终于撑不住狂笑起来。

我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不去理会他,只是把外套后面的泥泞和蕨类植物拍掉。这让他笑得更凶了。我气恼地大步走进密林里。

我感觉到他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

“你要去哪里,贝拉?”

“去看­棒­球赛。你好像对打球没什么兴趣了,但我敢肯定就算没有你别人也能玩得很开心的。”

“你走错方向了。”

我转过身,看也不看他,高视阔步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又拉住了我。

“别生气,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的脸。”他轻笑着,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笑意。

“哦,就许你一个人生气?”我扬起眉毛,问道。

“我没在生你的气。”

“‘贝拉,我会死在你手里的’?”我酸溜溜地引述他的话。

“这只是就事论事。”

我试图转身再次挣脱他,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

“你就是在生气。”我坚持说道。

“是的。”

“可你才说着——”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看不出来吗,贝拉?”他忽然紧绷起来,所有调侃的痕迹都消失了。“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诘问道,他突如其来的心情变化和他说的话一样让我困惑。

“我从来不会对你生气——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你是这么的勇敢,坚信……温暖。”

“那是为什么?”我低声说着,记起了把他从我身旁拉开的那些­阴­暗的情绪,我一直把那解释为是一种情有可原的失望——对我的软弱,我的迟钝,我蛮不讲理的人类反应的失望……

他小心地用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颊:“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他温柔地说着。“我气我自己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总是让你处于险境。我不同寻常的存在总是让你处于危险之中。有时候我真的很厌恶自己。我应该更强大些,我应该能——”

我用手掩住他的口。“别。”

他抓住我的手,从他的­唇­上拿开,却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爱你,”他说道。“这实在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一个用来解释我所做的一切的借口,但这确实是真的。”

这是他第一次说他爱我——尽管还加上了这么多多余的话。他也许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我确实意识到了。

“现在,求你,试着做你自己。”他继续说着,弯下身子,温柔地用他的­唇­摩挲着我的­唇­。

我明智地保持一动不动。然后,我叹了口气。

“你向史温警长保证过,你要早点带我回家的,还记得吗?我们最好现在就过去。”

“是的,女士。”

他充满渴望地笑起来,放开了我,只用一只手挽住我。他领着我在高大潮湿的蕨类植物和垂挂着的苔藓之间走了几英尺,绕过一棵宏伟的铁杉。然后,我们到了。我们正站在奥林匹克山山腰上一片巨大的开阔地的边缘。它是任何一个露天­棒­球场的两倍大。

我看见别的人都已经到了:艾思梅,艾美特和罗莎莉正坐在一块露出地面的光秃秃的岩石上,他们离我们最近,大概有一百码的距离。在更远些的地方,我看见贾斯帕和爱丽丝,他们隔着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远的距离站着,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抛来抛去,但我没看见球。看上去卡莱尔正在标出各个垒的位置,可是每个垒之间真的要隔那么开吗?

当我们出现的时候,岩石上的三个人站起身起来。

艾思梅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艾美特长长地看了一眼罗莎莉的背影,也跟着过来了。罗莎莉优雅地站起来,大步朝场地那边走去,看也不看我们的方向一眼。我的胃立刻有了反应,不安地痉挛起来。

“我们听到的是你吗,爱德华?”艾思梅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听起来像是一只熊被噎着了。”艾美特进一步解释道。

我迟疑地向艾思梅微笑。“那就是他。”

“贝拉当时无意中显得很好笑。”爱德华解释道,立刻扳回一城。

爱丽丝已经离开了她原来在的位置,向我们跑过来,或者说,是舞着过来。她如行云流水般冲过来,停在我们跟前。“时间到。”她宣布到。

她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隆隆的雷声在离我们很远的密林中炸开了,然后向西边的城镇划去。

“怪可怕的,不是吗?”艾美特自来熟地说着,冲我眨了眨眼。

“我们走吧。”爱丽丝和艾美特一击掌,然后他们像箭一样向那块超大型的场地投掷过去。她奔跑的样子像一只瞪羚。艾美特几乎和她一样优雅,一样快——尽管艾美特永远也不可能被比作一只瞪羚。

“你准备好打几­棒­了吗?”爱德华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很是热切。

我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有恰如其分的热情。“归队!”

他窃笑着,弄乱了我的头发,然后紧跟着另外两人弹­射­出去。他的奔跑更具攻击­性­,更像一只猎豹而非瞪羚。他飞快地超过了他们。那种优雅和力量让我屏住了呼吸。

“我们要过去了吗?”艾思梅用她温柔的,优美的声线问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我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点了点头。艾思梅始终和我保持着几英尺的距离,我怀疑她还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吓着我。她配合着我的步调走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你不和他们一起打球吗?”我羞涩地问道。

“不,我更喜欢当裁判——我喜欢让他们诚实地比赛。”她解释道。

“那么,他们喜欢作弊吗?”

“哦是的——你真应该听听他们是怎样吵吵嚷嚷的!事实上,我希望你不必听到,否则你会认为他们是在狼群里长大的。”

“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我妈。”我惊讶地大笑起来。

她也大笑起来。“好吧,基本上,我确实视他们如己出。我从没能从自己的母­性­本能中恢复过来——爱德华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失去过一个孩子?”

“没有。”我大受惊吓,喃喃低语着。我脑子里很混乱,不知道她想起的是哪段人生。

“是的,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在。他生下来几天就夭折了,可怜的小东西,”她叹息着说道。“我的心都碎了——所以我才会从悬崖上跳下来,你知道。”她实话实说地补充道。

“爱德华只是说你跳——跳下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总是那么绅士。”她笑了起来。“爱德华是我新生后的第一个儿子。我总是那样认为的,虽然他比我更为年长,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她温和地向我微笑着。“所以,当他找到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的高兴,亲爱的。”她语气里的亲切感是那么的自然。“他独自一人过得太久了,看着他一直单身让我很难过。”

“那么,你不介意吗?”我又踌躇起来,问道。“如果我……我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错误?”

“不。”她深思熟虑地说道。“你就是他想要的。不管怎样,这是命中注定的。”话是这样说,可她的额头却因为担心而皱了起来。又一阵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然后,艾思梅停了下来。显然,我们已经到了场边。看上去他们已经组好队了。爱德华守在左外野,卡莱尔站在一垒和二垒之间,爱丽丝拿着球,站在某处必定是投手板的小土堆上。

艾美特正在耍弄着一根球­棒­,它在空气中呼呼作响,我却几乎看不见它运动的痕迹。我等着他走到本垒,但随后我意识到,他已经做好了击球的准备,他已经站好了——站在离投手板那么远的地方,比我以为可能是本垒的地方还要远得多。贾斯帕站在他身后几英尺的地方,作为另一队的捕手。当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戴着手套。

“各就各位,”艾思梅用清亮的声音喊道,我知道即使是爱德华站在那么远的地方,他也能听到。“开始。”

爱丽丝站得直直的,装模作样地一动不动。作为一个摆出挥臂准备投球的姿势的人而言,她的作风似乎太诡异了点。她双手拿球放在腰间,然后,就像眼镜蛇的突袭一样,她的右手轻快地一甩,球不偏不倚地向贾斯帕的手里飞去。

“那是一个好球吗?”我对艾思梅耳语道。

“如果他们不挥­棒­的话,这就是个好球。”她告诉我。

贾斯帕用力把球扔回爱丽丝正等着的手里。她容许自己简短地一笑,然后她的手再次旋转起来。

这一次,那根球­棒­挥动起来,以某种方式及时击中了那个根本看不见的球。撞击的声音有如山崩,隆隆作响。这声音回荡在山峦之间——我立刻明白了雷雨天的必要­性­。

那球像流星一样掠过场地上空,远远地落入周围的密林之中。

“全垒打。”我喃喃低语道。

“再等等看,”艾思梅警告着,她专注地聆听着,一只手高高举起。艾美特风一般环绕着所有的垒跑着,卡莱尔在向他示意。我意识到,爱德华不见了。

“出局!”艾思梅用清亮的声音高喊着。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爱德华从林海的边缘跃出,高举的手里攒着球,他欢畅的咧嘴大笑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艾美特的击球最有力,”艾思梅解释道。“但爱德华跑得最快。”

这一局在我充满怀疑的注视中继续着。我的目光根本跟不上那只球飞舞的速度,也跟不上他们在场地上奔跑的身影。

当贾斯帕试图躲开爱德华滴水不漏的外野守卫,把一只地滚球击向卡莱尔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他们需要等到雷雨天才能玩球的另一个理由。卡莱尔冲过去截住那只球,然后把贾斯帕送上了一垒。他们相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块飞速落下的巨石撞击的声音。我担心地跳了起来,但他们不知怎的都毫发无损。

“安全上垒。”艾思梅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艾美特的队伍领先一分——罗莎莉在艾美特击出一记长长的高飞球时成功触垒,然后设法沿着各垒奔跑——这时爱德华接住了第三个界外球。他冲到我身旁,兴奋得像在闪闪发光。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我再也不能坐下来看完整场老旧乏味的大联盟­棒­球赛了。”

“听起来你以前没少看他们的比赛。”他大笑起来。

“我有点失望。”我揶揄道。

“为什么?”他困惑地问道。

“嗯,如果我能从你身上找到哪怕一点你不如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人的事情,我会感觉更好些。”

他露出一抹他特有的弯弯坏笑,走开了,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来了。”他说着,向本垒板走去。

他的打法很聪明,他把球打得很低。罗莎莉虽然在外野随时把手准备着,但还是没能接着那个球。在艾美特把球扔回来以前,他已经像闪电一样跑过了两个垒。卡莱尔击出一记长球,飞得几乎和场地一样远——那轰隆声震得我的耳朵生疼——然后他和爱德华双双上垒。爱丽丝高调而优雅地和他们击掌相贺。

比赛继续进行着,比分在不断地变化着,当他们轮流领先时,他们像那些街头­棒­球手那样互相嘲弄着。偶尔,艾思梅会冲他们大喊,让他们收敛一点。雷声继续轰鸣着,但我们依然很­干­爽(但完全没有雨水),就像爱丽丝预言过的那样。

轮到卡莱尔击球,爱德华捕球的时候,爱丽丝忽然喘息起来。像往常一样,我的眼睛始终盯着爱德华,我看见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他们对视着,瞬间用眼神交流着某些事情。在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爱丽丝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爱丽丝?”艾思梅的声音很紧张。

“我看不见——我说不准。”她耳语着。

这时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爱丽丝?”卡莱尔用充满威信的冷静的语气问道。

“他们移动得比我预计的还要快,我看见我之前的预计出错了。”她低声说着。

贾斯帕向她俯下身去,做出保护­性­的姿势:“什么情况变了?”他问道。

“他们听到我们在打球,于是改变了路线。”她懊悔地说着,就好像她觉得她对某些吓着了她的事情责任重大。

七双敏捷的眼睛同时瞄向我,随即移开了。

“还有多久?”卡莱尔说着,转向爱德华。

一种紧绷的全神贯注的神情掠过他的脸。

“不到五分钟。他们在奔跑——他们想加入比赛。”他­阴­沉着脸说道。

“你能赶上吗?”卡莱尔问他,他的眼睛再次瞥了我一眼。

“不能,如果不带着——”他打住了话头。“还有,我们最不需要的事情就是让他们闻到味道然后开始狩猎。”

“有几个人?”艾美特问爱丽丝。

“三个。”她简单地答道。

“三个!”他嘲弄着。“让他们来吧。”他粗壮的胳膊上钢铁般的肌­肉­群一路膨胀起来。(艾美特好可怕。。。)

对话停顿了片刻,卡莱尔仔细思索着,这一秒钟显得格外的漫长。只有艾美特一个人显得很镇定,其余的人都用焦虑不安的眼神注视着卡莱尔的脸。

“让我们继续比赛。”卡莱尔最终决定道。他的声音既沉着又淡定。“爱丽丝说他们只是很好奇。”

所有一连串的对话只持续了几秒钟。我仔细地听着,捕捉到了大部分的意思,但我还是没听到艾思梅问了爱德华什么,她的嘴­唇­沉默地颤抖着。我只看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神情。

“你来当捕手,艾思梅。”他说道。“现在我来下令。”然后他让自己矗立在了我跟前。

别的人都在走回场地上去,用他们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密林。爱丽丝和艾美特似乎刻意地围着我站着。

“把你的头发放下来。”爱德华用低沉平缓的声音说道。

我顺从地扯下绑着头发的橡皮圈,甩头让头发散落下来。

我点出那个显而易见的情况。“别的吸血鬼正在过来。”

“是的,待在那儿别动,保持安静,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他很好地隐藏着他声音里的紧张感,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把我的长发拉到前面来,披散在我脸上。

“这没用,”爱丽丝温和地说道。“我从场地那头就能闻到她。”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沮丧的颜­色­。

卡莱尔站到了投手板上,其他人也不甚认真地加入到比赛中。

“艾思梅问你什么?”我耳语道。

他迟疑了一秒,然后答道。“他们渴不渴。”他极不情愿地喃喃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得很无趣了。没有人敢把球打得比一支短打更远,艾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一直在内野里徘徊着。偶尔,在因为恐惧而麻木的意识中,我会留意到罗莎莉正注视着我。她的眸子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她紧抿的­唇­让我感觉到她在生气。

爱德华根本没在注意比赛,他的眼睛和头脑都在广泛搜索着密林。

“对不起,贝拉。”他强烈地低声自责着。“这实在太愚蠢了,我太不可靠了,竟然让你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中。我很抱歉。”

我听到他的呼吸停住了,他的眼睛瞄准了右方的场地。他踏出半步,把自己挡住我和即将到来的一切之间。

卡莱尔,艾美特,还有其他人都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站着,聆听着对我的耳朵来说太过微弱的,拜访者的脚步声。

第十八章 猎杀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密林边缘,分散着走在十几米的范围之内。(ranging a dozen meters apart.)第一个出现的男子立刻退了回去,让另一个男子走在前头,自己则紧跟着那个高大的黑发的男子。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举动彰显着后者才是这一群人的头领。第三个是一个女­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只能看见她那一头惊人的带着红影的长发。

他们紧紧地聚拢在一起,然后才警惕地继续朝着爱德华的家人走去,表现出一群结伴而行的掠食者在遭遇一群更庞大的陌生同类时的本能反应。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我看出了他们和卡伦一家的不同之处。他们走路像猫一样,是一种似乎随时都准备着变化身形蜷下身来的步法。他们的穿着是寻常的徒步旅行者的打扮:都穿着牛仔裤和没系扣子的厚重的防水面料的恤衫。但是,他们的衣物都很破旧,而且他们都打着赤脚。男人们都理着平头,但那个女人鲜亮的橙­色­头发里粘满了树叶和碎树枝。

他们锐利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姿势更为优美文雅的卡莱尔,艾美特和贾斯帕小心提防着走到卡莱尔的两侧,与他们会合。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他们都站直了身子,换成一种更为警惕的,直立的防御姿态。

站在前头的那个男人显然是他们之中最美丽的,在那种典型的苍白的­色­调之下,他的肌肤是橄榄­色­的,他的头发乌黑发亮。他体格中等,当然,肌­肉­很发达,但跟艾美特的肌­肉­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轻松地笑着,隐约露出雪白的牙齿。

那个女人看上去更野蛮些,她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直视着她的男人们,还有环绕在我身旁的松散的人墙。她乱糟糟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她的姿势显然就像猫科动物那样。第二个男人徘徊在他们身后,很不引人注目,他的体格比领头的人更纤细些,他浅棕­色­的头发和平板的五官都乏善可陈,他的目光僵直着,但不知怎地他的眼神看上去最为警觉。

他们的眼睛也不一样。不是我原先想到的金­色­或是黑­色­,而是一种深深的勃艮第葡萄酒的颜­色­,看上去既暴躁又凶恶。

那个黑发男子依然微笑着,向卡莱尔走去。

“我们觉得,我们听见了打球赛的声音。”他用一种放松的口吻说道,带着极淡的法国口音。“我是劳伦,他们是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他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个吸血鬼。

“我是卡莱尔。他们是我的家人,艾美特和贾斯帕,罗莎莉,艾思梅和爱丽丝,还有爱德华和贝拉。”他三三两两地介绍着我们,故意不让他们的注意力落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当他说到我的名字时,我吃了一惊。

“你们还有空位让别的选手加入吗?”劳伦和蔼可亲地问道。

卡莱尔配合着劳伦友好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们正要结束游戏。但下次的话我们一定会很乐意的。你们打算在这个地区久留吗?”

“事实上,我们正在去北方的路上,但我们都很好奇,想看看是谁住在这附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同类了。”

“不,这个地区通常都是空的,只有我们住在这里,偶尔会有访客经过,比方说你们。”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慢慢地消失了,谈话变得随意起来。我猜贾斯帕正在用他特有的天赋在控制着局面。

“你们都在哪里狩猎?”劳伦若无其事地寒暄道。

卡莱尔并不理会隐藏在问话里的假设。“这里的奥林匹亚山脉,偶尔也会涉足南北两侧的沿海山脉。我们在这附近有个固定住所。德纳利峰附近也有一群像我们这样的定居者。”

劳伦微微震惊地站直了身子。

“固定住所?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声音里的好奇显露无遗。

“你们为什么不到我们家里坐坐,这样我们可以更舒服地谈话?”卡莱尔邀请道。“这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听到“家”这个词,詹姆斯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但劳伦更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这听上去很有趣,我们很受欢迎。”他和蔼地笑着。“我们从安大略湖过来,一路上都在狩猎,还没有机会停下来梳洗一番。”他的目光欣赏地打量着卡莱尔优雅的装束。

“请不要客气,但如果你们能尽量克制避免就近在这个地区狩猎,我们会非常感激的。我们要待在这里,得不引人注目,你能明白的。”卡莱尔解释道。

“当然。”劳伦点点头。“我们确实不想侵占你们的领地。无论如何,我们会在西雅图之外进食。”他大笑起来。一阵战栗滑过我的脊背。

“我们会给你们指路,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奔跑的话——艾美特和爱丽丝,你们跟爱德华和贝拉一起坐越野车走。”他若无其事地补充道。

在卡莱尔说话的当儿,有三件事碰巧同时发生了。我的头发被微风吹乱了,爱德华僵住了,而第二个男人,詹姆斯,忽然转过头来,审视着我,他的鼻孔张大了。

当詹姆斯蜷下腰向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地僵直起来。爱德华露出牙齿,防备地蜷下腰,一阵狂野的咆哮冲出了他的喉头。

这完全不像今天早上我听到的他那种玩闹的咆哮。这绝对是我所听过的最具威胁­性­的声音。一阵寒意从我的头顶一直传到我的脚后跟。

“这是怎么回事?”劳伦大叫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但詹姆斯和爱德华都没有放松他们攻击­性­的姿势。詹姆斯做了个假动作,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爱德华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也移动了身形。

“她和我们是一起的。”卡莱尔向詹姆斯断然拒绝道,明白地显示着他坚定的态度。劳伦似乎并没有像詹姆斯那样捕捉到了我的味道,但他脸上现在露出了明白过来的神情。

“你们还带了点心来?”他问道,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

爱德华的咆哮变得更加凶狠,更加刺耳,他的上­唇­高高地卷起,闪亮的牙齿展露无遗。劳伦又退了回去。

“我说了,她和我们是一起的。”卡莱尔用严厉的声音更正道。

“可她是人类。”劳伦大声说道。这些话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震惊。

“是的。”艾美特显然站在了卡莱尔这边,他的眼睛注视着詹姆斯。詹姆斯慢慢地直起蜷伏的身子,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我,他的鼻孔依然张得大大的。爱德华紧张地守护在我跟前,有如一头雄狮。

劳伦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着安慰的味道——试图减轻这阵突如其来的敌意。“看来我们对彼此还有许多需要相互了解的地方。”

“确实如此。”卡莱尔的声音非常冷淡。

“但我们还是很乐意接受你们的邀请。”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回卡莱尔。“还有,当然,我们不会伤害那个人类女孩的。我说过,我们不会在你们的地盘狩猎。”

詹姆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愤怒地瞪了一眼劳伦,然后又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个简短的眼神。她的眼睛依然尖锐地审视着每一张脸。

卡莱尔衡量着劳伦脸上坦率的神情,半晌才说道:“我们会给你们带路。贾斯帕,罗莎莉,艾美特?”他喊道。他们几个立刻聚拢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爱丽丝立刻站到了我身旁。艾美特慢慢地往后退过来,他的眼睛始终锁定着正背向我们离开的詹姆斯的身影。

“我们走,贝拉。”爱德华的声音既低沉又­阴­冷。

整个过程中我都像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吓得完全无法动弹。爱德华不得不抓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拉,才让我的魂魄归位。爱丽丝和艾美特紧紧地站在我们身旁,掩护着我。我跌跌拌拌跟着爱德华,依然因为恐惧而眩晕着。我听不见大部队是否已经离开了。当我们用人类的速度向树林边缘走去时,爱德华的不耐烦简直可以看得见摸得着了。

我们一走进树林,爱德华立刻把我甩到背上,一步也不停地飞奔起来。当他起跑的时候,我死死地抓牢他,别的人紧跟在他身后。我埋着头,但我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根本合不上眼。他们跳进黑暗得宛如幽灵出没的密林里。当爱德华全速奔跑时,他的心情总是很愉快,但现在那种情绪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毁灭他的狂暴,这让他跑得更快了。即便他背上还背着我,别的人还是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我们很快就到了越野车那里,所花的时间短得不可思议。而爱德华仅仅是在把我塞进后座上时才放慢了动作。

“给她系上安全带。”(Strap her in。。。拴住她)他向刚刚滑到我身旁坐下的艾美特下令道。

爱丽丝已经坐在了前座上,爱德华发动了引擎。引擎轰鸣着发动起来,我们向后急转,原地倒进了那条弯曲的道路。

爱德华在咆哮着什么,他的语速太快了,我根本听不懂,但听起来像是一连串的咒骂。

这趟颠簸的旅程变得比上次更糟,黑暗的降临只让一切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艾美特和爱丽丝各自监视着一侧的窗子。

我们冲进了主­干­道,可我们的速度却加快了。我看清了我们正在开往的方向。我们正在南走,远离福克斯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道。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人看我一眼。

“该死,爱德华!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得带你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就是现在。”他没有回头,他的眼睛注视着路面。里程计显示着现在是一百零五英里的时速。

“掉头!你得带我回家!”我喊道。我挣扎着想要从身上这套愚蠢的辔头里挣脱出来,用力撕扯着那些皮带。

“艾美特。”爱德华厉声说道。

艾美特用他钢铁般的手掌按住了我的手。

“不!爱德华!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必须这样做,贝拉,现在,求你安静些。”

“我不!你得带我回去——查理会通知FBI的!他们会把你的家族彻底终结——卡莱尔和艾美特!他们会被迫离开,永远地藏起来。”

“冷静下来,贝拉。”他的声音很冷。“我们从前就去过那里了。”

“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我而毁掉一切!”(Not over me, you don't! You're not ruining everything over me!此处借鉴了接力的译文。。。完全看不懂。。。)

爱丽丝第一次说话了。“爱德华,开回去。”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加速。

“爱德华,我们得好好谈谈这件事。”

“你不明白,”他挫败地吼道。我从没听过他用那么大的声音说话,他的声音在越野车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振聋发聩。现在里程计上的示数几近一百五十英里。“他是个追猎者,爱丽丝,你看见了吗?他是个追猎者!”

我感到坐在我身旁的艾美特僵住了,我仔细忖度着他对这句话的反应。这话对他们三个来说意味深长,但对我却不。我试图理解这句话,但这里没有我公开发问的余地。

“把车开回去,爱德华。”爱丽丝的语气很通情达理,但却带着一种我之前没有听到过的权威的感觉。

里程计的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回了一百二十英里。

“听我说,爱丽丝。我看见了他脑子里的想法。追猎是他的爱好,他偏执于此(his passion, his obsession)——而且他想要她,爱丽丝——,就是她。他今晚就会开始狩猎。”

“他不知道去哪里——”

他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他在镇里追寻她的气味能花多少时间?劳伦的话还没出口,他脑子里就已经形成计划了。”

我顿时领悟过来,知道我的味道将把他引向何方。“查理!你不能把他留在那里!你不能留下他。”我竭力要挣脱安全带。

“她是对的。”爱丽丝说道。

车子稍微减慢了速度。

“让我们花一分钟时间浏览一下我们的可选项。”爱丽丝耐心地哄着。

车子慢了下来,这回更加明显,然后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基上。我在安全带的保护下才没有飞出去,随即重重地落回座位上。

“根本不存在任何选择。”爱德华嘶声说道。

“我不会离开查理!”我疾呼道。

他完全无视我。

“我们得把她带回去。”艾美特最终说话了。

“不。”爱德华很坚决。

“他根本赢不了我们,爱德华。他甚至没有机会摸到她的半根头发。(【的半根头发】是我加的。。。)”

“他会等着的。”

艾美特笑了。“我也能等。”

“你看不见——你不明白。一旦他决定了某个猎物,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追猎到底。我们必须杀了他。”

艾美特并没有被这个想法难倒。“这也是一个选择。”

“还有那个女人。她和他是一对。如果这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战役,那个首领也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们有足够的人手。”

“还有另一个选择。”爱丽丝安静地说道。

爱德华狂怒地转过头去看着她,他的声音是一种震撼的咆哮。“没——有——另——一——个——选——择!”

艾美特和我都震惊地看着他,但爱丽丝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沉默持续了很久,爱德华和爱丽丝对视了许久,想要逼得对方低下头。

我打破了沉默。“有人想听听我的计划吗?”

“不。”爱德华咆哮道。爱丽丝瞪着他,终于被激怒了。

“听着,”我恳求道。“你带我回去。”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怒视着他,继续说道:“你带我回去。我告诉我爸爸我要回凤凰城的家。我会打包好行李。我们一直等到那个追猎者看到这一切为止,然后我们就跑路。他会跟着我们,留下查理一个人。那样查理就不会呼叫FBI来解决你的家人。在这之后,随你想带我去那里都行。”

他们都震惊地看着我。

“这主意不坏,真的。”艾美特的惊讶显然有些傲慢无礼。

“这会有用的——我们只要不让他父亲脱离保护就行。你知道那种事。”爱丽丝说道。

每个人都在看着爱德华。

“这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他接近她周围方圆一百码的地方。”

艾美特自信得快要爆出来了。“爱德华,他不可能从我们这里通过。”

爱丽丝思索了一分钟。“我没看见他采取进攻。他试图等到我们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的时候。”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到这不会发生的。”

“我请求你,带我回家。”我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坚定些。

爱德华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鬓角,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求你了。”我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他没有抬头。当他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不管那个追猎者有没有看见,你今晚就得动身。你告诉查理,你不想在福克斯多呆一分钟。什么故事管用就跟他说什么。把你手边的东西打包起来,然后回到卡车上。我不在乎他对你说什么。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从你踏上门阶起,十五分钟。”

越野车又隆隆地发动起来,他原地急转,把我们都甩到了一旁,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里程计上的指针开始飞快地划过表盘。

“艾美特?”我问道,用强调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

“哦,对不起。”他放开了我。

好几分钟在沉默中过去了,只有引擎的声音还在响着。然后,爱德华又开口了。

“以下是将要发生的事。当我们开到那栋房子那里时,如果追猎者不在那里,我会陪她走到门口,然后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在后视镜中注视着我。“艾美特,你守在屋子外面。爱丽丝,你守着卡车。我会一直陪她待在屋里。等她出来以后,你们两个就把越野车开回去,把一切告诉卡莱尔。”

“没门,”艾美特打断道。“我跟你是一起的。”(I'm with you. 这句很让我感动。。。一般现在时,就是说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可爱的两肋Сhā刀的艾美特。。。)

“想清楚了,艾美特。我不知道我要离开多长时间。”

“直到我们知道事态将发展到何种地步以前,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兄弟。。。真的只是兄弟。。。不抛弃,不放弃)

爱德华叹了口气。“如果追猎者在那里,”他严厉地继续说道。“我们就开过去。”

“我们会赶在他前头到达那里。”爱丽丝自信地说道。

爱德华似乎接受了这个观点。不管他和爱丽丝之间有何龃龉,现在他对她都没有任何怀疑。

“我们要怎么处理这辆越野车?”她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生硬的味道。“你把它开回家。”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她冷静地说道。

那阵莫名其妙的滔滔不绝的低咒又开始了。

“我的卡车坐不下我们所有人。”我低声说道。

爱德华没有表现出任何听到我说话的样子。

“我想你得让我一个人开车。”我更加平静地说道。

他听到了。

“贝拉,求你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这一次。”他咬紧了牙关,挤出这句话。

“听着,查理不是白痴。”我竭力主张道。“如果明天你也不在镇上了,他会起疑心的。”

“这毫不相­干­。我们会确保他的安全,这就够了。”

“那追猎者怎么办?他看见了你今晚的表现。他会认为不管你在那里,你都会和我在一起。”

艾美特看着我,再次露出几近侮辱的惊讶的神情。“爱德华,听她的。”他催促着。“我认为她是对的。”

“是的,她是对的。”爱丽丝赞同道

“我不能这样做。”爱德华的声音很冷淡。

“艾美特也得留下。”我继续说道。“他显然会好好看着艾美特。”

“什么?”艾美特转头看着我。

“如果你留下来的话,你能更好地对他的行动做出反应。”爱丽丝赞同道。

爱德华怀疑地盯着她。“你认为我应该让她一个人走?”

“当然不是,”爱丽丝说道。“贾斯帕和我会照看着她。”

“我不能这样做。”爱德华重复道,但这一次他的话语里有着一丝败北的味道。理智在他身上起作用了。he logic was working on him.)

我试图循循善诱。“你在这里闲逛个一周——”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表情,立刻更正道。“——几天。让查理看到你没有绑架我,还有让那个詹姆斯徒劳地四处搜素。确保他完全得不到我的踪迹。然后来见我。当然,路上得绕些道,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得出,他开始思考这件事。

“在哪里见你?”

“凤凰城。”当然。

“不行。他会听到你要去的地方。”他不耐烦地说道。

“很显然,你可以把这看成一种策略。他知道我们知道他在听。他绝对不会相信我要去的确实就是我所说的地方。”

“她是个恶魔。”艾美特轻笑起来。

“如果这不管用呢?”

“凤凰城有几百万人口。”我告诉他。

“找本电话簿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会回家的。”

“哦?”他讯问道,语气里有着危险的意味。

“我的年纪足够大了,我能找到自己能待的地方。”

“爱德华,我们会和她在一起。”爱丽丝提醒他。

“你在凤凰城要做什么?”他严厉地问她。

“闭门不出。”

“我有点喜欢这件事。”毫无疑问,艾美特正在思索着怎样把詹姆斯逼进绝路。

“闭嘴,艾美特。”

“看吧,如果我们试图在她仍在周围的时候就去阻拦他,有人受伤的可能­性­会更大——她会受伤,或者是你,在竭力保护她时挂彩。现在,如果我们让他独自一人……”他的话尾消失在一个慢慢绽开的笑容中。我是对的。

“很显然,你可以把这看成一种策略。他知道我们知道他在听。他绝对不会相信我要去的确实就是我所说的地方。”

这个。。。其实体现了贝拉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开玩笑的,其实这时候他们已经基本确定詹姆斯会在那里等着贝拉,那么作为一个嗜好追猎的吸血鬼,他异常敏锐的各种感觉一定会发现有三个吸血鬼在守护着贝拉,所以他会格外多疑,当贝拉说她要去凤凰城的时候,他应该会本能的认为这只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会认定贝拉不会去凤凰城。

当我们开进镇里的时候,越野车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虽然方才我说出了那么勇敢的话,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毛发根根直立着。我在想着查理,他正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我试图让自己更勇敢些。

“贝拉。”爱德华的声音异常地温柔。爱丽丝和艾美特看着各自的窗外。“如果你让自己发生任何意外——不管是什么样的意外——我都会唯你是问(我都会跟你算总账)。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吞咽了一下。

他转头看着爱丽丝。

“贾斯帕能驾驭这样的状况吗?(贾斯帕能自我克制吗?)”

“给他点信任,爱德华。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他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

“你能驾驭这样的状况吗?”

优雅的小巧的爱丽丝,蜷曲起她的嘴­唇­,作出一个狰狞的鬼脸,从喉咙里吼出一声咆哮。我吓得缩进了座位了。

爱德华冲她一笑。“不过,你的意见只能你自己知道。”(keep your opinions to yourself,你的意见自己留着用吧。)他忽然喃喃低语道。

第十六章 永别(再见)

查理正等着我。屋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我试图想出让他放我离开的方法,但我的脑子里一片恐怖。这不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慢慢地把车开进去,恰好停在我的卡车后方。他们三个都异常警惕,僵直地坐在座位上,聆听着树林里的每一丝声响,监视着每一处­阴­影,捕捉着每一缕气息,搜寻着任何不对头的迹象。引擎关掉了,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们继续聆听着。

“他不在这里。”爱德华紧张地说道。“我们走。”艾美特伸出手帮我解开了安全带。

“别担心,贝拉。”他用极低却愉悦的声音说道。“我们会很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的。”

我看着艾美特,眼里盈满了泪水。我才刚刚认识他,而且,一想到今晚之后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相见,我就感到深深的痛苦。我知道,这只是一种隐隐的永别的滋味。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将被迫成为幸存者。这个念头让我的泪水奔涌而出。

“爱丽丝,艾美特。”爱德华的话是一个命令。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之中,立刻消失了。爱德华为我打开门,拉住我的手,把我拽进他的臂弯所筑起的堡垒之中。(protecting enclosure。。。保护壳。。。)他拥着我迅速向屋子走去,眼睛始终飘忽不定地扫视着夜幕下的一切。

“十五分钟,”他压低声音警告道。

“我能做到的。”我用鼻音答道。泪水启发了我的灵感。

我停在了门廊里,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我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I looked fiercely into his eyes。。。就是怎么样看不够的那种看。。。大家意会吧。。。)

“我爱你。”我紧张地低声说道。“不管现在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你不会有事的,贝拉。”他说道,同样狠狠地看着我。

“一定要按计划行事,好吗?为了我,保护好查理。在这件事以后,他不会很喜欢我的,我希望稍后还有能有机会向他道歉。”

“进去,贝拉,我们得赶时间。”他的声音很紧迫。

“还有一件事。”我激动地低声说道。“不管今晚我再说什么,不要听!(不要往心里去!)”他侧下身来,所以我只需踮起脚尖,倾尽全力亲吻他吃惊得僵住了的­唇­。然后我转过身去,踹开门。

“走开,爱德华!”我冲他嚷嚷着,跑进屋里,用力砸上门,把他依然震惊的脸关在了门外。

“贝拉?”查理已在起居室里徘徊多时了,他立刻站起身来。

“不要管我!”我泪流满面,冲他尖叫道。我的泪水不停地流淌着。我奔上楼梯冲回房里,重重撞上门,落上锁。我冲到床边,爬到地板上找到我的露营双肩包。我飞快地伸出手,在床垫和盒子之间扒拉着,抓起了那只用来存放我的私房钱的打了结的旧袜子。

查理用力地敲着我的门。

“贝拉,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显然是吓坏了。

“我能承受。”我大喊着,我的声音嘶哑得恰到好处。

“他欺负你了?”他的语气逐渐转为愤怒。

“没有!”我的声音又升了几个八度,尖叫道。我转身朝着衣柜,爱德华已经在那里了,正沉默地把乱七八糟的衣物抱出来,然后抛给我。

“他和你分手了?”查理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我大叫道,稍微有些气喘吁吁,因为我正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双肩包里。爱德华把另一口衣橱里的东西扔给我。现在这只双肩包已经很满了。

“发生了什么事,贝拉?”查理从门外喊道,又开始砸门了。

“我甩了他!”我嚷嚷回去,努力对付着书包上的拉锁。爱德华万能的双手拨开了我的手,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拉上了。他仔细地让我的胳膊挎上背带。(他仔细地帮我背上书包。)

“我会在卡车里等你——走!”他耳语道,把我推向门,然后消失在了窗外。

我打开门,粗鲁地推开查理挤过去,一面与沉重的书包做斗争,一面跑下楼梯。

“发生了什么事?”他紧跟在我身后,大喊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他在厨房里抓住了我的手肘。他依然很困惑,但他握得很紧。

他看我转过身来看着他,我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我离开。我只能想出一种脱身的办法,但这会多重地伤害他。我单是想到这个办法,就开始厌恶自己了。可我没时间了,我得保护他。

我抬起头,怒视着我的父亲,新的一波泪水因为我即将要做的事从我眼中涌出。

“我确实喜欢他——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再这样做了!我不能在这里扎下根来!(我不能对这里有任何留恋!)我不想落得像妈妈一样,被困住这个愚蠢的乏味的小镇里!我不会犯下像她那样的错误——我甚至无法在这里再待一分钟!”

他的手无力地从我的胳膊上落下,就好像我正用电椅处死他一样。我转身离开一脸震惊和受伤的神情的他,径直向大门冲去。

“贝尔,你没有必要现在就走。现在是晚上。”他在我身后低声说道。

我没有转身。“如果我累了,我会睡在卡车里。”

“只要再等一周就行,”他依然像得了战争疲劳症似的,恳求道。“到那时候蕾妮就会回来了。”

情况完全偏离了我的计划。“什么?”

查理继续恳切地说着,我迟疑了一下的时候,他甚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语无伦次起来。“你出去的时候,她打过电话来。佛罗里达那边的事情不太顺利,如果这周末菲尔还不能签约的话,他们就会回到亚利桑那州。响尾蛇队的助理教练说他们也许会有一个游击手的空缺。”

我摇着头,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每一秒的流逝都会让查理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我有钥匙。”我喃喃低语着,拧动了把手。他离我太紧了,正一脸茫然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不能再把时间白白浪费在和他争执上了。我不得不更进一步地打击他。

“让我走(放过我),查理。”我在复述着多年以前我母亲走出这同一扇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尽可能更怒气冲冲地说着,用力扯开门。“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这根本没用),不是吗?我真的,真的讨厌福克斯!”

我所说的残忍的话奏效了——当我冲进夜幕里时,查理大受打击,僵在了门阶上。我异常地害怕着空荡荡的前院。我没命地朝卡车跑着,幻想着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正尾随着我。我把包扔到拖斗里,猛地扯开门。钥匙已经在点火器里待命了。

“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我大喊道,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的事情给他解释清楚。我知道,我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解释了。我加大油门,把车开走了。

爱德华伸出手按住我的手。

“把车停在路边。”当查理和房子一同消失在车后时,他说道。

“我能开。”我说着,眼泪在我的脸颊上肆意地流淌着。

他长长的胳膊出人意料地抱住我的腰,他的脚把我的脚从油门上挤到一边去。他把我从他的膝上抱过去,解开我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忽然间,他已经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卡车甚至没有偏离原来的方向哪怕一英寸的距离。

“你找不到我家的房子。”他解释到。

灯光忽然从我们车后照上来。我看着车后窗,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

“那只是爱丽丝。”他向我保证道。他又牵住了我的手。

我的脑海里全是查理站在车道上的情景。“追猎者呢?”

“他听到了你的演出的最后部分。”爱德华冷酷地说道。

“查理呢?”我恐惧地问道。

“追猎者正跟着我们。现在他正紧随在我们身后跑着。”

我的身子开始发冷。

“我们跑得过他吗?”

“不能。”但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加速了。卡车的引擎哀号着以示伉仪。

感觉上,我的计划忽然变得得不那么尽善尽美了。

我向后看着,盯着爱丽丝的车头灯。这时,卡车震颤了一下,一个黑影扒在了窗外。

我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爱德华的手便牢牢掩住了我的口。

“那是艾美特!”

他放开我的嘴巴,用胳膊抱紧我的腰。

“没事的,贝拉。”他保证道。“你会很安全的。”

我们飞快地开过安静的小镇,开上了往北的高速路。

“我没注意到你还是那么讨厌小镇里的生活。”他没话找话地说道。我知道他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看上去适应得相当好——尤其是最近这一阵。也许我应该好好表扬一下自己,我让你的生活变得更有趣些了。”

“我的表现并不好。(我太过分了)”我更正道,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无视他的努力转移话题。“这是我妈妈离开他时说过的话。你可以这样说,我是在暗箭伤人。”

“别担心。他会原谅你的。”他微笑了一下,但笑意并没有传到他的眼睛里。

我失望地看着他,他看见里我眼里毫不掩饰的恐惧。

“贝拉,一切都会顺利的。”

“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能算是事事顺利。”我低声说道。

“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他说着,用胳膊紧紧地抱住我。“别忘了,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确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他报以一笑,但那笑容却是那么的凄凉,而且立刻就消失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问道,声音凄凉。(my voice catching.。。。声音很有感染力)“为什么是我?”

他用­阴­暗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路面。“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白痴,居然让你爆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下。”他话语里显然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he rage in his voice was directed internally.)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固执地说着。“大不了,我就在这里。不应该把他们两个牵扯进来的。(我个人认为他们两个是指爱丽丝和艾美特。。。)为什么詹姆斯会决定杀死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呢。到处都是人类,为什么是我?”

他踌躇着,思索了许久,才说道。

“今天晚上,我曾经好好地研读过他的心思。”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敢肯定,一旦他看见你之后,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件事(他想杀你这件事)。这件事有一部分原因在你身上。”他的声音有些扭曲。“如果你的味道不是那么骇人的甜美,他也许就不会费事想要杀你了。但当我保护你的时候……好吧,这让情况变得更糟了。虽然不管怎么说,这一点对他的行为的辩护作用几近于无,但他原来确实不是那么执着的家伙。他认为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捕猎者。追踪就是他存在的意义,而除了挑战他对生活别无所求。忽然间,我们向他献上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挑战——一个庞大的家族,一群强有力的战士下定决心要保护那个脆弱的一分子。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现在有多么的心满意足。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而我们的参与促成了他曾经历过的最令人兴奋的游戏。”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厌恶。

他停顿了片刻。

“但是,如果那时我袖手旁观的话,他也许会当场杀了你的。”他说着,话语里是那么绝望的挫败感。

“我还以为……对别人来说我闻起来……并没有像你闻到的那样好。”我迟疑地说道。

“确实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个诱或。如果你曾那样吸引过那个追猎者——或者别的一些追猎者——就像你曾对我施加的魔力一样,那意味着我们当场就会打起来了。”

我不寒而栗。

“我不认为,现在除了杀死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他喃喃低语着。“卡莱尔不喜欢这样。”

我能听到轮胎开过桥面的声音(。。。怎么听出来的。。。吱嘎吱嘎的木桥?),但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根本看不见河流。我知道我们快到了。我得现在就问他。

“你杀死过吸血鬼吗?”

他用复杂莫测的眼神瞪着我,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唯一能够确实杀死一个吸血鬼的办法,就是把他撕成碎片,然后一片片地全部烧掉。”

“另外两个人会和他一起作战吗?”

“那个女人会。但我不能肯定劳伦的想法。他们之间并没有多深的渊源——他只是出于方便才和他们在一起的。他对詹姆斯在草地上的表现深为窘迫……”

“可詹姆斯和那个女人——他们会试图杀死你吗?”我问道,声音生硬。

“贝拉,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为我担心。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还有——千万,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他还在跟着吗?”

“是的。但他不会袭击我们家。至少今晚不会。”

他掉转车头,把车开进那条看不见的车道。爱丽丝紧跟在后面。

我们径直开进了屋子。屋里灯火通明,但还是不能削弱那片蠢蠢欲动的密林里的黑暗。卡车还没停住,艾美特已经替我把门打开了。他把我从座位上拉出来,把我像一个足球似的团在他宽广的胸前,然后带着我冲进门。

我们闯进了那间巨大的白­色­的屋子,爱德华和爱丽丝在我们两旁守护着。他们都在那里。一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劳伦站在他们之中。我能听到艾美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隆隆的低吼声,他把我放在爱德华身旁。

“他在追踪我们。”爱德华宣布道,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劳伦。

劳伦一脸沮丧。“我就怕这件事。”

爱丽丝舞到贾斯帕身旁,在他耳畔低语着,她的嘴­唇­飞快地颤抖着,低声说着话。他们一起飞奔上楼。罗莎莉看着他们,迅速跑到了艾美特身侧。她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但当她不情愿地瞄向我的脸时——却写满了狂怒。

“他想做什么?”卡莱尔用冷漠的语气问劳伦。

“我很抱歉。”他答道。“恐怕,在你的儿子维护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能阻止他吗?”

劳伦摇了摇头。“一旦詹姆斯开始动手,就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

“我们会阻止他的,”艾美特保证道。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你不可能打倒他的。我活了三百年,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家伙。他是个全然的致命杀手。所以我才加入了他的巫会。”

当然,他的巫会,我想着。空地上的领导秀只不过,是场作秀。

劳伦摇着头。他困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向着卡莱尔。“你确定这值得吗?”

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充斥着整个房间。劳伦畏缩地退了一步。

卡莱尔严肃地看着劳伦。“恐怕你得做出选择了。”

劳伦明白了。他仔细地思索了片刻。他的眼睛看着每一张面孔,最终扫视着这张明亮的房间。

“我对你们在这里所开创的生活很好奇。可我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我跟你们毫无过节,但我也不想和詹姆斯作对。我想我会去北方——去加入德纳里峰的那个巫会。”他踌躇着。“不要低估詹姆斯。他头脑很灵光,有着无与伦比的判断力。他在人类时间里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就像你一样。而且他不会像你那样一头扎进……我很抱歉,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真的,很抱歉。”他垂下了头,但我看到他又困惑地瞥了我一眼。

“一路顺风。”查理正式地回答道。

劳伦又长长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还有多近?”卡莱尔看向爱德华。

艾思梅已经行动了起来,她的手按上墙上的一个隐藏着的按钮,然后,只听一声轻响,巨大的金属百叶窗开始降下来封闭住了玻璃墙。我张大了嘴。

“在河那边,离这里大约三英里的地方。他正在兜着圈子跟那个女人碰头。”

“计划是什么样的?”

“我们会把他引走,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带着她往南走。”

“然后呢?”

爱德华的语气如同下达死刑的命令。“一等到贝拉脱身,我们就猎杀他。”

“我猜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卡莱尔冷着脸赞同道。

爱德华转向罗莎莉。

“带她上楼,跟她交换衣服。”爱德华命令道。她铁青着脸,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为什么是我?”她咬着牙嘶声说道。“她对我来说算什么?纯粹是一个威胁——一个你所选择的,殃及我们所有人的危险分子。”

我因为她话语里的怨恨而畏缩了一下。

“罗斯……”艾美特喃喃低语着,把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她却甩开了他的手。

但我只是当心地看着爱德华,我知道他的脾气,我担心着他的反应。

他让我大吃一惊。他看向别处,就好像她根本没说话一样,就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艾思梅?”他冷静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艾思梅喃喃低语道。

只是心跳半拍的瞬间,艾思梅就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她轻轻松松地把我抱在怀里,跃上了楼梯,我甚至来不及因为震惊而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们要做什么?”我喘息着说道,她把我带到二楼走廊深处的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试着把气味混淆。这应付不了多久,但也许能帮你脱身。”我能听到她的衣服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不认为我能穿上……”我踌躇着,但她突然伸出手把我的恤衫从我头上拽下来。我飞快地把我的牛仔裤脱掉。她递给我一件衣服,感觉像是一件恤衫。我挣扎着把胳膊从衣服上正确的洞里伸出来。我才穿好,她又把她的休闲裤递给了我。我拉起裤子,却没法把脚伸出来。这裤子太长了。她灵巧地把裤筒卷了几下,这样我就能站起来了。不知何时,她已经穿上了我的衣服。她把我拉回楼梯口,爱丽丝正在那里等着,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小巧的皮包。她们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半提着我跃下了楼梯。

很显然,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楼下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爱德华和艾美特正准备离开,艾美特肩上背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背包。卡莱尔正把某个小物件递给艾思梅。他转过身,递给了爱丽丝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机。

“艾思梅和罗莎莉会把你的卡车开走,贝拉。”他走过我身旁时说道。我点了点头,小心地瞥了一眼罗莎莉。她正用忿恨的神情瞪着卡莱尔。

“爱丽丝,贾斯帕——你们开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你们需要在黑暗的掩护下向南走。”(【黑­色­的】三个字是我根据语义补的)

他们都点了点头。

“我们开那辆越野车。”

我惊讶地发现卡莱尔打算和爱德华一起走。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恐惧,我意识到了,他们已经组成了狩猎队。

“爱丽丝,”卡莱尔问道,“他们会咬饵吗?(他们会上钩吗?)”

每个人都看着爱丽丝,她闭上眼睛,变得异常僵硬。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会追踪你。那个女人会跟着卡车。我们得赶在他们上钩以后离开。”她的语气很肯定。

“我们走。”卡莱尔开始向厨房走去。

爱德华却立刻出现在了我身旁。他用钢铁般的胳膊把我抱住,紧紧地把我压向他的胸膛。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家人都在看着。他把我的脸拉向他的脸,把我从地板上抱起来。在那最短暂的一秒里,他冰冷而坚硬的­唇­抵住了我的­唇­。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他把我放下来,依然捧着我的脸,他明亮的眸子灼烧着我的眼。

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变得异常地冷酷。

然后,他们都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别人都扭头不看我,因为泪水正无声地从我脸上流淌下来。

沉默依然继续着,这时,艾思梅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立刻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现在。”她说道。罗莎莉昂首阔步地朝前门走去,看也不看我的方向。但在她走过我身旁的时候,艾思梅轻轻抚摩了我的脸庞。

“保重。(平安)”当她们冲出大门的时候,她的低语在她们身后回荡着。我听见我的卡车发动起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然后那声音消失在了远处。

贾斯帕和爱丽丝都在等着。但貌似在爱丽丝的手机发出蜂鸣声前,她就已经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爱德华说那个女人已经跟上了艾思梅。我去开车。”她消失在爱德华所去的方向的­阴­影里。

贾斯帕和我面面相觑。他站到了走廊的尽头,离我远远的……提防着。

“你知道,你错了”。他安静地说着。

“什么?”我喘息着说道。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感觉——你值得我们做这些。”

“我不值得。”我喃喃低语着。“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一切将会是徒劳。”

“你错了。”他重复着,友好地冲我笑着。

我什么也没听见,但随后爱丽丝就从前门走了进来,伸着胳膊向我走过来。

“可以吗?”她问道。

“你是第一个问我意见的人。”我挖苦地笑着。

她用纤细的胳膊把我抱起来,简直和艾美特一样轻松。她用保护的姿势掩护着我,然后我们冲出了门,让身后的灯光亮着。

第二十章 急不可耐(焦急)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很困惑。我的思绪一片迷茫,依然纠结在梦境和梦魇之中。我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在宾馆里才会有这样乏味的房间。(这样乏味的房间不可能属于任何地方,除了宾馆。)床头的壁灯,桌子上的抽屉把手,还有用和床单相同的布料做成的长长的窗帘,墙上挂着的庸俗的水粉画,都该死地泄露了这一点。

我试图记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起初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确实还记得那辆光滑的黑­色­轿车,车窗上的玻璃颜­色­比豪华轿车上的还深。即使是在我们用超过法定时速两倍的速度开过黑暗中的高速公路时,那车的引擎依然悄无声息。

然后我想起来了,爱丽丝和我一起坐在黑­色­的皮制后座上。不知怎的,在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之后,我的头最终靠在了她花岗岩般的颈窝上。我的亲近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而奇怪的是,她冰冷坚硬的肌肤对我来说很舒适。她身上单薄的纯棉恤衫冷冰冰的,被我眼里源源不绝的泪水打湿了。直到我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我的泪水才流­干­。

睡意一直躲着我。我疼痛的双眼一直紧绷地睁着,直到夜晚终于结束,破晓降临于加利福尼亚州某处低矮的山坡上。那道灰白的光,冲破无云的天空,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不能把眼睛闭上。一旦我闭上双眼,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就会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着,仿佛正在我眼前发生着一样,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查理受伤的神情——爱德华露出牙齿,野蛮地咆哮着——罗莎莉忿恨的目光——追猎者让人无处遁形的监视——爱德华最后一次吻过我后,眼里冷酷的神情……我难以忍受看见这些画面。所以我和自己的倦意斗争着,任凭太阳越升越高。

当我们开进一条浅浅的山道时,我依然清醒着。太阳从我们身后照过来,折­射­在太阳谷酒店的平顶屋顶上。我们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三天的路程,但我几乎没有多余的气力来感到惊讶。我茫然地盯着眼前那片开阔平坦的城市。凤凰城——棕榈树,低矮的木馏油,高速路十字路口上杂乱的白线,一块块葱绿的高尔夫球场,还有星星点点宛如绿宝石的游泳池,这一切都浸­淫­在一片薄雾之中,坐落在低矮多石的群山环抱之中,那些丘陵小得不足以成之为山峰。

棕榈树在高速路的两旁洒下歪斜的树影——那些清晰的树影,比我记忆里的还要棱角分明,颜­色­浅淡得出奇。没有什么能藏在那些树影里。这条明亮的开阔的高速路显得很是情切。但我却毫无宽慰之情,丝毫没有回到家的感觉。

“去机场走哪条路,贝拉?”贾斯帕问道,让我畏缩了一下,尽管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毫无警惕之意。这是这一夜以来,除了汽车的嗡嗡声外,打破这片漫长的沉默的第一个声响。

“沿着I10公路开下去,”我机械地答道。“我们会经过机场。”

我的脑子因为缺乏睡眠而昏昏沉沉的(陷在缺乏睡眠带来的迷雾里),反应很慢。

“我们要飞去别的地方吗?”我问爱丽丝。

“不,但离机场近些会更好些,只是以防万一。”

我想起来了,我的故事是从国际航空港脚下开始的……但不会在这里结束。我猜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睡着了。

在我追溯着自己的记忆的时候,我找回了离开车子时留下的模糊的印象——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后——我的胳膊搭在爱丽丝的肩膀上,她的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我的腰,一路拖着我。我跌跌拌拌地穿过温暖­干­燥的林荫道。

我对这间屋子毫无记忆。

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显示着现在是三点钟,但它们并没有指出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没有一丝光能穿透那些厚重的窗帘,但屋里被灯光照亮了。

我僵硬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拉起窗幔。

屋外一片漆黑。所以,现在是凌晨三点。从我的房间看出去,能看见空荡荡的高速路,还有新建的机场昼夜停车楼。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时间和地点让我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依然穿着艾思梅的衣服,它们根本不合身。我环顾房间,欣慰地发现我的登山包正放在那张矮脚梳妆台上。

我正要走过去找几件­干­净衣服,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我跳了起来。

“我能进来吗?”爱丽丝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当然可以。”

她走进来,用过于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我。“你看上去还能睡更久。(你看起来应该再睡一会儿)”她说道。

我只是摇了摇头。

她掠到窗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把窗帘安全地拉起来,然后转过身来向着我。

“我们得待在屋子里。”她告诉我。

“好的。”我的声音嘶哑,有些破音。

“渴了?”她问道。

我耸耸肩。“我还好。你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她微笑着。“我给你拿了点食物,放在前头的房间里了。爱德华提醒过我,你得比我们更频繁得进食,而且吃得更多。”

我立刻警觉起来。“他打过电话来?”

“没有。”她说着,看着我耷拉下了脸。“他是在我们离开以前说的。”

她小心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出房门,走到酒店套房的起居室里。我听到电视里传来的低低的嗡嗡说话声。贾斯帕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他正兴趣索然地看着新闻。

我坐在靠近咖啡桌的地板上,桌上放着一大盘食物。我开动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吃什么。

爱丽丝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和贾斯帕一样目光涣散地看着电视。

我一边慢腾腾地吃着,一边看着她,时不时飞快地瞥一眼贾斯帕。我渐渐明白过来,他们太僵硬了。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尽管现在正播放着广告。我推开盘子,我的胃骤然痉挛起来。爱丽丝低下头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我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诚恳……但我根本不相信。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们在等卡莱尔打过来。”

“而他这会儿早该打过来了,对吗?”我看得出来,我已经很接近答案了。爱丽丝的眼睛掠过放在她的皮包顶上的手机,然后看回我的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竭力稳住它。“他到现在还没打过来?”

“这仅仅意味着他们没有什么可告诉我们的。”

可她的声音太平坦了,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贾斯帕忽然站到了爱丽丝身后,离我比平常更近些。

“贝拉,”他用让人宽心得可疑的语气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

“我知道。”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害怕呢?”他困惑地问道。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但他没有读懂这背后的原因。

“你听到劳伦说的话了。”我的声音几近耳语,但我敢肯定他们能听见我说话。“他说过詹姆斯是致命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落单了呢?如果他们中的某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卡莱尔,艾美特……爱德华……”我吞咽了一下。“如果那个野蛮的女人伤到了艾思梅……”我的声音拉得更高了,一阵竭斯底里的痕迹开始显现在话语里。“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有脸活下去呢?你们本来都不必为了我冒险——”

“贝拉,贝拉,打住。”他打断我的话。他的话说得那么快,我几乎跟不上了(几乎无法理解)。“你在担心着不必要的顾虑(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错误的),贝拉。在这件事上,你得相信我——我们没有人身陷险境。事实上,你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劳累了。不必再加上毫无必要的担心。听我说!”他命令道,因为我正看向别处。“我们的家族很强大。我们唯一害怕的是失去你。”

“可你们为什么要——”

这一次,爱丽丝打断了我,用她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爱德华独自一人已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你。你看不出来他的变化,但我们能,因为我们和他在一起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他失去了你,你认为我们有谁还想在下一个百年里看着他的眼睛吗?”

当我凝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时,我的愧疚慢慢地消失了。一阵平静席卷了我的全身,但是有贾斯帕在这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们终日待在房间里。爱丽丝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不必现在过来打扫房间。窗子一直关着,电视一直开着,但根本没人看。食物会定期地摆到我面前。随着时间的推移,爱丽丝包上的银­色­手机似乎变得越来越庞大起来。

我的保姆们比我更擅于控制自己的焦虑。当我坐卧不安,踱来踱去的时候,他们只是变得更加沉寂,完全变成了两尊塑像,只有在我走动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会难以察觉地追随着我。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没事找事地熟悉着这个房间:长椅上的条纹图案,黄褐­色­,桃红­色­,­奶­油黄,暗金­色­,然后又是黄褐­色­。有时我会盯着那些抽象的图案,对着那些形状胡思乱想着,找出各种图画来,就好像孩提时我对着云朵寻找图画一样。我研究出了一只蓝­色­的手,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还有一只伸着懒腰的猫。但当那个浅红­色­的圆圈变成一只凝视着我的眼睛时,我移开了视线。

当下午终于被打发掉时,我回到了床上,只是想找点事­干­。我希望当我独自一人待在黑暗里时,我能够肆无忌惮地流下徘徊在自己意识的边缘,在贾斯帕细心的监督下无法决堤的泪水。

但爱丽丝警惕地跟着我走了进来,就好像她碰巧在同一时间厌倦了待在前面的屋子里。我开始怀疑爱德华究竟给了她什么样的指示。我斜躺在床上,她在我身旁坐下来,交叠着腿。起初我并不理会她,却忽然间觉得很疲倦,很想睡觉。但几分钟以后,贾斯帕的缺席使得我的恐惧再度复苏,变得显著起来。我迅速放弃了睡觉的打算,用胳膊抱住腿,蜷成了一个球。

“爱丽丝?”我问道。

“嗯?”

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卡莱尔想把那个追随者引到尽可能北的地方,等着他接近,然后掉转方向伏击他。艾思梅和罗莎莉打算一直往西走,只要那个女人还跟着她们,她们就会继续走下去。如果她改变了方向,她们会径直赶回福克斯照看你爸爸。所以我觉得,如果他们不打电话来,是因为一切顺利。这意味着追随者离得很近,他们不想让他偷听到电话的内容。”

“那艾思梅呢?”

“我想她一定回到福克斯了。她不能在那个女人有可能听到的情况下打电话。我估计他们都只是太过谨慎。”

“你真的认为他们很安全?”

“贝拉,我们得跟你说多少次,我们真的没有面临危险?”

“可是,你会告诉我事实吗?”

“是的。我永远对你实话实说。”她的声音很真挚。

我深思了片刻,然后确定她说的是实话。

“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我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沉默了。我翻过身去看着她,她的神情似乎很矛盾。

“爱德华不想让我告诉你这些。”她坚定地说道,但我感觉到,她并不赞同这一点。

“这不公平。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我知道。”

我看着她,等待着。

她叹了口气。“他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这跟他没关系。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爱丽丝,作为朋友,我恳求你。”不知怎的,现在,我们成了朋友——正如她一定早就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将会是朋友。

她用明亮聪慧的眼睛看着我……同时在抉择着。

“我会告诉你这件事技术层面上的细节,”她最终说道。“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变的,而且我也从没做过,或者看到过这件事。所以,请记住,我只能告诉你理论部分。”

我在等着。

“作为掠食者,我们拥有大量天生的武器,简直像个天然武器库一样——很多,很多,多得甚至超出必要的范围。强壮,速度,敏锐的感觉,更别提像爱德华,贾斯帕和我这些人,还拥有额外的感觉能力。而且,就像食人花一样,对我们的猎物来说我们很有吸引力。”

我一动不动地,想起了在那块草地上,爱德华曾那么激烈地向我印证着这种观点。

她露出大大的不祥的笑容。“我们还拥有另一种相当多余的武器。我们是有毒的,”她说着,露出闪闪发光的牙齿。“这种毒液并不致命——仅仅是让人无力反抗。(incapacitating。。。我觉得翻成乏力有点弱。。。)它作用得非常慢,通过血液循环来流遍全身,因此,一旦被咬,我们的猎物就会感到全身都在剧痛,根本无法从我们跟前逃走。这基本上是多余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我们靠得那么近,猎物是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卡莱尔。”

“所以……如果任由毒液流遍……”我喃喃低语道。

“要完成转变得花上好几天的功夫,这得基于有多少毒液进入了血液循环,还有毒液注入的地方离心脏的距离远近。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毒液就会继续流动,治愈所有伤口,在流经之处改变身体的构造。最后,当心脏停止跳动时,转变就完成了。但整个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那个受害者都会巴不得立刻死去。”

我颤抖了一下。

“你看,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说过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不太明白。”我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很像鲨鱼。一旦我们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或者甚至只是闻到血的味道,就会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继续喝下去。有时我们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所以你看,一旦咬了某人,一旦尝到了血,我们就会开始变得狂暴起来。这对双方来说都很艰难——一方要承受对血液的渴求,另一方要承受痛苦。”

“为什么你认为你不记得了呢?”(Why do you think you don't remember?原话。。。我读起来也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转变的痛苦是他们对人类生活的最深刻的记忆。我却完全不记得当人类时的事。”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我们沉默地躺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完全陷入了深思。

然后,毫无预警地,爱丽丝从床上跳起来,轻盈地落到地上站住。我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某些事改变了。”她的声音很紧迫,不再和我说话了。

她伸手推门的那一刻,贾斯帕把门打开了。他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还有她的突然惊呼。他把手放到她肩膀上,领着她走到床前,让她坐到床边上。

“你看见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问。她的眼睛专注着凝视着某些非常遥远的事物。我紧挨着她坐下来,倚过身子捕捉她低低的飞快的声音。

“我看见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房间,到处都是镜子。地板是木制的。他在房间里,等待着。还有金­色­的……镜子上有一条金边。”

“那个房间在哪里?”

“我不知道。还缺少一些信息——另一方还没做出决定。”

“还有多久?”

“很快。他今天就会在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里,又或许是明天。这得看情况。他在等待着什么。他现在正在黑暗之中。”

贾斯帕的声音很冷静,很有条理,他轻车熟路地向她提问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看电视……不,他在放录像,周围一片黑暗,他正在别的某个地方。”

“你看得出他在哪里吗?”

“不能,太黑了。”

“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那里还有别的什么吗?”

“就是镜子,还有金­色­。那是一道金带,环绕着整个房间。还有一张黑­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型音箱和一台电视。他正在那里摆弄着那盘录像带,但不像在那间黑屋子里那样看着它。这就是他在等着的那间房间。”她涣散的目光慢慢集中起来,然后落到了贾斯帕的脸上。

“没有别的了吗?”

她摇了摇头。他们看着彼此,一动不动。

“这意味着什么?”我问道。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回答。然后,贾斯帕看向我。

“这意味着追猎者改变了计划。他做出了某个决定,这个决定把他带到了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还有那个黑屋子。”

“但我们不知道那些房间在哪里?”

“没错。”

“但我们确切地知道,他不会在华盛顿山脉的北边,也不会被猎杀。他会躲过他们。”爱丽丝的声音很绝望。

“我们要打电话吗?”我问道。他们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神情,拿不定主意。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看着电话,爱丽丝已经穿过了房间。

她按下一个键,把电话举到耳边,但起初她并没有说话。

“卡莱尔,”她屏息说道。她似乎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宽慰,而那两种情绪都是我正感受到的。

“是的。”她说着,瞥了我一眼。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在听,没有说话。

“我刚刚看见了他。”她把她看见的景象又描述了一遍。“某件事让他登上了那班飞机……把他带到了那些房间那里。”她停顿了片刻。“是的,”爱丽丝对着电话里说道,然后对我说话。“贝拉?”

她把电话遥遥伸向我。我飞奔过去。

“你好?”我屏息问道。

“贝拉。”爱德华说道。

“噢,爱德华!我担心极了!”

“贝拉,”他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就行。”听到他的声音的感觉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我感觉到,当他说话时,笼罩在我头顶的绝望的乌云逐渐淡去,消失不见了。

“你在哪里?”

“我们在温哥华城外。贝拉,对不起——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他似乎对我们起了疑心——他一直小心地跟在足够远的距离之外,我根本没法听到他的想法。但现在他离开了——看样子他坐上了一架航班。我们认为他正径直回到福克斯,从头开始。”我能听到爱丽丝正在我背后和贾斯帕说着话,她飞快的话语全都挤在一起,模糊成一阵嗡嗡的杂音。

“我知道。爱丽丝看见他脱身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找不到任何线索能把他带到你身边。你只需要待在那里,等我们再次找到他为止。”

“我很好。艾思梅正和查理一起吗?”

“是的——那个女人待在镇上。她进了屋子,但那时查理正在工作。她根本没能靠近他,所以别害怕。有艾思梅和罗莎莉看着,他会很安全的。”

“她在做什么?”

“也许是在发掘线索。夜里她在镇里四处游荡。罗莎莉跟着她穿过了机场,镇上的所有道路,还有学校……贝拉,她正在掘地三尺,但什么也没找到。”

“你保证查理很安全?”

“是的,艾思梅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我们很快也会到那里去。如果追猎者跑到福克斯附近的任何地方,我们就能抓住他了。”

“我很想你。”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贝拉。相信我,我知道。就像是你把一半的我带走了一样。”

“那么,来把你的另一半带走吧。”我故意向他挑衅道。

“马上,只要我能,我就会来。但我首先得保证你安全。”他的声音很艰难。(他的声音听起来备受煎熬)

“纵然我让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吃了那么多苦头),你能相信,我也爱着你吗?”

“是的,我确信无疑。”

“为你,我会尽快赶过来。”

“我等着。”

通话刚刚结束(才挂上电话),那片惨淡的愁云又席卷了我。

我转过身去,想把电话还给爱丽丝,却发现她和贾斯帕正伏在桌子上。爱丽丝正在一张宾馆信纸画着速写。我倚在沙发背上,越过她的肩膀看着。

她在画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方形的房间,房间后部是一个更为模糊的,方形的隔间。(模糊那里是thinner,稀薄。。。)地上铺着木制的地板,纹路纵穿了整个房间。墙上是一溜儿的镜子,镜子间的缝隙装饰着衬边。然后,环绕在墙面上,齐腰高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衬边。爱丽丝说过,那条衬边是金­色­的。

“这是一间芭蕾舞教室。”我忽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说道。

他们惊奇地看着我。

“你知道这间屋子?”贾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在冷静之下,涌动着我无法辨别的某种情绪。爱丽丝俯下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她的手飞快地掠过纸面,一个紧急出口的轮廓浮现在屋后的墙上,那台立体声和电视机出现在了房间前部右边的角落里。

“看上去像是我去上过舞蹈课的地方——那时我八岁,或者九岁。它的布局和这屋子一样。”我点着纸面,指着房间后部忽然变窄的,那个突兀的方形隔间。“那地方是浴室——这些门通向其他的舞厅。但那台立体声原本在这里。”——我指点着左边的屋角——“它要更旧些,而且也没有那台电视。在等候室里有一扇窗子——如果你透过它看过去的话,你能从这个角度把整间屋子尽收眼底。”

爱丽丝和贾斯帕都盯着我看。

“你确定这是同一间屋子?”贾斯帕问道,语气依然平静。

“不,完全不能——我猜大多数舞蹈教室看上去都是这个样子——同样的镜子,同样的扶杆。”(翻到这里我才明白那些金­色­的衬边就是扶杆。。。我喷。。。看接力版的时候书里始终在说那是一道金­色­的拱边。。。)我的手指描着镜子上的那圈芭蕾扶杆。“只是这轮廓看起来很熟悉。”我点住那扇门,它就在我记忆中那扇门的位置上。

“你现在有什么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吗?”爱丽丝问道,打破了我的深思。

“没有,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去过那里了。我是个蹩脚的舞者——他们通常把我安排在后排朗诵。”我坦白道。

“所以那里跟你毫无关系?”爱丽丝专心地问道。

“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由同一个人开办的。我敢肯定那是别处的某家舞蹈教室。”

“你去上课的那家教室在哪里?”贾斯帕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就在我母亲的房子的那条街道上的拐角处。我过去一放学就走过去……”我说着,话音渐渐消失了。我没有错过他们交换的眼神。

“那么,是在凤凰城?”他的声音依然漫不经心。

“是的,”我低声说道。“仙人掌街五十八号。”

我们都沉默地坐在那里,盯着那幅画。

“爱丽丝,那个电话安全吗?”

“是的,”她向我保证。“那个号码只能被追溯到华盛顿去。”

“那么等会儿我可以用它打给我妈妈。”

“我以为她正在佛罗里达。”

“是的——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回家,在……”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在想着爱德华说过的某件事,那个红发的女人曾去过查理的家,去过学校,那里都有我的记录。

“你要怎么和她联系?”

“他们没在家里装固定电话——她会频繁地检查自己的短信。”

“贾斯帕?”爱丽丝问道。

他思索着这件事。“我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坏处——当然,你得确保不说出你所在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地抓过电话,拨下了我最熟悉的那组号码。响了几声以后,我听到了我母亲活泼的声音,让我在嘟声后留言。

“妈妈,”嘟声过后,我说道。“是我。听着,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这很重要。你一收到这条留言,就立刻打给我,打这个号码。”爱丽丝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在她那幅图的边角上写下了电话号码。我清清楚楚地念了两遍。“求你,在跟我通话以前,哪里都别去。别担心,我很好,但我得立刻跟你谈话,不管你多晚接到这通留言。好吗?我爱你,妈妈。再见。”我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祈祷她在接到我的留言以前,情况不要发生任何计划之外的改变让她赶回家。

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一点一点地吃掉那碟剩下的水果,知道自己将迎来一个漫长的夜晚。我想要打电话给查理,但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否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专心致志地看着新闻,关注着佛罗里达的报道,或者关于春训的消息——罢_公,飓风,或是terrorist attacks——任何有可能让他们提前回家的事情。 永生不朽一定赋予了他们无尽的耐心。无论是贾斯帕还是爱丽丝,似乎都不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有一会儿,爱丽丝在描绘着她所看见的那间黑暗的屋子模糊的轮廓,细节详尽得就像是她是从电视里清清楚楚地看到的一样。但当她画着的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永恒的眼睛凝视着空白的墙面。贾斯帕,同样地,也没有感到丝毫迫切,既不想踱来踱去,也不想从窗帘后向外偷看,或者跑到门外去尖叫。而我,正处于这样的冲动之中。

我一定是在等着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爱丽丝把我抱到床上的时候,她冰冷的手的触感让我半梦半醒,但还没等我的头落到枕头上,我就又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电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觉时间还太早。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颠倒着昼夜的作息时间。我躺在床上,听着爱丽丝和贾斯帕在另一间屋子里安静的说话声。他们的说话声居然大到我能听见的程度,这点很奇怪。我翻滚着身子,直到自己的脚落到地板上,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起居室里。

电视机上的时钟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两点。爱丽丝和贾斯帕一起坐在沙发上,爱丽丝又开始画速写了,而贾斯帕正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当我进屋的时候,他们没有抬头,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爱丽丝的作品。

我挪动步子,走到贾斯帕身旁窥视着。

“她又看见了别的东西?”我安静地问他。

“是的。出于某种原因,他带着那盘录像带回到了那个房间,但那个房间现在亮起来了。”

我看着爱丽丝画出一个方形的房间,暗­色­的横梁在低矮的天花板上交错着。墙上嵌着木板,嵌板的颜­色­有点发黑,样式很过时了。地板上铺着一块暗­色­调的地毯,上面只有一个图案。南面的墙上有一扇大大的窗,西面的墙被打通了,一直通向起居室。那个入口的一侧是石砌的——那是一个巨大的棕褐­色­的壁炉,同时通向两个房间。就这个视角而言,这个房间的焦点是摆在屋子西南角那张太小的木架子上的,那台电视和录像机。一套有些年头的组合沙发环绕在电视机前,一张圆咖啡桌摆在沙发组前。

“电话在这里。”我用指尖点着,低声说道。

两双永恒的眼睛盯着我。

“这是我妈妈的房子。”

爱丽丝早已从沙发上跳起来,手里抓着手机,开始拨号。我盯着对我妈妈家的房间的­精­准无比的素描。贾斯帕一反常态地滑到我身旁更近的地方。他轻轻地把手放到我鉴赏,而这实际上的接触似乎把他的冷静更加强烈地输送到我身上。恐惧漫无目的地凝聚在原处。

爱丽丝的嘴­唇­颤抖着,飞快地说着话,我根本听不懂那低低的嗡嗡声。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贝拉。”爱丽丝说道。我木然地看着她。

“贝拉,爱德华会来接你。他和艾美特还有卡莱尔会来带你去某个地方,让你躲上一阵子。”

“爱德华要来?”这句话像一件救生衣,把我的脑子从滚滚洪流里拉了出来。

“是的,他将搭乘从西雅图起飞的第一班机。我们会在机场和他碰面,然后你跟他走。”

“可是,我妈妈……他来这里找我妈妈,爱丽丝!”尽管有贾斯帕在,我的声音依然因为竭斯底里而崩溃着。

“贾斯帕和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她安全无虞为止。”

“我逃不掉的,爱丽丝。你们不可能一直守卫着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你看不出来他在做什么吗?他根本没在跟踪我。他会找到某个人,他会伤害我爱着的某个人……爱丽丝,我不能——”

“我们会看着他的,贝拉。”她向我保证道。

“万一你受伤了呢,爱丽丝?你以为这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吗?你以为他只能通过伤害我的人类家庭来打击我吗?”

爱丽丝意味深长地看着贾斯帕。一阵强烈的,沉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迷雾席卷了我,我的眼睛在未经我许可的情况下合上了。我的意识竭力抵御着那阵迷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站起来,挣脱贾斯帕的手走到一旁。

“我不想继续睡。”我嚷嚷道。

我走回房间,用力关上门。我是真的砰地一声把门撞上的,这样我就能随意行事,保留仅有的一点隐私。这次爱丽丝没有跟着我进来。在之后的三个半小时里,我盯着墙壁,蜷成一个球,滚来滚去。我的脑子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试图想出一些办法来结束这个梦魇。但我根本无法逃离,也无法拖延here was no escape, no reprieve.)。我所能看见的未来,有且只有一个正­阴­森森地逼近的结局。唯一的问题是,在我走到这个结局以前,有多少别的人会受到伤害。

我所拥有的唯一的安慰和唯一的希望是,我知道很快我就能看到爱德华了。也许,只要我再次看到他的脸,我就能够想出那个现在正遍寻不见的答案。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回到了前面的屋子,动作里有着一丝羞愧。我希望我没有冒犯他们两个,我希望他们知道,我对他们为了我所做出的牺牲是多么的感激。

和往常一样,是爱丽丝接的电话,但引起我注意的是,贾斯帕头一次没在房间里。我看了看钟——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他们刚刚登机。”爱丽丝告诉我。“他们会在九点四十五分降落。”还得再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他。

“贾斯帕在哪里?”

“他去退房。”

“你们不是要待在这里吗?”

“不,我们要搬到离你妈妈的房子更近的地方。”

我的胃因为她的话而不自在地扭曲起来。

但电话再次响起,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她看上去很惊讶,但我已经走向前去,满怀希望地向电话伸出手去。

“你好?”爱丽丝问道。“不,她就在这里。”她把电话递给我。你妈妈,她用­唇­语说道。

“你好?”

“贝拉?贝拉?”是我妈妈的声音,用着我童年时听过一千遍的熟悉的语气说着。每当我离人行道的边缘太近,或者在拥挤的地方脱离了她的视线时,她都会这样喊着我。那是一种充满恐惧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了,虽然我在留言时,已经在不降低紧迫感的同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惊惶。

“冷静点,妈妈。”我用最令人宽慰的语气说着,慢慢地从爱丽丝身旁走开。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她的监视下说出令人信服的谎言。“一切都很好,不是吗?只要给我一分钟,我就能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我保证。”

我停顿了片刻,惊讶地发现她至今都没有打断我的话。

“妈妈?”

“当心点,在我让你说话以前,别出声。”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出乎意料的声音。那是一个高亢的男声,一个非常亲切,毫无特­色­的声音——就是那种你会在豪华汽车广告里听到的声音。他说得非常快。

“现在,我不必伤害你妈妈了。我真高兴我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确实做到这一点,她没事。”他停顿了一分钟,而我惊骇地听着这一片沉寂。“非常好,”他祝贺道。“现在,重复我说电话,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些。请说,‘不,妈妈,待在那里。’”

“不,妈妈,待在那里。”我的声音只比耳语大声一点。

“我看得出,这会很困难。”那声音充满了戏谑的意味,依然既轻柔又友好。“现在你为什么不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好让自己的表情不泄露任何秘密呢?没有理由让你妈妈承受这一切。你走动的时候,请说‘妈妈,请听我说。’现在就说。”

“妈妈,请听我说。”我的声音恳求着。我很慢很慢地向卧室走去,我能感觉到爱丽丝正用忧虑的眼神注视着我的背。我关上身后的门,试图赶在恐惧控制我的头脑以前仔细地把事情考虑一遍。

“现在,你是一个人了吗?请说是或者不是。”

“是的。”

“但他们还是能听见你说话,我敢肯定。”

“是的。”

“那么,好吧。”那个惬意的声音继续说道。“说,‘妈妈,相信我。’”

“妈妈,相信我。”

“这比我预料中的更管用。我正准备等着,你妈妈却提前回来了。这样就更容易了,不是吗?对你来说,悬而未决的事情变少了,需要担心的事情也更少了。”(Less suspense, less anxiety for you。。。有时候英文真的简洁得让人愤愤不平啊。。。)

我在等着。

“现在,我要你仔细听着。我要你离开你的朋友,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回答我是或者不。”

“不。”

“听到这话我很抱歉。我本来希望你能比这样更有创意写。如果你母亲的­性­命维系于此,你觉得你能摆脱你的朋友吗?回答是或者不。”

无论如何,我得想出一个办法来。我想起来了,我们要去机场。天空港国际航空港:拥挤,地形复杂……(Sky Harbor International Airport。。。我又犯了个错误。。。原来这个航空港就叫天空港。。。)

“是的。”

“这就好多了。我肯定这不容易,但如果我捕捉到任何你有人陪伴的蛛丝马迹,那么,对你母亲来说,这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个友好的声音保证道。“事到如今,你一定对我们有足够的了解,你一定明白,一旦你试图带任何人和你一起来,我会在多短的时间内知道。而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只需要花一丁点时间就能解决掉你母亲。你明白吗?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的。”我的声音有些破碎。

“很好,贝拉。以下是你要做的事。我要你去你母亲的家。在电话机旁会留有一个电话号码。打那个号码,我会告诉你从那里出发去哪里。”我已经知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那个将结束这一切的地方。但我会严格遵循他的指示。“你能做到吗?答是或不是。”

“是。”

“请在中午前到达,贝拉。我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他礼貌地说道。

“菲尔在哪里?”我简洁地问道。

“啊,现在给我当心点,贝拉。你得等到我让你说话时才能说话,拜托。”

我等待着。

“这很重要,现在,当你回到你的朋友身边时,确保他们不会生疑。告诉他们是你母亲打来的,你告诉她你会迟点到家。现在跟着我说。‘谢谢,妈妈。’现在,说。”

“谢谢,妈妈。”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努力把它们忍住。

“说,‘我爱你,妈妈,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现在,说。”

“我爱你,妈妈。”我的声音有些沉闷。“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我保证道。

“再见,贝拉,我等不及要再次见到你了。”他挂上了电话。

我依然把电话扣在耳上。我的关节因为恐惧而僵住了——我没法松开手指把电话放下来。

我知道我得开始思考,但我的脑子里依然充斥着我妈妈恐惧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挣扎着想要控制住自己。

渐渐地,渐渐地,我的思绪开始挣扎着穿透了那堵厚厚的痛苦之墙。开始盘算着。现在,我别无选择,只剩下一条路:去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接受死亡。我没有得到任何保证,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能保证我母亲活着。我只能希望,詹姆斯会对赢得这场游戏深感满意,击败爱德华能让他得到足够的满足感。绝望扼住了我。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根本没有任何条件或者抵押品可以影响他。但我依然别无选择。我得放手一搏。

我尽可能地压抑住恐惧。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再浪费时间为那样的结局而痛苦就没有意义了。我得好好想想,因为爱丽丝和贾斯帕正等着我,因为躲开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的,也是完全必要的。

我忽然感到一阵欣慰,幸好贾斯帕不在。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会感觉到过去的五分钟里,我所感受到的痛苦,那我还可能不让他们产生怀疑吗?我咽下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现在还没法做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脱身之计。我只能寄希望于我对机场的熟悉能够增加一点我的胜算。不管怎样,我得先让爱丽丝离开……

我知道爱丽丝正在另一个房间里满心好奇地等着我。但在贾斯帕回来以前,我得在私下里处理另一件事。

我必须接受这一点:我再也见不到爱德华了。甚至来不及再看他的脸一眼,我就得去那间满是镜子的屋子。我会让他很受伤的,而且我不能跟他道别。有一阵子,我任由那阵痛楚肆无忌惮地席卷了我。随后,我同样把这痛楚推到一旁,去面对爱丽丝。

我千方百计才控制住的唯一一个表情是一张呆滞的,死气沉沉的脸。我看到了她警惕的神情,但我等不及她发问。我只有一个剧本,而我还没尝试过临场发挥。

“我妈妈很担心,她想赶回家。但已经没事了,我说服了她,让她留在那边。”我的声音毫无生气。

“我们会确保她没事的,贝拉,别担心。”

我把头转向一旁。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我的目光落到桌子上那叠宾馆信纸最上面的一页白纸。我慢慢地走过去,一个计划在我脑海里成形了。同样,一封信的腹稿也成形了。好极了。

“爱丽丝,”我慢吞吞地说道,没有回头,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波澜不兴。“如果我给我妈妈写封信,你能把信给她吗?我是说,把它留在屋子里。”

“当然,贝拉。”她的声音显得很谨慎。她看到出我在细微之处的破绽(She could see me coming apart at the seams我不知道这样译对不对。。。)。我得更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又走回了卧室,跪在那张小小的床头几前,开始写信。

“爱德华,”我写道。我的手在颤抖,笔下的那些字母简直难以让人辨认。

“我爱你。对不起。他抓住了我母亲,我只能放手一搏。我知道这可能没用。我非常,非常地抱歉。

别生爱丽丝和贾斯帕的气。如果我能从他们身旁逃开,这绝对是个奇迹。替我感谢他们。尤其是爱丽丝。求你了。

还有,千万,千万,不要跟着他。这正是他想要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再也承受不了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尤其是你。求你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向你要求的事。就当是为了我。

我爱你。原谅我。

贝拉。”

我小心地折起那封信,然后把它塞进信封里。他终有一日会发现的。我只希望他能理解,并且能听我的话,哪怕就这一次。

然后我也小心地密封住了自己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躲猫猫(。。。好吧我还是翻成捉迷藏吧。。。)

做到这一点所花的时间比我认为的还要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还有我破碎的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淌得比平时还蛮。当我回到爱丽丝那里时,贾斯帕还没回来。我很怕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怕她会猜到……也害怕着,需要因为同样的理由而隐瞒她。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去感到惊讶里,因为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已经饱受折磨。但当我看到爱丽丝伏在桌子上,两手紧紧地抓着桌子边缘时,我依然吃了一惊。

“爱丽丝?”

我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反应,但她的头慢慢地转了过来,我看见了她的脸。她的脸­色­很苍白,脸上一片迷茫……我立刻想到了我母亲。已经太迟了吗?

我飞快地冲到她身旁,本能地伸出手想拉着她的手。

“爱丽丝!”贾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样。然后,他立刻出现在了她身后,他的手交缠在她的手上,把它们从桌子上掰开。房间的另一头,房门啪地一声轻轻关上了。(梅尔的功力太强大了。。。)

“怎么回事?”他询问道。

她把脸埋到他胸口,不再看我。“贝拉。”她说道。

“我在这里。”我答道。

她的头转了过来,她的目光锁住了我的眼睛,眼里依然是一副诡异的空白的神情。我立刻意识到,她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回答贾斯帕的问题。

“你看见了什么?”我说道——但我波澜不兴,漠不关心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疑问。

贾斯帕狠狠地看着我。我让自己面无表情,等待着。他的目光轮流扫过在爱丽丝和我的脸,眼里写满了困惑……我猜到了爱丽丝看到的东西。

我感到一阵宁静笼罩着我。我对这宁静很是欢迎,利用它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思绪有条不紊。

爱丽丝也恢复了过来。

“没事,真的。”她最终答道,她的声音异常地平静,令人信服。“跟之前的那间房间一样。”

她终于看向我,她的神情既平静又孤僻。“你想吃早餐了吗?”

“不,我会在机场吃早餐。”我也很平静。我走进浴室,去洗个澡。简直像是我借用了贾斯帕的特异感觉一样,我能感觉到爱丽丝强烈的——尽管她掩饰得很好——绝望地想让我离开这间屋子,让她和贾斯帕独处的情绪。这样她就能告诉他他们做错了某件事,他们注定要失败……

我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全神贯注地做好每一件琐事。我把头发放下来,披散在肩上,遮盖住自己的脸。贾斯帕所营造的安宁的气氛很有用,它能帮助我条理清晰地思考着。也有助于我的计划。我在书包里翻找着,挖出了我那只装满了钱的袜子。我把它倒空,把钱全部塞进了我的钱包里。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机场去,当我们在七点整出发的时候,我深感欣慰。这一次我独自坐在那辆黑­色­的轿车后排。爱丽丝倚在门上,她的脸朝着贾斯帕,但是,在她的太阳眼镜之下,她的眼睛每隔几秒就会向我的方向瞥一眼。

“爱丽丝?”我漠不关心地问道。

她很警惕。“嗯?”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看见事物的呢?”我看向另一侧的窗外,我的声音听起来兴趣索然。“爱德华说过这不是很准确……事情会改变吗?”说出他的名字比我想过的还要困难。这一定让贾斯帕警惕起来,于是,一阵新鲜的清朗之气涤荡在车内。

“是的,事情会改变……”她喃喃低语着,我觉得,她似乎又燃起了希望。“有些事情会预测更准确些……比方说天气。但人们是很难预测的。我只能在他们开始前进时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一旦他们改变了主意——做出一个新的决定,不管那决定有多么微小——整个未来就会改变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一直看不到詹姆斯在凤凰城,直到他决定来这里为止。”

“是的。”她赞同道,又警惕起来。

所以,在我决定去那里见詹姆斯以前,她不会在那间镜屋里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我试图不去思考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想让自己的恐惧惊动贾斯帕,让他起疑心。无论如何,在爱丽丝看见了那些以后,他们会比平常更细心两倍地监视着我。这将会让我的一切努力成为不可能。

我们到了机场。幸运之神站在了我这边,或许这只是因为赔率比较高。(or maybe it was just good odds。。。)爱德华的飞机要在四个小时以后才会降落,那个航班将停靠在最大的那个候机楼里,而那时正是最多航班降落的时候——当然,他的飞机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降落并不令人惊讶。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那座航空楼:最大的,最容易让人迷路的那一座,而候机楼三层的那道门将是我唯一的机会。erminal。。。所谓幸福终点站,绝命终结站,其实都是指terminal,候机楼。。。这个认识让我有如醍醐灌顶。。。)

我们把车停在了那个巨大的停车楼的四层。我负责带路,因为我曾来过这里,所以比他们更熟悉周围的环境。我们坐电梯到了三层,那里是乘客办理行李托运的地方。(unloaded。。。我觉得托运行李的解释比办理登机手续更像些。。。)有很长一段时间,爱丽丝和贾斯帕都在看着即将起飞的航班办理登机手续的情景。我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着纽约,亚特兰大和芝加哥的优点和缺点。我从没见过那些地方。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的地方。

我在焦急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我的脚不听使唤地打着拍子。我们坐在金属探测器旁的一排排椅子上,贾斯帕和爱丽丝假装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实际上却是在监视着我。这真让人绝望。我应该跑吗?他们敢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阻止我吗?又或者他们只会跟着我。

我把那封尚未署名的信封从钱包里拿出来,放到爱丽丝那只黑­色­的皮包上。她看着我。

“我的信。”我说道。她点了点头,把那封信收到皮包最外面的夹层里。他很快就会看到它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爱德华的到来越来越近了。这实在是件惊人的事,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知道他就要到来,都渴望着他的到来。这让事情变得很棘手。我发现自己试图想出留下来的借口,想要先看他一眼,再脱身而去。但我知道,只要我有任何机会脱身,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

爱丽丝几次提出要陪我去吃早餐。再等会儿,我告诉她,我还不饿。

我盯着到达航班布告屏,看着一个又一个航班准时抵达。从西雅图飞来的航班越来越靠近布告屏的顶端了。

然后,当我还剩下三十分钟可以脱身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变了。他的航班提前十分钟到达。我没时间了。

“我想我现在需要吃点东西了。”我迅速说道。

爱丽丝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你介意让贾斯帕陪我吗?”我问道。“我觉得有点……”我没把句子说完。我眼里的狂乱已足以表达我没有说出的一切。

贾斯帕站了起来。爱丽丝的眼里写满了困惑,但令我宽慰的是,我看到她眼里并没有怀疑的痕迹。她一定把自己所预见的改变归咎于追随者的某种­阴­谋,根本没想到是我的背叛。

贾斯帕沉默地走在我身旁,他的手轻轻点着我的背,就好像他在给我领路一样。我假装对最先遇到的那几家机场咖啡屋毫无兴趣,我的脑子在搜寻着我真正想要的某物。然后,我找到了,就在拐角处那里,在爱丽丝锐利的目光所及范围之外:三层女化妆间。

“你介意吗?”当我们走过那间化妆间前时,我问贾斯帕。“我只占用一点点时间。”

“我会在这里等着。”他说道。

身后的门刚刚关上,我立刻狂奔起来。我还记得,上次我曾在这个化妆间里迷路,因为这里有两个出口。

出了远处的那个门,只需再冲刺一小段路就能到达电梯。如果贾斯帕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待在那里等着的话,他绝对不会看见我(I'd never be in his line of sight)。当我奔跑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张望。这是我唯一的几乎,即使他看见我了,我也得继续跑。人们都在盯着我看,但我不去理会他们。拐过拐角,电梯正在那里等着,我夺路狂奔,把手伸进那架载满了人的下行电梯即将关闭的门里。我用力挤进那群愤怒的乘客里,看了一眼按钮板,想知道一层的按钮是否已经被按下了。那个按钮已经亮了起来,电梯门关上了。

一等电梯门打开,我又挤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恼怒的喃喃低语声。当我从自动扶梯上穿过安保岗时,我放慢了速度。当出口出现在眼前时(出口在望时),我又狂奔起来。我已经来不及细想贾斯帕是否正在找我了。

如果他循着我的味道跟着我时,我就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了。我冲向自动门,因为它们打开地太慢,我还差点撞到了玻璃上。

在拥挤的马路旁,我一辆的士都没看见。

我没时间了。爱丽丝和贾斯帕就要知道我的逃跑了,或者,他们已经知道了。只需一下心跳的时间他们就能找到我。

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辆去往机场宾馆的穿梭巴士刚刚关上门。(Hyatt,我居然差点翻成了海厄特。。。我还以为是地名。。。)

"等一下!"我大喊着跑过去,一路冲着司机招手。

"这是去往机场宾馆的穿梭巴士。"司机用困惑的声音说着,打开了门。

"是的,"我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赶忙奔上那几级踏板。

他斜着眼看着没带任何行李的我,却只是耸耸肩,懒得发问。

大多数的座位都空着,我尽可能地坐得离别的乘客更远些,然后看向窗外。第一眼先看人行道,再看机场,然后我的目光在这两者之间游离不定。我情不自禁地想象着爱德华的样子,想象着他追随着我的踪迹,然后站在了马路边上的样子。我还不能哭,我告诉自己,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的运气显灵了。机场宾馆的门口,一对看上去很疲惫的夫­妇­正在把他们的最后一件行李从一辆的士的后备箱里拿出来。我跳下穿梭巴士,奔向那辆的士,迅速坐进司机身后的那个作为上。那对疲倦的夫­妇­和那个穿梭巴士司机都盯着我看。

我把我妈妈的住址告诉了那个一脸惊讶的出租车司机。"我要尽快赶到那里,越快越好。"

"那可是在菲尼克斯。"他抱怨道。(菲尼克斯是凤凰城的老城区,也是市中心。)

我把四张二十美元的钞票扔到前排座位上。

“这些够了吗?”

“当然,孩子,没问题。”

我坐回座位上,双臂交叠着抱住膝盖。熟悉的城市开始包围着我,但我根本不想看出窗外去。我努力让自己保持自制力。既然我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我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崩溃。让自己沉浸在更多的恐惧和焦虑中是毫无意义的。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我所能是继续走下去。

所以,我不再惶恐,而是闭上眼睛,用那二十分钟的车程尽情想着爱德华。

我想象着自己留在机场,与爱德华相见。我想象着,自己会怎样踮起脚尖,想要早些看见他的脸;他会怎样迅速而又优雅地穿过分隔着我们的拥挤的人群。然后,我会像平常一样鲁莽地冲上前去,走完我们之间的最后几步,然后落入他大理石般的怀抱。最终,我会平安无恙。

我想知道我们将会去那里。也许是北方的某个地方,这样他就能在白天外出。又或许是某个非常偏远的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再次躺在阳光下。我想象着他在海滩上的样子,他的肌肤会像海水一样闪闪发光。我不在乎我们得躲藏多久。和他一起困住宾馆房间里的时光一定宛如天堂。我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题。我可以一直和他谈话,永远也不睡觉,永远不离开他身边。

现在,(在我的脑海里,)我是如此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脸……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了。尽管有如此多的恐惧和绝望,我依然抓住了这短暂的欢乐。我太沉迷于自己逃避现实的白日梦里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嗨,门牌号是多少?”

出租车司机的发问打破了我的白日梦,我幻觉里的所有­色­彩都荡然无存。恐惧,凄凉和艰难,正等着填补幻觉消失后所留下来的空白。

“5821。”我的声音听起来快要窒息了。那个司机紧张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某个有趣的小Сhā曲。

“那么,你到了。”他不安地看着我下车,也许只是在希望着我不要让他找钱。

“谢谢。”我喃喃低语着。没有必要感到害怕,我提醒自己。家里现在没人。我得抓紧时间。我的母亲正等着我,她一定已经吓坏了,只能指望我。

我跑向大门,本能地伸出手去取屋檐下的钥匙。我打开了门。屋里很黑,空无一人,一切正常。我向电话机跑去,在路上打开了厨房的灯。在那里,就在那块白板上,写着一行十位数字,字迹小巧工整。我的手指颤抖着伸向电话键盘,却拨错了。我不得不挂上电话,重新拨号。这次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按钮上,小心地按顺序按下每一个按钮。我成功了。我用颤抖的手把电话举到耳边。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

“你好,贝拉。”那个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你真的很快。我对此印象深刻。”

“我妈妈还好吗?”

“她相当好。别担心,贝拉,我没和她吵架。当然,除非你不是一个人来。”

“就我一个人。”终我一生,我都没有如此孤独过。("I'm alone." I'd never been more alone in my entire life.)

“非常好。现在,你知不知道你家附近的那家芭蕾舞教室?”

“知道。我知道怎么去那里。”

“很好,那么,我们待会见,很快。”

我挂上了电话。

我跑出房间,穿过大门,冲进灼人的热浪里。

没有时间回头再看一眼我的家了,我也不想看到它现在这个样子——空无一人,成为了恐惧而非避难所的象征。上一个走过这些房间的人是我的敌人。

通过眼角的余光,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母亲站在那棵巨大的桉树的­阴­影里,看着还是个孩子的我玩耍着。她仿佛又跪在了信箱旁的那小小的一掊土旁,那是她试图种养的所有花儿的墓地。那些回忆比我今天所看到的所有真实都更加美好。但我飞快地从它们身旁跑开,冲向街道的拐角处,把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我总觉得自己跑得太慢,仿佛自己正在泥泞的沙地上奔跑一样——我似乎没法从水泥地上得到足够的支撑力。我被绊到了好几次,还有一次摔倒了。我伸出手想稳住自己,我的手在人行道上蹭破了皮。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最终,我跑过了那个街角。现在只剩一条街了。我喘息着,奔跑着,汗水自我的脸上倾注而下。阳光灼烧着我的肌肤,白­色­的水泥地面上反­射­着太过明亮的光线,晃了我的眼。我觉得自己被极其危险地一览无遗。我强烈地,比我所能想到的还要强烈得多的,思念着福克斯那翠绿的,给予庇护的森林……思念着我的家。

当我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冲进仙人掌街的时候,我能看到那间舞蹈教室了,它看上去依然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教室门前的停车位是空的,屋里所有的竖式窗帘都拉了下来。我跑不动了——我甚至没法呼吸,筋疲力尽和恐惧夺走了我的优势。(exertion and fear had gotten the best of me。。。)我想着我的母亲,这才能让自己迈动步子,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

当我走得更近些的时候,我看到了门里贴着的那张告示。那是一张手写的,写在深粉红­色­的纸张上的告示,上面说舞蹈教室因为春假而暂时关闭。我伸手去摸扶手,警惕地拧动它。门没锁。我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然后打开了门。

大厅里­阴­暗又空旷,很是凉爽,空调嗡嗡响着。 那些塑料扶手椅靠墙叠放着,地毯闻起来像是洗发水的味道。西面的舞蹈室里很暗,我能从那扇敞开的观察窗里看到那整个房间。东边的那间更大的舞蹈室的灯亮着,但那边的窗子的帘子拉了下来。

恐惧牢牢地抓住我,我简直要被困在其中了。我没法让自己迈动步子。然后,我妈妈的声音在大喊着。

“贝拉?贝拉?”一模一样的充满了竭斯底里的恐惧的声音。我奋力冲向那扇门,冲向她的声音。

“贝拉,你吓坏我了!你可不能再这样对我了!”当我奔进那间长长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间时,她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她的声音是在哪里发出来的。我听到了她的笑声,急忙转过去面向她的声音。

她在那里,在电视屏幕上,如释重负地抚弄着我的发。那是在感恩节,我那时十二岁。我们去看住在加利福尼亚的外祖母,那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年。有一天我们去了海滩,我靠得离码头的边缘太远了。她看到我的脚有些不稳,试图抓住我让我保持平衡。“贝拉?贝拉?”她惊恐地冲我大喊。

然后,电视机屏幕变成了蓝屏。

我慢慢地转过身去。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的那个出口前,所以起初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手里拿着一只遥控器。我们久久地凝望着彼此,然后,他笑了。

他向我走来,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然后从我身旁走过去,把遥控器放到录像机旁。我小心地转过身去看着他。

“我对此事很抱歉,贝拉,但你的母亲并没有真的被牵扯进来,这不是更好吗?”

他的声音既谦恭又友好。

忽然间,这个事实向我迎头击下。我的母亲安全了。她还在佛罗里达。她从没接到我的留言。她从没被我眼前这张异常苍白的脸上那双­阴­暗的血红双眼所吓到。她安全了。

“是的,”我答道。我的声音里渗满了宽慰。

“你听起来并没有因为我欺骗你而生气。”

“我没有。”我突如其来的情绪高涨让我勇敢了起来。现在这件事还重要吗?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查理和妈妈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永远不必恐惧。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我脑子里的某些善于推理的部分警告我,我现在很危险,很有可能会因为压力的骤然消失而崩溃掉。

“真奇怪。你就是这个意思。”他­阴­暗的眼睛饶有趣味地估量着我。他的虹膜几近黑­色­,仅仅是在虹膜边缘才有一丝深红­色­。口渴。“我给你那个古怪的巫会送上这样一份大礼,你这个人类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我猜,通过观察你,我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演出。这实在很惊人——你们中的一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私心。”

他站在离我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交叠着双臂,好奇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和站姿没有透露出半点威胁的意味。他真的相貌平平,五官和身材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那雪白的肌肤,还有我已经被培养得开始习惯了的有着黑眼圈的眼睛,(才显得有几分特别。)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袖恤衫,还有一条褪了­色­的蓝­色­牛仔裤。

“我猜,你会告诉我,你的男朋友会为你复仇的?”他问道,对我来说,他看上去满怀希望。

“不,我不这样认为。至少,我告诉过他不要这样做。”

“那么,他的回答是什么?”

“我不知道。”与这个优雅的捕猎者交谈轻松得有些奇怪。“我给他留了一封信。”

“真浪漫,最后的一封信。你认为他会遵守信中的内容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生硬了些,一丝讽刺破坏了他礼貌的语气。

“我希望他会。”

“呃嗯。好吧,那么我们的愿望很不一致。你看,这太容易了,太快了些。老实说,我有点失望。我本来还期待着更大的挑战。可到头来,我只需要一点运气。”

我沉默地等待着。

“在维多利亚没法靠近你父亲的时候,我让她找出更多关于你的信息。在我能够舒舒服服地在我选中的地方等着你的时候,就没有必要满世界地追着你跑了。所以,在我和维多利亚聊过以后,我决定来凤凰城拜访一下你母亲。我听到你说你要回家。起初,我从没想过你确实是这样做的。但之后我起了疑心。人类很容易被预测。他们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安全的地方。这实在是个完美的做法,躲到你最不可能去躲藏的地方——你说你会去的地方。

不过,当然,我没法确定,这只是一种直觉。我通常能从我所狩猎的猎物身上得到感觉,这是一种第六感,如果你愿意这样称呼的话。能拿到你的门牌号对我来说很有用,但就我所知,你也可能在南极洲。(number可以是门牌号也可以是电话号码,但在这里好像前者比较像。。。)如果你不在附近的话,这个游戏就没有意义了。

然后,你的男朋友坐上了飞往凤凰城的航班。很自然地,维多利亚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在这场游戏里有这么多的玩家,我不可能是孤军奋战。所以,这些讯息告诉了我我所希望的事情,你终究是在这里。我做好了准备。我看完了你那些迷人的家庭录像。然后,只剩下虚张声势的问题。

你知道,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完全没有达到我的标准。所以,你看,我很希望你对你男朋友的判断是错误的。他叫爱德华,对吧?”

我没有回答。那种虚张声势的作用正在逐渐消失。我感觉到,他即将结束他贪婪的注视。无论如何,那不是冲着我来的。击败我,这个脆弱的人类,不能给他任何荣耀。

“你是否会,很介意,如果我用自己的方式留一封短信给你的爱德华?”

他后退一步,拿起一部原本被小心地放在立体声音响上的巴掌大小的数码摄像机。一点小小的红光显示着它一直开着。他调整了几下,把镜框调大。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但我不认为在他看过这些以后,还能抵御住猎杀我的愿望。而且我也不想让他错过任何细节。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你不过是个人类,一个很不幸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的人类。而且无可辩驳地,和一群错误的人待在了一起,我得加上这一句。”

他向我走过来,微笑着。“在我们开始以前……”

当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胃里一阵恶心。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我只是想要踩到他痛处,只要一点点。自始至终答案都是这个,我真担心爱德华看出这一点,然后毁掉我的乐趣。这以前发生过一次,哦,是很多年以前。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的猎物从我面前逃开了。”

“你看,那个愚蠢地喜欢着那个弱小的受害者的吸血鬼做出了你的爱德华因为太软弱而没法做出的选择。当那个老家伙知道我正追捕着他的小朋友时,他把她从他工作的那家收容所里偷了出来——我从来都弄不明白这一点,有些吸血鬼似乎就是痴迷于和你们人类为伍——他一把她放出来,立刻就让她安全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种痛苦,可怜的小家伙。她被关在那间黑窟窿般的单人牢房里关太久了。如果是更早的一百年以前她一定会因为她的预知能力而被放到柴堆上烧死。但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仅仅是收容所和休克疗法。当她睁开眼睛,因为自己的新生而格外强壮时,她看上去似乎此前从没见过太阳。那个老吸血鬼把她变成了一个强壮的新生吸血鬼,然后我再也没有理由靠近她了。”他叹了口气。“作为报复,我­干­掉了那个老家伙。”

“爱丽丝。”我震惊地压低声音说道。

“是的,你的那位小朋友。当我在空地上看到她时,我很是惊讶。所以我猜她的巫会应当能从这个经历中得到一些安慰。我得到了你,但他们得到了她。唯一一个从我身边逃脱的受害者,确实是个纪念品,真的。”

“她闻起来确实很美味。我依然感到后悔,我没来得及尝一口……她闻起来甚至比你还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你闻起来确实不错。花香的味道,不知怎的……”

他向我走了一步,但仍保持着几英寸的距离。他拿起我的一缕头发,优雅地轻嗅着。然后,他温柔地把那缕头发放回原处,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我的喉咙。他用一根拇指飞快地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脸上写满了好奇。我迫切地想要逃开,但我僵住了。我甚至没法退缩。(就某种意义上说,詹姆斯的自制力跟爱德华有一拼。。。)

“不,”他放下手,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猜我们还是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吧。然后我就能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告诉他们在哪里能找到你,还有我小小的留言。”

现在我真的恶心起来了。我的痛苦源于我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对他来说,仅仅是赢得游戏,吃饱喝足然后离开是远远不够的。事情不会像我指望的那样迅速地结束。我的膝盖开始颤抖,我害怕自己就要倒下去了。

他退回去,开始警惕地围着我绕圈,就好像他是在试图给博物馆的一尊雕像取一个更好的镜头一样。当他决定开始的地点的时候,他的脸依然坦率又友好。

然后他猛然俯下身去,变成我能认得出的那种蜷伏的姿势,他愉快的微笑越笑越开,慢慢张大着嘴,最终那不再是一个微笑,而是歪曲着嘴­唇­露出牙齿的姿势,他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闪耀着光。

我没法控制住自己——我想要逃跑。尽管我知道这根本没用,我的膝盖依然虚软着,恐惧还是控制了一切,我向紧急出口冲去。

只一瞬间,他就冲到了我面前。我甚至没看出他袭来的是手还是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记粉碎­性­的重击砸到了我的胸口——我感觉到自己向后飞去,然后听到了我的头砸到镜子上的撞击声。玻璃被撞得变了形,几片碎片掉落下来,散落在我身后的地板上。

我被吓得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我甚至没法呼吸。

他慢慢地向我走来。

“效果很好。”他说着,审视着支离破碎的玻璃,声音又友好起来。“我觉得这房间对我的小短片来说很有戏剧­性­的视觉效果。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在这里见你。这里­棒­极了,不是吗?”

我不去理会他,手脚并用地向另一扇门跑去。

他马上超越了我。他的脚重重地踩在了我的大腿上。在我感觉到以前,我听到了那恶心的断裂声了。然后,我确实感觉到了,我甚至没法咽回自己极其痛苦的尖叫。我回过身去够自己的腿,他站在我身上,微笑着。

“你想要重新考虑一下你最后的请求吗?”他愉快地问道。他的脚趾推了推我骨折了的腿,我听到了一阵刺骨(悚然)的尖叫。我震惊地意识到,那声尖叫是我自己发出的。

“你真的不愿意让爱德华试图来找我吗?”他催促着。

“不,”我用嘶哑的声音大喊着。“不,爱德华,不要——”然后某个东西撞上我的脸,把我击回那面破碎的镜子上。

除了腿上的疼痛之外,我还感觉到了玻璃扎进我的头皮的尖锐的刺痛。然后一种温暖的液体以惊人的速度从我的头发里流下来。我感觉到它浸湿了我肩上的恤衫,我听到它滴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它的味道让我的胃痉挛起来。

在头昏目眩和恶心反胃之中,我看到了某件事情,这突然给了我最后一丝希望。他原本十分专注的眼神里,现在燃起了一种失控的渴望。那些血染红了我雪白的恤衫,飞快地汇聚在地板上,让他因为口渴而疯狂起来。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再也没法做到了。

让一切快点结束,是我现在全部的愿望。从我的头上流下的鲜血带走了我的意识。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仿佛置身在水底,我听到了猎食者的最后一声咆哮。我的视野变成了长长的隧道,我能看到,在隧道的另一端,他黑­色­的身影正向我扑过来。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本能地举起手护住自己的脸。我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像在漂浮着。

第二十三章 天使

当我感觉自己在漂浮的时候,我做梦了。

当我漂浮着,沉入黑暗的水底的时候,我听到了我的脑子所能想象到的最令我愉快的声音——美丽的,令人振奋的声音,尽管它听起来是那么的吓人。那是另一阵咆哮声,一阵更加深邃的,更加野蛮的,充满狂怒咆哮。

我被举起的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拉了回来,几乎要回到水面上了。但我的意识依然涣散着,没法让自己睁开眼睛。

然后,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透过厚重的水面,我听到了一个天使的声音,他正呼唤着我的名字,呼唤我到达我唯一想要的天堂。

“哦不,贝拉,不!”天使的声音惊恐地大喊着。

在那充满渴望的声音背后,是另外一种嘈杂的声音——一阵我的脑子努力回避着的,吓人的­骚­动。一个邪恶的男低音咆哮着,一阵可怕的咔嚓声,然后是一声高亢的哀号,忽然间中断了……

我试图不去理会那些噪音,把注意力集中到天使的声音上。

“贝拉,求你了!贝拉,听我说话,求你了,求你了,贝拉,求你了!”他恳求着。

好的。我想这样说。无论你想说什么。但我找不到我的嘴­唇­。

“卡莱尔!”那个天使呼喊着,完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贝拉,贝拉,不,哦求你了,不,不!”那个天使无泪地哭泣着,哭得支离破碎。

天使不应该哭泣的,这不对。我试图找到他,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但这水太深了,水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没法呼吸了。

还有另外一种压力刺激着我的头。是一种疼痛。然后,当这种疼痛冲破黑暗向我袭来时,另一阵疼痛袭来,是更加强烈的痛楚。我尖叫起来,喘息着,冲出了那个黑暗的池子。

“贝拉!”天使大喊道。

“她有点失血过多,但她的头伤得并不重。”一个冷静的声音告诉我。“当心她的腿,它折断了。”

一声狂怒的咆哮被天使死死咬在­唇­边。

我感到身体的一侧有一种钻心的疼痛。我不可能是在天堂,不是吗?这里太痛苦了。

“还有一些毒液,我想。”那个有条不紊的声音继续说着。

但那种尖锐的疼痛正渐渐褪去。我又感到了一种新疼痛,我的手上传来一种灼烧的疼痛,这种痛楚比其他任何别的疼痛都要强烈。

某人正灼烧着我。(Someone was burning me。。。)

“爱德华。”我试图告诉他,但我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和迟缓。我甚至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贝拉,你会好起来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贝拉?我爱你!”

“爱德华。”我又试了一次。我的声音清楚一点了。

“是的,我在这儿。”

“很痛。”我耳语着。

“我知道,贝拉,我知道”——然后,他的声音离我而去,显得很痛苦——“你不能做点什么吗?”

“请你去拿我的包……屏住呼吸,爱丽丝,这会很管用。”卡莱尔保证道

“爱丽丝?”我低吟着。

“她在这里。她知道上哪儿找你。”

“我的手很痛。”我试图告诉他。

“我知道,贝拉。卡莱尔会给你注­射­一点东西,给你止痛。”

“我的手在燃烧!”我尖叫着,最终挣脱了最后一点黑暗,我的眼睛颤抖着睁开了。我看不见他的脸,某些­阴­暗而温暖的东西遮蔽了我的视线。他们为什么能看着火焰,把它扑灭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吓坏了。“贝拉?”

“火!快来人把火扑灭!”我尖叫着,火焰灼烧着我。

“卡莱尔!她的手!”

“他咬了她。”卡莱尔的声音不再平静,开始惶恐起来。(我忽然明白了卡伦们那时为什么不放着不管让贝拉转变。。。他们觉得在贝拉有另一种选择时,这样做是在犯罪。。。)

我听到爱德华恐惧地屏住了呼吸。

“爱德华,你必须这样做。”那是爱丽丝的声音,就在靠近我头部的地方传来。冰冷的指尖轻轻抹去了我眼角的泪珠。

“不!”他吼道。

“爱丽丝。”我呻吟着。

“这也许是个机会。”卡莱尔说道。

“什么?”爱德华恳求着。

“看你能否把毒液吸出来。这个伤口相当­干­净。”卡莱尔说话时,我能感到我的头部传来的压迫感,某种东西正戳探着,牵扯着我的头皮。(。。。我之前一直没弄懂,难道是卡莱尔在清理贝拉头上的玻璃碎片?)但这种痛楚消失在了火焰带来的疼痛中。

“这会有用吗?”爱丽丝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不知道。”卡莱尔说道。“但我们得抓紧时间。”

“卡莱尔,我……”爱德华迟疑着。“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痛苦再次出现在了他美丽的声音里。

“总之,这得由你来决定,爱德华。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打算从她手上把毒血吸掉的话,我得让这里止血。”

我困住那阵炽热的折磨中,痛苦地翻滚着,这个举动让我腿上的疼痛若隐若现,这简直令人厌恶。

“爱德华!”我尖叫着。我发觉自己的眼睛又闭上了。我睁开双眼,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他的脸,然后,我找到他了。我终于看到了他那完美的面孔,他正注视着我,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张写满了犹豫和痛苦的面具。

“爱丽丝,给我点东西固定她的腿!”卡莱尔向我俯下身来,在我的头上忙碌着。“爱德华,你必须现在就做,否则就太迟了。”

爱德华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犹疑迅速被炽烈的决定(毅然决然的决定)所取代。他的下巴绷紧了。我感觉到他冰冷有力的手指落在我灼烧着的手上,把它按好。然后,他向我的手俯下头去,他冰冷的­唇­压在了我的肌肤上。

起初,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了。我尖叫着,挣脱了他冰冷的手,但他把我拽了回来。我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她试图让我冷静下来。某个沉重的东西把我的腿压在了地板上,而卡莱尔用他石头般的双臂钳紧了我的头。

然后,慢慢地,我的翻滚渐渐平息下来,我的手变得越来越麻木。火焰慢慢地褪去,集中在了一个更小的点上。

我感觉到,随着疼痛渐渐消失,我的意识也渐渐淡薄起来。我怕再次落入那黑暗的水中,害怕自己会在黑暗中失去他。

“爱德华。”我试图说话,但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们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就在这里,贝拉。”

“留下来,爱德华,留下来陪我……”

“我会的。”他的声音很紧张,但不知怎的,却洋溢着某种胜利的喜悦。

我心满意足地叹息着。火焰消失了。别的痛楚被一阵席卷我全身的睡意所削弱了。

“都吸出来了吗?”卡莱尔从远处的某个地方问道。

“她的血尝起来很­干­净。”爱德华安静地说道。“我能尝到马啡的味道。”

“贝拉?”卡莱尔向我喊道。

我试图回答。“嗯?”

“火焰消失了吗?”

“是的。”我叹息着。“谢谢你,爱德华。”

“我爱你。”他答道。

“我知道。”我低声说着,感到那么的疲惫。

我听到了在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声音:爱德华安静的笑声,他的声音因为宽慰而有些无力。

“贝拉?”卡莱尔又问道。

我皱起了眉头。我只想睡觉。“什么?”

“你母亲在哪里?”

“在佛罗里达。”我叹了口气。“他骗了我,爱德华。他看了我们的录像。”我声音里的愤怒微弱得可悲。

但这提醒了我。

“爱丽丝。”我试图睁开眼睛。“爱丽丝,那段视频——他认识你,爱丽丝,他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刻意说得紧迫些,但我的声音太虚弱了。“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我补充道,惊讶穿透了我脑海里的薄雾。

“是时候挪动她了。”卡莱尔说道。

“不,我只想睡觉。”我抱怨道。

“你尽管睡,甜心,我会抱着你的。”爱德华安抚着我。

然后,我落入了他的环抱,就好像躺在摇篮里一样,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在漂浮着,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睡吧,贝拉。”这是我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十四章 僵局

我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盏明亮的白­色­的灯。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一间全白的房间。我身边的墙上覆满了长长的垂直百叶窗。在我的头顶上,耀眼的灯光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很不平坦的床上,床边还装着栏杆。枕头很扁,凹凸不平。附近的某处传来了一阵恼人的蜂鸣声。我希望这意味着我还活着。死亡不应该这么不舒服。

我的手上Сhā满了透明的软管,一根管子一样的东西缠在我的脸上,就在我的鼻子下方。我抬起手,想把它拿开。

“不,你不能。”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爱德华?”我稍稍转过头去,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数英寸远,他的下巴靠在了我的枕头的边缘。我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一次还带着感激和兴高采烈的情绪。“哦,爱德华,我非常抱歉!”

“嘘,”他嘘声示意我安静下来。“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记不太清了,当我试图回想的时候,我的脑子抗拒着我。

“我来得太迟了。我本来很有可能赶不上的。”(I was almost too late. I could hāve been too late。。。这句,我猜测是这个意思。。。)他耳语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我太蠢了,爱德华。我以为他抓住了我妈妈。”

“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得打电话给查理和我妈妈。”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透过一阵迷糊的薄雾,我意识到这件事。)

“爱丽丝打过电话了。蕾妮就在这里——嗯,在这间医院里。她现在去吃点东西了。”

“她在这里?”我试图坐起来,但我的脑子晕得更厉害了,他的手温柔地把我推回枕头上去。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保证道。“而且你得一动不动得待在这里。”

“可你是怎么告诉她的?”我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对被安抚丝毫不感兴趣。我妈妈在这里,而我正从一次吸血鬼的袭击下康复过来。“为什么你要告诉她我在这里呢?”

“你从两截楼梯上掉了下来,撞破了窗子。”他顿了顿。“你得承认,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我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我隐隐作痛。我低下头,看着被单下的自己,那一团巨大的隆起是我的腿。

“我的情况有多糟?”我问道。

“你折断了一条腿,四根肋骨。你的头盖骨上有一些裂缝,你皮肤上每一英寸都伤痕累累。你还流了很多血。他们给你输了许多血。我不喜欢这样——这让你有一阵子闻起来都很不对劲。”

“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错的变化。”

“不,我喜欢你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我安静地问道。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能肯定。”他看向别处,避开了我怀疑的眼睛。他从床上拿起我裹着纱布的手,温柔地握在自己手里,小心翼翼地避免扯断那根把我连到其中一台监视器上的电线。

我耐心地等着他没说完的话。

他叹了口气,依然拒绝对上我的目光。“我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他低声说道。“根本不可能。但我做到了。”他最终抬起头,几乎微笑起来(with half a smile)。“我一定很爱你。”

“我尝起来跟闻起来一样好吗?”我报以一笑。笑容扯痛了我的脸。

“还要更好些——甚至比我想象过的还有好。”

“对不起。”我道歉道。

他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所有应该道歉的事情中(,你却选了这个)。”

“那我应该为什么而道歉?”

“为你差一点就让自己永远地离开我。”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有着安抚的味道。“当然,这样做还是很不理智。你应该等着我的,你应该告诉我的。”

“你不会让我走的。”

“是的,”他用冷酷的语气赞同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某些很不愉快的回忆开始闯入我的脑海。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他立刻焦急起来。“贝拉,怎么了?”

“詹姆斯怎么了?”

“在我把他从你身上拖开以后,艾美特和贾斯帕料理了他。”他的语气里有着一种尖锐的后悔。

这话让我困惑起来。“我没看见艾美特和贾斯帕在那里。”

“他们不得不离开那间屋子……到处都是血。”

“可你留下来了。”

“是的,我留下来了。”

“还有爱丽丝和卡莱尔……”我惊奇地说道。

“他们也爱你,你知道的。”

痛苦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最后一次看见爱丽丝时的情景提醒了我某件事。“爱丽丝看了那卷带子没?ape。。。但是,前文明明说的是数码摄像机。。。难道要译成视频?)”我焦急地问道。

“是的。”一丝新的声响使他的声音­阴­沉起来。(这一声回答使他的声音­阴­暗起来。)那是一种全然的憎恨的语气。

“她几乎一直待在黑暗里,这就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她现在全明白了。”他的声音很平坦,但他的脸­阴­沉着,写满了狂怒。

我试图用我空着的手去够他的脸,但某样东西阻止了我。我低下头,看见静脉注­射­管正扯着我的手。

“呃。”我退缩了。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道。他被分了神,但还不够。他眼里的­阴­郁依然没有完全褪去。

“针头。”我解释着,看向别处,不敢再看我手上的针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块扭曲的天花板砖上,试图不去理会肋骨传来的疼痛,深呼吸着。

“害怕针头。”他低声对自己说着,摇了摇头。“哦,一只暴虐成­性­的吸血鬼,想要把她折磨致死,当然,没问题,她逃出去去见他。另一方面,一根静脉注­射­针……”

我转了转眼睛。我很高兴地发现,至少,这个回应动作不会让我疼痛。我决定改变话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他起先困惑地盯着我,然后,痛苦浸染了他的眼神。他皱起眉,他的额头皱了起来。“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断然否认,被这个想法吓坏了。“不,我是说,我妈妈会怎么看待你在这里这件事?在她回来以前,我得把这个故事给理顺了。”

“哦,”他说道,他的前额又变得像大理石般光滑平整了。“我来凤凰城是为了把我的感受告诉你,好说服你回到福克斯。”他睁大的眼睛显得那么诚恳和真挚,连我自己都差点要相信他了。“你同意和我见面,于是开车来我和卡莱尔还有爱丽丝住的宾馆——当然,我是在家长的监管下来这里的。”他一本正经地加上这句话。(virtuously。。。)“但在来我房间的路上,你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然,剩下的部分你都知道了。不过,你不需要记住所有的细节。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些更详尽的细节你可以装作有点糊涂蒙混过去。”

我思考了片刻。“这个故事还有很多漏洞。比方说,根本没有窗子被撞碎。”

“当然有。”他说道。“爱丽丝对伪造证据兴趣浓得有些过头。所有证据都被处理得相当有说服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起诉那家宾馆。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他保证着,用最轻柔的力度抚摩着我的脸颊。“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康复)。”

我对他的抚摩毫无反应,但这既不是因为我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是因为药物带来的麻木。监视器的蜂鸣声忽然毫无规律地上下跃动起来——现在他不再是唯一一个能听到我的心丢脸地砰然乱跳(心跳失律)的人了。

“这会很令人尴尬的。”我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轻笑起来,然后一丝好奇的(若有所思的/揣测的)神情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嗯,我想知道……”

他慢慢得俯下身来,那阵嘈杂的蜂鸣声疯狂地加速着,甚至是在他的­唇­吻上我之前。但是,在他的­唇­用最温柔的力度压下来时,蜂鸣声停住了。

他立刻退回去,一脸的担忧,直到监视器表明我的心脏已经重新启动,他焦虑的神情才转为咖unwanted。

“看样子,我得比平常更小心得跟你相处才行。”他皱起眉。

“我还没结束和你的这个吻呢,”我抱怨着。“不要逼我在这里扑过去。”

他咧嘴一笑,然后弯下身子轻轻地把他的­唇­压上我的­唇­。监视器抓狂了(暴走了)。

但随后,他的­唇­紧绷起来。他退了回去。

“我想我听到了你妈妈(的动静)。”他说着,又咧嘴笑了起来。

“别离开我。”我喊出声来,一阵蛮不讲理的汹涌的恐惧席卷了我。我不能让他走——他会再度从我身旁消失不见的。

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他就读懂了我的眼里的恐惧。“我不会的。”他严肃地保证道。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会打个盹。”

他离开我床边的那张硬邦邦的塑料椅子,坐到我床脚的那张青绿­色­人造革躺椅上去。他完全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一动不动。

“别忘了呼吸。”我讽刺地低声说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依然闭着眼睛。

现在连我都能听见我妈妈的声音了。她正和某人说着话,也许是个护士。她听起来既疲倦又担心。我真想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她那里,安慰她冷静下来,向她保证一切都很好。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形式的跳跃动作,所以我只能安静地等着。

门被猛地退开了,她从门外偷看着。

“妈妈!”我低声说着,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热爱(深情)和宽慰。

爱德华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地睡在躺椅上的姿势,她看在眼里,踮着脚走的我的床边。

“他一直待在这里(他一直不肯离开),不是吗?”她低声自言自语着。

“妈妈,我真高兴看到你!”

她俯下身子,温柔地拥抱着我,我感觉到热泪正从我脸上留下来。

“贝拉,我真担心!”

“对不起,妈妈。但现在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安慰着她。

“我真高兴,我最终看到你睁开眼睛了。”她在我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起闭上的?”(我睡了多久?)

“今晚是星期五,亲爱的,你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星期五?”我吃了一惊。我试图记起那件事是哪天发生的……但我不愿意去想它。(。。。我也忘记是哪天了。。。前文里梅尔有提过吗?)

“他们不得不一直给你使用镇静剂,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甜心——你弄出了很多伤口。”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这些伤口的存在。

“你真幸运,卡伦医生就在那里。他真是个好人……不过,太年轻了点。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模特,而非医生……”

“你见到卡莱尔了?”

“还有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她是个可爱的女孩。”

“她确实是。”我完全赞成。

她越过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爱德华,后者依然躺在那张椅子上,紧紧地闭着双眼。“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在福克斯交了个这么好的朋友。”

我畏缩了一下,然后呻吟起来。

“有哪里疼吗?”她担忧地问道,回过头来。爱德华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下我的脸。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我只是刚刚想起来不能乱动。”他又回到他那个伪装的睡眠里去了。

我充分利用了我妈妈那一瞬间的分神,努力不让话题回到我那绝对称不上诚实的举动上。“菲尔在哪里?”我迅速问道。

“佛罗里达——哦,贝拉!你根本猜不到!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最好的消息来了!”

“菲尔拿到了合约?”我猜测着。

“是的!你是怎么猜到的!太阳队,你能相信吗?”

“太­棒­了,妈妈。”我竭尽全力,尽可能说得更热情些,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会喜欢杰克逊维尔的。”我茫然地盯着她,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当菲尔开始跟亚克朗市队沟通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因为那里到处都是冰雪,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寒冷。但现在,杰克逊维尔!那里总是阳光灿烂,潮湿也没那么糟糕。我们找到了一所最可爱的房子,黄|­色­的,装饰着白边,还有一个像老电影里那样的门廊,还有那棵巨大的橡树。而且那里离海边只有几分钟路程,你还能有你自己的浴室……”

“等等,妈妈?”我打断了她的话。爱德华依然闭着眼睛,但他的样子太紧张了,根本不像是在睡觉。“你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去佛罗里达。我住在福克斯。”

“可你不必这样做了,笨蛋。”她大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了,laugh是笑出声的笑,smile是不出声的笑,区别原来在这里。。。)“现在菲尔能有更多的时间在附近了……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我打算作出让步,在他客场比赛的日子里,有一半时间陪着你,一半时间陪他。”

“妈妈。”我迟疑着,想知道怎样才能最圆滑得处理这件事。“我想要住在福克斯。我已经融入了那里的学校,我也有一两个闺蜜了”——我提醒了她关于朋友的事,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所以我试着换了个方向——“还有,查理需要我。他在那里老是一个人,而且他完全不会烹饪。”

“你想要留在福克斯?”她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个想法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她的眼睛飞快地看向了爱德华。“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学校,查理——”我耸了耸肩。这不是个好主意。

她的双手无助地在我身上徘徊着,试图找出一块安全的地方拍一下我。她最终拍了拍我的额头,只有那里没有包着绷带。

“贝拉,甜心,你讨厌福克斯。”她提醒我。

“那里没那么糟。”

她皱起眉,来来回回地看着爱德华和我,这次她看得不慌不忙,显然是故意的。

“是因为这个男孩吗?”她耳语道。

我张开嘴想要撒谎,但她的眼睛正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我知道她会从我脸上看出来的。

“他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承认道。没有必要坦白交代这部分有多大。“所以,你找机会跟爱德华交谈过了?”我问道。

“是的。”她迟疑着,看着他优雅的安静的姿势。“我想要和你谈谈这件事。”

啊—噢。“什么事?”我问道。

“我觉得这个男孩爱上你了。”她指责道,依然把声音压得很低。(accused,。。。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因为他跟她抢女儿?)

“我也这样觉得。”我向她吐露道。

“那么,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她只能勉强掩饰住自己语气里汹涌的好奇。

我叹了口气,看向别处。尽管我是那么的爱着我的妈妈,这依然不是一个我能和她交流的话题。“我对他简直着了迷。”瞧——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谈到她的初恋男友时会说的话。

“嗯,他似乎很不错,还有,我的天,他帅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你太年轻了,贝拉……”她的声音很没自信。就我所记得的情况而言,这是自我八岁时起,她头一次这么接近于竭力使自己听起来具有家长的威信。我认出了我和她谈男人时,那种通情达理但坚定不移的口气。(reasonable-but-firm,这绝对是个熟语,但我就是不会翻。。。。)

“我知道,妈妈。别担心这个。这只是一见倾心的狂热。”我安抚着她。

“没错。”她赞同着,很容易就开心起来了。

然后她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墙上的那个大圆钟。

“你要离开了吗?”

她咬住­唇­。“菲尔过会儿会打电话来……我不知道你醒了。”

“没关系,妈妈。”我试图让自己的如释重负不那么明显,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受伤了。“我不会孤单的。”

“我很快回来。我要睡在这里,你知道的。”她宣布道,显然很为自己感到自豪。

“哦,妈妈,你不必这样做!你可以睡在家里——我根本没注意到这样做的差别(我不介意的)。”止痛药在我脑子里带来的眩晕现在让我更难集中注意力了,尽管,很显然,我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我只是很不安。”她怯懦得承认道。“附近的街区发生了一些犯罪行为,我不想要独自待在家里。”

“犯罪?”我警惕地问道。

“有些人闯进了我们家拐角处的那间舞蹈教室,把它烧成了白地——什么都没留下来!然后他们还留了一辆偷来的车在门口。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曾经去过那里上舞蹈课呢,甜心?”

“我记得。”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我可以留下来,宝贝,只要你需要我。”

“不,妈妈,我很好。爱德华会陪着我的。”

她脸上的表情写着这就是她想留下来的原因。“今晚我会回来的。”与其说是一个保证,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警告。当她说话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

“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贝拉。你走路的时候请更当心点,甜心,我不想失去你。”

爱德华的眼睛依然闭着,但一个大大的咧嘴一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检查了我身上所有的软管和电线。我妈妈亲吻了我的前额,轻拍了一下裹着纱布的手,然后离开了。

那个护士正在检查我的心电监护仪所打印出来的纸条。

“你感觉很不安吗,甜心?你的心率在这个点上有点儿高。”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

“我会告诉你的注册护士(护理师)你醒了。她会在一分钟之内过来看你的。”

一等她关上门,爱德华立刻出现在了我床边。

“你偷了一辆车?”我扬起眉毛。

他微笑着,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那是辆好车,非常快。”

“你的小睡怎么样?”我问道。

“非常有趣。”他眯起眼睛。

“什么?”

他垂下头去,答道:“我很惊讶。我以为佛罗里达……还有你妈妈……好吧,我以为那正是你想要的。”

我无法理解地盯着他。“可你在佛罗里达得终日困住屋里。你只能在夜里外号粗,就像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一样。”

他几乎要微笑起来了,但最终没有笑。然后他的脸黯淡下来。“我会待在福克斯,贝拉。或者某个类似于福克斯的地方。”他解释道。“某个我不会再伤害到你的地方。”

起初,我没有立刻领会他的话。我继续茫然地盯着他,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的脑海里,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谜团一样。我只能勉强注意到我的心跳加速的声音。不过,当我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肋骨传来的表示伉仪的剧痛。

他什么也没说,他警惕地看着我的脸。那种与破碎的骨头无关的疼痛,那种更加糟糕,糟糕到好无止境的疼痛,威胁着要把我碾碎。

然后,另一个护士目的明确地走进了房间。爱德华又一动不动地像块石头一样,她训练有素的眼睛把我的神情看在眼里,然后转向那些监视器。

“是时候再吃点止痛药了,甜心?”她友好地问道,轻叩了一下那个静脉注­射­器的瓶子。(。。。正常的护士应该是本能地去调整输液的流速计吧。。。至少我见到的护士都是这样­干­的。。。要是我输液时有人敲我的输液瓶子我一定会疯给他看。。。不知道它正跟我的心脏联通着么。。。)

“不,不用。”我喃喃低语着,试图去掉自己声音里的痛苦。“我什么也不要。”我无法承受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

“没有必要这样逞强,甜心。如果你不那么强迫自己忍耐(不憋着那么多压力),情况会更好些。你需要休息。”她等待着,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她叹了口气。“等你准备好的时候,请按呼唤铃。”

她严厉地看了一眼爱德华,然后又瞥了一眼那台机器(我猜是心电监护仪。。。),眼里更多的是不安,最终离开了。

他冰冷的双手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得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嘘,贝拉,冷静下来。”

“不要离开我。”我用破碎的声音恳求道。

“我不会的。”他保证道。“现在放松下来,等会儿我再把护士叫进来给你打镇静剂。”

但我的心跳依然没有慢下来。

“贝拉。”他焦急地轻拍着我的脸。“我哪里也不去。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我低声说道。至少,我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喘息。我的肋骨在颤抖着。

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两侧(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然后把脸侧向我的脸。他的眼睛睁大,显得很严肃。“我发誓。”

他呼出的气息是那么的慰藉人心。这似乎让我呼吸的疼痛减轻下来。他继续看着我的眼睛,直到我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阵蜂鸣声恢复到一种正常的节奏。他的眼睛很黑,今天他的眸­色­更接近于黑­色­而非金­色­。

“好些了?”他问道。

“是的。”我谨慎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然后喃喃低语着某些我无法理解的句子。我想我听到了“过度反应”这个词。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耳语着,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厌倦了不得不全天候地救援我吗?你想要我离开你吗?”

“不,我不能没有你,贝拉,当然不能。讲道理一点。我对拯救你也毫无意见——如果不是因为事实上我正是那个让身陷险境的人的话……我正是让你现在待在这里的原因。”

“是的,你正是原因所在。”我皱起眉。“让我待在这里……活着的原因。”

“仅仅是活着。”他的声音几近耳语。“包裹在绷带和石膏里,几乎没法动弹。”

“我不是在说我最近一次濒于死亡的经历。”我说着,有些生气起来。“我在想别的事情——你可以选择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在福克斯的公墓里腐烂掉。”

他因为我的话而畏缩了一下,但那种饱受折磨的神情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眼底。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部分。”他继续耳语着,表现得就好像我什么也没说一样。“不是看到你躺在地板上……扭曲着,伤痕累累。”他的声音有些梗咽。“不是以为我已经来得太迟。甚至不是听到了你痛苦的尖叫——这一切令人难以忍受的记忆都将会在我无尽的余生中纠缠着我。不,最糟糕的是那种感觉……我知道我没法停下来。我确信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可你没有。”

“我会的。只差一点(这太容易了)。”

我知道我必须保持冷静……但他正在试图说服自己离开我,恐惧在我的肺部里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向我保证。”我耳语着。

“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我开始生气了。他太固执地决心要详细描述那些消极的事情。

他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他的眼神紧绷起来。“我不够坚强,没法让自己离开你,所以我猜你得用你自己的方式离开……不管这会不会杀了你。”他粗鲁地补充道。

“很好。”尽管,他没有做出保证——这是我无法回避的事实。恐惧只能勉强维持着。我再也没有气力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你告诉过我你是怎么停下来的……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诘问道。

“为什么?”他警惕地重复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不让毒液继续传播下去?那样现在我就像你一样了。”

爱德华的眼睛变成了全然的黑­色­,我想起来了,这是他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的事。爱丽丝一定在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当他在附近的时候,她一定对自己的想法很小心——很显然,他完全不知道她已经向我灌输了吸血鬼转变的技术­性­细节。他很惊讶,也生气了。他的鼻孔张大了,他的嘴巴看上去就像是用石头凿出来的一样。

他不打算回答,这很明白。

“首先,我得承认我对亲密关系没什么亲身体会。”我说道。“但这更合乎逻辑……男人和女人应当稍微平等些……就像是,不能老是他们中的一个突然出现然后拯救另一个。他们应该平等的,互相援助。”

他把手臂交叠在我的床边,然后把下巴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表情平静下来,他的愤怒遏制住了。很显然他已经决定了不对我发火了。我希望我有机会在他抓到爱丽丝以前警告她。

“你确实救了我。”他安静地说着。

“我不能总当露易丝?莱恩。”我坚持着。“我也想当超人。”(露易丝好像没跟超人在一起。。。为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要求着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紧张地盯着枕头套的边缘。

“我想我知道。”

“贝拉,你不知道。我花了将近九十年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而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希望卡莱尔没有救你吗?”

“不,我不希望那样。”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但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我不必放弃任何东西。”

“你就是我的生命。失去你是唯一能伤害我的事。”我能更好地说出这话了。承认我有多么需要他变得容易了。

可是,他非常地冷静。他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这样做,贝拉。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不能?”我的喉头沙哑着,我大声地说出了那句话,尽管我本意并不想这样大声说的。“别告诉我这太艰难了!在今天以后,或者我猜那已经是很多天以前的事了……无论如何,在那之后,这就不算什么。”

他瞪着我。

“那疼痛呢?”他问道。

我脸­色­发白。我没法控制住自己。但我试图不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太明白。我记起来那种感觉……火焰在我的血管里燃烧着。

“这是我的问题。”我说道。“我能把握住。”

“在情况失控的时候,勇气也许会很有帮助的。”(It's possible to take brāvery to the point where it becomes insanity)

“这不是问题。就三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爱德华又扮了个鬼脸。我的话提醒了他,我比他所希望的知道得更多。我看着他强抑住自己的愤怒,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揣度起来。

“查理?”他简要地问道。“蕾妮?”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挣扎着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我张开嘴巴,但发不出声音。我又闭上了嘴巴。他等待着,然后露出了胜利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我没法如实回答。

“看,这也不是问题。”我最终喃喃低语道。当我撒谎的时候,我的声音总是没法让人信服。“蕾妮总会为自己做出选择——她也想要我这样做。而查理能恢复过来,他过去一直是一个人。我不能永远为他们­操­心。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确实如此。”他猛地说道。“而我不能结束你的人生。”

“如果你在等我奄奄一息的时候,那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就在这里!(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会好起来的。”他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理会这个动作带来的一阵痉挛的疼痛。我瞪着他,他瞪了回来,脸上没有半点让步。

“不,”我慢慢地说道。“我不会的。”

他的前额皱了起来。“当然你会的。你只会留下一两个伤疤……”

“你错了。”我坚持说道。“我会死的。”

“真的,贝拉。”现在他焦急起来了。“你只需在这里待上几天就能出院了。最多两周。”

我瞪着他。“我也许不会在现在死去……但我终有一日会死去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在离死亡更近。而且我会变老的。”

他听着我说的话,皱起了眉头,把他长长的手指压在鬓角,然后闭上了眼睛。“这正是应该发生的事情。这是本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这早该发生了——而我根本不应该出现。”

我哼了一声。他惊讶地睁开眼睛。“这太愚蠢了。就像是某个人刚刚赢得了一张彩票,把钱都领走了,然后说‘看,让我们回到从前,事情应该是那样子的,那样会更好些。’我不会买账的。(我不会接受这种说法的)”

“我绝对不是一份彩票大奖。”他咆哮着。

“没错。你要好多了。”

他翻了翻眼睛,然后启­唇­说道(set his lips。。。):“贝拉,我们不会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我拒绝诅咒你陷入无尽的黑夜。到此为止。”

“如果你认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我警告他。“你不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吸血鬼。”

他的眼睛又变暗了。“爱丽丝没这个胆量。”

然后有一瞬间,他看上去是那么可怕。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这一点——我想象不出有人能勇敢与他面对面。

“爱丽丝已经看到了,不是吗?”我猜测着。“这就是为什么她说这些会让你心烦。她知道我会成为像你们那样的人……终有一日会的。”

“她错了。她也看见过你的死亡,但这也没有发生。”

“你永远也逮不到我和爱丽丝打赌。”("You'll never catch me betting against Alice."。。。我真没弄明白这句在说什么。。。。)

我们都盯着对方,瞪了很久很久。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机器的呼呼声,蜂鸣声,滴水声,还有墙上的钟的滴答声。最终,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了。

“所以,我们现在进行到哪儿了?”我想知道。

他毫无幽默地轻笑起来。“我相信,这叫僵局。”

我叹了口气。“哎唷。”我低声说道。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眼睛盯着呼唤护士的那个按钮。

“我很好,”我撒了谎。

“我不会相信你的。”他温柔地说道。

“我不想睡过去。”

“你需要休息。这些争论对你没好处。”

“那么,投降吧。”我暗示着。

“不错的尝试。”他伸手去够那个按钮。

“不!”

他不理会我。

“怎么了?”墙上传来的说话声问道。

“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使用更多的止痛药了。”他冷静地说道,完全不顾我狂怒的神情。

“我会去叫护士。”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厌烦。

“我不会服药的。”我保证道。

他看向挂在我床边的那个输液袋。“我不认为他们会要你吞药片的。”

我的心率开始加快了。他看懂了我眼里的害怕,然后挫败地叹了口气。

“贝拉,你很疼。你需要休息,这样你才能康复。为什么你要这么难相处呢?他们不会拿针扎你了。”

“我不怕针头。”我咕哝着说道。“我只是害怕闭上眼睛。”

于是,他弯弯坏笑,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去任何地方的。别害怕。只要这能让你快乐,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我报以一笑,不去理会脸颊上的隐隐作痛。“你在说永远,你知道的。”

“哦,你会克服的——这只是一见倾心的狂热。”

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让我头晕眼花。“当蕾妮接受这个说法时我大吃一惊。我知道你了解得更清楚。”

“当人类实在是件美妙的事。”他告诉我。“事情会改变的。”

我的眼睛眯缝起来。“别屏住呼吸。”

他大笑起来,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支注­射­器。

“打扰了。”她唐突地向爱德华说道。

他站了起来,穿过房间走到这间小屋子的另一头,倚在墙上。他把双臂交叠在胸前,等待着。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我依然惴惴不安着。他冷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在这儿,甜心。”那个护士微笑着,把药物注­射­到我的软管里。“现在你会感觉好些的。”(继续题外话。。。为什么会打到软管里呢。。。应该是打进输液瓶或输液袋里吧。。。输液经验丰富到不可思议的某人质疑中。。。)

“谢谢。”我毫无热情地低声说道。这没花多长时间。我能感觉到,睡意几乎是立刻就流淌在了我的血液之中。

“这是我应该做的。”当我的眼皮慢慢垂下来时,她低声说道。

她一定已经离开房间了,因为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正触碰着我的脸。

“留下来。”这句话是那么的含糊。

“我会的。”他保证道。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就像我说的,只要这能让你快乐……只要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我试图摇头,但我的头太沉重了。“那不一样。”我喃喃低语着。("'S not the same thing ,"。。。这电子书版本有问题。。。)

他笑出声来。“现在不用担心这个,贝拉。你可以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再跟我争论。”

我想我在微笑。“Kay。”(。。。谁能告诉我这是啥?)

我能感觉到,他的­唇­落在了我的耳畔。

“我爱你,”他耳语着。

“我也是。”

“我知道。”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稍稍转过头……搜寻着。他知道我在等着什么。他的­唇­温柔地吻上了我的­唇­。

“谢谢。”我叹了口气。

“不用谢。”

我真的要睡过去了。但我依然虚弱地和麻木感挣扎着。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他。

“爱德华?”我挣扎着,清晰地拼出他的名字。

“嗯?”

“我和爱丽丝打赌了。”我喃喃低语着。

然后,黑夜淹没了我。

尾声 一触即发

爱德华帮我坐进他的车里,非常小心地不去碰到那一束束的丝绸和薄纱,还有他刚刚Сhā到我­精­心设计的卷发上的鲜花,以及我那庞大的行走纠正靴。他完全无视我­唇­上的怒­色­。

当他帮我坐好后,他坐上了驾驶座,然后把车倒出那条长长的狭窄的车道。

“要到哪一个特别的时刻你才会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我暴躁地问道。我真的讨厌惊喜。而他知道。

“让我震惊的是,你到现在还没想出来。”他冲我投来嘲弄的一笑,我的呼吸立刻卡在了喉咙里。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他的完美呢?

“我没有提到你看上去很不错,对吧?”我求证道。

“是的。”他又是咧嘴一笑。我此前从没见过他穿黑­色­,这颜­色­与他苍白的肌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的美丽完全是超凡脱俗的。我没法否认这一点,即便是他穿着一套男式无尾晚礼服这个事实也已经让我很不安了。

不安不仅仅源于穿着。或是鞋子。我只穿着一只鞋子,因为我的另一只脚依然安全地包裹在石膏里。但那仅仅用彩­色­缎带缠绕起来的细细的鞋跟,显然是不会在我蹒跚而行时有任何帮助的。

“如果爱丽丝打算像刚才那样把我当芭比豚鼠一样打理的话,我就再也不会过来了。”我抱怨道。我把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花在了爱丽丝那间大得惊人的浴室里,充当她扮演发型师和美容师时那个无助的受害者。每当我坐卧不安或是想要抱怨的时候,她都会提醒我她完全不记得她当人类时的事了,然后要求我不要毁掉她聊以代替的乐趣。然后她让我穿上了一条最荒谬的裙子——一件深蓝­色­的,镶满褶边的露肩礼服,上面标着我不认识的法国标签——一条更适合于T台走秀而非福克斯的裙子。我没法从我们的正式着装上猜出什么好事情来,这点我很肯定。除非……但我不敢把我的怀疑说出口,甚至不敢自己想一下。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被分了神。爱德华把他的手机从他外套口袋里拿出去,简单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查理。”他警惕地说道。

“查理?”我皱起眉。

在我回到福克斯以后,查理相当地……难过。对于我糟糕的经历,他有着两种泾渭分明的反应。一方面,他对卡莱尔充满了几近敬畏的感激。另一方面,他固执地坚信爱德华是罪魁祸首——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最开始根本不会离开家。而爱德华对此再赞成不过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被加以了一大堆此前从未出现过的规定:宵禁……访客时间。

查理说的某些事情让爱德华的眼睛因为难以置信而睁大了。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咧嘴一笑。

“你在开玩笑!”他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诘问道。

他不理我。“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谈谈?”爱德华提议道,语气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愉快。他等待了几秒钟。

“你好,泰勒,我是爱德华?卡伦。”他的声音非常友好,表面上看是这样。我捕捉到了那一丝淡淡的威胁的痕迹,这足以让我很明白了。泰勒在我家做什么?我渐渐理解了这个恐怖的真相。我再次看向爱丽丝强迫我穿上的这件很不恰当的衣服。

“我很抱歉,这里大概有些误会,但贝拉今晚没空。”爱德华的语气变了,他声音里的威胁忽然变得明显起来,他继续说道。“我再诚恳不过地告诉你,她每天晚上都没空,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我除外。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为你今晚的事深感歉意。”他听起来没有半点歉意。然后他啪地一下关掉电话,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咧嘴坏笑。(smirk。。。好怀念啊。。。)

我的脸和脖子因为愤怒而变得绯红一片。我能感觉到盛怒带来的泪水正开始盈满我的眼眶。

他惊讶地看着我。“最后一段说得太过分了吗?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我不去理会他的话。

“你要带我去舞会!”我大叫起来。

现在这一切明显得令人难堪。如果我有稍微注意一下的话,我敢肯定我一点会留意到张贴在学校大楼上的海报的日期的。但我根本想象不到他在想着把我引向那里。他完全不认识我吗?

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这再明白不过了。他抿紧了­唇­,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别自寻烦恼,贝拉。”

我的眼睛飞快地瞥向窗外,我们已经在去学校的半路上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我震惊地诘问道。

他冲自己的晚礼服打了个手势。“老实说,贝拉,你认为我们在做什么?”

我被问住了。首先,因为我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也因为那种模糊的疑虑——确切地说,是期待——我一整天都在盼望着,那时爱丽丝正试图把我变成一个漂亮的舞会皇后,这实在是个太明显的标志了。我半是害怕半是希望的想法现在显得很愚蠢。

我猜测过,这会是某种酝酿已久的场合。但舞会!这是我最不可能想到的事情。(这是离我的脑子最为遥远的事情。)

愤怒的泪水从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我惊慌地想起来,我正非同寻常地涂了睫毛膏。我飞快地在眼下擦拭着,避免留下任何污迹。当我把手拿开的时候,我的手并没有被染黑。也许爱丽丝知道我会需要防水的睫毛膏。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为什么要哭呢?”他沮丧地诘问道。

“因为我疯了!”

“贝拉。”他全神贯注地用那双灼热的金­色­眼睛看着我。(他那双马力全开的金­色­眼眸看着我。)

“什么?”我喃喃低语着,被分了神。

“就当是为了我。”他坚持着。

他的眼睛让我所有的愤怒都消融了。当他像这样作弊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对抗。我用仅存的优雅姿势做出了让步。(我投降了,只维持着少得可怜的优雅。)

“好吧。”我撅起嘴,这让我的瞪视变得没那么有效了。“我会安静地走下去的。但你会看到,我还有很多坏运气正等着兑现呢。我很可能会摔断另一条腿的。看看着鞋子!这简直是个危险的圈套!”我抬起自己那条好腿作为证据。(翻到这句时我已经想象出了爱德华的反应。。。)

“哼。”他久久地盯着我的腿,远远超出必要的时间。“这提醒了我,得为今晚的事好好谢谢爱丽丝。”

“爱丽丝要来这里?”这让我稍微感到安慰。

“和贾斯帕一起,还有艾美特……和罗莎莉。”他坦白道。

那种安慰的感觉消失了。我跟罗莎莉的关系依然毫无改善,尽管我和她偶尔为之的丈夫相处得很不错。艾美特喜欢我在他附近——他觉得我那些奇特的人类反应很逗趣……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老是摔倒的事实让他找到了许多乐趣。罗莎莉表现得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当我摇着头,想要把我的思绪飘向的方向摇出脑海的时候,我想到了别的事情。

“查理也参与了这件事(查理也参了一脚?)”我问道,忽然起了疑心。

“当然。”他咧嘴一笑,然后轻笑起来。“不过,很显然,泰勒没有参与进来。”

我咬紧了牙。我想象不出来,泰勒怎么能这么爱妄想。在学校里,查理根本­干­涉不到,所以爱德华和我简直形影不离——除了那些罕见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现在我们到了学校。罗莎莉那辆火红的敞篷车在停车场里格外显眼。今天的云层很稀薄,几缕阳光从云层里溜出来,落在遥远的西边。

他下了车,绕过车子,替我开了门。他伸出了 。

我固执地坐在座位上,交叠着胳膊,感到一阵隐秘的装模作样的矜持带来的刺痛。停车场里挤满了穿着正装的人们,他们都是目击证人。他没法像我们独处时那样把我强行抱出车外。

他叹了口气。“当有人要杀你的时候,你勇敢得像头狮子——然后,当有人提到跳舞的时候……”他摇着头。

我吞咽了一下。跳舞。

“贝拉,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的——哪怕是你自己。我一次都不会放开你的,我保证。”

我思考着这些,忽然感觉好些了。他能从我脸上看出来。

“你瞧,现在,”他温柔地说道。“这没那么糟。”他俯下身来,一只胳膊挽住我的腰。我抓住他另一只手,让他把我抱出车外。

他的胳膊紧紧地环绕着我,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向学校走去。

在凤凰城的时候,他们都在酒店宴会厅里举行舞会。当然,这场舞会在体育馆里举行。这很有可能是镇上唯一一间大得能容纳一个舞会的房间。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吃吃地傻笑起来。这里有货真价实的气球拱门,还有用蜡光纸折成的花环装饰着墙面。

“看上去像一场惊悚电影正等着发生。”我窃笑着。

“好吧,”当我们慢慢地走向检票台时,他低声说道——他支撑着我大部分的体重,但我依然不得不拖着脚,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这里的吸血鬼多得足够了。”

我看着舞池:舞池正中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裂口,那里有两对情侣正在优雅地转着圈。另一对舞者正迫切地移向房间的另一侧,给他们留出空间——没有人想要站在这样耀眼的存在旁边,以免形成鲜明的对比。艾美特和贾斯帕都穿着经典款的晚礼服,看上去令人生畏,毫无瑕疵。爱丽丝穿着一条黑缎礼服,上面有着几何图形的镂空图案,露出大片的三角形的雪白的肌肤。然后罗莎莉……好吧,罗莎莉。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明艳的猩红­色­礼服是露背款式的,被她用一根闪亮的带褶边的小牛皮宽皮带紧紧地固定着,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我怜悯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孩,包括我自己。

“你想要让我把门闩上,这样你们就能屠杀这些毫无戒心的镇民吗?”我­阴­险地低声说着。

“那你打算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哪个部分?”他瞪着我。

“哦,我当然站在吸血鬼那边。”

他勉强笑了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舞会。”

“千方百计。”

他买了我们两个的票,然后让我转向舞池。我缩进了他的怀抱,拖着脚走着。

“我有一整个晚上。”他警告道。

最终,他把我拖到了他的家人正优美地转着圈的地方——仿佛他们处在了一个与现在的时间和音乐完全不相符的时空中。我惊恐地看着。

“爱德华。”我的喉咙太­干­了,我只能用耳语说道。“我诚恳地说,我不会跳舞!”我能感觉到恐惧在我的胸膛里沸腾着。

“别担心,笨蛋。”他向我耳语道。“我会跳。”他把我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抱起来,让我踩在他的脚上。

然后,我们一起旋转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只有五岁。”在跳了几分钟毫不费力的华尔兹后,我大笑起来。

“你看上去不像五岁。”他低声说着,一度把我拉得更近些,这样我的脚离地面就有一英尺远了。

在一次转身时,爱丽丝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然后鼓励地笑了笑——我报以一笑。我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快乐……只是一点点。

“好吧,这只有一般糟。”我坦白道。

但爱德华正盯着门,他脸上写满了愤怒。

“怎么了?”我大声询问道。我追随着他的视线,因为旋转而失去了方向感,但最终我看到了困扰着他的事情。雅克布?布莱克,他没有穿晚礼服,只穿着一件长袖白恤衫,打着领带,他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到后面,扎成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马尾。他正穿过舞池向我们走来。

在认出他的震惊过后,我情不自禁地为雅克布感到遗憾。他显然很不舒服——看上去是那么的痛苦。当他的眼睛对上我的凝视时,他脸上写满了歉意。

爱德华用极低的声音咆哮着。

“表现好些!”我嘘声说道。

爱德华听起来很受伤。“他想要和你聊一聊。”

然后,雅克布走到了我们跟前,他脸上的窘迫和歉意更加明显了。

“嗨,贝拉,我正希望你会在这里。”雅克布听起来像是期待着相反的事情。但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昔。

“嗨,雅克布。”我报以一笑。“怎么了?”

“我能Сhā队吗?”他试探地说着,第一次瞥了一眼爱德华。我震惊地发现雅克布根本不必抬头看。在我第一次见到他以后,他一定长高了半英尺。

爱德华的脸很沉着,他毫无表情。他唯一的回答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然后退后一步。

“谢谢,”雅克布亲切地答道。

爱德华只是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我,然后才转身走开。

雅克布把手放到我的腰上,我伸出手放到他的肩上。

“哇噢,杰克,你现在有多高?”

他自鸣得意地说道。“六英尺两英寸。”

我们并不是在跳舞——我的腿让跳舞成为不可能。我们只是笨拙地摇来摇去,根本没挪动脚。这也还好。他最近猛长的个子让他看上去既瘦长又不协调,他也许是个跟我一样蹩脚的舞者。

“那么,你今晚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问道,并不是真的好奇。考虑到爱德华的反应,我能猜到。

“你能相信我爸爸花了二十块钱让我来参加你们的舞会吗?”他坦白道,稍微脸红了。

“是的,我能相信。”我低声说道。“好吧,至少,我希望你过得愉快。有遇到你喜欢的人吗?”我揶揄着,冲着像用蜡笔画的甜点一样排着队站在墙边的那堆女孩子点了点头。(壁花小姐。。。)

“有啊,”他叹了口气,“但她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低下头,对上了我困惑的双眼,只看了一秒钟——然后我们都困窘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胳膊紧紧地环绕着我,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向学校走去。

在凤凰城的时候,他们都在酒店宴会厅里举行舞会。当然,这场舞会在体育馆里举行。这很有可能是镇上唯一一间大得能容纳一个舞会的房间。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吃吃地傻笑起来。这里有货真价实的气球拱门,还有用蜡光纸折成的花环装饰着墙面。

“看上去像一场恐怖电影正等着发生。”我窃笑着。

“好吧,”当我们慢慢地走向检票台时,他低声说道——他支撑着我大部分的体重,但我依然不得不拖着脚,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这里的吸血鬼多得足够了。”

我看着舞池:舞池正中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裂口,那里有两对情侣正在优雅地转着圈。另一对舞者正迫切地移向房间的另一侧,给他们留出空间——没有人想要站在这样耀眼的存在旁边,以免形成鲜明的对比。艾美特和贾斯帕都穿着经典款的晚礼服,看上去令人生畏,毫无瑕疵。爱丽丝穿着一条黑缎礼服,上面有着几何图形的镂空图案,露出大片的三角形的雪白的肌肤。然后罗莎莉……好吧,罗莎莉。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明艳的猩红­色­礼服是露背款式的,被她用一根闪亮的带褶边的小牛皮宽皮带紧紧地固定着,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我怜悯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孩,包括我自己。

“你想要让我把门闩上,这样你们就能屠杀这些毫无戒心的镇民吗?”我­阴­险地低声说着。

“那你打算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哪个部分?”他瞪着我。

“哦,我当然站在吸血鬼那边。”

他勉强笑了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舞会。”

“千方百计。”

他买了我们两个的票,然后让我转向舞池。我缩进了他的怀抱,拖着脚走着。

“我有一整个晚上。”他警告道。

最终,他把我拖到了他的家人正优美地转着圈的地方——仿佛他们处在了一个与现在的时间和音乐完全不相符的时空中。我惊恐地看着。

“爱德华。”我的喉咙太­干­了,我只能用耳语说道。“我诚恳地说,我不会跳舞!”我能感觉到恐惧在我的胸膛里沸腾着。

“别担心,笨蛋。”他向我耳语道。“我会跳。”他把我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抱起来,让我踩在他的脚上。

然后,我们一起旋转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只有五岁。”在跳了几分钟毫不费力的华尔兹后,我大笑起来。

“你看上去不像五岁。”他低声说着,一度把我拉得更近些,这样我的脚离地面就有一英尺远了。

在一次转身时,爱丽丝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然后鼓励地笑了笑——我报以一笑。我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快乐……只是一点点。

“顺便说一句,你看上去很漂亮。”他羞涩地补充了一句。

“呃,谢谢。那么,比利为什么要花钱让你来这里呢?”我飞快地问道,尽管我知道答案。

雅克布看上去并不乐意改变话题。他看向别处,又开始不自在起来。“他说这是一个和你交谈的‘安全’的地方。我敢发誓那个老男人一定是昏了头了。”

我虚弱地加入他的大笑中。

“无论如何,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某件事,他就会帮我弄到我需要的那个主制动引擎。”他露出一个怯懦的咧嘴一笑,坦白交代道。(原来。。。那个主制动引擎居然是线索之一。。。)

“那么,告诉我吧。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车子攒完。”我也冲他咧嘴一笑。至少雅克布根本不相信这个。这让情形变得更容易些了。爱德华靠在墙上,一直看着我的脸,他自己脸上却毫无表情。我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二年级生用怯懦的侥幸的神情看着他,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雅克布又移开了视线,脸红了。“别抓狂,好吗?”

“我不会对你抓狂的,雅克布。”我向他保证道。“我甚至也不会对比利抓狂的。只要告诉我你要做的事就行。”

“嗯——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对不起,贝拉——他想要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他要我告诉你,‘求你了。’”他厌恶地摇了摇头。

“他还是很迷信,嗯?”

“是的。他有点……当你在凤凰城受伤的时候,他有点反应过度了。他根本不相信……”雅克布自觉地吞掉了话尾。

我的眼睛眯缝起来。“我摔倒了。”

“我知道。”雅克布飞快地说道。

“他认为是爱德华做了什么,让你受了伤。”这不是个问句,而我也没有遵守自己的保证,我生气了。

雅克布不想对上我的视线。我们也不费事跟着音乐摇晃了。尽管他的手依然放在我的腰间,而我的手依然环绕着他的脖子。

“看,雅克布,我知道比利很可能根本不相信这个,但这正是你所知道的那样。”——现在他看着我,作为对我声音里的诚挚的回应——“爱德华真的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不是因为爱德华和他爸爸,我一定早就死了。”

“我知道。”他声明道,但他听起来像是被我诚挚的话语影响到了。至少,也许他能把比利说服到这种程度。

“嘿,我很抱歉,你得来做这种事情,雅克布。”我道歉道。“无论如何,你弄到你的零件里,对吧?”

“是啊,”他喃喃低语着。他看上去还是很尴尬……也很不安。

“还有吗?”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忘掉这件事吧。”他低声说道。“我会找份打工,然后自己存钱。”

我瞪着他,直到他对上我的视线为止。“说出来,雅克布。”

“那太糟了。”

“我不在乎。告诉我。”我坚持着。

“好吧……但是,耶稣,这听上去太糟了。”他摇着头。“他要我告诉你,不,警告你,说——还有,那是他的复数,不是我的”——他从我腰上移开一只手,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小小的引号——“‘我们会一直看着。’”他小心地等待着我的反应。

这听起来像是黑手党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我大声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不得不做这种事,杰克。”我窃笑着。

“我不那么介意。”他如释重负地咧嘴一笑。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裙子,审视着。“那么,我应该告诉他你说让他见鬼去吗?”他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我叹了口气。“告示他我说谢谢。我知道他是出于好意。”

音乐结束了,我把胳膊放下来。

他的手在我的腰上迟疑着,他瞥了一眼我报废的腿。“你想再跳一曲吗?或者我能带你到别的地方去?”

爱德华替我作了回答。“好了,雅克布。我会带她走的。”

雅克布畏缩了一下,然后睁大眼睛盯着爱德华,他就站在我们身旁。

“嘿,我没看见你在那里。”他含糊地说着。“我猜我们待会儿见,贝拉。”他向后退去,不太情愿地挥着手。

我笑了。“是的,回见。”

当另一首舞曲开始的时候,爱德华的胳膊环绕着我。这对慢舞来说节奏有点快,但这似乎并没有难倒他。我把头靠在他胸口,感到心满意足。

“感觉好些了?”我揶揄着。

“完全没有。”他简单地答道。

“别对比利抓狂。”我叹了口气。“他只是因为查理的缘故才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人身攻击。”

“我没对比利抓狂。”他用一种紧绷的声音更正到。“但他的儿子很让我恼怒。”

我退回去看着他。他的神情非常严肃。

“为什么?”

“首先,他让我打破了我的承诺。”

我困惑地盯着他。

他半笑不笑地说:“我保证过,我今晚不会放开你的。”他解释道。

“哦。好吧,我原谅你。”

“谢谢。但还有别的一些事情。”爱德华皱起眉。

我耐心地等待着。

“他说你漂亮。”他最终继续说道,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对你现在的样子来说,这实在是一种侮辱。你远甚于美丽。”

我大笑起来。“你有偏见。”

“我不这样认为。另外,我有卓越的视力。”

我们又开始转圈了,我的脚踩上了他的脚,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那么,你打算解释这一切的原因了吗?”我问道。

他低下头,困惑地看着我,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些卷绉纸。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改变了方向,带着我转着圈穿过人群,舞到体育馆的后门那里。我一眼看见了正在跳舞的杰西卡和迈克。他们都好奇地盯着我。(迈克。。。好久不见。。。)杰西卡挥了挥手,我飞快地报以一笑。安吉拉也在那里,看上去一脸幸福地被小个子本?切尼抱在怀里。她的眼睛简直没法从他的目光里移开,他比她低了一个头。李和萨曼塔,劳伦,她正瞪着我,和科纳在一起。我能叫出旋转着从我面前经过的每一张脸。然后我们走出了门外,走到了正在消逝的日落的清冷的,黯淡的光线中。

一等到我们独处,他立刻把我抱在怀里,然后抱着我穿过黑暗的场地,一直走到笼罩在草莓树的­阴­影下的一张长凳处。(madrone,草莓树,也叫麦当娜树。。。)他坐在那里。依然把我环抱在他胸前。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透过薄纱般的云层隐约可见,他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变得苍白起来。他的­唇­是那么坚硬,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烦恼。

“重点是?”我柔和地催促着。

他不去理会我,抬起头盯着月亮。

“又是暮­色­。”他喃喃低语着。“又一次终结。不管这一天多么美好,它终究会结束的。”

“有些事不必结束。”我立刻紧张起来,咬紧牙关,喃喃低语着。

他叹了口气。

“我带你去参加舞会。”他慢慢地说道,最终回答了我的问题。“因为我不想要让你错过任何事情。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让你的生命有所缺憾,只要我能做到。我想要你当人类。我希望你的人生继续下去,如果我没有死在十九岁上,我的人生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因为他的话而颤抖起来,然后愤怒地摇着头。“在怎样奇怪的平行空间里我才会出于自己的意愿跑去参加舞会呢?如果你不是一千倍地强于我,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侥幸做到这一点的。”

他简单地笑了笑,但笑意并没有渗入他的眼底。“这没那么糟,你自己说的。”

“那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

我们安静了一分钟。他盯着月亮,而我盯着他。我希望我能找到办法来解释为什么我对正常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的不感兴趣。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吗?”他问道,低下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

“我不总是这样做吗?”

“你只要保证你会告诉我。”他坚持着,咧嘴一笑。

我知道我会立刻后悔的。“很好。”

“当你想出来我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你看上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开始了。

“我确实是。”我Сhā嘴道。

“确实。”他赞同道。“但你一定还有别的一些理论……我很好奇——你以为我让你穿上盛装是为了什么?”

是的,我立刻就后悔了。我撅起嘴,踌躇着。“我不想告诉你。”

“你保证过的。”他反对道。

“我知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他认为是尴尬让我退缩的。“我猜这一定会让你发疯的——或者悲伤。”

当他思索着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额头皱在了一起。“我还是想要知道。求你了?”

我叹了口气。他等待着。

“嗯……我假定这是某种……场合。但我不认为那是某种平庸的人类活动……舞会!”嘲弄道。

“人类?”他冷淡地问道。他抓住了关键词。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子,烦躁不安地抓起一片迷路的薄纱。他沉默地等待着。

“好吧。”我一吐为快。“我希望你也许已经改变心意了……你终于打算转变我了。”

许多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有些我能辨认出来:愤怒……痛苦……然后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你以为这是某种隆重的场合,对吗?”(black tie occasion。。。)他揶揄着,抚摩着他晚礼服外套的衣领。(jacket泛指外套。。。。我的认知来得太晚了。。。让贝拉和爱德华穿了好久夹克衫。。。)

我绷起脸,想要掩饰住自己的窘迫。“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至少,对我来说,这比舞会要合理得多。”他依然咧嘴笑着。“这一点儿也不有趣。”我说道。

“不,你是对的,这一点儿也不有趣。”他赞同道,他的笑容消失了。“不过,与其相信你是认真的,我更愿意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但我是认真的。”

他深深地叹息着。“我知道。你真的那么情愿吗?”

痛苦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眼中。我咬住­唇­,点了点头。

“已经准备好结束了,”他喃喃低语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把这当成了你人生中的暮­色­,尽管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已经准备好了放弃一切。”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我低声表示不同意。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他悲伤地说着。

“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我没有很清楚地看待自己吗?”我扬起眉毛,问道。“你显然有着同样的盲目。”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

但他敏捷易变的心绪因我而改变了。(mercurial。。。)他撅起­唇­,他的眼睛在刺探着。他久久地审视着我的脸。

“那么,你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他问道。

“呃,”我吞咽了一下。“是的?”

他微笑着,然后慢慢地埋下头,直到他冰冷的­唇­轻轻扫过我颌角之下的肌肤。

“就是现在?”他耳语着,他冰冷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肌肤。我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是的。”我耳语着,这样我的声音就没有机会破音了。如果他认为我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他就要失望了。我确实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我很确定。没关系的,尽管我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我的手蜷握成了拳头,我的呼吸很不稳定……

他­阴­暗地轻笑着,然后把身子移开了。他的神情真的很失望。

“你不应该相信我会如此轻易地作出让步。”他说着,嘲弄的语气里有一丝酸涩的味道。

“女孩可以做梦。”("A girl can dream."至理名言!!!)

他的眉毛扬起来。“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成为一个怪物?”

“当然不是。”我说着,因为他所选择的词语而皱起了眉。怪物,的确。“我梦想得更多的是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的神情改变了,变得柔和起来,也因为我声音里那种微微的痛苦而悲伤起来。

“贝拉,”他的手指轻轻勾勒着我的­唇­形。“我会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我在他的指尖下微笑着。“现在是足够了。”

他因为我的固执而皱起眉。今晚没有人会让步。他呼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货真价实的咆哮。

我轻抚着他的脸。“看,”我说道。“我爱你,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加起来的总和。这还不够吗?”

“是的,这足够了。”他微笑着,答道。“永永远远,都足够了。”

然后他俯下身来,再次把他冰冷的­唇­压到我的喉咙上。

(本书完)

暮光之城·新月 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第1节:派对(1)

1. 派对

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地确定我是在做梦。

我之所以如此确信的理由是:第一,我正站在一束明亮的阳光下——那种令人目眩的,明净的太阳从未照耀在我的新家乡——华盛顿州的福克斯镇上,这里常年笼罩在如烟似雾的绵绵细雨之中;第二,我正注视着玛丽祖母,­奶­­奶­至今去世已经有六年多了,因此,这一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我是在做梦。

­奶­­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她的脸庞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她的皮肤柔软而松弛,形成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的细纹,轻轻地依附在骨骼上;她像一棵­干­瘪的杏树,只不过她头上还顶着一团蓬松浓密的白发,像云朵一样盘旋在她的周围,漂浮在空中。

我们的嘴­唇­——她的嘴巴­干­瘪,嘴角布满褶皱——就在同一时间向两边咧开,露出同样惊讶的半个笑容。显而易见,她也没料到会见到我。

我正准备问她问题;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奶­­奶­——她在我的梦里做什么?她过去六年过得怎么样?爷爷还好吗?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找到彼此了吗?——但是,她在我开口的时候也张开了嘴巴,所以我停了下来,让她先说。­奶­­奶­也停顿了一下,接着,我们俩都感到有些笨拙,笑了起来。

"是贝拉吗?"

不过不是­奶­­奶­在叫我,我们俩都转过身来看着加入到我们两个人的小团聚中的那个人。我没必要看就知道是谁;不管在哪里我都能认出这个声音——它是那么熟悉,无论是在我清醒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 我敢打赌,就算我死了,我都能感应到它的存在。这个声音是我宁愿穿越火海都要寻找到的,——或者,不那么夸张地说,它是我宁愿每天跋涉在寒冷无尽的雨中都要寻找到的。

这个人当然是爱德华。

尽管我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兴奋不已——有意或无意地——即使我几乎肯定我正在做梦,当爱德华穿过耀眼的阳光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仍然感到惊慌失措。

我惊慌失措是因为­奶­­奶­不知道我和一个吸血鬼相爱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一束束光辉灿烂的光柱散落成千万颗彩虹般的光珠,洒落到爱德华的皮肤上,使他看起来像是由水晶或钻石做成的一样,我该如何解释这一事实呢?

那么,­奶­­奶­,您可能已经注意到我的男朋友闪闪发光。只不过他在阳光下就会这样。别担心……

他正在做什么?他住在福克斯这个世界上最­阴­雨绵绵的地方的全部原因就是他能够在白天外出,同时又不会暴露他的家族秘密。然而,爱德华现在正优雅地向我款款走来——他天使般的脸庞上挂着最美丽的微笑——仿佛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就在那一刻,我希望我没有被排除在他神秘的天赋之外;而我原先也一直很庆幸他唯独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现在我希望他也能听清我的想法,这样的话他就能听见我脑海里尖声喊出的警告。

第2节:派对(2)

我大惊失­色­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奶­­奶­,但一切都太迟了。­奶­­奶­正好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我,她的双眼和我的一样充满警觉。

爱德华——仍然带着如此美丽的微笑,我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膨胀迸裂出来一样——他伸出手臂抱住我的肩膀,转过身来面向祖母。

­奶­­奶­的表情令我惊讶不已。她看起来毫不恐惧,相反,她怯懦地盯着我,仿佛在等待责备一样。而且她站立的姿势也很奇怪——一只手臂笨拙地抬了起来,向外伸出去,接着环绕着空气弯曲起来,就像她的胳臂环抱着某个我看不见的人——某个隐形的人一样……

正大画面逐渐变大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围绕着我祖母的巨大的镀金镜框。我根本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抬起那只没有搂着爱德华的腰的手臂,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奶­­奶­一模一样地模仿着我的动作,简直就像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一样。但是就在我们的手指头应该相遇的地方,我却只感觉到冷冰冰的玻璃……

仿佛遭到狠狠的打击一样,我感到头晕眼花,梦突然变成了梦魇。

那根本不是­奶­­奶­。

那是我。镜子里的我。我——年老­色­衰,满脸皱纹,神情枯槁。

爱德华站在我的身边,镜子中也没有他的映像,他如此可爱,永远保持着十七岁的模样,这一切令人如此痛苦不堪。

他把冰冷完美的嘴­唇­贴近我消瘦的脸颊。

"生日快乐。"他呢喃道。

我突然一惊,猛地醒了过来——眼睑突然睁得大大的——大口地喘着气。又是一个多云的早晨,一缕缕熟悉的昏暗的灰­色­光线取代了梦中令人眩目的阳光。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梦。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闹钟冷不防地响了起来,我又吓了一跳。闹钟钟面角落里的小日历显示今天是九月十三日。

尽管不过是个梦而已,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预示着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要正式地步入十八岁了。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在整整一个完美的夏天里——我曾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那是任何地方的任何人曾经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当然,那也是奥林匹克半岛历史上最多雨的夏天——这个令人沮丧的日子却秘密地潜伏着,等待着迸发出来。

而现在它突然袭来,其打击比我恐惧的情况还要糟糕。我能感受到这一点——我变老了。虽然每天我都在变老,但是这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更糟糕,而且是可以用数字计算的。我十八岁了。

而爱德华永远都不会变老。

我刷牙的时候看见镜子中的脸庞并没有改变,这着实令人惊讶不已。我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在象牙般的皮肤上寻找即将到来的皱纹的蛛丝马迹。不过,我脸上唯一的褶皱是额头上的,虽然我知道,如果我能够让自己放松一下的话,它们就会消失不见。但我做不到。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在焦虑的深褐­色­眼睛上方形成一道直线,呈现出忧虑的表情。

第3节:派对(3)

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再次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个梦……但也是我曾做过的最糟糕的噩梦。

我没吃早餐,就急匆匆地想尽可能快地跑出家门,但我没能完全避开爸爸,因此不得不花几分钟时间假装高兴。看到他给我的那些我要他不要买的礼物,我认真地努力露出兴奋的表情,但是每次当我不得不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开始哭泣一样。

在开车到学校去的路上,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奶­­奶­的幻景——尽管我不会把它当成自己——但是却很难把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除了绝望我毫无感觉,直到当我把车开到福克斯高中后面熟悉的停车场,发现爱德华仿佛一尊美神大理石雕像——那位被遗忘了的异教神——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抛过光的银­色­沃尔沃轿车上。我的梦没有公正地对待他,他比梦境中更加迷人。爱德华每天都会等我,就像往常一样,他现在正在那儿等我呢。

绝望暂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奇迹。即使在我与他交往半年之后,我仍然不敢相信我配得上如此这般的幸运。

他的妹妹爱丽丝站在他身边,也在等我。

当然,爱德华和爱丽丝并没有血缘关系(在福克斯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卡伦家族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由卡莱尔·卡伦医生和他的妻子埃斯梅领养回来的,他们两个人太年轻了,不可能有十几岁大的孩子),但是他们的脸庞蒙着一层如出一辙的苍白与朦胧,双眸也闪烁着同样奇异的金­色­光芒,淤青般的­阴­影笼罩着深深的眼窝。爱丽丝的脸庞像爱德华的一样,美丽得令人惊叹。在知悉内情的人心中——就像我这样的知情人一样——他们的相似之处正是他们真实身份的标记。

一看到爱丽丝在那里等我——她黄褐­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握着一个银­色­包装的小方盒——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告诉过她我什么也不要,无论是什么,我的生日不需要礼物,甚至不需要别人的注意。显而易见,此刻他们完全无视我的愿望。

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雪佛兰53型卡车的门——一阵灰尘轻轻地飘落到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我向他们等我的地方缓步走去。爱丽丝蹦蹦跳跳地向我跑来,她的脸庞在长长的直发下熠熠生辉,像小­精­灵一样。

"生日快乐,贝拉!"

"嘘!"我一边示意让她小点儿声音,一边看了看停车场周围,想确定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话。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次黑­色­事件而进行任何形式的庆祝活动。

她根本无视我的示意。爱德华还在原地等待,我们朝他走过去的时候,爱丽丝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现在还是晚些时候打开礼物?"

第4节:派对(4)

"不要礼物!"我咕哝着抗议道。

她终于好像弄明白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好吧……那晚些时候再打开看吧。你喜欢你妈妈送给你的剪贴簿吗?还有查理送给你的照相机,你喜欢吗?"

我叹了口气。她当然会知道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爱德华并不是他们家族唯一有特异功能的人。我的父母他们一旦决定要给我买什么,爱丽丝就能"看见"他们正在计划的事情。

"是啊,它们­棒­极了!"

"我认为那个主意不错。你只有一次当高年级学生的机会。不妨把你的经历存档起来。"

"你当过多少次高年级学生了?"

"那不一样。"

此时我们来到爱德华等我们的地方,他伸出手来牵住我的手。我急不可待地握住他的手,暂时遗忘了忧郁的情绪。他的皮肤和平常一样,光滑,结实,也很冰冷。他轻轻地掐了一下我的手指头,我望向他那明亮的黄褐­色­双眸,心脏一阵紧缩,那种心头一紧的感觉决不是那么轻柔。爱德华听见我不平伏的心跳之后又微笑了起来。

他抬起那只闲着手,用冰冷的指尖轻轻地在我的嘴­唇­周围滑动,并温柔地说:"那么,和我们讨论的一样,你不允许我祝你生日快乐,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我从来都没办法模仿他的遣词造句,那么完美,那么流畅,那么正式。那是只有一个世纪以前的人们才学得会的措辞。

"只是确定一下,"他用手理了理凌乱的金发,说道,"你可能改变主意了。大多数人好像喜欢像生日、礼物这样的事情。"

爱丽丝大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就像风铃在风中发出阵阵响声一样,"你当然喜欢的,今天每个人都应该对你友好,让着你,宠着你,贝拉。难不成还会发生什么最糟糕的事情吗?"她反问道。

"变老啊。"我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我的声音并不像我想要的那么坚定。

站在我身边的爱德华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十八岁并不老呀,"爱丽丝说,"难道女人们不是直到要过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才会感到难过吗?"

"可我比爱德华老一些啊。"我喃喃自语道。

爱德华叹了叹气。

"就技术层面上而言,"她说道,语调还是那么轻松,"不过大了一岁而已。"

而我觉得……如果我对我想要的未来有把握的话,如果我将与爱德华、爱丽丝还有卡伦家族的人永远在一起的话(最好不要变成一个满脸皱纹、身材娇小的老­妇­人)……那么不论是大一两岁,还是小一两岁,我都不会如此介怀。但是爱德华完全反对任何让我发生改变的计划。任何让我与他一样的未来——而那样也会让我永生。

第5节:派对(5)

那是死路一条,他是这样说的。

老实说,我无法真正地理解爱德华的意思。什么让死亡如此了不起?做吸血鬼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至少卡伦家族的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怕。

"你几点钟到我们家?"爱丽丝继续问道,她改变了话题。看她的表情,她想要做的事就是我一直希望逃避的。

"我并没想过要来你们家呢。"

"哦,公平些,贝拉!"她抱怨道,"你不是真的打算那样扫我们的兴吧?"

"我以为我的生日应该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来过的。"

"放学后我会在查理家接她过来。"爱德华告诉她,他根本无视我的话。

"我得打工。"我抗议道。

"实际上,你不用去的,"爱丽丝得意地对我说,"我已经跟牛顿夫人说过了,她给你换了班。 她还让我转告你"生日快乐"。"

"可我——我还是不能过来,"我结结巴巴地说,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借口,"我,噢,我还没有看英语课上要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但是贝尔蒂先生说过我们要看上映的戏剧才能完全欣赏它——那才是莎士比亚想要的演绎方式。"

爱德华转了转眼睛。

"你已经看过电影了。"爱丽丝责备道。

"但是,那不是19世纪60年代版的。贝尔蒂先生说过那才是最好看的。"

最后,爱丽丝再也没法得意地笑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这事儿要么很简单,要么很难,贝拉,不过,非此即彼……"

爱德华打断她的威胁,宽慰道:"爱丽丝,放松点儿。要是贝拉想要看电影的话,那么就让她看吧。这是她的生日。"

"就是啊!"我补充道。

"我七点左右带她过来,"他继续说道,""这样你们会有更多时间准备。"

爱丽丝大笑着Сhā话道,"听起来不错。晚上见,贝拉!今晚肯定很有意思,你会发现的。"她露齿一笑——这样的笑容使她完美无瑕、闪闪发光的牙齿全部露在嘴­唇­外面——接着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脸,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手舞足蹈地跑去上第一节课了。

"爱德华,求你——"我开始乞求了,但是他用一根冰冷的手指压住我的嘴­唇­。

"我们待会儿再讨论,上课要迟到了。"

我们和往常一样坐在了教室的后面,也没人费心盯着我们俩儿(我们现在差不多天天坐在一起上课——爱德华得到女行政助理们的特别关照帮他做成了这事儿,这简直­棒­极了!)爱德华和我在一起拍拖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会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就连迈克·牛顿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忧郁地盯着我了,他的目光曾让我感到有些内疚。相反,现在微笑又出现在他的脸庞上,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我们两个人只能成为朋友的事实,这也让我感到很高兴。经过一个夏天,迈克改变了不少——圆圆的脸型已经稍有改变,颧骨更加突出,苍白的金发换了个新发型;和以前粗硬的长发不一样,现在他的头发更长了,用发胶­精­心地固定成随意零乱的造型。要了解这种灵感来自何处并非难事——但是爱德华的外表不是通过模仿就能实现的,

第6节:派对(6)

时间在往前推移,我却在想逃离今晚在卡伦家的大房子里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我还沉湎于哀悼的情绪时却要举行庆生会,这已经够糟糕透顶的了。但是,比这更糟糕的是这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会收到许多礼物。

引人注意决不是什么好事情,其他像我一样老惹麻烦、笨手笨脚的人都会同意这一点。没有人想在自己很可能扑倒在地、丢脸万分的时候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我曾直截了当地要求过——噢,实际上是命令过——今年任何人都不要给我送礼物。看起来查理和蕾妮并不是唯一决心对此熟视无睹的人。

我一直没什么钱,不过这也没让我烦心。蕾妮是靠幼儿园老师的薪水把我养大的,而查理的工作也赚不了什么钱——他是福克斯这个小镇上的警察局长。我个人唯一的收入来源于一周三天在当地一家运动品商店打工赚来的钱。在像福克斯这样小的小镇上,我能有份工作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存进了我的微型大学基金。(上大学是我的B计划。我仍然希望实现A计划,但是爱德华对于让我一直当人类的想法坚定不移。)

爱德华有许多钱——我甚至不想去想他到底有多少钱。金钱对于爱德华或卡伦家族的其他人而言毫无意义。他们认为金钱不过是当你手头拥有无限的光­阴­,而且有个姊妹具有预测股票市场行情的神秘能力的时候所积累的东西。爱德华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我反对他在我身上花钱——他不理解要是他带我到西雅图一家昂贵的餐厅吃饭,为什么这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允许他给我买一辆时速达到55英里的车;他更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让他为我付上大学的学费(他荒谬地热衷于B计划)。在他眼里,我根本没必要自讨苦吃。

但是我怎能让他给我买东西却没法回赠呢?他,因为某种深不可测的原因,想要和我在一起。基于此种理由之上的任何馈赠都会让我们的关系愈加失去平衡。

白天仍在继续,爱德华和爱丽丝都没有再提我生日的事情,我开始放松了一点。

我们坐在常坐的座位上吃午饭。

这张餐桌上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缓和气氛。我们三个人——爱德华、爱丽丝和我——坐在桌子的最南端。既然那几位还有些令人恐惧的"高年级学生"(当然是埃美特了)卡伦兄妹们都已经毕业了,爱丽丝和爱德华看起来就没那么令人畏惧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坐在这里吃饭。我的其他朋友,迈克和杰西卡(他们俩正处于分手后仍是朋友的尴尬阶段),安吉拉和本(他们的关系经过一个暑期延续了下来),埃里克、康纳、泰勒和劳伦(尽管最后那个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全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上,餐桌上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分界线,他们全都坐在另一端。这条隐形的分界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就自行消解了,通常这时候爱德华和爱丽丝都会翘课;这样一来,他们的谈话就会毫不费力地展开,我也会加入进来。

第7节:派对(7)

我常常感到这种微妙的放逐感,它令我感到很落单,也很受伤,而爱德华和爱丽丝却没有相同的体会。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人们对卡伦家族的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往往会因为某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而感到害怕。我则算个例外了。我和爱德华靠得很近的时候会感到无比地舒适,有时候,爱德华还会因此而烦恼。他认为他对我的健康有害——无论何时他发表这样的看法,我都会激烈地反对。

下午过得很快。放学后,爱德华和平常一样送我去取车。但是,这一次,他为我拉开的是乘客车门,爱丽丝这会儿肯定正开着他的车在回家的路上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防备我逃跑了。

我抱起双臂,没有任何避雨的意思,"这是我的生日,难道不应该由我来开车吗?"

"我正假装这不是你的生日呢,这正是你希望的啊。"

"要是这不是我的生日的话,那么我今晚就不必到你们家……"

"好吧!"他关上了乘客车门,从我面前走过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生日快乐。"

"嘘!"我毫无兴趣地嘘了一下,从打开的车门爬进了驾驶座,希望他接受的是另一个提议。

我开车的时候爱德华在拨弄我的收音机,满脸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我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他对我的卡车挑三拣四。这辆卡车­棒­极了——它很有个­性­!

"你想要买个漂亮的立体音响吧?那么开你自己的车去。"我对爱丽丝的计划感到如此不安,特别是当我本来就很郁闷的时候,我的话听起来比我原本的意思还要尖锐。我几乎从没对爱德华发过脾气,我的语调使他闭上了嘴巴,笑容僵在那里。

我把车停在查理的家门口,他则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太阳|­茓­、颧骨和我的下巴,仿佛我特别容易破碎似的。的确如此——至少跟他比起来我是这样的。

"你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尤其是今天。"他轻声地说着,温柔的气息拂过我的脸。

"要是我不想心情好呢?"我问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金­色­的双眼布满忧郁:"那就太糟糕了。"

当他向我靠近,把冰冷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了。毫无疑问,他是故意的,顷刻间,我忘却了所有的烦恼,­精­力全用在记住如何吸气和呼气上了。

他的嘴­唇­冰冷而光滑,温柔地游移在我的嘴­唇­上,直到我用胳膊环抱住他的脖子,过于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当他松手放开我的头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回避着我将嘴­唇­移开,转而用手掰开我紧紧环抱着他的手。

爱德华在我们身体接触方面定下了许多条条框框,他想让我活下去。尽管我一直使我的皮肤和他锋利无比、布满毒液的牙齿之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但我总是会忘记一些琐碎的事情,譬如当他吻我的时候我也要注意这些。

第8节:派对(8)

"乖乖的,求你了。"他在我脸旁温柔地说道。他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唇­,然后又移开了,把我的手合在一起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乱。我用手捂住胸口,心脏在我的掌心下疯狂地跳动着,像拨浪鼓一样发出"嘭嘭嘭嘭"的声音。

"你觉得我能更好地应付这样的情况吗?"我几乎是自言自语,惊讶地说道, "无论何时你抚摸我,某一天我的心可能不会再努力地蹦出我的胸口。"

"我真的希望不要。"他说道,语气中有些沾沾自喜。

我转动了一下眼睛:"我们去看看凯普莱特和蒙塔古是怎样互相攻击的,好吗?"

"你许下心愿,我就来实现。"

爱德华趴在长沙发椅上,我则把电影打开,按着快进键跳过片头字幕。我在他面前的沙发边缘上坐下来,他用胳膊环住了我的腰,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胸前。其实,他的胸膛坚硬而冰冷——也很完美——和冰雕一样,靠在上面并不会比靠在一只沙发垫子更舒服,但是我当然更喜欢这样。他从长沙发椅上拉下一条阿富汗毛毯,裹在我身上,这样我就不会因为靠在他身边而感到寒冷。

"你知道,我对罗密欧一直就没什么耐心。"电影开始的时候他就评论道。

"罗密欧有什么不好?"我感到有些受到冒犯地问道。罗密欧是我最喜欢的虚构人物之一。在我遇到爱德华之前,我对他还真有些好感呢。

"哦,首先,他爱上了罗莎琳——你不觉得这使他看起来有些花心吗?接着,他和朱丽叶结婚之后不到几分钟就杀死了朱丽叶的表兄。那真不怎么聪明,他是一错再错!难道他不是彻头彻尾地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吗?"

我叹了口气:"你让我一个人看这部电影好吗?"

"好吧,那我主要注视你好了。"他的指头摩挲着我胳膊上的皮肤纹理,所到之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会哭吗?"

"可能吧,"我承认道,"要是我集中­精­神的话。"

"那么我不会打扰你的。"但是我感到他的­唇­落在我的头发上,这让我很难集中­精­神。

电影总算引起了我的兴趣,很大程度上感谢爱德华在我耳边呢喃着罗密欧的台词——他的嗓音像天鹅绒般迷人,让人无法抗拒,相比之下,男演员的声音粗糙沙哑,软弱无力。不过,看到朱丽叶苏醒过来发现新婚的丈夫死了的时候,(奇.书.网--整.理.提.供)我的确哭了,这倒是让他很开心。

"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有些妒忌他。"爱德华一边说,一边用一缕头发擦­干­我的眼泪。

"她很美。"

他发出不置可否的声音,说道:"我妒忌他不是因为这个女孩——而是殉情自杀这一幕。"他带着揶揄的口吻澄清,"你们人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你们所要做的不过是喝下一小瓶植物萃取的毒药而已。"

虫工木桥

第9节:派对(9)

"什么?"我喘着气惊讶地问道。

"这是我曾经考虑过的事情,我从卡莱尔的经验得知这对我而言并非易事。我甚至不确定卡莱尔最初的时候尝试过多少种自杀的方法……在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什么之后……"他的语调严肃起来,然后又变得轻松了,"显而易见,他现在还相当健康。"

我打量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追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曾考虑过的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去年春天,当你……几乎被害死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变得调侃些。"当然啦,我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希望你生还上面,但是我的部分思维也做好了发生不测情况的准备。正如我所说,这对我而言并不像对人类那样容易。"

顷刻间,我上次去菲尼克斯的记忆涌进脑海,令我感到眩晕。那一切都历历在目——令人耀眼的阳光,以及当我绝望地冲去寻找那个吸血鬼时的那一幕幕——从钢筋森林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浪,还有那个残酷成­性­,企图把我折磨至死的吸血鬼。詹姆斯把我妈妈当成|人质,在装满镜子的房间里等我——我原以为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正如詹姆斯也不知道爱德华正赶过来救我一样;爱德华赶来的正是时候,不过差一点就太迟了。我想都没有想就用指头摸了摸我手上新月形的伤疤,那里的体温已经比我其它的地方低了几度。

我摇了摇头——仿佛我能把糟糕的记忆赶跑似的——努力想领会爱德华的意思,一阵难受涌上心头,"不测情况的计划?"我重复道。

"哦,没有你,我没打算活下去。"他转动了一下眼睛,仿佛这一事实像孩子气般的明显一样。"但是我不确定怎样才能做到——我知道埃美特和贾斯帕绝不会帮忙的……因此,那时候我想兴许可以到意大利,做些什么事情激怒沃尔图里家族。"

我不想认为他是认真的,但是他金­色­的双眼神情沉重,当他思忖着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的时候,他的目光注视着远处。一阵愤怒突如其来。

"沃尔图里是什么?"我继续追问道。

"沃尔图里是个家族,"他解释道,不过他的眼睛仍然看着远处,"那是我们族类很古老,很有实力的一个家族。他们在我们的世界里最接近皇室,我想。卡莱尔早年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在意大利,那是在他来美国定居之前——你还记得这个故事吗?"

"我当然记得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去他家的情形,他家巨大的白­色­大别墅隐藏在河边的丛林中。我也不会忘记卡莱尔的那个房间——他在许多方面真的很像爱德华的父亲——卡莱尔在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描绘他的个人历史的油画。在那些油画中最栩栩如生,用­色­最为狂野大胆,最大的那幅画展现的是卡莱尔在意大利的时候的生活。我当然记得平静的男声四重唱,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六翼天使般­精­致的脸庞,他们被画在最高的阳台上,俯视着盘旋的厚重的­色­彩漩涡。尽管这些油画已经有几个世纪的历史了,卡莱尔——那个金发天使——仍然没有改变。我也还记得另外三个,卡莱尔早年的熟人。爱德华从来没有用沃尔图里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三个美丽的伙伴,其中两个长着黝黑的头发,另一个则头发雪白。他一直叫他们阿罗,凯厄斯和马库斯,他们是幽暗世界里艺术的赞助人。

第10节:派对(10)

"不管怎么样,别去惹恼沃尔图里家族,"爱德华继续说道,打断了我的沉思,"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听起来他似乎对这样的前景感到疲惫不堪。

我的愤怒转变成恐惧,我用双手捧住他大理石般的脸庞,紧紧地握住它。

"你再也不许有这样的念头了,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我说道,"不管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你自己!"

"我再也不会使你身陷险境了,那么,你说的话仍是尚在审议中的问题。"

"让我身陷险境!所有的坏运气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们已经对此盖棺定论了的呢? "我变得更加气愤了,"你怎么可以那样想呢?"爱德华不复存在,哪怕我死了,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让人难以置信,痛苦不堪。

"换个角度,你会怎么做?"他问道。

"那不一样!"

他似乎没明白其中的不同,吃吃地笑了起来。

"假设在你身上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呢?"我对比权衡了一下这个想法,"你也希望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痛苦的表情在他完美的容颜上一闪而过。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有一点,"他承认道,"但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在我来到你的生活里,使你的生活变得复杂之前,你还是一样地在生活啊。"

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倒轻松。"

"事情本来就该这样。我没什么兴趣跟你开玩笑。"

他欲言又止,不再争辩。"那是还在讨论中的问题。"他提醒道。忽然之间他改变了姿势,正襟危坐起来,把我推到一边,使我们不再有身体接触了。

"是查理吗?"我猜到。

爱德华微笑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警车开进车道的声音。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爸爸尚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查理手上拿着一只披萨盒子进来了。

"嗨,孩子们,"他对我咧嘴一笑,说道,"我想你生日的时候,不想做饭,洗碗,该休息一下。饿了吗?"

"当然啦,谢谢爸爸。"

爱德华显然没什么胃口,但查理没有多问,他已经习惯了爱德华马马虎虎吃饭的样子了。

"您介意我今晚向您借用一下贝拉吗?"我和查理吃完的时候,爱德华问道。

我满怀期望地看着查理,也许他对生日的概念是应该待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这是我与他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自从我妈妈蕾妮再婚以后搬到弗罗里达之后——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因此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没关系——今晚水手队和袜子队有场­棒­球赛,"查理解释道,我的希望烟消云散了。"那么,今晚我没人陪了……在这儿。"他抛起蕾妮建议他给我买的照相机(因为我需要照片来填满我的剪贴簿),向我扔了过来。

第11节:派对(11)

他本应该更了解的——我的协调­性­总是很差的。照相机从我的指尖滑了出去,朝地面滚过去。爱德华抢在它撞到油毡地毯之前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接住了。

"接得好,"查理特别提到,"要是今晚卡伦家里安排了有趣的活动,贝拉,你应该照些照片,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想到——她准会在你没照那些照片的时候就等不及要看了。"

"好主意,查理。"爱德华边说边把照相机递给了我。

我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爱德华,照了第一张照片。"没摔坏。"

"那就好。嗨,代我向爱丽丝问好。她有一阵子没来了。"查理的嘴角歪向一边说道。

"有三天了,爸爸。"我提醒他道。查理对爱丽丝很着迷。自从去年春天当她帮助我逐渐康复过来起,他就开始对她有所眷恋了;查理会一辈子对她心存感激的,因为爱丽丝帮助他给几乎成年的女儿洗澡,使他幸免于这样糟糕的经历。"我会跟她说的。"

"好吧。孩子们今晚玩得开心。"查理显然很沮丧,他已经侧身朝客厅和电视机走过去了。

爱德华露出胜利的微笑,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厨房拖了出来。

我们一起来到卡车跟前,他再次为我打开乘客门,这一次我没有争辩。在漆黑一片中找到通往他家的隐蔽岔道对我而言仍然是个难题。

爱德华驾着车穿过福克斯小镇一路朝北开过去,他显然对我的史前雪佛兰 的最高限速感到恼怒不已。当他把速度加快到50码的时候,车的引擎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呻吟声。

"放松点儿。"我提醒他。

"你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吧?一辆­精­巧的奥迪库珀。这款车噪音低,而且马力十足……"

"我的卡车没什么问题。再则,说到不必要的昂贵东西,要是你知道什么对你有好处的话,就别把钱花在生日礼物上。"

"我一个硬币也不会花的。"他真心地说道。

"那就好。"

"你能帮我个忙吗?"

"得看看帮什么样的忙了。"

他叹了口气,可爱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贝拉,我们每个人上一次过生日会是在1935年庆祝埃美特的生日。我们彼此都放松一些,今晚别让大家为难。他们所有人都很兴奋。"

他每次提起像这样的事情时都会令我感到有些震惊:"好吧,我会乖乖听话的。"

"我可能得提醒你……"

"请说吧。"

"我说他们所有人都很兴奋……我确切的意思是所有人。"

"所有人?"我突然哽塞住,"我以为埃美特和罗莎莉在非洲呢。"福克斯的其他人都有这样的印象,卡伦家的年纪稍长一些的人今年都已经离开了,到达特茅斯 上大学去了,但是我知道得更清楚。

第12节:派对(12)

"埃美特希望今天在场。"

"但是……罗莎莉她?"

"我了解,贝拉。别担心,她今天会尽量规规矩矩,表现良好的。"

我没回答。正如只要我可以做到不担心一样,那很简单。爱德华另一个"领养"的妹妹,罗莎莉,她的金发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全身散发着优雅迷人的高贵气质,但她不像爱丽丝,不太喜欢我。实际上,这种感觉比纯粹的不喜欢来得稍微强烈一点儿。就罗莎莉而言,她不欢迎我闯入他们的秘密生活。

我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极其内疚,我猜想罗莎莉和埃美特长期不在家都是我的错,尽管我暗自窃喜不必见到她。埃美特是与爱德华一起嬉戏玩耍的兄弟,生­性­粗鲁,我真的挺想念他的。他在很多方面都像极了我一直想要拥有的大哥哥……只不过,只不过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罢了。

爱德华决定换个话题:"那么,要是你不想要我帮你买一辆奥迪,你没有其它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我轻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眉头紧锁,一道深深的皱纹刻进他那大理石般的前额。显然,他倒希望现在他仍然是在讨论有关罗莎莉的话题。

看起来今晚我们已经为了那个问题不断地在争吵了。

"今晚不要,贝拉。求你了。"

"好吧,或许爱丽丝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呢。"

爱德华愤愤不平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带有威胁的声音,"这又不是你最后一个生日,贝拉。"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不公平!"

我想我听到了他牙齿紧咬在一起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正准备把车停在大房子门口。明亮的光从一、二层楼上的窗户散发出来,一长串闪闪发光的日本灯笼悬挂在走廊上的屋檐下,在环绕房子的大雪松上反­射­出一层柔和的光辉;大盆的花朵——粉红­色­的玫瑰花——整齐地摆放在通向前门的宽敞台阶上。

我发出哀怨的声音。

爱德华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派对啊,"他提醒我说道,"随和点儿哦。"

"当然啦。"我轻声咕哝道。

他走过去帮我打开门,向我伸出手来。

"我有个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如果我冲洗这张胶卷,"我一边说,一边手里把玩着照相机,"你会出现在照片里吗?"

爱德华开始大笑起来,他牵着我下车,把我拖到台阶上,替我打开门的时候他还在大笑。

他们都在巨大的白­色­客厅里等我们;我一走进门,他们全部齐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贝拉"欢迎我的到来,我一下脸红了,羞赧地低下头。我猜是爱丽丝用红­色­的蜡烛和十几个装满几百枝玫瑰花的水晶碗装扮了每层楼的地面。爱德华的大钢琴旁边有一张大桌子,白­色­的桌布铺在上面垂了下来,桌上放着一只粉红­色­的生日蛋糕,更多的玫瑰花,一叠玻璃盘子, 还有一小堆银­色­包装的礼物。

第13节:派对(13)

这比我想象的要糟糕一百倍!

爱德华感觉到我的沮丧,用手臂环住我的腰鼓励我,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爱德华的父母,卡莱尔和埃斯梅——和以往一样不可思议的年轻可爱——站得离前门最近。埃斯梅小心地拥抱我,她吻我额头的时候黄褐­色­的头发轻轻地扫过我的脸颊,接着卡莱尔用胳膊环住我的肩膀。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贝拉,"他故意用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我们拗不过爱丽丝。"

罗莎莉和埃美特站在他们身后,罗莎莉没有微笑,不过至少她也没有满眼怒火地盯着我。埃美特咧着嘴巴对我露齿而笑。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们了,已经忘记罗莎莉是多么艳压群芳,美丽动人了——看见她几乎是一种伤害。而埃美特一直都是这么……巨大吗?

"你一点儿都没有变,"埃美特假装失望地说道,"我本以为会有些看得见的不同,但是你瞧,你的脸红扑扑的,和以前一样。"

"万分感谢,埃美特。"我说道,脸更红了。

他大笑起来:"我得出去一会儿,"——他停顿了一下,招摇地朝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我不在的时候,别­干­什么有趣的事情哦!"

"我会努力不做的。"

爱丽丝松开贾斯帕的手,往前跳了过来,她的牙齿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贾斯帕也微笑起来,但是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身材修长,满头金发,斜靠在楼梯脚下的栏杆上。我们一起被困在菲尼克斯的时候,我以为他已经克服了对我的反感呢。但是他还是回复到他以前的态度——尽可能地避开我——在他不需要暂时肩负起保护我的义务的时候。我知道这不是针对个人的,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努力不要对此过于敏感。在坚持卡伦家的食谱方面,贾斯帕比他们其余的人遇到了更多的困难;与其他人相比,人类鲜血的气味对他而言难以抗拒得多——况且,他还没试多久。

"打开礼物的时间到了。"爱丽丝宣布道。她把冰凉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下,把我拖到放着蛋糕和闪闪发光的礼物的桌子旁边。

我脸上带着最美好的殉道者的表情:"爱丽丝,我知道我跟你说过我什么也不要——"

"但是我没听进去,"她打断我,沾沾自喜地说道,"打开来看看。"她拿过我手里的相机,把一只银­色­的正方形大盒子塞到我手里。

这只盒子非常轻,像空的一样。上面的标签表明,这是埃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送给我的礼物。我害羞地撕开包装纸,盯着盒子里暴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个跟电有关的东西,名字里面带有许多数字。我打开盒子,期望获得进一步的启发。但是盒子是空的。

"呃……谢谢。"

第14节:派对(14)

罗莎莉实际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笑。贾斯帕大笑道:"是为你的卡车买的立体音响,"他解释道,"埃美特现在正在安装,这样一来你就没法还给我们了。"

爱丽丝总是比我抢先一步。

"谢谢,贾斯帕,罗莎莉,"我露出笑容向他们说道,我记得今天下午爱德华向我抱怨我的收音机——都是为了铺垫,这是显而易见的。"谢谢,埃美特!"我更大声地叫道。

我听见从我的卡车那里传过来的轰隆隆的笑声,我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快打开我的礼物,接着打开爱德华的,"爱丽丝说道,她如此兴奋,声音变成了高音调的颤音。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扁扁的方盒。

我转而向爱德华抛出一个毒蜥般"你就要倒霉了" 的愤怒眼神:"你答应过我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埃美特就夺门而入,"来得正是时候!"他欢呼着喊道。他从贾斯帕身后挤了过来,贾斯帕也比平时靠得近一些想看清楚是什么。

"我没花一分钱。"爱德华安慰我道。他把一缕头发从我脸上拨开,他轻柔的动作使我的脸涨得通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爱丽丝说道:"给我吧。"我叹了叹气。

埃美特满心欢喜,暗自笑了起来。

我接过小小的包装盒,瞟了一眼爱德华,用手指按住纸的边缘,猛地一下拉下胶带。

"该死!"包装纸划破我的手指时,我轻声骂了一句。一滴血从细小的伤口渗透出来。

顷刻间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不要!"爱德华咆哮道。

他向我冲了过来,把我冲撞到桌子的另一边。桌子倒在地上,我也摔倒了,把桌上的蛋糕、礼物、鲜花和盘子撒得满地都是,而我倒在乱作一团的水晶碎片中间。

贾斯帕冲向爱德华,两个人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就像山崩时大石块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好像从贾斯帕的胸膛里传出来。贾斯帕想推开爱德华,牙齿猛地咬在爱德华的脸上,有几英寸那么深。

紧接着埃美特从身后拽住贾斯帕,把他紧紧地箍在他力大无比的铜墙铁壁中,但是贾斯帕继续挣扎着,狂野空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震惊之余,还有疼痛。我被钢琴绊倒在地,跌倒时本能地伸出双臂,结果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我的胳膊。直到此时,我才感觉到从手腕到手臂内侧传过来的灼热的刺痛感。

我头昏眼花,不明就里,看见鲜红的血从我的胳膊上喷涌出来——我抬起头,目光遇到六个突然变得极其贪婪的吸血鬼的狂热眼神。

第15节:缝针(1)

2. 缝针

卡莱尔是唯一一个保持沉着冷静的人。在急救室几个世纪的经验显然反映在他那平静而有权威的声音里。

"埃美特,罗斯,把贾斯帕带出去。"

埃美特这一次没有笑,他点点头:"来吧,贾斯帕。"

贾斯帕在埃美特坚不可摧的掌控中挣扎着蜷缩成一团,­祼­露在外的獠牙伸向他的兄弟,他的眼中仍然没有任何理智。

爱德华的脸比白骨还要惨白,他向我爬过来,蜷伏在我身上,保持着防护­性­的姿势。他紧咬牙齿,低沉的咆哮声在齿缝中回荡,不断发出警告。我确定他没在呼吸。

罗莎莉女神般的脸庞带着沾沾自喜的古怪表情,她走到贾斯帕面前——小心翼翼地与他的牙齿保持一定的距离——帮助埃美特把他拖出埃斯梅为他们打开的门,埃斯梅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埃斯梅心型的脸庞上流露出羞愧的表情,"我感到非常抱歉,贝拉。"她跟着其他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哭了起来。

"让我过去,爱德华。"卡莱尔低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爱德华慢慢地点点头,放松了警惕。

卡莱尔在我身旁蹲了下来,靠近我检查我的胳膊,虽然我能感到我脸上震惊的表情,但我尽力保持冷静。

"拿着,卡莱尔。"爱丽丝说道,递给他一条毛巾。

他摇了摇头:"伤口中的玻璃太多了。"他伸出手,从白­色­的桌布底部撕下一条细长的带子,把它绑在我肘部上方的胳膊上,形成一个止血带。血的味道令我眩晕,耳朵嗡嗡作响。

"贝拉,"卡莱尔轻声说道,"你要我送你去医院呢,还是要我在这里处理伤口呢?"

"在这儿,求你了。"我低声说道。要是他送我去医院的话,就没办法不让查理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去拿你的包。"爱丽丝说道。

"我们一块儿把她带到厨房的餐桌那儿去吧。"卡莱尔对爱德华说道。

爱德华毫不费力地把我背了起来,卡莱尔则在一旁牢牢地按住我的胳膊。

"你还好吗,贝拉?"卡莱尔问道。

"我很好。"我的声音相当地坚定,这让我感到很放心。

爱德华的脸像石头一样。

爱丽丝也在那儿,卡莱尔的黑­色­工具包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一张小巧明亮的小桌灯镶嵌在墙壁上。爱德华轻轻地扶着我坐在椅子上,卡莱尔拖过另一张椅子,立即开始工作了。

爱德华站在我身旁,仍然保持着保护的姿态,他还是没在呼吸。

"还是走吧,爱德华。"我叹了叹气。

"我能应付。"他坚持道,但是他的下巴僵硬;眼睛里浮现出与强烈的渴望作斗争的痛苦神情,这种痛苦来得比其他人更强烈,更糟糕。

"你别逞强,"我说道,"卡莱尔没有你的帮助也能把我的伤口处理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卡莱尔往我的胳膊上擦了种令人刺痛的东西,我胳膊一缩。

第16节:缝针(2)

"我要留在这儿。"他说道。

"你为什么要如此自我虐待呢?"我喃喃自语道。

卡莱尔决定充当和事老了:"爱德华,在贾斯帕过于自责之前,你不妨过去看看他,我确信他现在正在生自己的气呢,我怀疑现在除了你之外,他听不进别人的话。"

"对啊,"我迫不及待地表示同意,"去看看贾斯帕。"

"你不妨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爱丽丝补充道。

当我们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时候,爱德华的眼睛眯了起来,但是,最后他马上点了点头,旋即小跑着从厨房的后门出去了。我确定从我划伤手指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吸过一口气。

一阵麻木、疲惫的感觉在我的胳膊上蔓延开来。尽管这消除了刺痛的感觉,却让我想起那道深深的伤疤,我端详着卡莱尔的脸,使自己不要注意他用手正在做的事情。他低着头专心地处理我胳膊上的伤口,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我能感觉到激动的情绪隐隐约约地在我心中升起,但我下定决心不要让平时恶心的感觉战胜我的理智。现在没有疼痛了,只有我努力忽略的轻柔的牵引感。我没道理像个孩子似的感到难受。

要是爱丽丝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也放弃了,偷偷地跑出了房间。她嘴角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消失在厨房门口。

"好吧,每个人都这样,"我叹了叹气,"我会清扫房屋,至少要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卡莱尔轻声地安慰我说,"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会,"我重复道,"但是这种事情老是发生在我身上。"

他又笑了起来。

他从容自若的反应与其他人的反应形成了惊人的强烈反差,我在他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焦虑。他的手敏捷自如、游刃有余地活动着。除了我们轻轻的呼吸声之外,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小小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落在桌子上时发出来的轻轻的"叮铃,叮铃"声。

"你是如何做到现在这样的?"我询问道,"甚至连爱丽丝和埃斯梅……"我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奇地摇着头。尽管其他人已经放弃了吸血鬼的传统食谱,其彻底程度和卡莱尔一样,但是卡莱尔是唯一能够忍受我的血液味道而不需承受抵抗强烈诱惑之苦的人。显然,这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难得多。

"很多年,很多年­操­练的结果,"他告诉我,"我几乎闻不到这种味道了。"

"要是你从医院里长时间的休假,你认为会更难做到吗?要是周围没有任何血腥味?"

"或许吧,"他耸了耸肩,但是他的手还是很稳定,"我从来没觉得需要延长假期。"他冲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太喜欢我的工作了。"

叮铃,叮铃,叮铃。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有那么多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我的胳膊。我有种偷偷地看一眼桌上堆起来的玻璃碎片的冲动,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大一堆,但是我知道这个想法对我抵抗呕吐的策略没多少帮助。

第17节:缝针(3)

"你到底喜欢做什么事情呢?"我好奇地问道。他一定经历了多年的挣扎和自我否定才做到轻松地承受住这种诱惑——而这些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此外,我想让他一直说话;这样的谈话会使我的注意力从反胃上移开。

他回答我的时候,黝黑的眼眸流露出镇定自若,深思熟虑的神情来:"呃,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当我的……提高了的能力使我挽救他人,不然的话,他们就会丧命。多亏了我能做的事情,有些人的生活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更好,了解到这一点是很开心的事。很多时候,甚至连嗅觉也是一种有用的诊断工具。"他向一侧扬起嘴角,露出半个笑容。

他随意寻找着,以确保所有的玻璃碎片都被清理­干­净了,而我则仔细地思考着他说的话。接着他在他的工具包里到处翻找新工具,我努力不去注意针和线。

"你非常努力地弥补那些与你无关的过错,"当一种新的牵引感在我皮肤的边缘升起的时候,我间接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并不是你自己想要成为这样的。你并没有自己选择这种生活,然而你却要如此努力地克制自己。"

"我不知道我在弥补什么,"他继续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认同,"就像生活中的一切一样,只是我不得得确定该如何应对生活赠予我的一切。"

"这听起来太容易了。"

他再次检查了我的胳膊:"好了,"他边说边剪断一根线,"全好了。"他把一种糖浆­色­的液体涂在创伤面上,形成一个超大的Q型图形。这种味道很奇怪,令我的头一阵眩晕。糖浆一样的东西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层颜­色­。

"尽管,在刚开始时," 此时,卡莱尔又抽出一条长长的绷带牢固地绑在伤口上,然后紧紧地绑在我的皮肤上。我强调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想要选择一条不同的道路而不选择更容易的生活方式呢?"

他噘起嘴巴,暗自微笑着说:"难道爱德华没有告诉你这个故事吗?"

"他告诉过我,但是我努力想了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的脸­色­顿时又严肃起来,我想知道他的思绪是否回到了和我想的一样的地方。我想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会怎么想——但我拒绝想如果——如果我是他的话。

"你知道我父亲是位牧师,"他一边打趣一边仔细地清理桌面,用湿纱布把上面的东西都擦下去,接着又这样做了一遍。酒­精­发出刺鼻的味道,"他的世界观相当严厉,在我还没有发生改变之前,我就开始质疑了。"卡莱尔把所有的脏纱布和玻璃银器倒进空的水晶碗里。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甚至当他擦亮火柴的时候我还是没弄明白。接着他把火柴扔到被酒­精­浸湿的纤维上,突如其来的火焰吓了我一跳。

第18节:缝针(4)

"对不起,"他道歉道,"这些东西理应这样处理……因此我并没有认同我父亲所信奉的那个教派,但是,自从我出生到现在四百年来,我从来都不曾看到过任何东西使我怀疑上帝是否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存在。就连镜中的映像也没让我怀疑过。"

我假装检查我胳膊上的包扎以掩饰我对我们谈话往这个方向发展而感到的惊讶之情。在所有我想过的事情中,宗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在我自己的生活中,信仰是相当匮乏的,查理把自己当成路德派,因为他的父母是路德派教徒,但是星期天他会手中拿着钓鱼竿在河畔表示对神的崇拜。蕾妮也时不时地做礼拜,但是就像她对网球、陶瓷、瑜伽和法语的短暂爱好一样,在我还不知道她最新的爱好时她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我确信这一切从一个吸血鬼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咧嘴笑道,明白他们不经意地使用那个词语总会让我感到惊讶,"但是我希望这种生活仍然有一些意义,即使是对我们而言。这个目标很遥远,我承认,"他继续随意地说道,"就人们所认为的,我们无论怎样都注定永受灵魂的惩罚,但是我希望,或许有些傻,我们能通过努力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同。"

"我认为那并不傻,"我低声说道,我无法想象任何人,包括神在内,不会对卡莱尔难以忘怀。此外,我能感激的唯一的天堂就应该包括爱德华在内,"我认为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想。"

"实际上,你才是第一个认同我的观点的人。"

"其他人不这么想吗?"我惊讶地问道,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

卡莱尔又猜到我的想法:"爱德华在一定程度上认同我的想法。我们都认为上帝和天堂是存在的……地狱也是存在的。但是他认为我们没有来生。"卡莱尔的声音非常温柔;他透过水槽上方的大窗户凝视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说道,"你瞧,他认为我们失去了灵魂。"

我立马想到今天下午爱德华说过的话: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电灯泡在我的额头上摇曳。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对不对?"我猜测道,"那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为难我的原因。"

卡莱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着我的……儿子,他的优点,他的善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这一切都点燃了那种希望,那种信仰,比以前更加强烈。怎么能没有更多人像爱德华这样呢?"

我点点头,表现出强烈的认同。

"要是和他一样相信……"他深不可测的眼睛俯视着我,说道,"要是你和他一样相信,你会带走他的灵魂吗?"

他对这个问题的措辞令我无法回答。如果它是在我问是否愿意为了爱德华冒着失去灵魂的危险,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我能拿爱德华的灵魂冒险吗?我不高兴地噘起嘴巴,那不是平等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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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缝针(5)

"你明白了这个问题。"

我摇了摇头,意识到我紧绷着下巴。

卡莱尔叹了叹气。

"这是我的选择。"我坚持道。

"这也是他的选择,"他一明白我正要争论的时候就举起手来,说道,"无论他是否为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你负有责任。"

"他并不是唯一有能力做到的人。"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卡莱尔。

他大笑起来,突然心情愉悦起来。"噢,别那样!你要和他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就在那时,他又叹气了,"那是我永远也无法确定的问题。我想,在其他诸多方面,我已经尽我所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了,但是使其他人也受到这种命运的谴责是合理的吗?我不能确定。"

我没有回答。我想象着如果卡莱尔拒绝改变他孤独的存在的诱惑,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禁颤栗起来。

"是爱德华的母亲让我下定决心的。"卡莱尔的声音低得如同窃窃私语一样,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凝视着黑漆漆的窗外。

"他的母亲?"无论何时我问起爱德华的父母,他只是说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我意识到尽管他们的接触很短暂,卡莱尔对他们的记忆会相当清晰。

"是的,她的名字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梅森。他的父亲老爱德华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他在第一波流感中去世了,但是伊丽莎白直到临终前都还很警觉。爱德华非常像她——她的头发上也有一种同样奇怪的金­色­­阴­影,眼睛的颜­色­也是同样的绿­色­。"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咕哝道,在脑海中想象着。

"是的……"卡莱尔黄褐­色­的眼睛看起来似乎离我有一百年那么遥远。"对儿子的担忧一直困扰着伊丽莎白,她冒着危及自己生存机会的危险在病床上照顾着他。我期望他会先她而去,他比他母亲的情况糟糕多了。当死神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一切来得都非常快。就在日落之后,我赶到医院去替换工作了一整天的医生。那时候,要故作姿态是相当困难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没有必要休息。当那么多人都奄奄一息时,我是多么讨厌回到自己的家里,躲在黑暗中,假装睡觉啊!"

"我首先过去检查伊丽莎白和她儿子。我逐渐动了感情——想到人­性­的脆弱,这样做总是很危险的。我立即意识到她的病情恶化了,高烧已经失去控制,她的身体太脆弱而不能再与病魔作斗争了。"

"不过,她从小床上抬头紧盯着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虚弱。"

""救救他!""她用她的喉咙仅能发出的沙哑声音请求我。

""我会尽我所能的,"我握着她的手答应她。她高烧得太厉害,或许她自己也没法弄清楚我的手是多么冰冷,其程度又是多么地不自然。对她而言,所有触碰到她皮肤的东西都是冰凉的。"

第20节:缝针(6)

""你一定要……"她坚持要求我,她用力地紧紧抓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让我不禁想她是否能够渡过这一劫。"你一定要做你能做到的一切。其他人不能做到的,就是你必须为我的爱德华做的事情。""

"这令我感到恐惧,她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有一瞬间,我确信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接着高烧打垮了她,她再也没有恢复知觉。在她提出要求后不到一小时,她就去世了。"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考虑为自己创造一个同伴的念头,只是能够真正了解我的另一个生物,而不是我得假装成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为自己这样做找到充分的理由——对别人做加诸在我身上的事情。"

"爱德华就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显然他只能活几个小时了。他的母亲躺在他的身旁,但她的脸庞不知何故并不平静,甚至在死后也没有露出平静的表情。"

卡莱尔又目睹了一切,他的记忆在历经百年之后还是那么清晰明了,好不模糊。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当他娓娓道来时——弥漫在医院里的绝望气氛,压倒一切的死亡气息。爱德华因为高烧生命危在旦夕,随着钟摆上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也在消逝……我再次颤栗了,用力地把这幅画面挤出脑海。

"伊丽莎白的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她怎么能猜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呢?有人真的会希望她的儿子变成那样吗?"

"我看着爱德华,他病得还是那样重,但是他仍然很美丽。他的脸上有种纯洁、美好的东西。我希望我自己的儿子能拥有他那样的脸庞。"

"在犹豫多年之后,我只不过按照自己一时的冲动做了这件事情。我首先把他的母亲推到太平间,接着我回到他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仍一息尚存,医院里没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眼睛了解病人们的些许需要。太平间里空空如也——至少,没有生命的气息。我从后门把他偷了出去,抱着他跨过屋顶跑回家。"

"我不确定该做什么,最后我重新创造了我得到的伤口,那是许多年前在伦敦发生的事情。后来,我为此感到很糟糕,那比需要承受的痛苦与纠缠更难受。"

"不过,我没感到抱歉,我从来没有因为挽救爱德华而感到后悔。"他摇了摇头,思绪回到了现在。卡莱尔对我微笑着说道:"我想我应该送你回家了。"

"我来吧。"爱德华说道。他穿过光线朦胧的餐厅慢慢地向他走来,他的脸庞很光洁,却难以捉摸,但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饰的某种神情。我感到一丝不安,心紧缩了一下。

"卡莱尔会送我回家。"我说道。低头看着我的衬衣;淡蓝­色­的棉布被血浸透,上面也布满血迹,右肩处挂满一层厚厚的粉红­色­糖霜。

第21节:缝针(7)

"我很好,"爱德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不管怎样,你需要换一换衣服,你这样子会令查理心脏病发作的。我会让爱丽丝给你找件衣服换上的。"他又大步流星地从厨房门走出去了。

我焦急地看着卡莱尔:"他非常难过。"

"是啊,"卡莱尔也认为如此,"今晚发生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你因为我们的身份而遭遇危险,险些丧命。"

"那不是他的错。"

"那也不是你的错。"

我把目光从他那睿智迷人的眼睛上移开,没法认同他的看法。

卡莱尔伸出手,搀扶着我从桌边站了起来,我跟着他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埃斯梅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擦我摔倒的地方——用漂白剂彻底地除去气味。

"埃斯梅,让我来做吧。"我能感到我的脸又红了。

"我已经做好了,"她仰望着我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我宽慰她道,"卡莱尔比我见过的任何医生缝得都要快。"

他们俩都轻声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和爱德华从后门进来了,爱丽丝匆忙地向我跑来,但是爱德华却望而却步,他的脸深不可测。

"来吧,"爱丽丝说道,"我来给你弄一件不那么恐怖的衣服换上。"

她给我找到一件埃斯梅的衬衣,衣服的颜­色­接近我身上穿的那件。查理不会注意到的,我确信。我身上不再溅满血滴的时候,胳膊上长长的白­色­绷带看起来就没那么严重了。查理从不会因为看到我身上有绷带而感到惊讶不已。

"爱丽丝。"当她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轻声喊道。

"有事吗?"她也压低音量,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

"事情有多严重?"我不确定我的耳语是否是枉费心机。尽管我们在楼上,关着门,或许他还是能听见我说的话。

她满脸凝重:"我还不确定。"

"贾斯帕怎么样啦?"

她叹气道:"他为自己感到非常难过,这一切对他来说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他很讨厌感到脆弱。"

"不是他的错。你告诉他我不生他的气,一点儿也不,好吗?"

"当然啦。"

爱德华站在前门口等我,当我来到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门打开了。

"带上你的东西!"当我疲惫地朝爱德华走过去时,爱丽丝在我身后叫道。她从地上拾起两个包裹,一个半开着,另一个是我的照相机,落在钢琴下面了,她把它们塞到我没受伤的那只手上。"你打开它们以后,晚些时候再谢谢我吧。"

埃斯梅和卡莱尔轻轻地说了声晚安。我能觉察到他们偷偷地瞥了眼他们不露声­色­的儿子,他和我差不多。

来到屋外是种解脱; 我匆忙地走过灯笼和玫瑰,现在它们不受欢迎地提醒着我。爱德华默默地跟随着我的步伐,他为我打开了乘客座的门,我没吱声儿毫无怨言地爬上车。

第22节:缝针(8)

仪表板上是一根红­色­的丝带,系在新的立体声音响上。我把它拉了下来,扔到地面上,当爱德华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我把丝带踢到了我的座椅下面。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音响。我们俩人都没有发动车,"轰隆隆"一声引擎发动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弥漫在车里的沉默更加紧张了。他飞快地开过漆黑一片、蜿蜒崎岖的车道。

沉默令我快要发疯了。

"说点什么吧。"当他转弯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我祈求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冷漠地问道。

我在他的冷漠面前畏缩了:"告诉我你原谅我了。"

这句话使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生机——一阵愤怒:"原谅你?为什么?"

"要是我更小心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贝拉,你不小心被纸弄破了手指——那根本不该接受死刑的惩罚。"

"还是我的错。"

我的话打开了他防守的闸门。

"你的错?要是你在迈克·牛顿家弄伤了手指,杰西卡、安吉拉和你其他正常的朋友们在一起的话,可能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可能他们没法给你找到绷带?要是你摔倒了,自己不小心跌倒在一堆玻璃盘子上面——而不是某个人把你推到那里去的话——就算那样,最糟糕的情况又会是什么呢?当他们开车送你去急诊室时你的血会流在椅子上?当医生们为你缝合伤口时,迈克·牛顿会握着你的手——而那时他也不会一直在那儿与要杀死你的冲动相搏斗。别想把这些都往你自己身上揽,贝拉。这只会让我更讨厌自己。"

"迈克·牛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我质问道。

"迈克·牛顿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是因为你跟迈克·牛顿在一起不知道要健康多少倍。"他咆哮道。

"我宁愿死也不要和迈克·牛顿在一起,"我争辩道,"除了你,我宁愿死也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别感情用事,求你了。"

"好吧,那么,请你别犯傻了。"

他没有回答,满眼怒火地望着挡风玻璃,脸­色­铁青。

我绞尽脑汁地想挽救今晚的一切,当我们在我家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他熄掉火,但是双手仍然紧紧地抓住方向盘。

"你今晚会留下来吗?"我问道。

"我要回家。"

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沉浸在懊恼自责之中。

"就算为了我的生日,好吗?"我央求着他。

"你不能两样都要——要么你让人家忽略你的生日,要么你别那么做。两者只能取其一。"他的声音很严厉,但是没有先前那么严肃了。我默默地吸了口气,感到一阵欣慰。

"好吧,我决定了,我不想你忽略我的生日。我们楼上见。"

第23节:缝针(9)

我跳了出来,伸手回去拿我的包裹,他皱起了眉头。

"你没必要拿那些东西。"

"我想要。"我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道,接着我想他是否心理正叛逆着呢。

"不,你别拿,卡莱尔和埃斯梅为你的生日花了钱。"

"我会记得的。"我笨拙地把礼物夹在我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下面,在身后把门关上了。他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身边了。

"至少让我拿着吧,"他把东西拿过去,说道,"我会来你房间的。"

我笑着说:"谢谢。"

"生日快乐。"他叹息道,倾身用他的嘴巴吻住我的­唇­。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我踮起脚尖使这个吻持续得更久一点儿。他脸上带着我最喜欢的不老实的笑容,接着消失在黑暗中。

比赛还在继续;我从前门一走进来就听见扬声器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蔓延开来。

"是贝尔吗?"查理叫道。

"嗨,老爸。"我来到屋角的时候说道,把手贴进身旁。轻微的挤压引起灼热的疼痛,我皱了皱鼻子,麻醉药显然正在失去药效。

"玩得开心吗?"查理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扶手上。他棕­色­的卷发被压平在一侧。

"爱丽丝有些过头了,有鲜花,蛋糕还有礼物——所有的东西都齐了。"

"他们送给你什么呢?"

"给我的卡车买了个立体音响。"还有许多不知道的礼物。

"喔!"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好了,我得去睡觉了。"

"你的胳膊怎么啦?"

我脸刷地一下红了,默默地诅咒道:"我摔倒了,没什么大碍。"

"贝拉。"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晚安,爸爸。"

我匆忙地跑到浴室,在那里我放着一套睡衣,专门为这样的晚上准备的。我扭动身子脱掉衣服,穿上配套的宽大上衣和棉质睡裤,我得换掉我平时睡觉时穿的多孔长裤,害怕翻身会拉动缝合线。我用一只手洗脸,刷牙,接着快速地跑进了我的卧室。

他坐在我的床中央,随意地把玩着两个银­色­盒子中的一个。

"嗨。"他跟我打了个招呼,声音很忧伤,情绪也很低落。

我爬上床,把他手中的礼物推到一边,爬到他的大腿上。

"嗨,"我依偎在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上,"我现在能打开礼物了吗?"

"你从哪里来的热情呢?"他问道。

"你让我感到好奇。"

我捡起那个长长的扁方盒,一定是卡莱尔和埃斯梅送的。

"让我来开吧。"他建议道,他从我手中接过礼物,熟练地撕开了银­色­的包装纸,接着把长方形的白­色­盒子递回到我手中。

"你确定我能打开盖子吗?"我咕哝道,但是他没理我。

第24节:缝针(10)

盒子里面是一张长长的厚纸片,上面布满了­精­致的印记。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领会到这个信息的­精­髓。

"我们要去杰克逊维尔 吗?"我兴奋不已,尽管只是我一厢情愿。这是机票的凭单,给我和爱德华的。

"他们是这么想的。"

"难以置信,蕾妮要高兴地跳起来了!不过,你不介意吧,是吗?那里阳光明媚,你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室内。"

"我想我能应付,"他说道,然后又皱起眉头,"如果我知道你能对礼物作出如此得体的反应,我就会让你在卡莱尔和埃斯梅面前打开它。我以为你会抱怨的。"

"好吧,当然这太过意不去了,但是我能和你一起去!"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现在我倒希望自己花钱给你买礼物了,我没意识到你也能做到理智行事。"

我把机票放在一边,伸手去拿他的礼物,我的好奇心又被重新点燃了。他从我手中拿过盒子,像打开前一个一样为我打开包装。

他递给我一张光亮的珠宝CD盒,里面有一张空白的银­色­CD。

"这是什么?"我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拿出CD,环抱住我把CD放进桌子边上的CD机里。他按了一下播放键,我们静静地等待着。接着音乐响起了。

我聆听着,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反应,但是我不能言语。眼泪夺眶而出,在眼泪再次流出来之前我用手擦掉泪水。

"你的胳膊疼吗?"他焦急地问道。

"不疼,不是我胳膊的原因,它太美了,爱德华,这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真难以置信!"我闭上嘴巴,静静地聆听着。

那是他的音乐,他自己创作的。CD上的第一支曲子是我的摇篮曲。

"我想你不会允许我买台钢琴给你的,不然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弹。"他解释道。

"你说对了。"

"你的胳膊感觉如何?"

"还好。"实际上,它已经在绷带下面发出灼痛起来了。我想要冰块。我本来可以用他的手的,但是那样就会出卖我。

"我去给你拿点儿泰诺 。"

"我什么也不要。"我争辩道,但是他把我轻轻地推下他的膝盖,朝门口走去。

"查理。"我嘘声道。查理并不是很清楚爱德华经常在这里过夜。实际上,要是这件事情被他发现的话,他会心脏病发作的。但是我并不为欺骗他而感到内疚。这件事和他不要我做的那些事情不一样。爱德华和他的规定……

"他不会注意到我的。"爱德华消失在门边时轻轻地答应道……他很快回来了,在门碰到门框之前一把抓住了它。他从浴室里拿来一只杯子,一只手里握着一瓶药丸。

我什么话都没说就服下了他递给我的药——我知道我说不过他;而我的胳膊真的开始让我难受起来了。

第25节:缝针(11)

我的摇篮曲仍在独自继续,它是那么轻柔,那么动人。

"很晚了。"爱德华说道,他用一只胳膊把我从床上抱起,用另一只手掀开床罩,接着把我的头放在枕头上,把我身边的被子掖好,然后在我身旁躺下来——他躺在毯子上,这样我就不会感到颤栗了——但却把胳膊放在我身上。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叹着气。

"再次感谢你。"我对他耳语道。

"不客气。"

我聆听着我的摇篮曲直到它慢慢地结束,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另一支曲子又响了起来,我听出来这是埃斯梅最喜欢的曲子。

"你在想什么?"我轻声地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告诉我:"实际上,我在想对与错。"

一阵冰冷的感觉穿透我的脊椎。

"还记得我是如何要你不要忽略我的生日的吗?"我迅速地问道,希望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的动机不是那么明显。

"记得。"他答应道,声音疲惫。

"那么,我在想,既然现在还是我的生日,那么我想你再吻吻我。"

"今晚你很贪婪。"

"是的,我是很贪婪——但是,求你别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生气地补充道。

他大笑起来,接着叹息道:"要是我做了我不想做的事情,上天会惩罚我的。"他说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绝望语调,同时,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使我的脸贴近他的脸。

这个吻和以前一样开始——爱德华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我的心也像以往一样过度反应起来。接着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突然他的嘴­唇­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他空着的手揉搓着我的头发,紧紧地把我脸贴近他的脸。尽管我的手也伸进了他的头发,尽管我明目张胆地开始跨越他设定的警戒线,这一次他却没有制止我。他的身体透过这层薄被子还是那么冰冷,但是我迫不及待地向他靠拢。

他突然停了下来;用手轻轻地、坚定地把我推开。

我倒在枕头上,喘着气,头一阵眩晕。某种捉摸不清的东西用力地牵引着我的记忆,令我紧张不已。

"对不起,"他说道,他也气喘吁吁地,"那出界了。"

"我不介意。"我喘着气。

他在黑暗中皱着眉头,说道:"努力睡觉,贝拉。"

"不要,我要你再吻我。"

"你太高估我的自制力了。"

"哪个对你更有诱惑,我的血还是我的身体?"我挑衅地问道。

"那是紧密相连的,"不管他自己如何,他短促地笑了笑,然后脸­色­又严肃起来,"现在,为什么不停止冒险,睡觉呢?"

"好吧。"我只得同意,和他依偎得更近了。我真的感到­精­疲力竭了。从许多方面而言,今天看来都是漫长的一天,然而我感到这事情还没完,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宽慰,好像明天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一样。这只不过是个愚蠢的恶兆——还有什么比今天更糟糕的呢?我只不过是被吓坏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努力地不让他察觉,把受伤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这样他冰冷的皮肤就会缓解这种灼烧的痛楚,果然,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多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或许睡得更熟一些的时候,意识到他的吻使我想起的东西:去年春天,当他离开我想把詹姆斯从我身边引开时,爱德华吻了我向我道别,那时我们不知道何时——或者是否——我们还会再见面。这个吻由于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原因几乎带来同样的痛苦。我吓得失去意识,仿佛我已经置身梦魇一般。

第26节:结束(1)

3. 结束

早上起床后我感到非常恐惧。我没睡好;我的胳膊疼痛难忍,头也疼得厉害。爱德华迅速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蹲下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光滑的脸庞,疏远的表情对我的心情没有丝毫帮助。想到我睡着后毫无意识的那段时间就令我感到害怕,我担心当他注视着我睡着的时候,又会思考对与错的问题。焦虑似乎加剧了头部由于悸动引起的疼痛,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爱德华和往常一样在学校等我,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有问题。他的眼睛里深藏着某种我不确定的东西——这令我惊恐万分。我不想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我不确定逃避这个话题是否会更糟糕。

他为我打开了车门。

"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 我撒谎道,车门关上时发出"嘭"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回荡,让人感到厌烦不堪。

我们默不作声地走着,他放慢步伐跟上我的节拍。我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大多数问题还要再等一等,因为那些问题是我想问爱丽丝的:贾斯帕今天早上怎么样了?我走之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罗莎莉说了什么?最重要的事,通过她对未来奇异却不完美的预见中看到了什么?她能猜到爱德华在想什么吗?他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那种我似乎无法抗拒的毫无根据、本能的恐惧有没有理由?

早晨过得很慢。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爱丽丝,尽管爱德华在场的时候我可能没法真正地和她交谈。爱德华仍然很冷漠,他时不时地会问问我的胳膊,然后我会骗他说没事儿。

爱丽丝平常总是比我们先来吃午饭;她不必像我这样懒散。但是她没坐在餐桌上,把她不会吃的一盘食物放在一边,等我们。

爱丽丝没有来,但爱德华对此什么也没说。我暗想是不是她下课晚了——直到我看见康纳和本,他们俩和爱丽丝一起上第四节法语课。

"爱丽丝去哪儿了?"我焦急地问爱德华。

他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在他指尖慢慢碾碎的格兰诺拉麦片 :"她和贾斯帕在一起。"

"他还好吗?"

"他会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去哪里?"

我原本以为他会大笑起来,或者微笑起来,或者至少对我的话有点儿反应。

“那么,好吧。”他冷漠地说道。

我上车后他为我关上门之前,吻了我的额头,接着他转过身,优雅地朝他的车慢跑过去。

在惊慌失措之前,我尚能把车开出停车场,但是,还没到牛顿户外用品商店我就已经在用力地呼吸了。

他只是需要时间,我告诉自己。他会渡过这次难关的。或许他难过是因为他的家人要离开了。但是爱丽丝和贾斯帕不久就会回来的,罗莎莉和埃美特也会回来的。要是对这种情况有所帮助的话,我会离河边那幢白­色­的大房子远远的——我再也不会踏上那片土地。那没关系。我在学校还能见到爱丽丝,她还会回到学校的,对吗?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不会想要通过离家出走来伤害卡莱尔的。

毫无疑问,我也会定期地去看看卡莱尔——不过,是在急救室里。

毕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什么也没发生。想到这些接着我就倒了下来——那是我的生活。与去年春天相比,这些看起来似乎尤其不重要。詹姆斯使我遍体鳞伤,由于失血过多几乎死去——然而,爱德华在医院里陪伴我度过了漫长的几个星期,他做得比这次好很多。是不是因为,这一次,他保护我不受伤害,对象不是敌人?因为这一次是他的兄弟?

如果他带我走,而不是让他的家人四分五裂,这样或许会更好。当我想到所有这一切不被打扰的独处时光时,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那么压抑了。只要他能够渡过这一学年,查理就不会反对。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一起去上大学,或者假装我们一起去上大学,就像今年罗莎莉和埃美特的一样。爱德华肯定得等一年。一年对永生不死的人而言算得了什么呢?一年对我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劝服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勉强下车,走进商店。迈克?牛顿今天比我早到,我进门的时候他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我一把拉过我的工作服,应付地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我仍然在想象那种美好的情景,我和爱德华一起私奔到各种各样的异域他乡。

迈克打断了我的幻想:“你的生日过得怎么样?”

“呃,”我低声说道,“我很高兴生日过完了。”

迈克从眼角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似的。

店里的工作慢吞吞的。我想再见到爱德华,祈祷在我再次见到他之前,他会渡过最困难的时刻,确切地说,不管到底该如何­精­确地表述那种情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当我驱车上路,看到爱德华银­色­的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感到一阵欣慰,那种感觉那么强烈,那么无法抗拒,但是这样的方式又深深地令我心烦意乱。

我匆忙地跑过前门,还没进门就大声喊了起来。

“爸爸?爱德华?”

我喊的时候,客厅里传来的娱乐体育节目网 体育中心风格独特的主题音乐。

“在这里。”查理叫道。

我把雨衣挂在钩子上,顺着屋角跑了过来。

爱德华坐在扶手椅子里,查理坐在沙发上。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电视。这种聚­精­会神对我爸爸而言是很正常的,但对爱德华而言就不那么正常了。

“嗨。”我虚弱地跟他们打招呼。

“嘿,贝拉,”查理眼睛一动不动地回答道,“我们刚吃了一只冷馅饼,我想它还在桌子上。”

“好吧。”

我在门口等着。最后爱德华转向我,朝我礼貌地笑了笑,“我马上跟过来。”他答应道。他的眼神又飘忽到电视上去了。

我注视了一会,惊呆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能觉察到某种感觉,或许是恐慌,在我胸口越来越强烈。我逃进了厨房。

馅饼对我毫无吸引力,我坐在椅子上,蜷起膝盖,用胳膊环抱着它们。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非常不对头,或许比我意识到得更加不对劲儿。男人之间特有的亲密和互相捉弄的声音不断地从电视机里传过来。

我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可能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我退缩了,那肯定是问错了问题,此刻,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好吧,我又想到,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呢?我也不那么喜欢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详细地思考了今天我想到的一切可能­性­。

远离爱德华的家人。当然了,他不希望把爱丽丝也包括在内。要是连贾斯帕都在禁区之内的话,那么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减少。我对自己点点头——我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或者离开这里。也许他不想等到学年结束,也许现在就得离开。

在我面前,桌子上面摆着查理和蕾妮送给我的礼物,它们放在我原来放的位置,摆在相册旁边的是我在卡伦家没机会使用的照相机。我摸了摸妈妈给我的剪贴簿的­精­美封面,叹了口气,想起了蕾妮。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很久以来我就过着没有她的生活,但这一事实并没有使永远分别的想法更易于接受;而查理就会被独自留在这里,被我们抛弃了。他们两个人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但是我们会回来的,不是吗?我们会回来看他们的,当然了,不是吗?

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确定。

我把脸颊贴在膝盖上,盯着我父母对我的爱的有形象征。我知道我选择的这条路会很艰辛,毕竟,我现在想的是最糟糕的情况——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情况。

我又摸了摸剪贴簿, 翻开扉页。在小小的金属边里面已经卡住了第一张照片。一分为二来看这个礼物,记录我在这里的生活,这个主意倒不是那么差。我感到一阵奇怪的冲动要着手进行此事了。或许,我在福克斯剩下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我把拨弄着照相机上的腕带,对胶卷里的第一张照片倍感好奇。照出来的照片可能会接近原物吗?我怀疑,但是他似乎并不担心照片上空无一物。我对自己轻轻地笑了笑,想到昨天晚上他漫不经心的笑容。轻声的微笑渐渐减弱了。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多么地意想不到啊!这让我感到有点儿眩晕,好像我站在边缘上,在某个很高很高的悬崖边缘上一样。

我不想再去想那些了,一把抓住照相机,朝楼梯走去。

距离我妈妈住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十七年了,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房间并没有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墙壁仍然是淡蓝­色­,窗前悬挂的是同样的黄|­色­蕾丝窗帘。那儿有张床,但不是婴儿床,不过她会认出那张凌乱地从床上垂下来的被子的——那是祖母给我的礼物。

我随兴地拍了一张我房间的照片。今晚我没法给其它的东西拍照——外面太黑了——而且,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几乎变成一种冲动。在我离开福克斯以前,我要记录下和这里有关的一切。

变化就在发生,我能感觉到,前景并不乐观,当生活还是跟往常完全一样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不急不徐地回到楼下,手里拿着照相机,爱德华眼睛里那种奇怪的距离是我不想看到的,一想到这就会让我害怕得发抖,我努力忽视这种感觉的存在。他会克服的,也许他只是在担心当他要我离开的时候我会难过。我会让他解决好这一切而不让他为难的,而且,在他提出来的时候我就会准备好的。

我偷偷地斜靠在屋角,调整好相机,确信爱德华没机会感到惊讶,但是他没有抬头看我。我感到心中一阵冰凉,不禁颤抖了一下;我没去理睬心中的感觉,照了张照片。

就在那一刻他们俩同时看着我,查理皱着眉头,而爱德华则神­色­空洞,面无表情。

“你在­干­什么,贝拉?”查理不高兴地问道。

“ 噢,来吧,”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查理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假装微笑着说,“你知道妈妈很快就会打电话来问我是否在用她送给我的礼物了。在她没感到受伤之前我得先做起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照相呢?”他嘟囔着说。

“因为你那么帅,”我保持着轻松的口吻回答道,“还因为,既然是你给我买的照相机,你就有义务成为我的主题之一。”

他嘴巴里嘟哝着我听不清楚的话语。

“嗨,爱德华,”我带着令人惊讶的冷漠口吻说道,“给我和爸爸照张合影吧。”

我把相机朝他扔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眼睛,查理的脸靠在沙发的扶手边上,我在那里跪了下来。查理叹了叹气。

“你要笑一笑,贝拉。”爱德华低声说道。

我竭尽全力笑了笑,照相机的闪光灯闪了一下。

“我来给你们两个孩子照一张吧。”查利建议道。我知道他只是想把照相机的焦点从他身上移走。

爱德华站着,轻松地把照相机抛给他。

我跑过去站在爱德华旁边,觉得这种安排很正式,也很奇怪——他轻轻地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则更坚定地用胳膊环抱着他的腰。我想看着他的脸,但我不敢。

“笑一笑,贝拉。”查理再次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闪光灯让我什么也看不见。

“今晚照的照片够多了,”查理一边说一边把照相机塞进沙发靠垫之间的缝隙里,他在照相机上翻了个身,“你现在没必要把整卷胶卷用完。”

爱德华把他的手从我肩上放下来,不经意地扭出我的怀抱,重新坐进扶手椅里。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走过去背靠着沙发坐了下来。我突然感到如此恐惧,双手开始颤抖起来。我用手按着肚子,把它们藏起来,我把下巴靠在膝盖上,盯着面前的电视机屏幕,但却什么也看没见。

节目放完的时候,我一动也不动。我从眼角看到爱德华站起身来。

“我要回家了。”他说道。

查理低头看着广告,头抬也没抬地回答说:“好的。”

我笨拙地站了起来,跟着爱德华从大门走出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那么久,我的手脚都僵硬了。他径直走向他的车。

“你会留下来吗?”我问道,声音里不带一丝希望。

我期待着他的回答,这样就不会那么受伤害了。

“今晚不了。”

我没有追问原因。

他上车开走以后,我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下雨了,我等待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直到门在我身后打开了。

“贝拉,你在­干­什么?”查理问道,他吃惊地看见我满身滴着雨水,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什么。”我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屋里。

这是漫长的一夜,我几乎没有休息。

窗外一出现朦胧的阳光我就起床了。我机械地穿上衣服,准备上学,等待着乌云散去,天气晴朗起来。我吃完一碗麦片后确定光线很充分,可以照相了。我先给我的卡车照了一张,接着是房屋的正面。我转过身,给查理房屋附近的森林照了几张。有趣的是,这片森林一点也不像先前那么险恶了。我意识到我会想念——这片郁郁葱葱,青翠的小树林的,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周遭充满着神秘的气息,我会怀念这里的一切的。

出门之前我把相机放在书包里,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新课题上而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爱德华显然并没有恢复常态。

焦躁不安的感觉伴随着恐惧开始倾袭着我,这样会持续多久?

整整一个上午还是这样,他静静地在我身边走着,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努力地集中­精­神上课,但是就连英语课也没能抓住我的注意力。贝尔蒂先生把关于凯普莱特夫人 的问题重复了两遍我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讲话。爱德华用耳语告诉我正确答案,接着又忽略了我的存在。

在吃午饭的时候,沉默仍在继续。我感到自己随时就要开始尖叫了,然后,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倾斜着身体,跨过了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与杰西卡说起话来。

“嗨,杰西?”

“什么事,贝拉?”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把手伸到书包里,问道,“我妈妈要我给我的朋友们照几张照片,贴在剪贴簿上,这样吧,你能帮我给每个人照张相吗?”

我把照相机递给她。

“当然可以啦。”她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接着就偷Pāi下迈克满嘴是饭的镜头。

和我预料的一样,相片大战开始了。我看着他们把照相机从餐桌上传过来传过去,咯咯地笑着,摇晃着,抱怨着被拍到了。奇怪的是,这一切似乎很孩子气。也许我今天的情绪不是正常的人类该有的。

“噢-哦,”杰西卡把照相机还给我的时候抱歉地说,“我想我们把你的胶卷用完了。”

“没关系,我想我已经拍好我需要的其它东西的照片了。”

放学后,爱德华默默地送我到停车场。我今天要打工,这一次,我感到很高兴。爱德华与我在一起的时光显然无济于事,或许他独自一个人会更好。

我在去牛顿户外用品商店的路上把胶卷放在了施利福特威超市,然后在下班的路上取了照片。回到家,我简单地跟查理说了“嗨”就从厨房里拿了根格兰诺拉麦片,腋下藏着装着照片的信封匆匆地跑进楼上我的房间。

我坐在床中间,大声地喘着气。照片中的爱德华和他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漂亮,照片中的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过去几天他从没这样地看过我。 有人能如此……如此……美得难以形容,这几乎是种神秘的事情,千言万语也比不上这张照片。

我立即快速地翻动着这堆照片,接着把其中的三张并排铺在床上。

第一张是爱德华在厨房,他的眼睛流露出宽容,逗乐的表情。第二张是爱德华和查理一起在看娱乐体育节目网节目,不同的是爱德华的神情严肃,这张照片里的他,眼神警惕而矜持。不过他还是那么惊人的美丽,但是他的脸­色­更冷漠,更像一尊雕像,更缺少生机。

最后一张是爱德华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的照片,看起来有些笨拙。爱德华的脸­色­和上一张一样冷漠,像雕像一般。但是那不是这张照片最令人不安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对比令人痛苦,他看起来像神一样,而我看起来那么平凡,就算在人类中,我也很普通,这几乎令人有些惭愧。我带着讨厌的心情翻着照片。

我没做功课,熬夜把照片放进了相册,用圆珠笔在所有的相片下方写上标题,名字和日期。轮到我和爱德华的合影时,我没看多久就把它对折起来,把爱德华的那面朝上压在了金属拉环下面。

做完之后,我把第二套照片塞进了一只新信封,给蕾妮写了一封长长的感谢信。

爱德华还是没有过来,我不想承认我那么晚还不睡的原因,不过,当然是因为他。我努力回忆上次他像这样没有理由,没有电话……疏远我的时候,他从来都没这样做过。

又一次,我没有睡好觉。

上学的时候情况还是和两天前一样,默默无语、令人沮丧、让人害怕的气氛挥之不去。看到爱德华在停车场等我,我有些欣慰,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殆尽了。他还是那样,除了可能离我更遥远一些。

记住造成混乱的原因很困难,对我而言生日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要是爱丽丝回来就好了。赶快回来!在这一切失去控制之前。

但是我不能指望她赶快回来。我决定了,要是我今天不能和他谈谈,真正意义上的谈话,那么我明天就去找卡莱尔。我得做些什么。

放学后,爱德华和我会把话谈开,我答应自己,我不打算接受任何借口。

他陪我走到卡车旁,而我则使自己坚强起来,提出我的要求。

“你介意今天我过来吗?”在我们上车之前,他问道,他比我反应更快。

“当然不介意。”

“现在吗?”他又问道,一边替我把门打开。

“当然啦,”我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尽管我不喜欢他急切的语气,“我回家的路上会顺道儿给蕾妮寄封信,我会在家等你的。”

他看着乘客座上厚厚的信封,突然,他从我面前探过身子一把把信封抢了过去。

“我去寄吧,”他轻轻地说道,“我还是会先到家等你的。”他脸上露出我最喜欢的狡黠的笑容,但是感觉不对劲,他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好吧。”我应和着说,但我却无法挤出笑容。他关上门朝他的车走过去。

他的确比我早到家。我把车停在门口时,他已经把车停在了查理的车位上。那是个坏兆头。那么,他没打算留下来。我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到些许勇气。

我正要下车的时候,他从自己的车上下来,走过来迎接我。他伸出手拿过我手中的书包,这很正常。但是,他把书包又扔回座椅上,这却不正常。

“过来和我走走。”他一边牵起我的手,一边毫无感情地提议说。

我没有回答,也想不出拒绝的方式,但是我立刻意识到我想拒绝。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很糟糕,这样非常糟糕,这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但是他没有等我回答,便牵着我径直来到院子的东边和森林交界的地方。我很不情愿地跟着他,努力在惊慌中理清思绪。这是我想要的,我告诉自己,这是谈清楚一切的机会。既然如此,为什么这种惊慌使我无法呼吸呢?

我们走进森林没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在这里我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仍然看得见房子。

出来走走。

爱德华靠在一棵树上,注视着我,我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好吧,我们谈谈吧。”我说道,听起来比感觉到的要勇敢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

“贝拉,我们要走了。”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可以接受的选择,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还是得问清楚。

“为什么是现在?再过一年——”

“贝拉,时间到了,我们究竟还能在福克斯待多久呢?卡莱尔几乎活不过三十岁,而他现在就要三十三了,无论如何,我们要重新开始了。”

他的回答令我迷惑不解。我以为离开的意思是让他的家人宁静地生活。如果他们要离开的话,为什么我们要离开?我盯着他,努力地弄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冷漠地回望着我。

一阵极其反感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意识到我误会他的意思了。

“你说我们时——”我轻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人和我自己。”每个词都是单独的,意思再清晰明了不过。

我机械地来回摇着头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等待着,没有表现出丝毫地不耐烦,过了好几分钟我才能说话。

“好吧,”我说,“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能,贝拉,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有你的地方就是适合我的地方。”

“我对你没好处,贝拉。”

“别傻了,”我让自己听起来很生气,但是听起来好像是在乞求,“你是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的世界不适合你。”他冷酷地说道。

“发生在贾斯帕身上的事情——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德华!那没什么!”

“你说对了,”他承认道,“那正是我们料到会发生的事情。”

“你答应过我的!在菲尼克斯,你答应过我你会留下来——”

“只要那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他打断我,纠正我的措辞。

“不!这是关于我的灵魂的,难道不是吗?”我愤怒地大声叫道,所有的话在我心中炸开了锅——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像祈求。“卡莱尔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不在意,爱德华,我不在意!你可以带走我的灵魂,我不想没有你——我的灵魂已经是你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好久。他的嘴角扭曲了一点点,不过非常细微,难以察觉。他终于抬起头,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坚定——就像液态金凝固了一样。

“贝拉,我不想你跟我一起走。”他慢慢地说出这些­精­确的措词,冷漠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注视着我逐渐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

“你……不……要我去?”我试探着说出这些话,被它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排列的顺序弄迷糊了。

“不要。”

我不明就里地盯着他的眼睛,他毫无歉意地回视着我。他的眼睛像黄玉一样——坚硬,透明,也很深邃。我感到我能看透他眼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但是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我看不到一处与他刚刚所说的话相矛盾的地方。

“好吧,那会改变许多事情。”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理智,这倒令我感到很意外。这肯定是因为我已经如此麻木不堪了。我无法弄明白他正在跟我说的话,那些话仍然没有意义。

他又开口说话的时候视线转到树上去了,“当然了,我会永远爱你的……在某种程度上。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使我意识到做出改变的时候到了。因为我……厌倦了假装成本来不是我自己的样子,贝拉。我不是人类。”他往后看了一眼,完美的脸庞冷冰冰的,但那轮廓不是人类的。“我已经放任太久了,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不要,”我的声音现在只有耳语那么轻了;我的意识像硫酸一样慢慢地在我的血管里流淌,开始渗透全身。“别这样做。”

他只是盯着我,我能从他的眼睛看出来我的话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这样做了。

“你对我没好处,贝拉。”他把先前说话的对象对调了一下,这样我就不会再争论了。我多么清楚地知道我配不上他啊。

我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接着又闭上了。他耐心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张开嘴巴,又努力了一次。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

他再次点了点头。

我整个身体都麻木了,颈项以下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不是那么过分的话。”他说道。

我想知道他从我的表情上看到了什么,因为他对此有回应,某种东西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但是,在我还没能弄清楚那是什么之前,他就让自己镇定下来,戴上了同样严厉的面具。

“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肯示弱。

我注视着他,他僵硬的眼神开始融化,眼里的金­色­再次变得清澈起来,他的眼神炙热,在我的眼里剧烈地燃烧起来,让人无法抗拒。

“不要做鲁莽的事情,也不要做傻事,”他命令道,不再不近人情,“你了解我所说的话吗?”

我无助地点点头。

他的眼睛冷却下来,那种距离感又回到他眼中。“当然,我在想查理,他需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为了他。”

我又点了点头,“我会的。”我轻声说道。

“作为回报,我也会答应你一件事情,”他说道,“我答应你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不会再回来,我不会再让你承受这样的事情,你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不受我的­干­涉,一切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的膝盖准是颤抖了,因为树突然摇晃起来,我能听到血液快速地撞击着我的耳后根,比正常情况还要快一些。他的声音听起来更遥远。

他温柔地笑了:“别担心,你们是人类——你们的记忆只是一个滤网,对你们人类而言,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

“那么你的记忆呢?”我问道,听起来我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仿佛在哽咽一样。

“噢,”——他停顿了片刻——“我不会忘记的,不过我们这类……我们非常容易分神。”他微笑了;他的笑容很平静,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

他向后退了一步,离我更远一些了:“我要说的都说了,我想。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用的是复数的“我们”,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倒是令我感到惊讶不已,我以为我已经注意不到任何东西了。

“爱丽丝不会回来了。”我意识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见我在心里说的话的——那些话没有声音——但是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的,他们都走了,我留下来跟你说再见。”

“她本想跟你说再见的,但我说服她彻底决裂、完全改变对你来说更好。”

我一阵眩晕,很难集中­精­神。他的话在我脑子里像漩涡一样旋转着,去年春天,我听菲尼克斯医院里的医生在给我看X光片的时候对我说的话。你看这里完全裂开了,他的手指顺着断裂的骨头图片如是说,那很好,这样更容易恢复,好得更快。

我努力正常地呼吸,我需要集中­精­神,找到一条路逃出这场梦魇。

“再见,贝拉。”他还是那么从容平静地说道。

“等等!”我挤出这个词语,向他伸出手,希望我一动也不能动的双腿能使我向前走动。

我以为他也会向我伸出手,但是他冰冷的双手紧箍在我的腰间,把我的身体扶正。他弯下腰,轻轻地把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但这一刻非常短暂,我闭上双眼。

“好好照顾自己。”他呼着气,使我的皮肤感到寒冷。

忽然吹来一阵轻柔而不自然的微风。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棵小藤枫的叶子随着他离开时身后扬起的轻风抖动起来。

他走了。

我双腿颤抖起来,跟着他走进森林,完全顾不上我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他所到之处的踪迹一会儿就消失了,连脚印都没有,树叶又静止下来,但是我想都没想就往前走去。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得不停地走,如果我停止寻找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爱情,生命,人生的意义……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啊,走啊。我慢慢地穿过茂密的小树丛,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几个小时过去了,但是也只不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或许感觉时间已经停滞了,因为无论我走得有多么远,四周的森林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我开始担心我是在绕圈子了,绕着一个很小的圈子,但是我还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跌跌绊绊个不停,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我还经常摔倒。

最后,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了——我趴在地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才能呼吸,而后在潮湿的灌木丛上蜷缩起来了。

我躺在那里,感到这样过的时间比我意识到的还要久。我不记得从夜幕降临后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难道这里晚上一直都是这么黑吗?当然了,通常会有一缕月光漏过云层,铺洒在沙沙作响的树梢上,穿透华盖般的树荫,洒落在地面上。

但是今晚却没有。今晚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可能是因为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有月蚀,有新月。

一轮新月。我颤抖了,尽管我并不冷。

这样漆黑一片过了很久,我才听见他们叫喊的声音。

有人在大声叫喊我的名字。 声音被环绕在我周围的潮气压低了,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他们肯定是在喊我的名字。我没认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我想到要回答,但是我感到头晕,过了很久我才得出我应该回应他们的结论。在这之前,叫喊声已经停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雨水把我唤醒,我想我并没有真的睡着;我只是沉浸在一种无法思考的昏迷之中,我用尽全力抓住那种麻木的感觉,阻止我意识到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雨水让我有些心烦意乱,天气很冷,我从腿旁边伸开双臂蒙住我的脸。

就在那时我又听见了呼喊声。这一次离我更远了,有时候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声音一起在叫我。我努力深呼吸,记起来我应该回答,但是我想他们不会听见我的声音。我能喊出足够大的声音吗?

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离我惊人地近。那是用鼻音发出的呜呜声,是动物的声音。听起来这头动物很大。我不知道我是否感到害怕,我没有害怕——只是感到麻木。不过,那没什么,呜呜的声音走开了。

雨一直在下,我能感觉到雨水从我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当我看见灯光的时候,我用尽全力转过头。

起初只是从远处灌木丛中反­射­出来的昏暗灯光。灯光越来越明亮,照亮了更大一片地方,不像手电筒聚集的光束。光穿透了最茂密的灌木丛,我看得见那是一只丙烷灯笼,不过那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明亮的光线让我有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

“贝拉。”

这个声音深沉而陌生,但是却一下子认出了我。他不是在搜寻中呼喊我的名字,而是确定找到了我。

我抬起头,仰望着——这个身影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高——我盯着这张黝黑的脸,现在我能看见他俯视着我。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陌生人可能只是看起来那么高,因为我仍然躺在地上,从地下仰视着他呢。

“你受伤了吗?”

我知道这些话传达出来的意思,但是我只能盯着他,意识仍迷惑不清。现在这种意识难道还重要吗?

“贝拉,我叫山姆?乌利。”

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熟。

“查理让我来找你。”

查理?这拨动了我的心,使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他所说的话。查理很重要,要是没有其它事情让我感到更重要的话。

这个高个子伸出一只手,我凝视着它,不清楚我该怎么办。

他用黑­色­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接着耸了耸肩,敏捷轻快地一把把我从地面拉了起来,抱在他的怀里。

他动作灵敏、轻松自如地穿过湿润的森林,而我则软绵绵地挂在他的胳膊上,我心中的某个地方知道这应该令我不安——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然而,我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我担心的了。

好像没过多久就出现了许多灯光,很多男人们低沉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山姆?乌利向这团混乱的人群靠近时放慢了脚步。

“我找到她了!”他的声音隆隆作响。

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又哄闹了起来,这次声音更大了。一张张迷惑不解的脸现在都围在我身边,山姆的声音是我在这片混乱中唯一能听清楚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没有,我想她没有受伤,”他对某个人说,“她只是一直不停地说‘他走了’。”

我说得那么大声吗?我咬住下嘴­唇­。

“贝拉,宝贝,你还好吗?”

那个声音——哪怕因为担忧而失真了,就像现在一样,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认出来。

“查理?”我的声音很奇怪,也很小。

“我就在这儿,宝贝。”

有人在我身下交换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我爸爸治安警装的皮革味。查理抱着我摇晃了一下。

“也许我应该继续抱着她。”山姆?乌利建议道。

“我来抱她。”查理说道,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慢慢地走着,艰难地前进着。我希望我能让他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群和他一道往前走,从他们那里传来的光弥漫了四周,看起来像游行一样,或者像送葬的队伍。我闭上了双眼。

“我们就快到家了,宝贝。”查理时不时地咕哝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再次张开了眼睛,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叫山姆的黑皮肤的高个子为查理扶着门,向我们伸出一只手,仿佛查理的胳膊不堪重负时他随时准备把我接过去一样。

但是查理抱着我走进门,然后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我全身湿透了。”我虚弱地说道,感到很不满。

“没关系,”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接着他走向另一个人,“毯子在楼梯顶上的柜子里。”

“贝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我看着在我上方弯着身子,头发灰白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他来。

“杰兰迪医生?”我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我,亲爱的,”他说道,“你疼吗,贝拉?”

我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我感到迷惑不解起来,因为我还记得在森林里山姆?乌利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山姆问的不一样:你受伤了吗?。这种不同不知何故好像很重要。

杰兰迪医生等待着,他抬起一只灰白的眉毛,接着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了。

“我不疼。”我撒谎了,不过我说的话足以回答了他问的问题。

他用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并用手指头压住我的手腕内侧,当他盯着手表,默默地数数时,我注视着他的嘴­唇­。

“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经意地问道。

我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僵硬了,一阵恐慌涌进喉咙。

“你在森林里迷路了吗?”他提醒我问道。我知道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听。三个脸庞黝黑的高个子男人——他们来自拉普西,那里是奎鲁特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奇-_-書--*--网-QISuu.cOm沿着海岸线下去,我猜想——山姆?乌利也在他们当中,他们站得很近,都盯着我。牛顿先生和迈克,韦伯先生——安吉拉的父亲站在一起;他们都注视着我,目光比这些陌生人更诡秘。另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厨房和前门外面轰隆隆地传过来,小镇上半数以上的人肯定都在找我。

查理站得最近,他弯腰靠近我想听清楚我的回答。

“是的,”我轻声细语道,“我迷路了。”

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头轻轻地按了按我的腮腺。查理脸­色­变得坚硬起来。

“你觉得累吗?”杰兰迪医生问道。

我点点头,温顺地闭上眼睛。

“我想她没有生病,”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声跟查理轻声说道,“只不过筋疲力尽罢了,让她睡吧,明天我会过来给她检查的。”他停顿了一下,他肯定看着手表,因为他接着又说道,“好吧,今天真的很晚了。”

他们俩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真的吗?”查理低声说道,他们的声音现在渐渐远去了,我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走了吗?”

“卡伦医生叫我什么都别说,” 杰兰迪医生回答道,“工作邀请来的非常突然;他们得立即做出决定,卡莱尔不想因为离开而弄得沸沸扬扬。”

“起码应该事先提醒一下。”查理抱怨道。

杰兰迪医生回答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是的,好吧,在这种情况下,是需要一些提醒的。”

我不想再听了,我摸索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拉过被角堵住耳朵。

我一会儿警觉,一会儿迷糊。当赶过来帮忙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查理对他们轻声说着谢谢。我感觉到他把手指头按在我的额头上,接着感到另外一条毯子的分量。电话响了几次,八五八书房他赶在吵醒我之前跑过去接电话,他压低音量小声地使打电话的人放心。

“是的,我们找到她了,她还好,她迷路了,现在她很好。”他一遍一遍地说着。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休息,我听到椅子的弹簧吱嘎作响的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电话铃又响了。

查理边抱怨边挣扎着站起来,接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厨房里。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毯子里面,不想再听见同样的谈话。

“是啊。”查理打着呵欠说道。

他的声音变了,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更警觉,“哪里?”他暂停了一下,“你确定在保留地外面?”另一阵短暂的停顿,“但是那里会烧到什么东西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担忧又迷惑,“瞧,我会打电话到那儿弄清楚的。”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他拨电话号码。

“嘿,比利,我是查理——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没,她很好,她睡着了……谢谢,但是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这个。刚才斯坦利夫人给我打电话说她从二楼的窗户看见海边的悬崖上有火光,但是我真的不……哦!”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带着烦躁不安……或者说是愤怒。“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嗯哼,是吗?”他讽刺地说道,“好吧,别给我道歉,是的,是的,只要确保火焰别扩散……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惊讶他们在这种天气下还能把火点燃。”

查理犹豫了一下,接着勉强补充道:“谢谢你让山姆和其他男孩子过来,你说得对——他们的确比我们更熟悉森林。是山姆找到她的,那么,我欠你个人情……好的,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联系。”他赞成道,在挂电话之前声音里还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查理拖着脚走回客厅时语无伦次地咕哝着什么。

“出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他匆忙地跑到我身边。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亲爱的。”

“有东西着火了吗?”

“没什么,”他安慰我说,“不过是悬崖上有篝火在燃烧。”

“篝火?”我问道,声音里没有一点儿好奇,倒是有些疲惫。

查理皱了皱眉头,“保留地的一些男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他解释道。

“为什么?”我迟钝地问道。

我能猜出来他不想回答。他看着膝盖下的地板,“他们在庆祝这个消息。”他语气挖苦地说道。

只有一个我能想到的消息,我尽力不要去想,接着这些片断突然联系到一块儿,“因为卡伦家离开了,”我轻声说道,“拉普西的人不喜欢卡伦家族——我差点儿忘记这事儿了。”

奎鲁特印第安人对“冰冷的人”有他们自己的迷信,他们认为饮血的人是他们部落的敌人,正如他们有大洪水和狼人祖先的传说一样。 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这只不过是故事,民间传说罢了,只有很少的人相信这些。查理的好朋友比利?布莱克就相信,尽管雅各布,他自己的儿子认为这只不过是些无聊的迷信罢了。比利曾经提醒过我离卡伦家的人远一点……

这个名字激起了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它开始向上爬暴露在外面,那是我不想面对的东西。

“无稽之谈!”查理不以为然气愤地说道。

我们默不做声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天空不再那么黑暗了,大雨过后的某个地方,太阳开始升起了。

“贝拉?”查理问道。

我不安地看着他。

“他把你一个人留在森林里?”查理猜测道。

我转移了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啊?”我的思想避开无法避免的意识,现在它步步为营,迅速地向我逼近。

“你的留言条。”查理惊讶地回答道。他把手伸进牛仔裤背后的口袋里,拉出一张破烂的纸条。 纸条很脏,很潮湿,上面布满经过多次打开,折起来的褶皱。他再次打开纸条,把它当成证据摆在我面前。潦草的字迹显然很接近我的。

和爱德华一起出去走走,在小道那边,纸条上这样写着,很快就回来,贝字。

“当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给卡伦家打了电话,没人接,”查理低声地说道,“接着我给医院打电话,杰兰迪医生告诉我卡莱尔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我轻声问道。

他盯着我:“难道爱德华没有告诉你吗?”

我畏缩地摇摇头。听见他的名字把那个在我体内爬行的东西释放出来了——那种令我震惊不已的痛苦一下把我击垮,使我不能呼吸。

查理怀疑地看着我,回答道:“卡莱尔在洛杉矶的一家大医院接到一份工作,我猜他们在他身上砸了很多钱。”

阳光明媚的洛杉矶。他们实际上最不会去的地方。我想起了我做的那面镜子的噩梦……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的皮肤上——

一想到他的脸庞,剧烈的痛苦就向我侵袭而来。

“我想知道爱德华是否把你一个人留在树林里中。”查理坚持问道。

一提到他的名字,另一波痛苦涌遍我的全身。我疯狂地摇头,绝望地想逃离这痛苦:“是我的错,他把我留在交界的地方,还看得见房屋……但是我想跟着他。”

查理开始说着什么,我孩子气地捂住耳朵:“我不想再谈论这事儿了,爸爸,我想到我自己的房间去。”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楼梯上走去。

有人来过我家给查理留了字条,那张字条可以带领着他找到我。从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恐怖的怀疑就开始在我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冲进房间,关上门,并且上了锁,接着跑到我床边的CD播放机那边去。

一切看起来和我走之前完全一样,我按住CD播放机顶部,弹簧锁弹开后盖子慢慢地翻开了。

里面空无一物。

蕾妮送给我的相册平放在床边的地板上,就在我上次放的地方,我的手颤抖着打开封面。

只用翻开扉页,我就用不着继续往下翻了。夹在小小的金属边里面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扉页上是空白的,除了我自己在页底潦草地书写的一行字:爱德华?卡伦,查理的厨房,9月13日。

我停在那里,确定他­干­得非常彻底。

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答应过我。

我感觉到膝盖下光滑的木质地板,然后是我的手掌,接着地板贴到我脸颊的皮肤上。我希望我只是感到眩晕,但是,令我失望的是,我并没有失去知觉。刚刚缠绕着我的痛苦像层层叠加的波浪一样,越来越高,朝我的头顶泼溅下来,把我摔倒在地。

我没有重新浮上来。

一月

当贝拉为爱德华的离去伤心的时候,曾经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已经出落出高大英俊的雅各布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灵寄托。可是,不怎为什么,平时主动的雅各布突然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

雅各布没给我打电话。

我第一次打电话过去是比利接的,他说雅各布还躺在床上。我追问比利有没有带他去看医生,比利说去过了,但是我总有些不确定,我不太相信他。接下来的两天,我每天都打好几个电话过去,却没有人应答。

星期六,我决定去看看他,不管他们欢迎不欢迎。但是小红房里空无一人。我感到害怕——难道雅各布病得这么严重,不得不去医院了吗?回家路上,我顺便去了一趟医院,值班护士说雅各布和比利都没有来过。

查理一下班,我就让他给哈里?克力尔沃特打电话。查理和他这位老朋友聊着天,我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他们的谈话似乎根本扯不上雅各布。听上去哈里好像是在医院里??????做心脏检查什么的。查理愁容满面,哈里却和他开着玩笑,逗得查理又笑了起来。这时,查理才问到雅各布的情况,但他只是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句,让我很难猜出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用手指不停地敲着他旁边的橱柜,直到他用手按住我的手指。

查理终于挂了电话,他转向我。

“哈里说电话线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没人接你的电话。比利领雅各布去看过医生了,说他好像是单核细胞增多症。他非常憔悴,比利说谢绝访客。”他说道。

“谢绝访客?”我怀疑地问道。

查理抬起一边的眉毛。“别瞎­操­心了,贝尔。比利知道什么对杰克有益。他很快就会康复的,耐心点。”

我没再问下去。查理很担心哈里,这显然是更严重的问题——我不应该再拿我的烦恼去打扰他。于是我上楼打开了电脑,上网查到了一个医学网页。我在搜索栏里键入了“单核细胞增多症”字样。

我对“单核细胞增多症”唯一的了解就是这种病症是通过接吻传染的,杰克当然不是这种情况。我快速浏览了症状——他确实发烧了,但是怎么没有其它症状呢?没有喉咙疼,没有极度疲劳,没有头痛,至少在他回家之前还没有表现出这些症状,况且他自己还说他“非常健康”。难道这种病来得这么快?网上的文章好像说最初症状应该是喉咙疼。

我盯着电脑屏幕,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我会如此??????如此怀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话?比利为什么要对哈里撒谎呢?

也许是我在犯傻。我只是太担心了,更坦诚地说,我是因为见不着雅各布而担心——这让我感到不安。

我略读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寻找更多信息。当我看到文中提到单核细胞增多症会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

一个月?我张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谢绝访客”。当然不能。杰克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谈。

比利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文章说患者最好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但是没说不让人去探病,这种病的传染­性­又不强。

我决定在我采取行动之前给比利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已经够长了。

这个星期太漫长了。到了星期三,我确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决定给比利和雅各布一个星期时间的那一刻,我还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规定。每天从学校回到家,我都会跑到电话前查听留言,但每次都一无所获。

时间期限还没过,我就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但一样没人接听。

我在家里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单了。没有雅各布,没有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悄悄滋生。梦境变得晦涩可怕、毫无止境,只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时间在森林里,一半时间在空空如野的荆棘丛中,而那间白­色­房子已不复存在。有时候,山姆?乌利在森林里看着我。我不理会他——他的存在并不能带给我丝毫慰藉,我还是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里,我都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胸膛的伤口比从前恶化。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但每天我都会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双肩,吃力地喘着气。

我实在没法一个人应付这些。

一天早上醒来时——当然,是惊叫着醒来——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为我记得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给雅各布打电话。如果还是没人接听,我就去一趟拉普西。不管怎么样,今天比过去的寂寞的一周强多了。

我拨通了电话,不抱什么希望地等待着。电话响了两声后传来比利的声音,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喂?”

“噢,嘿,电话线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贝拉。我想问问雅各布怎么样了。能去探望他吗?我想顺路——”

“抱歉,贝拉,”比利打断我的话,我猜他正在看电视,因为他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顿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结果根本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载几个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们会连看两场电影,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

“好吧,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他,真高兴他已经能够外出了。”我说道,声音里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复了,却没给我打电话。他和朋友们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里,对他的想念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孤独、焦虑、无聊??????伤心——现在又增添了一份凄凉感,因为我发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并没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还有其它事情吗?”比利礼貌地问。

“没有了。”

“好吧,我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来,”比利保证道,“再见,贝拉。”

“再见。”我回了一句,可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电话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担心的一样,雅各布肯定是改变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能回报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面无血­色­。

“怎么了?”查理从楼上下来,问道。

“没什么,”我放下电话,对他撒了谎,“比利说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来这里吗?还是你要去他那里?”查理漫不经心地问道,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

“他不来,我也不去。”我回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警觉地抬起头看着我,手里握着一包­奶­酪片。

“现在吃午饭太早了吧?”我尽量轻声地问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饭,我要带些吃的到河边??????”

“哦,要去钓鱼吗?”

“是的,哈里打电话过来??????今天正好没下雨。”他一边说话,一边给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头看着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事情。“对了,既然杰克不能来,你想让我在家陪你吗?”

“不必了,爸爸,”我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鱼儿更容易上钩。”

他盯着我,明显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害怕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又会变得“抑郁”。

“真的,爸爸,我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又对他撒了个谎,我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他整天在家监视我。“我们要准备微积分考试,我需要她辅导辅导我。”这是实话,但我必须自己应付过去。

“这是个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其他的朋友会以为你把他们给忘了。”

我笑着点点头,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查理正准备转过身去,突然又掉过头来,面带愁容地对我说:“嘿,你要么就在家,要么就在杰西卡家,对吗?”

“当然了。还能去哪呢?”

“哦,我只想告诉你别去森林里,我以前也对你说过。”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森林里又有熊了?”

查理皱起眉头,点点头。“有个游人不见了——护林员早上发现了他的帐篷,但没找到他本人。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动物足印??????当然,熊也有可能是在游人失踪以后出现的,它一定是闻到了帐篷里的食物??????不管怎样,他们正在安装捕获装置。”

“哦。”我茫然地说,其实并没怎么听他的警告。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现在的状况,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赶时间,他没来得及等我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就不必自说自话一番。我没­精­打采地把课本搬到餐桌上,然后一本本装进书包;我装得书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赶着赴约,一定会起疑心。

我装作很忙的样子,可是看着他开车离去后,我才发现这一天其实相当空闲。我盯着厨房里的电话看了一会儿,立马决定不能待在家里。我想了想可供选择的去处。

我不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儿。

我可以开车去拉普西,去取我的摩托车——这个点子很不错,但是有一个小问题:如果我又受伤的话,谁送我去急诊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车里有地图和指南针,而且我确信自己对路线足够熟悉,一定不会迷路。也许今天我可以将远足的计划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见我的时候再说。我不去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见我,也许他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想起查理临走前的话,我感到一阵内疚,但很快便忘记了。反正今天我不会再待在家里。

几分钟后,我已经行驶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摇下车窗,提高车速,让风吹着我的脸庞。天气多云却相当­干­燥——正是驾着福克斯出游的好天气。

我在准备工作上花的时间要比雅各布长。在老地方停好车后,我足足用了一刻钟来研究指南针的指向和地图上的记号。确信自己对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发。

森林里到处都是小动物,它们都出来享受这短暂的­干­燥天气。小鸟在头顶唧唧喳喳,昆虫在耳旁嘤嘤嗡嗡,田鼠在脚边悉悉嗦嗦,尽管如此,我仍觉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这让我联想到最近做的噩梦。我知道这是因为雅各布不在身边,我想念他无忧无虑的口哨声,我想念另一双脚踏在潮湿的土地上的声音。

越往森林深处走去,这种恐怖的感觉就越强烈。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不是因为我没了力气,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紧贴在身体两侧,努力不去想体内的疼痛。我几乎想打道回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我吃力地向前走着,均匀的脚步声逐渐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呼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放弃。看得出来,我在丛林徒步方面的长进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并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原以为会走四公里左右,但中途并没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过由两棵藤枫树搭成的拱门——推开齐胸高的蕨草——竟然到达了那片草地。

我一眼就能确定,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没有哪一个草地能比这里更匀美。这是一片完美的圆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创造了这个无缺的圆,他们拔除了树木却没有在随风起伏的草丛中留下任何空缺。我听见东面的泉水在静静流淌。

没有阳光的照­射­,这草地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但它依旧美丽、安宁。在这个季节里没有野花开放,满地厚厚的草丛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摆起来,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就是这个地方??????但是它已经不再拥有我要找寻的一切。

失落感几乎在发现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边上,喘着粗气。

还有什么意义往下走呢?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回忆。只要能忍住回忆带来的痛楚,我随时都将这里发生的往事召回——而此时此刻,痛楚正侵蚀着我,让我失去知觉。他不在,这草地就毫无意义。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在这里感受到什么,但是这草地了无生气、空无一物,与别处无甚区别,甚至与我的噩梦雷同。我感到一阵眩晕。

还好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暗自庆幸着。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发现了这片草地??????那么,我就无法掩盖我正坠入其中的深渊。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我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样子?如何才能向他说明蜷缩成球的身子是为了减缓裂口的伤痛?还好没有人目睹这一切。

同样,我也没有必要向人解释为什么要匆匆离开草地。雅各布一定会以为,我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来寻找这片草地,肯定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小会儿。但是,我已经使出全力立起蜷缩的身子准备离开。这片空旷的草地带给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赶快离开。

幸好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我自我安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强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北面的树丛中冒出来,站在离我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

我顿时百感交集。一开始觉得吃惊,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根本没料到会碰上其他人。接着,我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躯­干­和苍白的皮肤,强烈的希望开始穿透我心。我强抑住激动,继续打量着黑发遮掩下的脸庞。那并不是我渴望见到的脸庞,我的心里又涌上一股苦水,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也并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劳伦特!”我惊喜地叫出来。

这一反应简直失去理智。也许我的情绪应该停留在恐惧的阶段。

我们初次见面时,劳伦特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员。他没有参加后来的追捕——追捕的猎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为我被一个更强大的血族保护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情况可能大不相同——他当时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作美食下咽。当然,现在的他一定改变了不少,因为他后来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这些血族由于道德原因从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没法让自己去回想这些血族的名字。

没错,恐惧才应该是此刻最正常的反应,但我感到的只有无法抑制的快乐。草地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预料中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但它始终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才是我要找寻的一切,它向我证明了,无论距离我多么遥远——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他仍然存在着。

劳伦特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人类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有很大变化吧。但是,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贝拉?”他问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惊讶。

“你记得我。”我笑了。因为一个吸血鬼能记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就住在这附近。我还以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把头转到一边。他有一张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脸庞,从他的脸上似乎能体会到永恒的感觉。我端详着他的面容,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在他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赞同道,“我确实去过阿拉斯加。我还是没想到??????卡伦家的房子空荡荡的,我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哦。”我咬着嘴­唇­,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往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过了好久我才镇静下来。劳伦特好奇地看着我。

“他们的确走了。”我告诉他。

“嗯,”他嘟哝着,“他们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这不是变成他们的宠物了吗?”他丝毫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着:“大概是吧。”

“嗯。”他说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简直丝毫不差。自从卡莱尔告诉我劳伦特和坦尼娅一家住在一起后,我偶尔想起他时,总会想象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卡伦——想到这个名字又让我浑身颤抖——的眼睛一样。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拥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他那双警觉的深红­色­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们还经常回来吗?”他问道,还像刚才那样轻松自然,但他的身体渐渐向我靠近。

“别说实话。”一个动听的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记忆深处向我低语。

听到他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不应该如此吃惊,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难道不是最危险的吗?骑摩托车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时候回来。”我试图让我的声音听上去轻柔、放松。“对我来说,时间间隔显得长一些。你知道他们总是到处游荡??????”我开始胡言乱语,好不容易才闭上了嘴。

“嗯,”他又说,“他们的房子闻起来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你必须装得像点,贝拉。”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会告诉卡莱尔你路过这里。他一定会因为没见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装停顿了一下。“但是,也许我不会告诉??????爱德华,我想——”我几乎没法说出这个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变得怪异,将我的谎言暴露无遗“——他的脾气不太好??????你肯定还记得。他还在为詹姆斯的事耿耿于怀。”我转了转眼珠,随意地挥挥手,就好像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但是我的声音显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吗?”劳伦特愉快地??????怀疑地问道。

我用简短的回答掩饰内心的惊恐。“嗯。”

劳伦特不经意地朝一边挪了一步,警觉地盯着草地。我发现他离我更近了一步,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变得低沉而愤怒。

“德纳利那里怎么样?听卡莱尔说你和坦尼娅住在一起?”我提高了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欢坦尼娅,”他想了想,“更喜欢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那里的优越和新鲜让我着迷。只是,对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他们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让我吃惊。”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了笑。“有时候,我会打破这些约束。”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向后挪动脚步。但是,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举动时,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噢,”我胆怯地说道,“贾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样。”

“别动。”那个声音轻声地说。我尽量按他说的去做。但却是如此困难;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是吗?”劳伦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们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离开的吗?”

“不是,”我如实地说,“贾斯帕在这里时很遵守规则。”

“是的,”劳伦特赞成道,“我也一样。”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这一次的动作非常明显。

“维多利亚找到你了吗?”我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想方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莫及。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一道寻找我,后来不见了踪影——并不是我在这个特殊时刻应该想到的人。

但是这个问题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脚步,“实际上,我到这里来倒帮了她一个大忙。”他扮了个鬼脸,“她可能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迫切地问,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他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树丛中,我抓住这个机会,偷偷地向后挪了一步。

他又看着我,笑了起来——这表情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发天使。

“因为我会杀了你。”他用轻柔而颤动的声音说道。

我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的声音发狂似的咆哮着,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想亲手杀了你,”他兴冲冲地说,“她想除掉你,贝拉。”

“我?”我尖声叫道。

他摇了摇头,轻声笑着说:“我理解,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爱人,而你的爱德华杀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临头了,我一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感到心如刀割。

劳伦特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她认为杀你比杀爱德华本人更合适——公平交易,以牙还牙。她让我来打探一下情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许她的计划有漏洞——很明显,这并不是她所预期的报复。爱德华让你只身一人待在这里,显然你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阵剧痛。

劳伦特稍稍朝我移动,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会很生气的。”

“那为什么不再等等她呢?”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你现在遇到我真不是时候,贝拉。我到这里来并不是执行维多利亚的命令——我是来觅食的。我饿极了,而你闻上去??????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劳伦特满意地看着我,就好像他的话是对我的赞美。

“吓吓他。”那个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声音因为焦虑变得不一样。

“他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顺从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劳伦特咧嘴而笑。他环视着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场雨就能把所有的气味冲洗掉。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尸体——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失踪。如果爱德华想调查整件事的话,他也没理由怀疑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贝拉,这是真的。我只是太饿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着。

“求你了。”我屏住呼吸。

劳伦特摇摇头,面­色­温和。“换个角度想想吧,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我随便应付了一句,摇晃着又向后退了一步。

劳伦特跟了过来,体态轻盈而优雅。

“是的,”他向我保证,“我的动作很快,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证。哦,事后我会对维多利亚撒个谎,安抚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贝拉??????”他慢慢地摇摇头,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我发誓你会感谢我的。”

我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一阵微风穿过我的发丝吹向他那边,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复了一句,使劲地吸了口气。

我紧张得向后退缩,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声在我的脑中回响。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我快要死了,现在就让我毫无顾忌地想念他吧。爱德华,我爱你。

我眯缝着眼睛,发现劳伦特屏住了呼吸,突然将头转向了左边。我始终看着他,不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尽管他并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么把戏来控制我。当我发现他在慢慢地后退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他说,他说得很慢,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双眼扫视着草地,寻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续了片刻的Сhā曲。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又看了看劳伦特。他正迅速地后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树丛。

这时,我也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宁静的树丛中缓缓地移动出来,径直朝着吸血鬼走去。真是个庞然大物——同一匹马差不多高,但是比马要壮实的多。它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门牙。令人发怵的咆哮声穿过门牙,响彻整片草地,好似雷声阵阵。

是一头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这个巨大的黑家伙一定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有关。从远处看,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头熊。还有其它什么动物能这么庞大、结实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从远处看着它,但事实上,它就在离我仅有十英尺远的草地上缓慢地移动着。

“别动。”爱德华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绞尽脑汁地想着它到底是种什么动物。从它移动的样子来看,应该属于犬科动物。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答案让我感到恐怖。我从没意识到,狼尽然能长得如此巨大。

它又发出一声咆哮,我吓得浑身发抖。

劳伦特已经退到了树丛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劳伦特为什么会害怕呢?虽然这匹狼看上去的确很吓人,但它毕竟只是动物。吸血鬼怎么会害怕动物呢?劳伦特确实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样充满恐惧,瞪得大大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解释我的疑问。突然间,巨狼的身后又跟出了两匹狼,它们尾随在巨狼的两侧,静静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们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离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劳伦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匹狼出现了。它们像南飞的大雁一样,排成了一个V字。刚从树丛中出来的一匹红棕­色­的狼离我最近,我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向后跳了一步——这也许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里,等着这群狼转向我这边,显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猎物。一时间,我很希望劳伦特能抓住机会,趁势铲除狼群——这对他来说应该易如反掌。我想,与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劳伦特手下。

听到我的喘息声后,离我最近的那一匹红棕­色­的狼微微地转过头来。

它的眼睛颜­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十分有神,简直不像是野兽的眼睛。

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万幸。至少我是一个人来到这个野兽出没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会死,至少他不会因我而死。

领头的巨狼又发出一声低嚎,红棕­色­的狼迅速地扭过头去,再次盯住劳伦特。

劳伦特瞪着这群狼,震惊和恐惧暴露无遗。我能理解他的震惊,但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转过身钻进树丛。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过草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脚步声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们匿迹于树丛中,巨大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子,禁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马上离开。狼群会追到劳伦特吗?它们会回来找我吗?或者劳伦特是不是已经把它们都解决了?他会是那个回来找我的人吗?

但是我完全不能动弹;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来。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害怕、恐惧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见到狼是不会逃跑的。它们牙齿再锋利也没法对付吸血鬼那花岗岩般的皮肤。

狼群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尽管它们体形庞大、无所畏惧,但它们去追劳伦特一点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凉的皮肤闻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珍馐佳肴。那么,它们为什么放弃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劳伦特呢?

我实在弄不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草地,草儿随风摇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移动。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尽管风不大,我还是被吹得站不稳脚。我踉跄着转过身,在惊惶中一头冲进了树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来时三倍的时间才穿过树丛。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留意自己正去向何处,只顾着回想刚刚逃离的那个地方。当我意识到必须使用指南针的时候,我已经深陷陌生而险恶的深山老林。我的双手抖得厉害,我只好把指南针放在泥地上寻找方位。每过几分钟,我都会停下来,放下指南针,检查我行进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听见——当我停下慌张的脚步时——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耳语。

一只松鸦的鸣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云杉丛中,擦破了手臂,头发缠在了树枝上。有只松树突然蹿了出来,我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回到了空荡荡的道路上,停车的位置还要向北走大概一公里。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蹒跚,终于找到了我的车。我爬进车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使劲按下车栓,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汽车的引擎声让人恢复了神智,我努力控制住眼泪,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开去。

回到家时,我清醒了许多,但还是心绪烦乱。查理的车停在车道上——我没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我砰地一下关上大门,随即将门反锁。“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声音颤动。

“你去哪里了?”他从厨房出来,一脸不满,对我大声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许给斯坦利家打过电话了,我最好实话实说。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认道。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厉。“为什么不去杰西卡那里?”

“我今天不想看微积分。”

查理将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去了。”我浑身哆嗦起来。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树丛中的遭遇;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肮脏不堪。

“怎么了?”查理追问道。

这一次,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至少透露一部分实情。此刻,我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假装享受过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时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说得镇定些,但是声音尖锐而颤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种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还有灰­色­的,红棕­色­的??????”

查理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双肩。

“你还好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它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它们离开后,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松开我的双肩,把我搂在怀里。过了好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狼。”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

“护林员说那些足迹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脚印不可能那么大??????”

“那些狼奇大无比。”

“你刚才说你看到了几只?”

“五只。”

查理摇摇头,忧虑地皱起眉。他最后用没商量的口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许徒步旅行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

查理打电话给警局报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体地点——声称我当时是在通向北面的一条小道上。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走了多远,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劳伦特可能搜寻我的地方出现。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饿了吗?”他挂了电话,问我。

尽管我一天没吃东西,已经饥肠辘辘,我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累。”我告诉他,然后朝楼梯走去。

“嘿,”查理说道,他突然又变得疑虑重重。“你不是说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吗?”

“这是比利说的。”我向他解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

“嗯。”

“怎么了?”我问道。他提问的时候仿佛是在暗示说我早上对他撒谎了,而且不是和杰西卡一起学习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去接哈里的时候,看见雅各布和一帮朋友站在商店门口。我向他挥手打招呼,但是他??????好吧,也许他没看见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们争执什么。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烦意乱。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着这个孩子在长大!每次见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说杰克和朋友们去天使港看电影了。他们也许是在那儿等其他人。”

“哦。”查理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我站在客厅里,想象着雅各布和朋友争执的样子。也许他正在质问恩布里关于山姆的事情,也许这正是他今天没找我的原因——如果这意味着他能从恩布里那里问出个究竟,我很高兴他没来找我。

回房间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真是可笑的行为。对于我所见到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把区区小锁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还以为它们没有大拇指就拧不开门把。如果劳伦特来了??????

或者??????维多利亚。

我躺在床上,浑身使劲地颤抖,根本没有睡意。我蜷缩成一团,想着自己所面临的可怕事情。

我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预防措施,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的上忙。

情况也许比我预计的更糟,因为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查理身上,想到这里,我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的父亲就睡在隔壁,距离我这个危险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气味都会把他们引到这里。

我颤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也开始打颤。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幻想着不可能的情形:我想象狼群在树丛中捕获了劳伦特,然后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将这个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万段。尽管这个景象荒唐之极,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没法告诉维多利亚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不去找维多利亚,她一定以为卡伦一家还在保护着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

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另一类吸血鬼同样能消失的话,该是多么称心的事啊。

我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梦境的到来——甚至期盼着噩梦的开始。合上眼后我还能看到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正冲着我微笑,比起他来,我宁可做噩梦。

在我的想象中,维多利亚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满饥渴且满怀期待,她的牙齿闪着银光,嘴­唇­蜷起在牙齿之上,红­色­的头发像一团烈火,乱糟糟地蓬松在粗蛮的脸颊两旁。

劳伦特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信徒(1)

每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安然度过了一夜就觉得欣喜.一阵短暂的欣喜过后心跳开始加速,掌心冒出冷汗,我赶紧身去看查理,确定他也安然无恙后我才能按下心来.

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我一听到任何响声都会惊跳起来,脸­色­总是会无缘无故变得苍白.从他偶尔的询问中,我知道他是在责怪雅各布太久没有出现.

恐惧打消了我心里所有的念想,我几乎没有意识到一个星期又过去了,而雅各布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当我的生活恢复正常如果我的生活还算是正常的生活的话这件事让我感到伤心.

我非常想念他.

在经历恐惧和惊吓之前,我已经忍受不了一个人独处.而现在,我比从前更想念他轻松愉快的笑声和打动人心的笑脸,想念他那间简单却安全、宁静的车库,想念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双手.

星期一,我期待他打个电话过来.如果他与恩布里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是不是希望告诉我一声呢?我宁可相信他是为了朋友的事情忙碌­操­心,而不是有意疏远我.

星期二,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应答.难道电话线路又出故障了?或者比利申请了来电显示?

星期三,我每隔半小时就往他家打一个电话,直到晚上11点后才作罢,我急于听到雅各布温情脉脉的声音.

星期四,我呆坐在门口的小卡车里按下车栓手里握着车钥匙,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我艰难地作着思想斗争,想要说服自己开车去一趟拉普西,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劳伦特现在肯定回到维多利亚那里了.如果我去拉普西,我也许会把他们也引过去.如果杰克(雅各布???)看到我被他们捉住怎么办?尽管看不到雅各布让我伤心不已,但是他离我越远就会越安全,这样想想,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我决定先给查理打个电话,也许应该通知警方拉普西发生的事情.我冲进屋里,一刻也不想耽搁自己的计划.

查理接了电话.

"斯旺警长.〃

"爸爸,是我,贝拉〃

"出了什么事?"

这次我并没有责怪他总是假设我会出事的态度,我的说话声在颤抖.

"我很担心雅各布."

"为什么?"他问道,并没有想到我会谈论这个话题.

"我觉得......我觉得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雅各布曾告诉我,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现在他也和他们一样奇怪,我有些害怕."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他显出了职业警方的查案时的语气.这样也好,起码他是在认真对待我所说的话.

"一开始,他受了惊吓;接着,他开始回避我;现在......我担心他加入了那个怪异的帮派,山姆的帮派,山姆.乌利的帮派.”

“山姆.乌利?”查理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

查理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想你是弄错了,贝尔。山姆.乌利是个好孩子。对了,他现在应该是个男子汉了,一个听话的儿子,你应该听比利谈起过他。他和其他的年轻人相处的不错。他是......”查理突然停下来,我猜他打算提及我在树丛走丢的那个晚上。我立即Сhā上话。

“爸爸,并不是这样的,雅各布害怕他。”

“你对比利说过这件事吗?”他尝试着安慰我。一提到山姆,我就没办法让他警惕起来。

“比利和这件事无关。”

“好吧,贝拉,我确信一切正常,雅各布还是个孩子,也许他只是想多花点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切正常,毕竟,他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这事和我无关。”我坚持道,但我已经在这场口水战中败下阵来。

“我认为你不必担心,让比利照顾雅各布吧。”

“查理.....”我显得焦躁不安。

“贝尔,我手头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又有两个游人在湖边失踪,”他焦虑的说道,“狼群造成的问题越来越难处理了。”

我一下子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确切地说,是被怔住了。狼群的对手是劳伦特,它们没理由能免于一死......

“你确定是狼群造成的失踪吗?”我问道。

“恐怕是的,亲爱的。有一些......”他犹豫一下,“又有一些脚印,还有......这次还有血迹。”

“噢!”这样看来,劳伦特和狼群并没有交手,他只是比它们跑得更快些。但是,为什么呢?我在草地上目睹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理解。

“我得走了。别担心杰克,贝拉,我相信他没事。”

“好吧。”我简单地回答一切,思绪又转回到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上来,“再见。”我挂上电话。

我盯着电话看了许久,无论如何我也要解决好这件事,我拨通了雅各布家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比利的声音。

“你好。”

“嘿,比利,”我强忍住对他大吼的冲动,尽可能友好地问道,“能让雅各布听电话吗?”

“杰克不在。”

真是出乎意料:“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和朋友们出去了。”比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是吗?是我认识的朋友吗?”有奎尔吗?”我知道自己问这话是别有用心。

“没有。”比利慢慢的说,“他今天没和奎尔在一起。”

我最好不要提到山姆。

“有恩布里吗?”我问道。

比利似乎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他和恩布里在一起。”

知道恩布里同他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好吧,他回来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当然,没问题。”电话断了。

“再见,比利。”我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道。

我开车去拉普西,决定等待雅各布的出现。我会在他家门口等上一夜,即使逃课我也要等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家,等他回来了,我要和他说个明白。(话说,我怎么觉得这里的BELLA脑子不太对)

我一心想着雅各布的事情,原以为危险重重的路途似乎变得特别短。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森林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很快我就能看到专属地上那一排排房屋。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儿在马路左边走着。

我一时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幸运之神终于眷顾我了,让我这么容易就撞见了雅各布。但是,这个男孩儿比他更魁梧,帽下的头发也比他短。尽管只看到了背影,我确定这个人是奎尔,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更高大了。这些奎鲁特男孩儿怎么长的这么快?难道他们吃了什么成长激素?

我在他身边停下车,他听到汽车声后抬起了头。

奎尔的表情不仅让我吃惊,更让我害怕。他面­色­­阴­郁,垂头丧气,眉头紧锁。

“噢,嘿,贝拉。”他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奎尔.....你还好吗?”

他犹豫地看着我:“还好。”

“我能在你一程吗?”我提议道。

“当然。”他绕到车门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去哪里?”

“我家在北边,超市后面。”他告诉我。

“你今天见到雅各布了吗?”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奎尔,等着他的回答。他望着车窗外,过了很久才说道:“从远处看到他了。”

“从远处?”我重复着。

“我想跟着他们——他和恩布里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小,差不多被引擎的声音盖住。我朝他靠得更近一些,“我知道他们看到我了,但是他们转身钻进树林里。我想一定还有其他人——山姆那帮人一定都在那里。”我从树林里转悠了一个小时,大声地呼唤他们。你碰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树林里出来。“

”看来真是山姆改变了他。“我咬牙切齿,连话都说不清楚。

奎尔盯着我:”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杰克告诉过我.....以前告诉过我。”

“以前。”奎尔叹了口气。

“雅各布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和其他男孩儿一样糟?”

“在这之前——他是不是避开所有人?是不是心烦意乱?”

他的声音低沉而粗哑:“也许有一天是这个样子,不像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很长时间,然后山姆找到了他。”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呢?是毒品吗?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雅各布和恩布里不会碰那玩意儿......可我又能知道什么呢?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为什么大人们一点都不着急呢?”他摇摇头,眼神中闪现一丝恐惧,“雅各布不想成为这个......帮派的一份子,我真搞不懂是什么改变了他。”他盯着我,惊恐万分地说:“我不想成为下一个。”

我看出了他的恐慌,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有人称它为帮派,不禁一阵哆嗦:“你的父母帮得上忙吗?”

他沮丧地说:“我的祖父和雅各布的父亲都是议会成员。在我祖父眼里,山姆.乌利是这一带最值得骄傲的人物。”

我们对视良久,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我的车几乎是在爬行。我们到了拉普西,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就在不远处。

“我就在这里下车,”奎尔说道,“我家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商店后面一座小小的木头房子。我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跳下车。

“我去等雅各布。”我坚定地对他说道

“祝你好运。”他关上车门,慢吞吞地朝前面走去。他耸拉着脑袋,肩膀无力地垂下来。

我调转车头,朝专属地开去。一路上,奎尔的愁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如此惧怕成为下一个目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雅各布家门口停住车,摇下车窗。天气很闷,一点风也没有。我把脚搁在仪盘表上,开始等待。

一个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我转过头看见比利正站在窗户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朝他挥挥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仍待在车里没有出去。

他皱了皱眉头,拉下了窗帘。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但我得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废纸,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乱画起来。

我刚画完一串菱形的图案,突然听见有人叩响车门。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以为是比利。

“你在这­干­嘛,贝拉?”传来雅各布粗鲁的声音。

我惊愕的盯着他。

雅各布在这几个星期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全部剪掉了,一层短短的平头就像是盖在头上的深­色­缎子。脸上的线条僵硬、紧绷......看上去老了很多。他的颈和肩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壮实了许多。他双手抓着窗框,手掌厚实宽大,筋腱和血管在深褐­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但是,外表上的改变还不算明显。

让人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表情。那张开朗、友善的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温和的眼神变成了充满怨恨的仇视,令我无所适从。眼前的雅各布完全是一个­阴­郁的人,我的世界里的唯一一束阳光如今也被­阴­霾取代。

“雅各布?”我低声说道。

他瞪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愠怒。

我意识到他身边还有四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高高的个头、深­色­的皮肤,黑发就像雅各布一样剃得短短的。他们就像是同胞兄弟——我甚至看不出哪一个是恩布里,眼光中的敌意使他们更加相似。

只有一个人的眼光与众不同。他们中最年长的山姆站在最后面,他看上去平静而自信。我按耐住内心的愤怒,我真想上前揍他一拳,不,我想变得残暴凶狠,没有人敢与我对抗,这样,我就能镇住山姆·乌利。

我想变成吸血鬼。

但是,我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许我现在能改变对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绝望极了,这句真心话听上去就像是想方设法捏造出来的谎言,“也许......我能改变,”我低声说道,“也许,如果你再给我点时间......请不要放弃我,杰克,我会受不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由愤怒转变为痛苦,仍在颤抖的一只手向我伸过来。

“不,别这样想,贝拉。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你的错。这次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更你无关。”

“不是你,是我,”我说道,“是我的错。”

“说真的,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愈发的嘶哑,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么?”我惊恐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你比我强多了,杰克。你很好!谁说你不是好人?山姆说的吗?这是恶毒的谎话,雅各布!别让他就这样说服你!”我突然间又嚷了起来。

雅各布是我脸­色­恢复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别人这样说,我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是我的朋友,这才是你!杰克——不要走!”

他渐渐退后

“对不起,贝拉。”他又一次道歉,这次,声音变得断续而含糊。他转过身,迅速地跑进屋。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这所小小的房子,这么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纳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孩儿和两个比他们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没有人撩起窗帘,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就好像是一间空房子。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滴像针一样叮着我的肌肤,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子。雅各布会出来的,他必须出来。

雨越下越猛,风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西面飘过来,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我的头发拍打着脸庞,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挡住我的视野。我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轮椅出来了,就他一个人而已。

“查理打来电话,贝拉,我告诉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来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我之前没有关车窗,座椅已经被雨水浸得透湿。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浑身湿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确,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是结束了原本就很短暂的宁静生活,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认,但是,也已经够糟了!!

我原以为杰克能治愈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补这个空缺,不让它继续伤害我,我错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凿开了一个洞,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干­酪,总有一天我会粉身碎骨。

查理在门廊上等我,一看见我的车,他就奔上前来。

“比利打来电话,他说你和杰克吵架了——说你非常伤心。”他边说边给我打开车门。

他瞧了瞧我,脸上立刻路出震惊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诧异。我能感觉到脸上的茫然和冰凉,一定是这种表情让他会想到什么。(咳~~Bella也不好过啊,我估计这和以后的跳崖也有莫大的关系)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低声说道。

查理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车里扶出来,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弄得像只落汤­鸡­。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屋他就问道。他拉下沙发靠背上的一条毛毯盖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打着冷战。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山姆·乌利说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雅各布。”虽然他没有亲口对我这么说,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查理紧皱着眉头:“你真觉得山姆有问题?”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我去换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决定先洗个澡,但是热水似乎也不能让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浑身冰冷,­干­脆关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静下来,我听见查理在楼下说话,我裹着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听出查理很生气:“我才不会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静下来,我意识到他是在打电话,一分钟过去了。

“不要把责任推到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道,我吓了一跳。再次说话时,他尽量压低嗓门,担心让我听到。“一直以来。贝拉都清楚地表示他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比利,我认为她是对的......因为我了解我的女儿,如果他说雅各布之前受到惊吓......”他的话被中途打断,过了一会而,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来。

“你说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接着,他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想让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别做梦了。她刚刚熬过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帮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了什么名堂让他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我绝对饶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来听比利说话。

“你听清楚——那帮小子做任何事我都会知道。我们会盯着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长。

“好吧,就这样,再见。”他狠狠地挂上电话。

我踮起脚尖快速地穿过走廊回到房间,查理在厨房里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比利肯定会责怪我,是我误导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终于忍无可忍。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这样担心过,但是,即使雅各布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我仍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件事远非单恋这么简单,而且比利也没有必要出面说是雅各布一厢情愿。我敢肯定,他们是在保守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管怎样,查理现在站在我这一边。

我穿上睡衣爬到床上。生活是如此­阴­沉黑暗,那个洞——如今应该是两个洞——正隐隐作痛,怎么会不疼呢?我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过去,而是不久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爱德华的声音——我的脑子就像录音机一样反复播放着他的声音知道我渐渐入睡,泪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晚上我做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梦。天下着雨,雅各布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走着,而我的脚步声却咯吱咯吱作响。他不是我的那个雅各布,这个雅各布有着陌生的模样,面露愁容。动作格外优雅、敏捷,他轻盈平稳的步态令我联想到另一个人。渐渐的,他的容貌开始改变,深褐­色­的皮肤褪了­色­,脸上毫无生气、苍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会儿又变成了血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成金­色­;头发缠绕在一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变成了青铜­色­。他的脸蛋十分俊俏,让我怦然心动。我朝他伸出手,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了双手像盾牌一样挡住我。然后,爱德华就消失了。

当我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时,眼角充满泪水。我不清楚自己是梦醒哭泣还是哭到梦醒,我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我半梦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惫地闭上眼睛,祈求一个无梦的夜晚。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声响,刚才一定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梦境。我房间的窗户被尖锐的东西刮出了刺耳的响声,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摩擦声。

< 闯入者 >

尽管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头脑昏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我仍然惊恐万分地睁开了双眼。

窗户上又一次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窗户走去。我眨了眨含泪的双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一个高大的黑影在玻璃窗外摇晃,它朝我这边倾斜过来,好像要破窗而入。我吓得往后一个踉跄,几乎要尖叫出来。

维多利亚。

她来找我了。

我死定了。

查理不能死!!

我强忍住堵在喉咙口的尖叫。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把查理卷进这个危险地带.....

黑影发出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贝拉!”它叫道,“诶哟!见鬼,开开窗!诶哟!”

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快速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玻璃窗,窗外微弱的光亮足以让我看清楚黑影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喘着粗气说。

雅各布趴在前院栽种的云杉上,树枝被他压得倒向房子这边,他在树顶上来回摆荡——她的双腿悬在离地二十多英尺的半空中——离我不过三英尺。纤细的树枝摩擦着房子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来履行”——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在树顶上不断调整着姿势——“我的诺言。”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突然间确信自己是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承诺过要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他哼了一声,样子非常严肃,不停地摆动着双腿保持平衡。“让开。”他命令道。

“什麽?”

他前后摆动着双腿,为自己增加冲力,我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不,杰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闪到一旁,他憋足了劲朝着敞开的窗户跳过来。

我几乎又要叫出声来,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死——或者看着他撞到墙壁上受伤。出乎意料得失,他敏捷地跳进了我的房间,脚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我们同时朝房间望去,屏住呼吸,看看查理会不会被这噪音吵醒。一阵沉寂过后,我们隐约听到查理的鼾声。

雅各布咧嘴一笑,他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身手。他的笑容不是我所熟悉和喜爱的——这是一张不同的笑脸,在这张属于山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真诚。

我受够了。

我整晚以泪洗面,因为这个男孩儿而辗转难眠。他冷酷地拒绝了我,在我的旧伤口上无情地撒了把盐。他留给我的噩梦挥散不去。就像是伤口引发的感染——就像遭人侵犯后赶到的羞辱。而现在,他在我的房间看着我傻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糟糕的是,尽管他闯入是的动静很大,动作笨拙,还是让我想起了爱德华,他也曾在深夜时分穿过窗户来到我的房间。回忆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尚未痊愈的伤口。

想到这些,再加上沉沉的倦意,我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出去!”我愤愤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恨和不满。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他坚持道,”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接受!”

我拼命把他往窗户外推——反正这是梦境,他不会真正受伤,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放下双手,退到远离他的位置。

吹进房间的凉风让我打了个冷战,而他连衬衫都没穿。我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时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皮肤像在燃烧一样发烫,就跟我最后一次触摸他前额时的感觉相同,难道他还没退烧?

他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身体壮实得很。他朝我弯下身子,几乎挡住了整扇窗户,对我暴怒的反应他一言不发。

突然间,我再也撑不住了——好像所有不眠之夜的疲乏都在这一刻朝我袭来。我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就快要崩溃倒地。我左右摇摆了两下,挣扎地睁开了双眼。

“贝拉?”雅各布焦急地喊着我。他抓着我的胳膊肘,扶我回到床上。我刚到床边腿就软了,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

“嘿,你没事吧?”雅各布问道,担心地皱起眉头。

我抬头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水:“我怎么可能没事呢,雅各布?”

他倔强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对,”他赞同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我问了句废话。好吧.....我——我对不起你,贝拉。”他的道歉是真心的,这点毫无疑问,尽管他的脸上仍带着些许怒­色­。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听你道歉,杰克。”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太伤人了,对不起。“

我疲倦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我知道,我想对你解释......“他突然停了下来,张着嘴巴,好像有东西止住了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又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能解释,“他气愤地说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解释。”

我把头埋入手掌心,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为什么?”

他沉默不语。我扭过头——实在没力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表情让我感到惊讶。他半眯着眼睛,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道。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凝神屏息。“我不能说。”他心灰意冷地说道。

“说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贝拉,难道你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卡伦一家,但愿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心虚。

难道那你就没有瞒着查理、瞒着你母亲的事情?“他追问道,”实质是不愿对我提及的事情?

我睁大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知道他把沉默当作认同。

“我现在也有相同的......处境,你能理解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寻求最切当的字句来表达,“有时候,诚实反倒会坏事。有时候,你保守的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我没法同他争辩,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我隐瞒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必须守住它,而他似乎已经对我这个秘密了如指掌。

我始终不明白这跟他、山姆还有比利有什么关系。既然卡伦一家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件事呢?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猜谜,而不是澄清问题,雅各布,我认为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对不起,”他轻声说,“实在是叫人难受。”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对视许久,两个人都心灰意冷。

“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我曾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

“你说什么?”

他猛吸一口气,然后朝我靠过来,脸上又重燃起希望。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迅速、急切。他正对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气就和他的皮肤一样火热。

“我想到一个办法就绝所有问题——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贝拉!虽然我不能对你说,但你自己可以猜到!!这样我也能摆脱困境!”

“你想让我猜?猜什么呢?”

“我的秘密!!你能猜到——你知道答案!”

我眨了眨眼,让头脑保持清醒。我太困了,根本想不通他说的话。

他注意到我一脸茫然,努力振作起来。“等待,也许我能帮帮你。”他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帮我?”我硬撑着睁大眼睛,拼命抵抗着睡意。

“对,”他喘着粗气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些线索。”

他用那双厚实、温暖的双手捧起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压低嗓音就好像暗示我他的话里有的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在拉普西的海滩上?”

“当然记得。”

“跟我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集中­精­神:“你问了一些关于我的小卡车的问题......”

他点点头,鼓励我往下说。

“我们谈论你的‘兔子’车......”

“接着说。”

“我们在海滩边散步......”我的脸蛋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热,几乎和他滚烫的皮肤一样热,但他一点不在意。我回忆当初邀请他同我一道散步,还为了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笨拙地同他调情,结果相当成功。

他又点点头,焦急地等待下文。

我的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你给我讲了恐怖故事.....《奎鲁特传奇》。”

他闭上双眼,然后睁开。“对。”他紧迫而激动地说道,好像正等着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接着,他放慢语速,让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吗?”

即使身处黑暗中,他也一定能察觉到我脸­色­的变化。我怎么可能忘记他的话呢?当时,雅各布无意中说出了我正想要知道的事情——爱德华是吸血鬼。

他会意地看着我。“使劲想想。”他说道。

“是的,我记得。”我喘喘气。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你还记得所有的故事......“他问不下去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好像嗓子眼儿被堵住。

”所有的故事?“我问道。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搜寻。对我来说,只有那一个故事很重要。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但是我记不清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更何况我现在­精­疲力竭、一头雾水。我摇了摇头。

雅各布叹了口气,从床上跳起来。他用拳头抵着前额,急促地喘息着。“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对自己低语道。

“杰克?杰克,我现在累极了,没­精­力去回想这些,也许早上.....”

他调整呼吸使自己镇静下来,点了点头:“也许你会回想起来。我理解你为什么只记得那一个故事。”他的语气充满讽刺和挖苦,他又在我身边坐下,“你介意我提一个问题吗?”他问道,还是用那种讥讽的口气,“我一直都想知道。”

“关于什么的问题?”我小心的问道。

“关于我告诉你的那个吸血鬼的故事。”

我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不置可否,他还是提出了问题。

“你之前确实不知道吗?”他问我。声音变得沙哑,“我说了以后你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吗?”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他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事?为什么现在才信?!

我咬紧牙齿,狠狠地盯着他,没打算回答他,他也看出了我的反应。

“明白我所指的诚实是什么了吧?”他低声说道,声音变得更加沙哑,“我的状况也一样,甚至更糟,你想象不到我被约束得多么紧.....”

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不喜欢他说道约束是紧闭双眼痛苦的模样。不只是不喜欢——是憎恶,我憎恶一切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强烈地憎恶。

山姆的脸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所做所为都是自愿的,是因为爱而守住卡伦一家的秘密,心甘情愿,发自内心。

而雅各布却不一样。

“有没有办法解脱出来?”我轻声问道,摸着他扎手的短发。

他紧闭双眼,手开始颤抖。“没有,我一辈子都被约束,终身监禁,”他苦笑着说道,“也许更久。”

“不,杰克,”我痛苦地说道,“我们逃走吧?只有你和我,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山姆吧?”

“这不是逃脱能解决的问题,贝拉,”他低声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跟你一起逃走。”他的肩膀开始颤抖,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好了,我得走了。”

“为什么?”

“你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倒,你得睡觉——我需要你养­精­蓄锐。你会回想起一切的,你必须想起来。”

“还有其他原因吗?”

他皱起眉头。“我是溜出来的——我不应该来见你,他们一定会猜想我在哪里。”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应该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对他们说。”我不满地说道。

“我还是会说的。”

一腔怒火在我身体里燃烧:“我恨他们!”

雅各布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别这样,贝拉,别恨他们。这并不是山姆或者他们中任何人的错。我对你说过——是我的错。实际上,山姆这个人......好极了。杰瑞德和保罗他也很好,尽管保罗有一点......还有恩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是唯一不变的事实。我后悔以前误解了山姆.....”

山姆好极了?我怀疑地盯着他,但没有问他理由。

“那你为什么不应该来见我?”我问道。

“因为不安全。”他压低嗓门,眼睛看着地上。

他的话吓得我浑身一颤。

他连那件事也知道了吗?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但他的话是对的——现在正值深夜,是吸血鬼觅食的最佳时刻。雅各布不应该在我的房间里,他们有可能来这里找我,不能让其他人受到牵连。

“如果我认为非常......非常危险,”他轻声说,“我不会来。可是,贝拉,”他看着我,“我对你承诺过。我不知道履行诺言这么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食言。”

他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那天看完电影,”他提醒我,“我问你保证永远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今天确实伤害到你了,对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杰克。没关系。”

“谢谢你,贝拉,”他握住我的手,“我会尽我所能守护你,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他忽然朝我咧嘴一笑。这张笑脸不属于曾经的他,也不属于现在的他,而是两者奇怪的结合,“你最好能自己解开谜团,贝拉。努力地想想吧。”

我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会尽力的。”

“我会想办法来看你,”他叹了口气,“他们肯定会劝我不要来。”

“别听他们的。”

“我尽力。”他摇摇头,似乎在怀疑自己能否成功,“你一知道答案就来告诉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抖动一下,“如果你.....你还愿意见我的话。”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他的神­色­变得僵硬而冷酷,百分之百是那张属于山姆的脸。“噢,我知道原因,”他的声音变得粗暴,“好了,我必须离开。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我点点头,他的转变让我有些害怕。

“如果你不愿意见我——至少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的答案是否正确。”

“我不会......”

他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我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朝着窗户走去。

“别傻了,杰克,”我抱怨道,“你会摔断腿的。从大门出去,查理不会发现你的。”

“我不会受伤。”他说道,但还是转身朝房门走去。

他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转过来盯着我,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就好像有利刃正刺入他的身体。他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抓住他的手,他突然使劲拉住我——力气特别大——把我拉下床,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挤碎。

“没法——呼吸!”我气喘吁吁地说。

他立刻松开手,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上防止我摔倒。他推着我回到床上,这一次动作更温柔一些。

“好好睡吧,贝尔。你要动脑筋想想,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的。我需要你的理解,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你,贝尔。”

他一步跨到房门边轻轻地打开门,然后消失在门口。我竖起耳朵听他下楼梯时的咯吱声,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昏脑涨,一切都是那么混乱,那么伤脑筋。我闭上眼睛,想理出一个头绪,但是很快就被睡意吞噬,失去了方向。

这并不是我所渴望的安宁的无梦的睡眠——当然不是。我又一次来到森林里,像从前一样开始漫步。

不久我就意识到这并非往常的梦境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找寻什么,我只是习惯地散着步,就像一般人在森林里漫步一样。事实上,这片森林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气味和光线都有所改变,闻上去不是树丛中湿土的味道,而是海洋的咸腥味。我看不到天空,但是,一定是艳阳高照——头顶的树叶都是亮闪闪的碧绿­色­。

这是拉普西周围的森林——就在海滩附近,我敢确定。我想,如果找到海滩,我就能看到太阳,于是,我加快步伐,向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走去。

这时,雅各布出现了,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到森林中最黑暗的地方。

“雅各布,怎么回事?”我问道。他的脸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男孩,长发还像从前一样柔顺,在颈背处扎成一个马尾。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拉着我。而我不停的反抗,我不想去黑暗的地方。

“快跑,贝拉,你必须跑!”他惊恐地对我耳语道。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我,几乎要把我唤醒。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在另外一个梦境。那是一百多万年前的生活,与现在完全不同。我和雅各布在海滩散步的那一天夜里,我做了这个梦,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知道爱德华是吸血鬼。一定是刚才在雅各布的要求下回忆海滩散步的情景,把这个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梦境有挖掘出来。

我清楚接下来会发什么。海滩上的一道光亮朝我照­射­过来,不久,爱德华会穿过树林,他的皮肤发出微光,黑­色­的眼睛透着杀气。他会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他的脸庞就像天使一样美丽,牙齿尖锐锋利.....

但是,事情并不是按照我的想象发生。

雅各布甩开我的手,发出痛苦的尖叫。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倒在了我的脚边。

“雅各布!”我惊叫着,但是他消失不见了。

在我脚边的是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黑­色­的眼睛机警灵敏。

梦境完全超出了预计,就像脱轨的列车。

这并不是我曾梦到的狼。这匹红棕­色­的巨狼正是一个星期前我在草地上看到的离我不到半尺远的那匹。它体型庞大、相貌怪异,比起熊来更加威猛。

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敏锐的眼睛似乎想向我传达重要信息。这双深棕­色­的眼睛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雅各布·布莱克的。

我尖声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这一回我倒希望查理进来看看。我的叫声与平常不同,我把头埋在枕头下,想压抑住尖叫触发的歇斯底里。我用枕头紧紧地压住脸,似乎这样就能消除我刚刚恍然明白的事实。

但是查理没有进来,我终于能控制住嗓子眼冒出来的刺耳声音。

我全都想起来了——雅各布那天在海滩边对我说的字字句句,不单是吸血鬼的那部分,还有‘冷血家族’,特别是他最开始说的那段(传说省略).....

似乎有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把它吞咽下去,但是它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又试图把它吐出来。

“狼人。”我喘着粗气说。

是的,就是这个词令我窒息。

整个世界似地轴消失般天翻地覆。

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啊?一个小不起眼的城镇里流传着古老的传说、居住着神秘的怪兽,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这是否意味着所有难以置信的神话故事实际上都确凿无疑?到底有没有正常、健全的东西?或者说,一切都只是魔幻的故事?

我用手拼命拽着快要爆炸的脑袋。

头脑中一个冷静的声音轻声地问:这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是很早以前就接受力吸血鬼的存在吗?——那时候一点惊惶的反应都没有。

但是,我想冲这个声音还击。对于一个人来说,一辈子有一次传说故事的亲身经历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而且,我从一开始就完全明白爱德华·卡伦是不同寻常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之事——因为他显然是异族。

而雅各布?雅各布?就是雅各布,不是别的什么,雅各布,我的朋友?雅各布,唯一和我心灵相通的人.....

可是他根本不是人。

我又一次强压住尖叫的冲动。

这一回的事情说明什么呢?

我知道上一回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然,我的生活里怎么会出现恐怖电影里的人物?不然,在他们神秘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悲凄欲绝、久久不能痊愈?

我在脑海中将往事扭转、交替、重置,把上一回和这一回区分开来。

没有什么帮派。自始自终都没有什么小团体,没有什么帮派。不过,事实更恐怖,他们是一群!!

一群过目难忘、身材壮实、颜­色­不一的狼人,他们在爱德华的草地上与我擦肩而过......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钟——时间还太早,但我顾不上这么多。我现在必须去拉普西,我必须去见雅各布,他会证明我还清醒。

我随手抓起几件衣服穿上,不去理会搭配起来是否合适,三步并两步地跨下楼梯。从走廊奔向大门的时候,我差点跟查理撞了个满怀。

”还有什么办法?怎么了?他问道,警觉的眼睛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虚弱无力,脸­色­一定比平常苍白许多,“你不会是要给我讲环境保护的大道理吧。”

我没法回答。如果不是他正看着我,我早就昏倒在地了,这样,我就会彻底忘记失踪的游人、带血的脚印这档子事情......我就不会把它同我不久前意识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亲爱的,别吓着自己。好好地待在镇里或者大马路上——别去其他地方——好吗?”

“好的。”我虚弱地回答道。

“我得走了。”

我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枪,脚上穿着长靴。

“你不会去追捕那群狼,对吧,爸爸?”

“我得帮忙,贝尔,有人失踪了。”

我又提高了声音,这一次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不,别去,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工作,孩子。别这么悲观——我会没事的。”他转过身打开大门,“你不走吗?”

我犹豫不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怎样才能把他留下呢?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法子。

“贝尔?”

“也许现在去拉普西还太早了。”我低声说。

“我同意。”他说道,然后关上大门,走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

他刚消失在视线之外,我就倒坐在地上,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中间。

我应该去追查理吗?我怎么对他解释呢

雅各布怎么办?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去警告他。如果他真是——我身子一抖,逼着自己想出这个词——狼人(我知道他的确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会朝他开枪!我必须告诉他和他的朋友们,如果他们这群巨狼总在附近出没,人们会想方设法杀死他们,我必须告诉他们住手。

他们必须住手!查理如今也在森林里,他们会在意他吗?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失踪的都是陌生人。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或者仅是偶然?

我得相信至少雅各布会在意的。

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警告他。

但是......我真的必须去吗?

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不也是只怪兽吗?一只名副其实的怪兽,一只凶恶的怪兽。如果他和他的朋友是.....是凶手,我有必要去警告他吗?如果是他们无情地杀害无辜的游人呢?如果他们真像恐怖电影里的怪兽一样凶残,保护他们岂不是大错特错?

喔无可避免地将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卡伦一家比较。一想到后者,胸口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我只好用手臂挡在胸前。

我对狼人知之甚少,只是通过电影有所了解——他们体型巨大、毛发浓密、半人半兽——仅此而已。因此,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觅食,是因为饥饿、­干­渴,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杀生的欲望。没弄清这个问题,就很难对他们的行为定罪。

但不管怎样,卡伦一家对善的追求所付出的代价要比他们大得多。我想到了埃斯梅——想起她那善良、美丽的脸庞,我的泪水不禁掉了下来——她慈祥、温柔,但是当我流血的时候,她总是捏住鼻子,不得不弃我而去,狼人所要忍受的痛苦不可能超过这个。我想到了卡莱尔,几百年来,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无视血液的存在,这样,他才能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以忍受了。

狼人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而现在,我又应该如何抉择呢?

凶手 (1)

我开车前往拉普西,路旁是茂密的森林。我摇摇头,暗自思考,如果不是雅各布,把该多好啊。

我仍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我还有理由去见见他。

我不能饶恕雅各布和他的朋友的所作所为。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昨晚说的话——也许再也不想见他——我可以像他说的那样打个电话,但那是胆小鬼的行为。至少,我欠他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我要当面对他说我不会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我不可能和杀人凶手交朋友、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让杀人案无休止地发生.....不然,我同残忍的怪兽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我不可能不去警告他,我要尽我所能地保护他。

我在布莱克家门口停住车,紧紧地抿着双­唇­。我最好的朋友是狼人,这已经让人无法接受,难道他就不能做个善良的狼人吗?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但我不在乎把他们从睡梦中唤醒,我怒气冲冲地用拳头捶打着大门,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进来。”一分钟后我听到比利的喊声,里面亮起一盏灯。

我转动门把,门没锁。比利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倚靠在厨房的门口,肩上搭着一条浴巾,他看到进来的人是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漠然。

“早上好,贝拉,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嘿,比利,我要和杰克谈谈——他在哪儿?”

“恩......我不知道。”他显然在撒谎。

“你知道查理今天早上去­干­吗了吗?”我为他的遮遮掩掩感到恼怒。

“我怎么知道?”

“他和镇上一半的男人都到森林里去了,带着枪,去抓那群巨狼。”

比利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讶异。

比利撅着嘴,过了好久才说:“我想他还在睡觉。”他朝狭窄的走廊点点头,“最近今天他都很晚才回来,这孩子需要休息——也许你不应该叫醒他。”

“轮到我打扰他休息了。”我嘟囔道,怒冲冲地朝走廊走去,比利叹了口气。

雅各布的卧室是个狭小的储藏室,是一码长的走廊上唯一的房间。我没敲门,狠狠地将门推开,房门撞到墙上发出呯的响声。

雅各布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运动服——斜躺在双人床上。这张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边和墙壁之间留着一点空隙。尽管他是斜躺着,但床还是不够长,他的头和脚都撑到了床外。。他睡得正熟,张着嘴巴,微微地打鼾,根本没听到房门撞击墙壁的声响。

他的脸在沉睡中显得特别平静,愤怒时显出来的皱纹没有了。我从没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有黑眼圈。虽然他身材高大魁梧,但现在看上去很年幼、很疲倦,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我退了出来,轻轻地关上身后的房门。

比利好奇而警惕地盯着我走回到客厅。

“我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比利点点头,我们注视着前方,我很想质问他在整件事中承担的责任,他对儿子的变化有什么想法呢?但是,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山姆那边,对于杀人犯他一定也不以为然,我无法想象他如何能够坦然面对这件事。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是他也没有吱声。

“好吧,”我打破了沉默,“我到海滩去待一会儿。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在等他,好吗?”

“当然,当然。”比利满口答应。

我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管他呢,如果他不告诉雅各布,我就再来一趟这里。

我把车开到第一海滩,停在空无一人的泥地上。天还是灰蒙蒙的——­阴­天天亮前的­阴­郁——我关了车灯,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寻找道路。海滩边很冷,海风一阵阵刮过来,我把手塞进外套口袋,所幸的是雨已经停了。

我沿着海滩向北面的海堤走去。我望不见圣詹姆斯和其他岛屿,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海上的波浪。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岩石,生怕被浮木绊倒。

终于到了,我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这个地方。在不远处的昏暗之中,它朦胧可见:一棵高大、灰白的浮木深深Сhā入岩石地中,朝向大海的树根纠结在一起,好像无数脆弱的触角。我不确定这就是雅各布和我第一次交谈的地方——从那次谈话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错综复杂——但是,大概就是在这附近。我在我曾经坐过的地方坐下,望着若隐若现的大海。

回想起雅各布的模样——熟睡时无辜、柔弱的模样——我的憎恶和愤怒全都烟消云散了。我不能像比利一样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但我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雅各布身上。爱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在乎一个人,就没有办法理­性­地对待他的所作所为。不管雅各布有没有杀人,他始终都是我的朋友,我自己也不清楚应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他安然沉睡的样子,我就有一股要保护他的强烈冲动,我就完全失去理­性­。

不管理­性­与否,我完全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之中,也许想着他那张安宁的脸庞,就能想出庇护他的法子。天这时渐渐亮起来。

“嗨,贝拉。”

灰暗中传来雅各布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温柔,甚至带有一丝羞怯,但他靠进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着实吓坏了我。借着日出前的光亮,我看见了他的轮廓——高达壮实。

“杰克?”

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紧张地交替着双脚站立。

“比利告诉我你去过家里——没花你多长时间,对吗?我就知道你会猜出来的。”

“是的,我记起来了。”我轻声说道。

我们沉默了许久,尽管四周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似乎在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浑身不自在,针刺般的难受。他一定是看清楚了我的表情,因为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尖酸。

“你可以打个电话过来。”他粗鲁地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

雅各布朝我走过来。我竖起耳朵听他的动静,在海浪声下,只微微听见他轻触岩石地的脚步声。而刚才我走过的时候,岩石地就像响板一样嘎嗒作响。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他问道,没有停下怒冲冲的脚步。

“我想,面对面地谈谈会更好。”

他哼了一声:“好得多。”

“雅各布,我得警告你......”

“关于护林员还有那些狩猎人?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用担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杰克,他们有枪!他们设了陷阱,还提供了奖金,还......”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他愤愤地说,仍朝我走着,“他们什么也抓不到,他们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不久,他们自己也会失踪。”

“杰克!”我叫道。

“怎么了,这只是事实。”

强烈的憎恶又涌上心头,我冷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认识这些人,查理也在其中!”一想到这一点,我的胃里就一阵不舒服。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们还能做什么?”他反问道。

太阳出来了,我们头顶的云彩被染成了粉­色­的彩带。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失落,似乎遭人背叛。

“你能不能.....不要做.....狼人?”我低声地试探道。

我抬起一只手,“我别无选择!”他说道,“既然你担心人们失踪,我不做狼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怒视着我。眯着眼睛,大声吼道:“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愤怒到恨不得破口大骂吗?”

我被他充满敌意的样子怔住了。他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摇了摇头。

“你真是个伪君子,贝拉——你坐在那里,被我吓倒!这样公平吗?”他的手抖得厉害。

“伪君子?!我被怪兽吓倒,这也算伪君子?”

“啊!”他痛苦地呻吟着,颤抖的双拳使劲按住太阳|­茓­,眼睛紧紧地闭着,“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吧!”

“什么?”

他朝我走了两步,俯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吧,抱歉,我不是那种适合你的怪物,贝拉。我没有吸血鬼那么伟大,对吗?”

我跳了起来,同样愤怒地盯着他。“对,你没有他们伟大!”我嚷道,“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笨蛋,而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咆哮着,气得浑身发抖。

爱德华的声音这时侯突然出现,我惊讶不已,“千万小心,贝拉,”他温柔地提醒我,“不要逼迫他,你得让他冷静下来。”(心电感应啊~~~撒花~~~~)

即使是他的话,在今天也同样让人费解。

但我还是照他说的话做了,我会为了这个声音做任何事情。

“雅各布,”我恳求道,语气温柔、平和,“真的非得杀人吗,雅各布?就没有别的什么方法?我是说,如果吸血鬼可以不杀人而活下来,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他突然直起身子,我的话仿佛电击令他一震。他扬起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

“杀人?”他问道。

“你认为我们在谈什么呢?”

他不再颤抖,用解脱之后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我们在谈你对狼人的憎恶。”

“不,杰克,不。不是因为你是一匹......狼。这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向他承诺,这句话完全发自肺腑。我的确不在乎他会变成一匹巨狼——他仍然是雅各布。“如果你可以不再伤人......这是让我心烦的事。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杰克,像查理这样的人,我也无法忍受他们抓捕你.....”

“仅仅是因为这样?真的吗?”他打断了我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只是因为我是杀人凶手而害怕?仅此而已?”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他笑出声来。

“雅各布·布莱克,这件事并不可笑!!”

“当然,当然。”他赞同道,还是咯咯笑着。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把我紧紧地揽入怀中。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会变成一匹巨狼?”他在我耳边问道,声音中充满欣喜。

“不介意,”我喘着粗气说,“呼吸——困难——杰克!!”

他松开胳膊,握住了我的双手:“我不是凶手,贝拉。”

我盯着他的脸,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我立刻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我问道。

“真的。”他严肃地回答。

我张开双臂搂住了他。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骑摩托车的那一天——他比那时更加高大,我觉得自己此刻比当时更像个小孩子。

他像从前一样轻抚我的头发。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伪君子。”他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杀人犯。”

他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推开他,盯着他的脸,焦急地皱着眉头,“那山姆呢?还有其他人?”

他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笑着:“当然不是,记得我们怎么称呼自己吗?”

往事历历在目——我正在回忆那斓男 埃骸氨;ふ撸俊?

“没错。”

“但是我不明白,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失踪的游人,还有血迹?”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焦虑:“我们在尽力完成我们的使命,贝拉。我们设法保护他们,但是每次都迟了一步。”

“为什么要保护他们?难道森林里真的有熊吗?”

“贝拉,亲爱的,我们对抗的目标只有一个——我们唯一的敌人,这是我们存在于世界上的原因——因为他们也存在。”

“劳伦特,”我轻声说,“他还在这里。”

雅各布眨了眨眼,把头歪向一边:“谁是劳伦特?”

我理了理纷乱的头绪,回答道:“你知道的——你在草地上见过他,你当时在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你当时在场,保护我不被他伤害.....”

“哦,是那个黑头发的吸血鬼吗?”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凶恶,“那是他的名字?”

我浑身一抖。“你不害怕吗?”我低语道,“他很可能要你的命!杰克,你不知当时有多危险.....“

他又笑着打断我的话:“贝拉,一个吸血鬼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我们这么一大群狼人的对手。一切易如反掌,我们都还没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呢!”

“什么事情易如反掌?”

“杀死了那个想要杀死你的吸血鬼。我认为这算不上是杀人案,”他马上补充道,“吸血鬼压根不是人。”

我简直说不出话:“你......杀了......劳伦特?”

他点点头、“对啊,其实是集体努力的结果。”他更正道。

“劳伦特死了?”我自言自语道。

他变了脸­色­:“你不会是为了他的死伤心吧?他当时想杀了你——他确实想杀你,贝拉,我们对此确信无疑才会袭击他。你知道的,对吗?”

“我知道。不是,我不是伤心——我是......”我实在站不住了,向后退了一步,小腿碰到了浮木,一下子倒坐在上面,“劳伦特死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

“你疯了吗?难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抬起头盯着他,感到一阵眩晕,但内心充满了被解救后的欣喜,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眼睛渐渐湿润,“不是,杰克,我太......太高兴了。我以为他会找到我——每天夜里我都担心他会来找我,我只希望他放过查理。我真的很害怕,雅各布.....但是,怎么可能?他是个吸血鬼!你们怎么可能杀死他?他那么强壮,那么坚硬,像顽石一样......”

他在我身边坐下,结实的手臂温柔地搂着我:“这是我们的使命,贝尔,我们也很强壮。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恐惧,其实你没必要感到害怕。”

“那段时间我找不到你。”我陷入沉思中。

“哦,是的。”

“等等,杰克——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害怕。昨天晚上,你说在我的房间不安全。我以为你知道吸血鬼有可能来找我,难道你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埋下脑袋:“不是,不是这件事。”

他充满愧疚地看着我:“不安全的那个人不是指我,而是指你。”

“什么意思?”

他眼睛望着地上,脚踢着旁边的岩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有许多原因的,贝拉。我不应该告诉你我们的秘密,这是其一。另外,我和你在一起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如果我太生气.....太烦乱......也许会伤害到你。”

我仔细地想着他的话:“你生气的时候.....我朝你大吼大叫的时候......你的身子在发抖.....”

“是的,”他又低下头,“我当时真是太傻了,我应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前我还发誓,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能生气,可是......一想到我会失去你.....一想到你不能接受我是......我就心烦意乱。”

“如果你太生气.......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轻声地问道。

“我会变成一匹狼。”他也轻声地回答道。

“你们不是在月圆的时候才会变成狼吗?”

他转了转眼珠。“好莱坞的电影不太现实。”他叹了口气,神情严肃,“你不用这么紧张,贝尔,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我们会特别留意查理还有其他人——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

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早该察觉——但是我一直想象着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劳伦特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景,一点也没有留意——直到听到他的话里的将来时,我才如梦初醒。

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

这一切都还没有完结。

“劳伦特死了。”我喘着粗气,全身冰凉。

“贝拉?”雅各布紧张地问道,轻抚我苍白的脸颊。

“如果劳伦特一个星期前.....死了.....那么现在行凶的一定另有其人。”

雅各布点点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是一对。我们以为他的伴侣会来报仇——传说中说,如果有人杀死了他们的伴侣,他们会非常生气——但是她躲躲闪闪,不找我们寻仇。要是我们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事情会变得容易得多。她不露痕迹,总是在边缘地带活动,似乎在伺机突破我们的防守,进入某个地方——但是进入哪里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山姆认为她企图调虎离山,把我们分开,她就有机可乘.....”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来自一条深远的隧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额头上冒出粒粒汗珠,好像又染上了肠胃感冒一样难受。没错,就像染上了肠胃感冒。

我迅速地转过身,靠在树­干­上,发出声声呻吟。身体不断的抽搐。我因为惊吓过度而感到一阵恶心,尽管胃里空无一物却仍想要呕吐。

维多利亚在这里。她在寻找我,她在森林里杀害无辜的人们,查理也在森林里.....

我感到头晕目眩。

雅各布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就快倒在旁边的岩石上。我的脸颊感觉到他的温暖的鼻息。“贝拉!怎么了?”

“维多利亚。”我喘着粗气,强忍住身体的抽搐和胃部的痉挛。

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爱德华的声音开始愤怒的咆哮。

我的身体逐渐下沉,雅各布支撑着我。他拉着我坐到他腿上,将我耸拉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尽力让我保持平衡,不再左摇右晃,又伸手抚开我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谁?”雅各布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贝拉?贝拉?”

“她不是劳伦特的伴侣,”我靠在他的肩膀无力地说道,“他们只是老朋友.....”

“想喝水吗?去看医生吧?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他惶恐地问道。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害怕。”我轻声地向他解释。害怕这个词似乎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雅各布轻柔地拍拍我的后背:“害怕维多利亚吗?”

我点点头,身子一抖。

“维多利亚是不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我又是一阵颤抖,呜咽地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的伴侣?”

“劳伦特告诉我詹姆斯是她的爱人。”我解释道,那只带着伤疤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一下。

他用厚实的手掌稳稳的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双眼:“他还对你说过什么,贝拉?这太重要了。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低语道,“她想要我。”

他突然睁大眼睛,然后又眯缝着眼问道:“为什么?”

“爱德华杀死了詹姆斯。”我轻声说,雅各布紧紧地抓着我,我根本不用去捂住胸前的伤口——他强而有力的支撑就是我的止痛剂,“她确实.....非常生气。但是劳伦特说,她觉得杀我比杀爱德华更公平。这叫以牙还牙,爱人换爱人。她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我们.....”我哽咽地说,“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至少对于爱德华来说已经不是了。”

雅各布听得入神,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就是这样一回事吗?卡伦一家是因为这个理由而离开的吗?”

“毕竟我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解释道,虚弱地耸耸肩。

似乎有一阵低嚎——那是一种类似于人类咆哮时发出的声音——在雅各布的胸膛里回荡:“那个白痴吸血鬼真是太愚蠢了......”

“不,”我伤心地说道,“不,别这样说。”

雅各布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件事太重要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这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其他人。”

他站了起来,搀扶我站稳。他用双手搂着我的腰,保证我不会倒下。

“我没事。”我撒了谎。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走吧。”

他扶着我向小卡车走去。

“我们去哪啊?”我问道。

“我还不确定,”他说道,“我会召集一个会议。嘿,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他让我靠在小卡车边上,松开了我的手。

“你去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他承诺道,然后转过身,快速地穿过停车场,接着穿过马路,窜进了路边的森林。他在树丛中轻快地穿梭,像只鹿一样敏捷、迅速。

“雅各布!”我扯着嗓子喊道,但他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时侯单独待在这种地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雅各布刚刚消失在视线之处,我就感到呼吸加速。我吃力地爬进车里,使劲按下车栓,但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维多利亚一直在找我。她没找到只不过是因为我运气好——运气好再加上五个年轻狼人的保护,我喘着粗气。不管雅各布怎么安慰我,一想到他靠近维多利亚就让我毛骨悚然,不管雅各布在愤怒时会变身成什么样子,我满脑都是维多利亚可怖的形象,野蛮的脸,似火的发,杀人不眨眼,无人能匹敌.....

但是,雅各布说,劳伦特死了。这是真的吗?爱德华——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曾告诉我杀死吸血鬼是件很难办到的事,只有另外一个吸血鬼才有这个能力,可杰克却说狼人生来就是为完成这个使命......

他说他们会特别留意查理——应该相信狼人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但是,我怎么可能相信呢?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安全!特别是雅各布,如果他介入维多利亚和查理之间......介入维多利亚和我之间。

我又感到一阵恶心。

车窗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敲打声,我吓得尖叫起来——是雅各布,他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打开车门。

“你吓坏了,是吗?”他边问边钻进车里。

我点点头。

“别怕。我们会照看好你——还有查理,我发誓。”

“让你发现维多利亚比让她发现我更恐怖。”我轻声说。

他笑了起来:“你应该对我们充满信心,别太小瞧我们。”

我摇了摇头,凶狠残暴的吸血鬼我见得太多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问道。

他撅起嘴,什么也不说。

“怎么了,难道是个秘密?”

他皱着眉头:“不是,但是听上去有些不同寻常,我不想吓着你。”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我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雅各布轻松地冲我咧嘴一笑:“我想你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好吧,告诉你,我们这些狼人变成狼以后,可以......听见对方。”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是指听见对方的声音,”他继续说,“而且.....内心的想法——彼此都能听见——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当我们追踪敌人时,这一点确实帮了不少忙,但在其他时候,它却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时候真叫人难堪——连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不同寻常,是吗?”

“昨天晚上,你说,虽然你不愿意告诉他们你见过我,但不得不向他们坦白。你当时就是指得这回事,对吗?”

“你真聪明。”

“谢谢。”

“你竟然能够接受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我以为说出来会让你害怕。”

“不会.....其实,你不是我所遇见的第一个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

“真的吗?等待,你说的不会是那些视血如命的家伙吧?”

“我希望你不要这样称呼他们。”

他笑了笑:“好吧,卡伦一家,可以吧?”

“不是.....只是爱德华而已。”我假装自然地抬起一只胳膊挡在胸前。

雅各布看上去有些吃惊——面露愠­色­:“我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我听说有些吸血鬼拥有......特异功能,但我以前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并非事实。”

“如今还有什么传说不是事实呢?”我不太高兴地问他。

他皱了皱眉:“也许没有了吧。好了,我们去以前骑摩托车的地方和山姆还有其他人碰头。”

我发动了小卡车,朝大路上开去。

“你刚才是不是变成一匹狼。为了和山姆说话?”我好奇地问道。雅各布点点头,显得有点尴尬:“我只简短地说了几句——我试着不去想你,这样他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山姆不会让我带你一起去。”

“他阻止不了我。”我始终没有摆脱坏蛋山姆的印象,一听到他的名字,我还是会感到深恶痛绝。

“但是,他可以阻止我,”雅各布犹豫地说道,“还记得昨晚我说话时的吞吞吐吐吗?还记得我多想实话实说却欲言又止吗?”

“记得,你看上去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他苦笑了一下:“形容得真贴切。山姆告诉我任何事都不能对你说,他是......群狼之首,是老大。当他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事情,或者不能做什么事情——如果他决意已定,那么,我们就必须照做。”

“真奇怪。”我咕哝道。

“非常奇怪,”他赞同道,“这就是狼群的习­性­。”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

“是啊,还有很多类似的规矩——狼群的习­性­,我仍在学习。我无法想象山姆是如何独自度过难关的。即使有一群狼人陪在我身边,我都无法忍受其中的痛苦。”

“山姆是独自一人?”

“对,”雅各布压低声音,“第一次......变身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所经历的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但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我脑子里有很多声音,它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怎么做。正是这样,我才不至于惊慌失措。但是山姆.....”

他摇了摇头,“没有人帮山姆。”

我脑海中对山姆的一贯印象渐渐转变。听着雅各布如此诉说,很难不动恻隐之心。我不断提醒自己,没有理由再继续憎恶山姆。

“我和你一起去,他们不会生气吗?”我问道。

他扮了个鬼脸:“也许会。”

“也许我不应该....”

“不,没关系,”他向我保证,“你知道许多能够帮助我们的事情,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你像是一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间谍或者什么,你曾经深入敌人内部。”

我紧锁眉头。难道这就是雅各布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帮助他们战胜敌人的内部消息?我不是间谍,我从没有刻意搜集过他们想要的信息,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感到自己像个叛徒。

可我希望他能消灭维多利亚,不是嘛?

不是。

我确实希望维多利亚被消灭掉,最好是在她折磨我至死之前,或者撞上查理之前,或者杀害其他无辜者之前被消灭掉,但我不希望雅各布去追踪她、消灭她,我不希望雅各布靠她太近。

“比如吸血鬼也会心灵感应这类事,”他继续说着,没有发现我正在陷入沉思,“这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那些传说竟然是事实,真让人沮丧,我们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了。嘿,你认为维多利亚也有特异功能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果有的话,他应该会提起。”

“他?哦,你是说爱德华——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说起或者听到他的名字。”

我轻轻地揉了揉肚子,尽量不去想胸前的阵痛:“不太喜欢。”

“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雅各布?有时候,我觉得你似乎也能读着我的心思。”

“不,我只是比较留心而已。”

我们到了雅各布第一次教我骑摩托车的泥路上。

“停在这里?”我问道。

“可以,可以。”

我开到路边,关掉发动机。

“你还是非常不开心,对吗?”他低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茫然地盯着­阴­郁的森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的生活比从前更好?”

我慢慢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没有。”

“因为他不是最适合.....”

“求你了,雅各布,”我打断了他。轻声地请求道,“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我受不了。”

“好吧,”他深吸了口气,“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别自责了。能够找人诉说苦恼、分担心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我的情况不同。”

他点点头:“的确如此,向你保守秘密的那两个星期实在不好过。找不到任何人倾诉,就像在地狱里受煎熬一样。”

“确实是煎熬。”我赞同道。

雅各布猛吸一口气:“他们来了,我们走吧。”

“你确定吗?”他推开车门时我问道,“也许我不应该来这里。”

“他们会接受的,”他说道,接着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害怕这群巨狼?”

“哈哈。”我笑了笑。我从车里下来,快速地绕过车头,紧挨在雅各布身边站着。在草地上见到的巨型怪兽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我的双手同之前雅各布的手一样颤抖不停,不同的是,我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愤怒。

杰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着:“我们走吧。”

家庭 (1)

我缩在雅各布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森林,等待其他狼人出现。

当他们从树丛中大步走出来的时候,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巨狼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而眼前只是四个身材高大,上身赤­祼­的男孩儿。

我又一次联想的四胞胎兄弟。他们步伐整齐地走出森林,站在路的另一边。清一­色­的红棕­色­皮肤下是一块块结实的肌­肉­,黑­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他们行动时小心翼翼,一看到躲在雅各布身后的我,他们一下子全都变的怒气冲冲。

山姆仍是他们中最魁梧的一个,尽管雅各布就快要和他差不多了。山姆其实不算是男孩儿,他看上去更成熟——倒不是指他脸上刻有岁月的痕迹,而是他的神­色­中带有几分稳重和镇静。

“你都做了什么,雅各布?”他质问道。

其中一个人我没认出是谁——杰瑞德或者保罗——从山姆身边冒出来,没等雅各布开口解释就嚷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守规矩,雅各布?”他喊道,抬起双臂举到空中,“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整个部族都重要吗?

比那些无辜的死者更重要吗?”

“她能帮助我们。”雅各布平静地说。

“帮助我们!”愤慨的男孩儿叫道,他的臂膀有些颤抖,“噢,太对了!我相信吸血鬼的情人宁死都要帮助我们!”

“不许你这样说他!”雅各布被他的话激怒,也大声叫了起来。

那男孩儿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从肩膀顺着脊柱浑身抖动。

“保罗!放松!”山姆命令道。

保罗不停地摇着头,不是反抗山姆的命令,而是在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

“天哪,保罗,”另一个男孩儿——好像是杰瑞德——嘟哝道,“管好你自己。”

保罗朝杰瑞德扭过头去,愤怒地咬着嘴­唇­,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回到我这边。雅各布向前走了一步,挡在我身前。

战争终于爆发了。

“好啊,你护着她!!”保罗狂吼道,身子跟着一颤,像痉挛一样抽搐着。他仰着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啸。

“保罗!”山姆和雅各布同时叫道。

保罗像是要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动,快要着地的时候,传来响亮的爆裂声,他变身了。

银灰­色­的软毛从他的身上冒出来,他的体形一下子比刚才增大了五倍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蹲伏着的形状,似乎正准备一跃而起。

他的牙齿外面长出了狼的嘴鼻,又一声长啸从宽大的胸膛里咆哮而出,那双黑­色­的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就在这时,雅各布向道路另一边的怪兽狂奔过去。

“雅各布!”我尖叫出来。

雅各布浑身颤抖,他迅速地朝前跃起,头朝下俯冲过去。

又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爆裂,雅各布也变身了。他的皮肤一寸寸裂开——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碎片散落在空中。他的转变太快了,似乎我眨眨眼就会错过这一切。前一秒钟他还是奔跑着的雅各布,现在却变成了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我实在搞不清雅各布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容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和那匹蹲伏着的灰狼相互对峙。

雅各布正面迎击另一个狼人的进攻,他们凶狠的嚎叫似雷鸣一样在森林里回荡。

黑­色­和白­色­的碎片——雅各布的撑破的衣服——飘落在他变身时的那块地上。

“雅各布!“我又尖声叫着,琅琅牡?白呷ァ?

“站在那儿别动,贝拉。”山姆命令道。在两只狼的搏斗下,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们互相咬扯,锋利的牙齿直冲对方的颈项咬去。雅各布变成的那只狼似乎占了上风——他比起另一只狼来更高大,看上去也更壮实。他不断用肩胛猛撞那只灰狼,想把对手撞进森林里。

“带她去艾米丽那儿。”山姆朝另两个男孩儿叫道,他们正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搏斗。雅各布成功地将灰狼推进森林,他们消失在树丛之中,但愤怒的咆哮声依然清晰。山姆踢掉脚上的鞋,跟着他们跑了进去。奔入树林的那一刻,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咆哮和咬扯的声音逐渐远去,突然,所有杂声戛然而止,路上又恢复了平静。

一个男孩儿笑了起来。

我回过头盯着他——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下都不敢眨。

他好像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发笑。“瞧瞧,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好戏。”他傻笑着。他的脸有些熟悉——比其他人更瘦削.....恩布里·卡勒。

“我能,”另一个男孩儿杰瑞德说道,“每天都能看到。”

“哦,保罗可不是每天都会发脾气,”恩布里笑着表示反对,“也许隔三差五吧。”

杰瑞德从地上捡起一块白­色­的东西,递到恩布里面前,那东西从他手上软塌塌地悬吊下来。

“完全撑破了,”杰瑞德说,“比利说过他再也买不起新鞋——看来雅各布从此要光着脚了。”

“这里还幸存一只,”恩布里说道,捡起一只白­色­帆布运动鞋,“杰克可以单脚跳着走路。”他边笑边补充道。

杰瑞德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碎布:“拿上山姆的鞋,好吗?剩下的这些都扔进垃圾箱。”

恩布里抓起鞋子,一路小跑进了森林,山姆刚才就是在那一带消失的。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出来,手臂上搭着一条运动牛仔裤。杰瑞德拾起雅各布和保罗的碎衣服,把它们揉成了团。突然间,他似乎意识到我还站在一旁。

他仔细打量着我。

“嘿,你不会昏倒或者呕吐吧?”他问道。

“我想不会。”我喘着粗气。

“你好像不大舒服,也许你应该坐下来。”

“好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我今天上午第二次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之间。

“杰克应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恩布里抱怨道。

“他不应该把女朋友牵扯进来,他想做什么呢?”

“咳,狼人的秘密被泄露了,”恩布里叹了口气,“你­干­的好事,杰克。”

我抬起头盯着这两个男孩儿,他们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你们难道不担心他们吗?”我问道。

恩布里惊奇地眨了眨眼:“担心?为什么?”

“他们会伤害到对方!”

恩布里和杰瑞德哄然大笑。

“我希望恩布里咬他一口,”杰瑞德说,“给他点教训。”

我吓得脸­色­发白。

“那可不一定!”恩布里反对道,“你刚才没看见吗?就连山姆那不可能像杰克那样飞跃起来。他看出保罗必败无疑,还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是吗?他有天赋。”

“可是保罗经验更丰富,我和你赌十美元,保罗赢。”

“就这么定了。杰克是个天才,保罗一点希望也没有。”

他们握了握手,怪笑着。

我想借他们轻松的谈话安慰自己,但是狼人搏斗时的残忍场面始终缠绕在我心头,空荡荡的胃和昏沉沉的脑袋都疼得厉害。

“我们去艾米丽那儿吧,她肯定做了好吃的东西。”恩布里低头看着我,“不介意开车过去吧?”

“没问题。”我慢吞吞地说。

杰瑞德翘起一边的眉毛,“还是你来开车吧,恩布里。她看上去像是要吐的样子。”

“好主意,钥匙在哪里?”恩布里问我。

“在点火开关上。”

恩布里拉开靠近副驾驶座位的车门。“进去吧。”他愉快地说道,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塞进车里。他看了看车里剩下的空间,“你得坐在后面的拖车板上了。”他对杰瑞德说道。

“没关系。我可不想坐在前面看着她吐,我会受不了的。”

“我赌她不会吐,她可是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人。”

“五美元?”杰瑞德问道。

“一言为定。就要拿走你的钱了,我深感惭愧。”

恩布里上了车,发动引擎,杰瑞德也敏捷地跳上拖车板。刚关上车门,恩布里就悄声对我说:“别吐,好吗?我刚赌了十美金,如果保罗真的咬了雅各布.....”

“好的。”我轻声地回答。

恩布里带着我们朝村庄开去。

“嘿,杰克为什么会违背禁令呢?”

“什么.....令?”

“恩,禁令,就是,不能散播我们的秘密。他怎么会对你说起呢?”

“哦,原来是这件事,”我说道,想起来雅各布昨晚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模样,“他没有泄密,是我自己猜到的。”

恩布里撅起嘴,看上去有点儿吃惊:“恩,似乎有道理。”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道。

“艾米丽家,他是山姆的女朋友....不,现在应该是未婚妻了。等山姆解决好那两个小子的问题,等保罗和杰克找到新衣服穿上,如果保罗那家伙还有新衣服的话,他们会到艾米丽家同我们会合。”

“艾米丽知不知道.....”

“知道,对了,别盯着她看,山姆会不高兴的。”

我朝他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恩布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你刚才也看到了,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险的。”他很快转换了话题,“嘿,你不会在意我们把草地上那个黑发吸血鬼除掉吧?他看上去不像是你的朋友,但是.....”恩布里耸了耸肩。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太好了。我们不想惹任何麻烦,不想违反条约。”

“哦,是的,杰克很早以前向我提起过条约这回事,为什么杀死劳伦特就违反了条约呢?”

“劳伦特,”他哼着鼻子重复道,好像觉得吸血鬼也有名字是件好玩的事,“我们杀死他的时候其实是在卡伦家的地盘上。我们不可以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攻击别人,至少不能攻击卡伦一家——除非是他们首先违反条约。我们不知道那个黑发吸血鬼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或者别的什么。你好像认识他。”

“那他们怎么做算是违反了条约呢?”

“如果他们伤害了人类,就违反了条约,杰克可没那份耐心等着他先违约。”

“哦。谢谢,幸亏你们没有多等。”

“不用谢。”他略带自豪地说道。

恩布里开过大陆最东面的房子,转弯绕进一条狭窄的泥路。“你的卡车真慢。”他说道。

“抱歉。”

泥路的尽头是一所小房子,房屋上灰­色­的油漆几乎脱落殆尽。褪了­色­的蓝­色­大门旁有一扇窄窄的窗户,窗台下种了一排鲜艳的橘黄|­色­金盏花,花给这个地方添了些明亮的­色­彩。

恩布里推开车门,深深吸了口气:“恩,艾米丽在做饭。”

杰瑞德跳下车,朝大门走去。恩布里用一只手拦在他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清了清嗓子。

“我没带钱包。”杰瑞德说道。

“没关系,我不会忘记的。”

他们跨上门口的一层台阶,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我怯生生地跟在他们后面。

这房子和比利家的差不多,客厅几乎是当厨房用。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水槽旁的餐桌边,取出罐子里松饼,把它们一个个摆在纸盘子上。她的铜­色­的皮肤光滑细腻,乌黑的长发柔顺自然。我顿时明白了恩布里为什么不让我盯着她看,因为这个女孩儿实在太漂亮了。

“你们饿了吗?”她的声音温柔动人。她转过身正对着我们,只有左边的脸蛋上挂着笑容。

右边的脸蛋上,从前额到下巴,有三道深深的红­色­疤痕。尽管伤口早已愈合,印记看上去还是很刺眼。其中一道伤痕从她那杏仁般的黑­色­眼睛边划下来,另一道扯住右边的嘴角,使她的右脸永远都是一副苦相。

好在有恩布里事先的警告,我赶紧把目光转移到她手中的松饼上。松饼的问道闻上去­棒­极了——就像是新鲜草莓的香味。

“噢,”艾米丽吃惊地问,“这位是谁?”

我看着她,尽量把视线集中在她左边脸蛋上。

“贝拉·斯旺,”杰瑞德告诉她,耸了耸肩。很显然,他们曾经谈论过我,“还能有谁?”

“一定是雅各布泄露了秘密。”艾米丽自言自语道。她盯着我,曾经楚楚动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友善,“那么,你是那个吸血鬼女孩儿。”

我直起身子:“是的,你是巨狼女孩儿吗?”

她笑了起来,恩布里和杰瑞德也笑了。她的左脸蛋看上去友好了许多。“我想我是的。”她转过身对着杰瑞德,“山姆呢?”

“贝拉,恩,刚才让保罗受惊了。”

艾米丽转了转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啊,保罗,”她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们还要都久才回来?我真准备煎­鸡­蛋。”

“别担心,”恩布里安慰她,“如果他们赶不上吃饭,我们也不会浪费任何粮食。”

艾米丽咯咯笑着,打开了冰箱。“毫无疑问,”她赞同道,“贝拉,你饿了吗?去吃点松饼吧。”

“谢谢。”我从纸盘子上拿起一块松饼,一点点地吃起来。松饼的味道好极了,我那虚弱的胃立马恢复了元气。恩布里一口气吃掉了两个松饼,他又拿起了一个,整个吞了下去。

“给你的兄弟们留一些。”艾米丽责怪道,她用木勺把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她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但其他人都不以为然。

"真是头猪。”杰德瑞责骂道。

我靠在餐桌边,看着他们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互相逗弄。艾米丽的厨房很温馨,白­色­的橱柜和浅­色­的地板将这个地方映衬得亮堂堂。

小小的圆桌上摆着一个带裂纹的蓝白相间的的瓷水罐,罐子里Сhā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恩布里和杰瑞德在这里显得特别自在。

艾米丽将好几打­鸡­蛋在一个黄|­色­的大碗里捣碎。她卷起淡紫­色­衬衣的袖子,我这才看到那几道伤痕一直从她的胳膊延伸到她的右手手背上。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险的,恩布里说的太对了。

大门打开了,山姆走了进来。

“艾米丽,”她唤道,声音里满是浓浓的爱意我看着他大步穿过客厅,用宽厚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我感到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似乎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他弯下身子,亲吻了她右脸上的伤痕,又吻了吻她的­唇­。

“嘿,别这样,”杰瑞德抱怨道,“我在吃东西呢。”

“那就闭上嘴好好吃。”山姆回应道,又吻了吻艾米丽受伤的嘴­唇­。

“诶哟。”恩布里叫道。

这一切比任何爱情电影里的情节都完美,它是如此真实,充满了快乐、生命和真爱。我放下手中的松饼,在胸前抱着双臂。我盯着桌子上的野花,不去在意他们正在享受的安宁,也不去理会胸口难忍的疼痛。

我很庆幸雅各布和保罗走了进来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震惊的是他们俩竟然有说有笑。我看到保罗朝雅各布的肩上打了一拳,雅各布朝他腰上回击了一拳,两人开心的笑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雅各布将屋里扫视了一番,他的视线停在我身上。我笨拙地靠在厨房一角的餐桌边,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嘿,贝尔,”他很高兴地向我打招呼,从桌上抓起两个松饼,走到我的身边,“刚才真抱歉,”他轻声地说,“你还好吧?”

“别担心,我很好,这松饼的味道不错。”我拿起我的那块松饼,又一点点地咬起来。有雅各布在身边,我的胸口不再那么痛。

“噢,天哪!”杰瑞德喊了起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朝他那边看去,他和恩布里正在察看保罗前臂上的一道红印。恩布里得意扬扬地笑了起来。

“十五美元。”他欢叫道。

“是你­干­的吗?”我低声地问雅各布,记起了恩布里和杰瑞德的赌注。

“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日落时伤口就会愈合。”

“日落时?”我看着保罗的手臂。奇怪的是,这伤口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也是狼群的特­性­。”雅各布低语道。

我点点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出大惊小怪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轻声地问他。

“一点上也没有。”他得意地答道。

“嘿,小伙子们,”山姆高声喊道,打断了屋子里所有人的谈话。

艾米丽站在炉子旁,将捣碎的­鸡­蛋倒在平底锅里,山姆的一只手自然地抚摸着她的后背,“雅各布有事情对我们说。”

保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吃惊。雅各布肯定已经对他和山姆解释过了,或者.....他们听到了雅各布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那个红头发的家伙想要什么。”雅各布冲着杰瑞德和恩布里说道,“这正是我刚才想要告诉你们的事情。”他踢了踢保罗坐着的椅子。

“什么事?”杰瑞德问道。

雅各布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她正想法设法替他的爱人报仇——但不是我们杀死的那个黑发吸血鬼。去年,卡伦一家除掉了她的爱人,所以他现在想要的是贝拉。”

这对我来的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

杰瑞德、恩布里和艾米丽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盯着我。

“她只是个小女孩儿。”恩布里抗议道。

“我知道有些不可理喻,但这正是那个吸血鬼不断避开我们的原因,她的目的是福克斯。”

他们张大嘴巴盯着我看了好久,我低下了头。

“太好了,”杰瑞德终于开口说话,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我们现在有诱饵了。”

雅各布极其迅速地拿起餐桌上的开罐器,朝杰瑞德扔过去。杰瑞德的反应速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他抬起手,在开罐器快要打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它。

“贝拉不是诱饵。”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杰瑞德镇定地说。

“所以我们得改变方式,”山姆没有理睬他们的争吵,“我们可以在地上挖些陷阱,也许她会掉进去。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主意。但是,如果她的真正目标是贝拉,她也许不会趁机袭击我们。”

“奎尔就快要加入我们了,”恩布里低声说,“这样我们就能均分成两队。”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我憋了一眼雅各布,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就跟昨天在他家门口时一个样。在幸福、融洽的厨房里,这群狼人乐观、豁达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变成狼人。

“算了,我们先不要这样想。”山姆压低嗓门说道,接着,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保罗、杰瑞德的恩布里负责外围防守,雅各布和我负责内线。如果她落入陷阱,我们就马上回合。”

我注意到艾米丽不太愿意山姆待在更加危险的内线,她担心的样子让我也着急地朝雅各布看了一眼。

山姆发现了我的不安:“雅各布认为你最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拉普西。虽然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但我们得做好防范,以防万一。”

“查理怎么办?”我问道。

“森林里的疯狂搜捕仍在继续,”雅各布说道,“我想比利和哈利有办法让查理下班后待在我们这里。”

“等待?”山姆抬起一只手,他看了看艾米丽又看看我,“这是雅各布认为最好的办法,但是你必须自己做决定,你应该认真地衡量两种选择的危险­性­。你上午也看到了,待在这里也很危险,他们很容易就失去控制。如果你选择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能保证你百分之百安全。”

“我不会伤害她。”雅各布嘟哝道,他埋下脑袋。

山姆就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如果你觉得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我咬着嘴­唇­。我去哪里才不会是任何人卷入危险之中呢?一想到蕾妮会牵扯进来,我就打了个冷战——把她拽进我所在的目标圈内.....“我不想把维多利亚引到其他任何地方。”我轻声说。

山姆点点头:“的确如此,最好让她待在这里,我们就地了结。”

我又被吓得一阵颤抖。我不希望雅各布或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去同维多利亚作了结!我看了一眼杰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变成狼人之前的雅各布,他对于追捕吸血鬼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

“你会小心的,对吗?”我声音哽咽地问道。

这群男孩儿哄堂大笑,每个人都在笑我——除了艾米丽。她和我四目相对,我突然看到她毁容的那半儿脸的真实面貌。她的脸是那么美,脸上流露出的不安和焦虑甚至比我更强烈。我逼自己移开视线,因为那种不安和焦虑所掩盖的爱意已经让我的伤口隐隐作痛。

“开饭啦。”她叫了一声,关于作战方案的讨论就此打住。男孩儿们都快速地围坐在餐桌边——餐桌显得太小了,似乎要被他们压垮——大口地吃着艾米丽放在他们中间的一大锅煎蛋。艾米丽和我靠在炉台边上吃——避开餐桌上的混战——她神情地看着他们,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些男孩儿就是她的家人。

总的说来,我从没料想过狼人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拉普西待了一天,大部分时间是在比利家。他给查理的电话和警局留言,查理在晚饭时间带来了两个比萨饼,幸好他买的是尺寸最大的比萨饼,雅各布一个人就吃下了一个。

查理整晚都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俩,特别是变化明显的雅各布。他问了问头发的事,雅各布耸了耸肩,告诉他这种发型更易于打理。

我知道我和查理一回家,雅各布就会开始行动——变成一匹狼,在周围奔跑,他在白天偶尔也会这样。他和他的兄弟们毫不松懈的监视四周的动静,寻找维多利亚的蛛丝马迹。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把她赶出了温泉区——雅各布说把她赶往了加拿大——她还没开始新一轮的突然袭击。

我根本就不指望她打消进攻的念头,我没这么好运。

晚饭后,雅各布送我上了我那辆小卡车,他在车窗边迟迟不肯离去,等查理把车开走。

“今晚别害怕。”雅各布说道,查理还没发动他的车,假装安全带出了问题,“我们会在那儿守卫。”

“我不会为我自己担心的。”我承诺道。

“你真傻。追捕吸血鬼是件乐事,这可是一顿乱摊子中最顺人心意的一部分了。”

我摇了摇头:“如果我傻,那你就头脑不正常。”

他咯咯笑了起来:“好好休息,贝拉,亲爱的,你看上去­精­疲力竭。”

“我会的。”

查理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明天见,”雅各布说,“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知道了。”

查理开车跟在我后面,他的车灯照在我的后视镜上,我却没留意到。我心里想的是山姆、杰瑞德、恩布里、保罗他们晚上会在哪里,雅各布会不会同他们在一起。

一回到家里,我就匆匆朝楼梯走去,但查理紧跟在我身后。

“发生了什么事,贝拉?”他在我逃开之前问道,“我以为雅各布参加了什么帮派,你们两个为此吵的很凶。”

“我们和好了。”

“那个小团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谁能了解这些小男孩儿呢?他们总是神秘兮兮的。我今天见到山姆·乌利和他的未婚妻艾米丽,他们对我很好,”我耸耸肩,“以前的事也许都是些误会吧。”

他变了脸­色­:“我倒没听说他和艾米丽订婚的事,真是件喜事,那女孩儿太可怜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被一头熊抓伤,在靠北面的地方,那时正是马哈鱼产卵的季节——恐怖的意外事故。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多了,我听说山姆为了这事心情一团糟。”

“太恐怖了。”我重复道。一年多以前,我敢说那时候拉普西只有一个狼人。一想到山姆每次看到艾米丽的心情,我就不寒而栗。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和比利、雅各布、查理共进晚餐,在布莱克家焦急等待雅各布的漫长午后,艾米丽家的厨房,可怕的狼人之战,与雅各布在海滩边的谈话。

我想起了雅各布早上所说的话,关于伪君子的那部分,我想了好久,我不愿意把自己认作伪君子,可是,对自己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蜷缩成一团。不,爱德华不是杀人凶手,即使他有着灰暗的过去,他至少从不伤及无辜。

但是,如果他曾经伤及无辜,我会怎么办?如果我和他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样杀人不眨眼,我会怎么办?我会因为这些原因离他而去吗?

我伤心地摇摇头。爱是没有理智的,我提醒自己。你越爱一个人,你就越缺乏理智。

我翻了个身,试着想想其他事情——我想到雅各布和他的兄弟们正在黑暗中奔跑,我想象隐匿在夜­色­中的狼群正在守护着我,我渐渐入睡。梦里,我又一次来到了森林中,但这一次我没有走动,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牵着艾米丽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我们眼望着面前­阴­郁的森林。焦急地等待着我们的狼人归家。

气压 (1)

福克斯的春季休假又到来了。星期一早上,一觉醒来,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去年春假时,我也被一个吸血鬼追逐着,真不希望这种追逐成为每年一次的惯例。

我已经习惯了拉普西的生活,周日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海滩度过,查理和比利则待在布莱克家的房子里。我应该同雅各布在一起,但是雅各布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只能一个人在海滩上散步,对查理J厮 忻孛堋?

雅各布偶尔会到海滩上来看看我是否安全,他为冷落了我而感到抱歉。他告诉我,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忙碌过,再除掉维多利亚之前,所有的狼人都处于红­色­警备状态。

当我们有机会一起散步的时候,他总是会牵着我的手。

这让我想起了杰瑞德的话,他曾说过雅各布不应该把“女朋友”牵扯进来。我想,在外人看来,我们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杰克和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大可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如果不是雅各布总喜欢叫别人误解,我也许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他的手是那么的暖和,握着他的手让我感到温暖。

星期二下午我要工作——雅各布骑着摩托车跟在我的车后,确保我安全到达——迈克看见我和他在一起。

“你在和拉普西的那个男孩儿约会吗?二年级的那个?”他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反感。

我耸耸肩:“严格地说,没有,虽然我大部分时间和雅各布在一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迈克狡黠地眯缝着眼睛:“别骗自己了,贝拉,那家伙都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了。”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生活太复杂了。”

“女孩儿们太残忍了。”迈克低声说道。

我们俩都做了简单的论断。

这天晚上,山姆和艾米丽也来到比利家,他们同我和查理一起吃甜点。艾米丽带来了蛋糕,即使是比查理更难对付的人也会被她的蛋糕征服。我们一桌人轻松、自然地闲聊着,我看得出,查理对拉普西小团体的忧虑完全烟消云散了。

杰克和我走到屋外,想单独待一会儿。我们来到他的车库,坐进“兔子”车里。雅各布仰头倚靠在座椅背上,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应该睡一觉,杰克。” “有时间我会睡的。”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皮肤像是在燃烧一样发烫。

“这也是狼的特­性­吗?”我问他,“我是说体温。”

“对。我们比一般人的体温要高一些,大概四十二摄氏度或者四十三摄氏度,我再也不会感冒了,我可以”——他指了指只穿着一件外套的上半身——“像这个样子站在暴风雪中,而且一点事也没有,雪花落在我周围都会化作雨点。”

“你们有很强的复原能力——这也是狼的特­性­,对吗?”

“对,想见识一下吗?简直酷毙了。”他兴奋地睁大眼睛,咧嘴大笑。他打开仪表板下的储物柜,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把折叠刀。

“不,我不想看,”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叫了起来,“把它拿开!”

雅各布咯咯地笑着,把折叠刀有扔回了原处:“好吧,不过,能够自我复原确实是件好事。我们的体温这么高,是正常人的话早就死了。如果去看医生,医生肯定会被吓坏的。”

“没错。”我想了想,“.....还有,体形魁梧——这也是特­性­之一吗?所以你们才会担心奎尔?”

“不仅是因为奎尔身材高大,他的祖父说这孩子的额头烫得可以煎­鸡­蛋。”

雅各布露出绝望的神­色­,“要不了多久了。然后,突然间.....”他停了下来,半晌才开口说话,“如果时常感到特别伤心或者心情不大好,变身会提前发生,但是我从没觉得伤心——我向来很快乐,”他苦笑了一下,“主要是因为你而快乐,所以我的变身来得更晚一些,但是,我体内的那股能量一直在积蓄——我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你知道我是怎样被引爆的吗?看电影的那天,我回到家里,比利说我看上去怪怪的,就这样,我发作了。接着,我——我开始变身,我几乎要把他的脸给撕烂了——我亲爱的父亲!”他身子一抖,脸­色­惨白。

“真的这么糟糕吗,杰克?”我不安地问道,希望自己能有法子帮他,“是不是感到特别痛苦?”

“不,不痛苦,”他说道,“再也不会痛苦。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而在此之前,日子确实不好过。”他朝我靠过来,脸贴在我的头上。

他沉默了半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我不想知道。

“什么时候最难熬?”我轻声问道,仍希望能帮上忙。

“最难熬的时候就是觉得.....完全失控,”他慢慢地说,“觉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觉得你不应该待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应该待在我身边,我是一个会伤人的怪兽。你看到艾米丽的样子了,山姆一下子失去控制....而她当时离他太近了。如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一切。我听到他的心思——我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谁愿意变成魔鬼、变成怪兽呢?“变身对我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在这方面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娴熟——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比起恩布里或者山姆更没人­性­?有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会迷失自己。”“变回自己很难吗?”

“刚开始时,”他说道,“需要多多练习,但是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比较容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伊弗列姆·布莱克是我的父亲的祖父,奎尔·阿蒂拉是我母亲的祖父。”“奎尔?”我疑惑地问道。

“他的曾祖父,”雅各布解释道,“你认识的那个奎尔是我的第二代表弟。”

“你的曾祖父是谁跟变身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想让他振作起来。

“最大的好处,”他突然笑了起来,“就是速度。”

“比摩托车还要快吗?”

他激动地点点头:“简直没法比。”

“你们能跑多快.....”

“快?”他接过我的问题,“足够快。怎么说呢?我们追到了....他叫什么来着?劳伦特吗?我想你就能明白我们究竟有多快了。”

我确实明白了。我没想到——狼竟然比吸血鬼跑得还要快。卡伦一家人跑起来就像阵风似的,速度快得惊人。

“好了,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他说,“关于吸血鬼的事情。你怎么敢和他们在一起?难道不觉得心惊胆战吗?”

“不。”我简单地回答道。

我的语气让他迟疑了片刻。

“那么,你的吸血鬼到底为什么除掉那个詹姆斯?”他突然问道。

“詹姆斯想杀了我——这对他来说就像是玩游戏,但他失败了。

你记得去年春天我住进了凤凰城的医院吗?”

雅各布深吸了口气:“那他岂不是快要得手了?”

“他差一点点就得手了。”我摸了摸伤疤。雅各布注意到我的动作,因为他正握着我移开的那只手。

“这是什么?”他握住我的右手,仔细地看着,“是你的伤疤,冰冰凉的伤疤。”他又凑近了一些,睁大眼睛盯着那道疤,喘着粗气。

“是的,你想得没错,”我说,“詹姆斯咬了我。”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深褐­色­的脸变成了奇怪的蜡黄|­色­,他看上去像是要吐。

“如果他咬了你....你不就是.....”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爱德华救了我两次,”我轻声说,“他帮我把毒液吸出来——像处理毒蛇咬的伤口那样。”我的胸口一阵剧痛,整个身子抽搐起来。

身体颤抖的人不止我一个。我能感到身旁的雅各布也在不停抖动,连车身也跟着颤动起来。

“小心,杰克,放松,冷静下来。”

“是的,”他大口喘着气,“冷静。”他的脑袋迅速的前后晃动着。过了一会儿,只有他的手还在抖动。

“还好吗?”

“是的,好多了。说点别的什么吧,让我想想其他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闭上眼睛,使自己集中­精­神,“说说特异功能吧。卡伦家的其他人有.....特异功能吗?比方说心灵感应?”

我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是对间谍而不是对朋友提出的,但是,我隐瞒我所知道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不重要了,况且说出事实还能帮他平静下来。

于是我很快回答了他。脑子里一想到艾米丽那张毁容的脸,我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无法想象“兔子”车如何容纳一匹深褐­色­的狼——如果雅各布此刻变身,整个车库都会被他摧毁。

“贾斯帕可以.....控制周围人的情绪。当然不是用这个本领来­干­坏事,而是帮助人们镇定下来,诸如此类。也许这招对保罗很有用。”

我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爱丽丝能够预见将来发生的事情,就是预见未来,但也不是那么准确。如果当事人中途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她所遇见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比如,她曾预见我会死去......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而且其中一件永远都不会发生。我有点儿头晕目眩——似乎没办法吸入足够的氧气,我的肺似乎消失不见了。

雅各布完全恢复了镇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他问道,轻轻地拉着我压在胸前的手臂,但是我紧紧按着胸口,迟迟不肯松开,他只好作罢。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是什么时候抬起手臂的,“你伤心的时候就会这个样子,为什么?”

“一想到他们,我的胸口就疼痛难忍,”我轻声说,“好像不能呼吸....好想要粉身碎骨.....”此时此刻,我竟然对雅各布敞开心扉,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贝拉,没事。我不会再提起他们,对不起。”

“我没事,”我喘着粗气,“总是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错。”

“我们俩真是糟糕的一对,不是吗?”雅各布说道,“我们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怜。”我赞同道,仍然上气不接下气。

“至少我们拥有彼此。”他欣慰地说道。

我也感到莫大的安慰:“至少是这样。”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但雅各布肩负着一个必须去完成的危险使命,这样,我不得不经常一个人独处,为了安全,我只能留在拉普西,整天无所事事,那些愁情烦绪终日缠绕着我。

在比利家,我感到无所适从。我复习功课,准备下周的微积分考试,但我不可能长时间和比利聊聊天——这似乎是社会潜规则造成的强制行为。可是,比利并不是个善谈的人,我们的谈话常常陷入僵局,于是,我的无所适从感与日俱增。

每个周三下午我会去艾米丽那里换换心情。刚开始我还觉得很愉快,艾米丽­性­格开朗,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拔除刚刚冒出来的野草,修理坏掉的门铰链,在一台老式织机上费力的纺线,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做饭。她抱怨男孩儿们因为整天奔跑而大大增加的食欲,但看得出来,她非常乐意照顾他们。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舒心——毕竟,我们俩现在都是巨狼儿女孩了。

可是,我在她家刚刚待上几个小时山姆就回来了。我总是简单地向他打听雅各布是否安全,然后就匆匆离去。他们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就这样,我只能一个人在海滩漫步,在岩石地上徘徊。

独处对于我来说毫无益处。自从向雅各布坦白了心声,我再也无法停止对卡伦一家的谈论和回忆。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操­心:我为雅各布和他的狼人兄弟们而牵肠挂肚;我为查理和其他在森林狩猎的人们而担惊受怕;虽然我没有同雅各布发展下去的打算,但我却越来越离不开他,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些真实迫切的想法和急需解决的问题都无法令我忘却胸口的伤痛。最后,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感到呼吸困难。我在一片潮湿的岩石地上坐下来,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雅各布在这个时侯来到我身边,我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情。

“对不起。”他一见我就说道。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双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得像冰块。他温暖的身体让我打了个寒噤,有他在我身边,我又能自如地呼吸。

我们一起沿着海滩散步。“是我破坏了你的春假。”雅各布自责道。

“不,你没有。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反正我本来就不太喜欢春假。”

“明天上午我休息,他们没有我也能应付,我们可以做点有趣的事。”

“有趣?”这个词似乎与我现在的生活毫不相­干­,听上去都让人觉得奇怪。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趣的事。嗯.....”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浪,仔细地考虑着。他扫了一眼海平线,突然有了主意。

“有了!”他欢叫道,“履行另外一个诺言。”

“你说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指向海滩的最南角,一堵陡峭的海崖截住了弯月形的海岸线。我盯着那座悬崖峭壁,还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承诺过要带你去按压跳水吗?”

我身子一抖。

“确实,会很冷——但是不会像今天这么冷。你没感觉到天气的变化吗?气流的变化?明天会更暖和。你想不想去?”

昏暗的海水看上去一点也不适合跳水,而且,从我们站立的角度望去,那些绝壁似乎比平常更高一些。

但是,我有好些日子没听到爱德华的声音了。这也许正是所有愁情烦绪的源头。我太痴迷于这个幻想中的声音,如果太久没有听到,心情就会越来越糟,从悬崖上跳下来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好,我去,做点有趣的事。”

“这算是个约会。”他说道,手臂绕上我的肩膀。

“好——但现在你必须去睡一觉。”他的黑眼圈似乎是要永远留在他的脸上,而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悄悄地将潜水的行头装进小卡车里。我猜想查理应该会同意我们今天的计划,就像他曾经支持我学骑摩托车一样。

我想到将要暂时摆脱所有的烦恼就觉得兴奋,也许这将会是件快乐的事,与雅各布约会,与爱德华约会.....我暗自高兴。杰克有理由说我们是糟糕的一对——而我才是那个真正糟糕透顶的人,我竟然把狼人视为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我以为雅各布会在他家门口等我,每次一听到小卡车的声音,他都会出来接我,但这次他没有,我想他应该还在睡觉。我可以等——让他拥有充足的睡眠。他需要休息,而且晚一点出发天气会更暖和。杰克对天气的判断很准确,气温的确升高了许多。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像是一床灰­色­的毛毯,让人感到格外闷热。我脱掉毛衫放在车里。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贝拉。”比利说道。

他坐在餐桌边吃着凉的燕麦粥。

“杰克还在睡觉吗?”

“恩,没有。”他放下勺子,眉头紧锁。

“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切地问道。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有什么是发生了!

“今天一大早,恩布里、杰瑞德和保罗发现了一些新的足迹。山姆和杰克过去帮忙了。山姆希望——她躲在山边,他们就有很好的机会结束这一切。”

“噢,不,比利,”我轻声说道,“噢,不。”

他笑了起来,声音低沉:“难道你舍不得拉普西,想要延长在此监禁的时间?”

“别开玩笑了,比利,这么恐怖的事情实在开不得玩笑。”

“你说得对。”虽然他嘴上表示赞成,但脸上仍然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我简直无法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懂他的意思,“这一次的确应该小心谨慎。”

我咬了咬嘴­唇­。

“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山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应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吸血鬼的目标不是他们,她只是在想法子绕过他们找到....你。”

“山姆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质问道,完全漠视他对我的关心,“他们只杀过一个吸血鬼——而且很有可能是凭运气。”

“我们非常严肃地对待自己所做的事情,贝拉。他们学到的东西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没有一点疏漏。”

他想要安慰我,但是我还是放不下心。维多利亚凶残、野蛮的形象一直深深印刻在我脑海里。如果她没法绕过狼群,她肯定会跟他们一决高下。

比利又开始吃早餐,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调换电视频道。没过多久,我就感到自己被困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风景,让我觉得恐惧不安。

“我去海滩。”我突然对比利说道,然后匆匆奔向门外。

但是,来到户外情况并没有好转。厚厚的云层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往下压,似乎要将我包围。我朝着海滩走去,森林里出奇的空荡,没有任何动物——没有小鸟,也没有松鼠,我也听不见鸟鸣声。这种寂静叫人发憷,就连风吹过树丛都没有任何声响。

我知道这时天气的原因,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不安。气压是如此强大,连我这个不太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尽管没有风来吹动,云层仍在空中缓缓地翻滚着。最低的云层像烟雾一样灰蒙蒙的,透过低云层的缝隙,我能看到另一层可怕的紫­色­云朵。天空中正孕育着一个危险的计划,动物们一定都躲藏起来了。

一到海滩,我就后悔不该来——我来了太多次,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这里同噩梦中的海滩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是,我还能去哪里呢?我又走到那棵浮木旁坐下,身子倚靠在纠缠的树根上。我仰望着云海翻腾的天空,等待着第一滴雨滴坠落,打破所有的寂静。

我不愿去想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深处的险境,雅各布不可能有事的,可是,这样想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难道命运还要将仅存的一点安宁打破?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太不合理了。也许是因为我犯了天理

受了诅咒,也许是因为我深陷传说、神话中不能自拔,也许.....

不,雅各布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相信这一点,不然,我再没法支撑下去了。

“啊!!”我痛苦地叫出声,跳了起来,我不能坐着一动不动,这比漫步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原本期待着今天能听到爱德华的声音,这是让我熬过漫长的一天的唯一动力。胸口的疼痛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似乎是在报复雅各布前些日子带给我的片刻欢愉,伤口像被灼烧般火辣辣的疼。

我沿着海滩走着,海浪渐渐汹涌起来,冲击着岸上的岩石,但始终无风。我觉得自己被被暴风雨前的强气压钉在原地,所有事物在我周围旋绕,只有我站立的地方静止不动。空气中带着微弱的电荷——我能感受到头发上的静电。

海上的波浪比岸边的更加汹涌。海水拍打着崖壁,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云层却翻滚得更加迅速。云层看上去怪怪的——它们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动着。我为之一颤,虽然我知道出现这种景象不过是气压在作怪。

悬崖峭壁映衬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像是黑­色­的刀刃,我盯着它们,想起来雅各布对我说起山姆和“帮派”的那一天。我回想起那些男孩儿——狼人——在空中跃起的样子。还有他们急速下落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我想象着他们下落时的无拘无束....我想象着脑海中爱德华的声音——愤怒的、温柔的、完美的....胸口的伤痛似火燃烧。

一定有法子熄灭胸口的这团火,疼痛每分每秒在加剧,我呆呆地看着陡峭的山峰和澎湃的海水。

对了,为什么不在此刻就将它熄灭呢?为什么不呢?

雅各布承诺过要带我悬崖跳水,不是吗?仅仅因为他不在,我就应该放弃这一次摆脱所有烦扰的机会吗?我是多么渴望得到这样的机会啊——正因为雅各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就更加迫切地需要机会来赶走心头对他的担忧。事实上,雅各布是在为我铤而走险。如果不是因为我,维多利亚不会在这里杀害无辜的人们....她会到一个狼人遥不可及的地方。如果雅各布有什么闪失,全都是我的错。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朝着比利家走去,朝着我的小卡车走去。

去悬崖的近道我非常熟悉,但我还得找寻通往跳水点的小道。

我摸索着,研究每一个转弯和岔口,我知道,杰克计划带我从半山腰而不是山顶跳水,但是,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把我引到了崖顶。我没时间再返转下山了——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风终于刮了起来,云层似乎抬手可及。我沿着泥路到达山顶的时候,雨水开始滴落在我脸颊。

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说服自己再折返回去——我就想从山顶跳下去!这是我蓄谋已久的计划,我想体验长时间待在空中的飞翔版的感觉。

这是我做过最愚蠢、最鲁莽的事情,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笑了起来。胸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似乎我的身体也意识到马上能听到爱德华的声音。

海浪声听上去非常遥远,比起我在山间小道上听到时要远得多。

想到海水的温度,我撇了撇嘴,但我不会因此退缩。

风越刮越猛,雨水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个小旋涡。

我走到悬崖边上,盯着前方的一片空白。我盲目的向前挪动着脚步直到无路可走,脚趾不停地摩挲着岩石的边缘。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贝拉。”

我笑了,吐了口气。

“怎么了?”我轻声回答道,生怕我的声音会破坏这个美丽的幻影。他听上去是如此真实,如此亲近。只有当他像现在这样阻止我的时候,我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声音——温柔音质和动听语调所构成的最完美的声音。

“别这样。”他恳求道。

你要我做个凡人!我提醒他,好了,看着我跳吧!

“求你了,为了我,别这样。”

可是,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求你了。”雨声几乎掩盖了他的声音。风雨吹打着我的头发和衣服,我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海里潜水出来。

我踮起脚尖。

“不,贝拉!!”他有些生气,而生气时的声音显得更加迷人。

我笑了笑,举起伸直的手臂,仰起脸迎着雨水,摆出潜水前的姿势,但是,多年来在公共游泳池养成的习惯动作根深蒂固——记得我第一次在那儿游泳的时候,是脚朝下如水的。我朝前倾,躬起身子,争取更强的弹力....

我猛地一蹬腿跃了出去。

我像流星一样在空中坠落,我尖叫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兴奋。空气无力地抵抗着不可战胜的万有引力,它将我螺旋转动,我仿佛是即将撞击地球的火箭。

­棒­极了!!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这句话在我脑中回荡。海水冰凉,比我预想的更冷,但是,这一丝寒意令我更加兴奋。

我在冰凉的海水里越沉越深,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有按耐不住的激动。真的,从峭壁上跳下来一点也不可怕。那么,悬崖跳水的挑战­性­究竟在哪儿呢?

当海水把我包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我只留意到陡峭的悬崖,只担心它的高度和陡峭带来的显而易见的危险,丝毫没有意识到等待着我的海水。我从没想到真正的威胁来自下方,来自汹涌的海面之下。

一波波的海水似乎为了争夺我而搏斗着,它们把我拉过来扯过去,像是要将我撕成几块,共同分享我这个战利品。我懂得如何应付激流:沿着与海岸平行的方向游,但是,我现在无法判断海岸在什么方向,这点知识压根儿帮不上忙。

我甚至无法判断海面在哪个方向。

四周是黑糊糊的海水,没有光亮指引我向上。引力在空气中是万能的,但面对海水,它却束手无策——我觉察不到向下的重力,没有向任何方向下沉的感觉。澎湃的海水把我当作玩具皮球一样翻转、投掷。

我强憋住一口气,紧紧地闭上双­唇­,锁住仅存的一点氧气。

爱德华的声音再次出现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早该出现了,因为我正在垂死挣扎。让我觉得意外的是,我竟然如此确定自己必死无疑。我就会被淹死,我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接着游!”爱德华急切地恳求我。

游向哪里?漆黑一片,无处可游。

“不许这样想!”他命令道,“不许你放弃!”

冰凉的海水使我四肢麻木,我隐约觉得自己仍在游动,但那也只是在水里无力和无助地旋转。

但是,我听从了他的命令。我使劲伸开双臂、踢动双腿,但是每一次我都游向不同的方向。一点用都没有,再努力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游!”他嚷道,“见鬼,贝拉,继续游。”

为什么?

我不想再游了。我乐意待在这里,倒不是因为我觉得头晕目眩,也不是因为海水冰凉,更不是因为我四肢无力、­精­疲力竭,而是因为我庆幸,一切都将画上句号。比起我所面临的其他死亡方式,这是一种更舒服,更轻松,也更安宁。

我突然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临死前,你的一生将在你眼前闪现。我幸运的多,什么也没有看见,谁愿意看重播的情节呢?

但是,在我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的形象如此清晰,比以往任何一次回忆中的印象都分明。我在潜意识保留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爱德华,直到最后关头他才会出现。我望着他那张­精­致的脸,好像是他就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的冰冷皮肤、他的嘴­唇­、他的下颌、他那双愤怒的金­色­眼睛。他因为我的放弃而怒气冲冲,紧紧地咬着牙齿,连鼻息都带着怒气。

“不!贝拉,不!!”

我的耳朵里灌满了冰凉的海水,但是他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不去管他说了些什么,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声音。既然我乐意待在这里,又何必挣扎求生呢?尽管我的肺急需空气,我的腿痉挛不止,但是,我很满足,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了。

幸福,是它让死亡的过程不那么痛苦。

海水完全征服了我,将我猛推向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估摸是黑暗中的一块岩石。它像坚硬的铁­棒­一样狠狠地直撞到我的胸膛,仅存的一口气迅速涌出胸腔,化成了许多银­色­的小气泡。海水冲入我的喉咙,让人感到窒息、刺痛。那铁­棒­似乎在用力拽我,硬拖着我离开爱德华,深入黑暗之中,潜入大海之底。

再见了,我爱你!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帕里斯 (1)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头冒出了水面。

多么不可思议啊,我一直确信自己是在下沉。

海水一刻也不停歇,将我推向更多的岩石,一块块的岩石猛烈而有节奏地直撞我的后背,把我肺里的水击了出来。大量的海水如湍流般从我的嘴巴和鼻子里涌了出来。海盐刺激着我的嘴鼻,肺里火烧火燎,喉咙被水堵住简直不能换气,岩石还在不停地撞击我的后背。尽管周围波浪起伏,我却停留在原地。除了朝我拍打过来的海水,我什么也看不见。

“呼吸!”一个急切、焦虑的声音命令道。我认出了这个声音,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因为这不是爱德华的声音.....

我没法照他说的做,从我嘴里源源不断流出的水根本不给我机会呼吸,胸腔里满是冰凉的海水。

岩石又一次猛撞我的后背,正好撞在两片肩胛骨之间,肺里的海水又涌出了许多。

“呼吸,贝拉!快!!”雅各布着急地说。

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黑点,它们越变越大,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岩石再次撞了我。

这岩石不像海水那么冰凉刺骨,它撞到我时,我感到它是热乎乎的。我这才意识到,是雅各布的手在帮我把肺里的水拍击出来。

那个拽我离开大海的铁­棒­也是.....热乎乎的....我一阵晕眩,黑点终于遮挡了一切.....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不喜欢这一回的感觉——比不上刚才那一回。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什么可以看,没有什么值得看。轰鸣的海浪声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变成了宁静的、轻柔的流水声,这声音似乎是从我耳朵里发出来的.....

“贝拉?”雅各布叫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焦虑,但没有先前那么急切,“贝尔!亲爱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感到天旋地转,脑袋里就像注入了汹涌的海水一样翻腾着....

“她失去知觉多长时间了?”另一个人问道。

这个不属于雅各布的声音让我一惊,我的神志逐渐清醒。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静止不动的,没有海水推动我——有波涛起伏的感觉是因为我头晕目眩。身下是平展的、静止的地面,我的胳膊能触到地面上的沙砾。

“我不知道。”雅各布着急地回答,他的声音如此之近,有一双手——这么温暖的手一定是他的——抚开了我脸颊上的湿发,“几分钟吧?把她拖上岸没花多长时间”

之前听见的宁静的流水声并不是海浪发出的声音——是我大口地呼气、吸气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呼吸道像是被钢丝绒摩擦过一样皮破­肉­绽,接触到空气就是一阵揪心的刺痛,但至少我能呼吸了。

我浑身冰凉,刺骨的冰雨从天而降,击打着我的脸和手臂,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呼吸,她会醒过来的。我们不能让她待在这么冷的地方,她的脸­色­有些吓人.....”这一次我认出了山姆的声音。

“你觉得可以移动她吗?”

“她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伤到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他们犹豫了片刻。

我试图睁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成功。我看见暗紫­色­的云层向我投来无数冰冷的雨滴。“杰克?”我低哑地说。

雅各布的脸立即出现在我眼前。“噢!”他喘着粗气,如释重负,他的眼角挂着雨水,“哦,贝拉!!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只有——我的——喉咙。”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嘴­唇­瑟瑟发抖。

“我们带你离开里?rdquo;雅各布说道。他把胳膊伸到我背下,轻轻地将我抱了起来——就像抬起一个空箱子。他赤着的胸膛十分温暖;他耸着肩,为我挡住雨水。我没­精­打采地将头倚靠在他的手臂上,茫然地盯着汹涌的海水,看着海水冲击他身后的沙滩。

“好了吗?”我听到山姆问道。

“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回医院去,我过了一会儿到那里找你。谢谢,山姆。”

我的脑袋里还是一阵眩晕,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山姆没有回答,周围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想他可能已经走了。

雅各布抱着我离开,海水卷起了我们身后的沙石,似乎因为我的逃脱而怒气冲冲。我疲乏地盯着海面,一点亮­色­吸引了我游离的目光——在海湾深处,黑­色­的海水之上跳跃着一团红­色­的火焰。这个景象简直不合常理,我怀疑自己仍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我的脑海里想的尽是漆黑、翻滚的海水——还是那个迷失方向、不分上下的我,我迷失在深海中......但是,雅各布却能.....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我嘶哑地问道。

“我有线索,”他说道,他抱着我在雨中一路小跑,沿着海滩朝大路跑去,“我跟着轮胎印找到了你的小卡车,然后听到了你的尖叫......”

他身子一抖,“你为什么要跳呢,贝拉?你没有发现暴风雨来了吗?难道你就不能等等我?”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恼怒,如释重负后的轻松感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我小声说道,“我太蠢了。”

“对,确实蠢。”他点点头赞同道,头发上的雨水滴落下来,“你能不能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再做这些蠢事?如果知道你会背着我跳悬崖,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干­自己的事情。”

“当然,”我满口答应,“没问题。听上去我就像一个嗓音沙哑的烟鬼,我清了清嗓子——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有把匕首Сhā入了喉咙,“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找到她了吗?”尽管紧挨着他温暖的身体,我并不觉得太冷,但一提到这件事,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雅各布摇了摇头。我们到了大路上,他仍然朝着他家慢跑。“没有,她逃到海里了——吸血鬼在水里比较有优势。这是我赶回来的原因——我担心她会游上岸,而你总是待在海滩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有些哽咽。

“山姆和你一起回来的.....其他人也都到家了吗?”我不希望他们还在外面搜寻她。

“对,也许吧。”

我在雨中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满忧愁和痛苦。

我突然间明白了刚才没有理解的那些话。“你说过......医院,刚才对山姆说的。有人受伤了吗?他和你们搏斗了?”我的嗓音徒然抬高了八度,再加上喉咙的嘶哑声,听上去怪怪的。

“不,没有。山姆和我回来的时候,恩布里在家里等着告诉我们一个消息。是哈里·克里尔沃特在医院,哈里今天早上心脏病发作。”

“哈里?”我摇了摇头,不愿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噢,不!查理知道了吗?”“知道了,他和我爸爸都在医院。”

“哈里不会有事吧?”

雅各布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丝犹豫:“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突然间,我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为了愚蠢的悬崖跳水而深感内疚。这个时侯大家担心的人不应该是我,我在不恰当的时间做了不恰当的事情。

“我可以做些什么?”我问道。

这时,雨停了。直到雅各布穿过屋子的大门,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到他家,暴风雨仍在猛烈地击打着屋顶。

“你可以待在这里,”雅各布边说边把我放在沙发上,“我不是开玩笑——就待在这里,我去给你拿些­干­衣服。”

雅各布在卧室里粗手粗脚地找着衣服,我让眼睛逐渐适应屋里的黑暗。比利不在,狭小的客厅显得空荡荡的,甚至有些荒凉,似乎带着什么不详的预兆——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在医院里,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雅各布很快回到客厅,他扔给我一堆灰­色­的衣服。“你穿肯定太大,但这些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嗯,出去一下,这样你可以换衣服。”

“那里也别去,我现在太累,还不想换,和我待在一起。”

雅各布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背倚靠着沙发。我怀疑他很长时间没睡过觉,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把头靠在我旁边的坐垫上,打了个哈欠:“也许我可以休息一下.....”

他闭上眼睛,我也合上眼睛。

可怜的哈里,可怜的苏。我想,查理一定会受不了,哈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尽管杰克已经作了消极的判断,我仍迫切地希望哈里能恢复健康。为了查理,为了苏,为了莉亚和赛思.....

比利家的沙发正靠近电暖炉,我觉得暖和多了,虽然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我的肺疼痛不已,这种疼痛让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而不是令我保持清醒。也许现在不应该睡觉.....难道溺水造成的脑震荡?雅各布开始轻轻地打鼾,他的鼾声像温柔的摇篮曲抚慰人心,我很快便进入梦乡。

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没有做过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梦,仅仅是模糊地回忆往事片段——凤凰城耀眼的阳光、妈妈的脸庞、摇摇欲坠的树上小屋、褪了­色­的被褥、挂满镜子的墙壁、黑­色­海水上的火焰.....每一个景象都转瞬即逝,我一个也没记住。

唯一留在我脑海中的是最后一个景象,它毫无意义——只是个舞台布景。深夜的阳台,一轮描画的圆月挂在天空,我看见一个女孩儿穿着睡衣倚靠在阳台栏杆上,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毫无意义.....但是,当我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脑中闪现朱丽叶这个名字。

雅各布还在熟睡,他整个人倒在地板上,呼吸均匀而有力。屋子里比刚才更暗了,窗外也是一片漆黑。我身子僵硬,但却觉得温暖。衣服差不多快­干­了。我每吸一口气,喉咙里就像是被火灼烧。

应该起身走走——至少去拿杯水喝。但是,我的身体只希望毫不费力地躺着,再也不想动弹。

我们有起身,而是又想起了朱丽叶。

如果罗密欧离开了她,不是因为被放逐他乡,而是因为对她失去了兴趣,朱丽叶又会怎样呢?如果罗莎琳德对他痴心不改,他们俩重修旧好,朱丽叶会怎样呢?如果他没有娶朱丽叶,而是从此消失不见,朱丽叶又会怎样呢?

我想,我完全明白朱丽叶的感受。

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恐怕再也不能了。她不可能再开始正常的生活,我对此确信无疑。即使她一直活到年迈体衰、两鬓霜白的年纪,每当她合上双眼,她一定还会看到罗密欧的脸庞,她最终会接受这个事实。

她会不会为了取悦父母、维持和睦而嫁给了帕里斯。不会,不太会,我这样猜想着,可是,故事并没有过多地讲述帕里斯。他只是个配角——是一个仗势欺人、危险分子,也是她的死敌。

但是,如果帕里斯是另外一个人呢?

如果帕里斯是朱丽叶的朋友呢?如果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能倾听她诉说罗密欧的一切?如果他是她唯一的知己,能帮助她点燃重生的希望?如果他既耐心又友善?如果他保护着她?如果朱丽叶发现自己离开他就无法生存?如果他真心深爱她,衷心希望她幸福快乐呢?

还有......如果她也爱帕里斯?当然不是像爱着罗密欧那样,但是,这份爱足以令她也由衷地企盼他幸福快乐?

帕里斯 (2)

屋子里只有雅各布舒缓、有力的呼吸声——像哼唱给小孩子听的摇篮曲,像摇椅的轻摇声,像老钟不紧不慢地滴答声......这声音听上去让人心安神宁。

如果罗密欧走了,再也不回来,朱丽叶是否接受帕里斯还重要吗?也许她应该试着习惯没有他的日子,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叹息又刺痛了喉咙,我忍不住痛苦地呻吟。我完全曲解了故事情节,罗密欧永远都不会变心,正因如此,人们才会记住他的名字,才会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成双的摆在一起: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才是值得千古传唱的动人故事。“朱丽叶被抛弃,与帕里斯终成眷属”一定不可能成为热门的戏剧。

我闭上眼睛,又开始浮想联翩。我不再去想那出毫无意义的戏剧,而是回到现实之中——我想到了跳崖这件事,多么愚蠢错误啊。不知是跳崖,还有骑摩托,还有所有不负责任的冒失行为。如果我出了事怎么办?查理怎么办?哈利的心脏病发作突然让我把一切事情看得透彻。而这种透彻不是我想要的,因为——如果我接受了它——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但是,我真的能改变吗?

也许能。虽然改变不是那么容易,实际上,放弃幻想、学会成熟对于我来说简直是痛苦的煎熬。但是,也许我应该试试,也许我能做到,只要有雅各布陪着我。

这个问题实在令人苦恼,我现在没法做出决定。于是,我又回想起其他事。

我想回忆一些令人愉快的画面,但是,下午惊心动魄的场面一直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坠落时空气的阻力、一片漆黑的海底、汹涌的海水....爱德华的脸庞.....我舍不得把思绪从他身上移开。雅各布温暖的双手,拼命地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紫­色­云层投­射­下来的刺骨的雨滴.....海面上奇怪的火焰....

海面上的这点光亮似曾相识,当然,它不可能真是火焰....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我听见车在屋前停了下来,接着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我想坐起来,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一下子认出了比利的说话声,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沙哑而­阴­郁。

大门开了,灯亮起来。我眨了眨眼,被光亮照得视线模糊。杰克惊跳起来,喘着粗气。

“抱歉,”比利深沉地说,“吵醒你们了吧?”

我盯着他的脸,渐渐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我的眼睛顿时被泪水浸湿。

“噢!不,比利!!”我呜咽着。

他慢慢地点点头,神情悲伤痛苦。杰克赶快朝父亲走去,握住了他的双手。因为伤心至极,老人的脸看上去像个孩子——脸庞和身体似乎不属于同一个人。

山姆站在比利的身后,推着轮椅穿过大门。他以往镇定的脸­色­全然消失,只留下痛苦的表情。

“真叫人难过。”我轻声说道。

比利点点头:“所有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查理呢?”

“你父亲在医院陪着苏,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我说不出话来。

“我回医院去了。”山姆低声说,匆匆朝门外走去。

比利从雅各布手中抽出双手,转动着轮椅穿过厨房,进了他的房间。

杰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接着又回到我身旁的地板坐下。他用手捂着脸,我轻抚他的肩膀,想找些话来说却又开不了口。

过了很长时间,雅各布抓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庞。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也许该带你去看医生。”他叹了口气。

“别为我担心。”我的声音嘶哑。

他扭过头看着我,眼眶红红的:“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我的确觉得不太舒服。”

“我开车送你回家——等查理回去了,最好能有你陪陪他。”

“对。”

我无神地躺着沙发上,等他去开我那辆小卡车。比利在房间里一声不响,我仿佛是个偷窥者,从裂缝中偷看别人的心事,偷看不属于我的伤心事。

杰克很快就把车开了出来,小卡车发动机的响声打破了沉寂。他将我从沙发上扶起来,什么也没说。他的胳膊搂着我的肩膀,门外的寒气让我瑟瑟发抖。他主动坐到驾驶座上,拉我紧挨着他,胳膊依旧紧紧地搂着我,我的头倚靠在他的胸膛。

“你待会儿怎么回家?”我问道。

“我不回家了,我们还没抓到那个吸血鬼,不是吗?”

我浑身一阵颤抖,这次绝不是因为寒冷。

一路上我们都很安静。冰凉的空气令我睡意全无,我的头脑格外清醒,努力而快速地思考问题。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我无法想象失去雅各布的生活,甚至连想象到这一点都让我心寒。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残忍了,就像迈克指责的那样?

我记得我曾希望雅各布是我的兄长。如今我意识到,我所要做的是向他表明我的真实想法。他这样搂着我的时候一点不像是兄长。我觉得这个样子很舒服——温暖、安宁、熟悉,还有安全,雅各布是安全的庇护所。

我可以表明一切,我应该这样做。

我得告诉他我的感受,这样才算对他公平。我得对他好好解释,这样他才会明白我不适合他,我远远配不上他。他已经知道我受过伤,但他不了解这伤的有多深。我得向他承认我有些疯狂——因为我总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我必须在他做出决定之前表明这一切。

尽管我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我确信,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接受我,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我。

但我得坚持向他表明一切——将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我毫无掩饰地展现给他,这是唯一对他公平的方式。我会这样做吗?我能这样做吗?

为什么我这么希望雅各布幸福快乐呢?我对他的爱丝毫比不上先前付出的爱,我的心仍在远处游荡,痛苦地追随着我的那个狠心的罗密欧。为什么我还这么希望雅各布幸福快乐呢?

雅各布在黑漆漆的房子前停了车,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跟从前一样,他似乎又一次读懂了我的心思。

他的另一只胳膊也揽住了我,将我紧紧地拥在他胸前,似乎要把我和他黏在一起。这种感觉一如既往的舒服,我好像又恢复为一个完整无缺的人。

我以为他在想哈里的事,但他开口说话时,语气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知道你和我的感受不同,贝尔。我发誓,我不介意。我只是非常高兴你愿意听我唱歌——而其他人根本不愿意听。”我的耳边响起他独有的笑声。

我的呼吸加快,喉咙里像有千万颗沙砾摩擦。

爱德华会不会希望我此时此刻陶醉于幸福感之中呢?我们之间尚存的一点朋友情谊足不足以让他如此希望呢?我想他会的。他不可能妒忌:他只不过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一点点爱送给我的朋友雅各布。况且,这份爱已不同与从前。

杰克暖暖的脸紧贴我的头发。

如果我转过脸——如果我的双­唇­触到他赤­祼­的肩膀....我完全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将自然而然地发生,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解释。(妈妈的!雅各布你个混蛋,要是你敢碰我们的小贝拉一下,我就砍下你的狼爪,爱德~~你在哪啊~~)

但是,我会这样做吗?尽管我不是全心全意,但为了拯救自己可悲的生活,我会这样做吗?

我心神不宁地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爱德华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我遇到危险时听到的声音一样清晰分明。

“享受幸福吧。”他对我说。

我愣住了。

雅各布察觉到我的身体变得僵硬,不由自主地松开胳膊,伸手去开车门。

等等!我想说,等一会儿!但是,我什么也没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脑袋里回响着爱德华的声音。

一阵暴风雨过后的冷风吹进了驾驶室。

“噢!”雅各布猛地吐出一口气,就好像有人在他肚子打了一拳,“真见鬼!”

他呯的关上车门,使劲地拧着点火开关上的车钥匙。他的双手抖动得厉害,我简直不相信他用这双手拧动了钥匙。

“怎么了?”

他加速过快,引擎噼啪作响,车身跟着抖动了几个。

“吸血鬼。”他狠狠地说。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觉得头晕目眩:“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得到!该死!”

雅各布的眼神充满杀气,他扫视着车前黑暗的道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子颤动的厉害。“变身还是带她离开这里?”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他转过头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发现了我惊恐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他又调过头去扫视着前方的道路。“对,带你离开。”

他猛踩油门,发动机听上去像是在怒号。他调转车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灯的光柱一直从公路延伸到黑压压的森林,最后落在了一辆小轿车身上,它就停在我家门口的马路对面。

“停车!”我喘着粗气喊道。

这是一辆黑­色­的车——我认识这辆车。我绝不是个车迷,但是我对这部车了如指掌。这是梅赛德斯S55 AMG型,我熟悉它的马力和车内的颜­色­;我熟悉它强大引擎的振动声;我熟悉它皮座椅的浓浓气味;我熟悉它车窗的暗­色­,让白天看上去都像是傍晚。

这时卡莱尔的车!

“停车!”我又喊道,声音比刚才更大,因为雅各布正不顾一切地朝前方驶去。

“什么?!”

“不是维多利亚。停车,停车!我要回去!!”

他用力踩住刹车,我牢牢地抵住仪表板,才不至于让整个身子冲向前去。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道,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恐惧。

“是卡莱尔的车!是卡伦一家人!我认得。”

他看着我如梦初醒的样子,浑身剧烈地颤动着。

“嘿,镇定下来,杰克。没事,没有危险,明白吗?放轻松。”

“是的,镇定!”他气喘吁吁地说,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当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变身为狼的时候,我朝车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望去。

只有卡莱尔而已,我对自己说,别指望还有其他人。也许还有埃斯梅....别再往下想了!!我警告自己。只有卡莱尔而已,这已经足够了,已经超越了我的预想。

“你家里有个吸血鬼,”雅各布不满地说,“你却想回去?”

我看了看他,极不情愿地将视线从梅赛德斯身上挪开——生怕我一看向别处,它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我答道,对他提出的质疑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当然想回去。

我盯着雅各布,他的表情变得僵硬,那种带有敌意的神情有凝结在他的脸上,我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种样子的他,我发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遭人背叛的痛楚。他的双手仍在不停的颤抖,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他深吸一口气,“你确定这不是个圈套?”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不是圈套,是卡莱尔,带我回去!”

他宽厚的双肩猛地抖动,但他的眼神却冷淡、漠然:“不!”

“杰克,没事.....”

“不。你自己回去吧,贝拉。”他的话如此冷酷无情——我的身子向后退缩,仿佛被他的话击中,他用力地咬着牙齿又松开。

“你知道的,贝拉,”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我不能回去。不管条约里怎么规定,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不是这样的.....”

“我得马上通知山姆,情况有变,我们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出没。”

“杰克,这不是战争!”

他不理睬我,把换挡器挂到空挡,跳出车门,跑着离开。

再见,贝拉。”他回过头喊道,“我真希望你不会死。”他冲进了森林黑暗深处,身子抖动得如此剧烈,甚至连背影都变得模糊,我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呆坐在车里,深感内疚,我刚才对雅各布做了些什么啊?

但是,我没时间自责下去了。

我还到驾驶座上,发动了小卡车。我的双手就同杰克的一样抖动着,过了好久我才镇定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跳转车头,朝家里开去。

我熄灭车灯后,四周一片漆黑。查理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忘记打开走廊的灯。我迟疑地盯着黑暗中的房子,如果这是个圈套怎么办?

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车,它几乎隐匿在夜­色­之中。不,我认得这部车。

但是,当我伸手去取门框上的钥匙时,双手忍不住又抖了起来。我握住门把,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我没有关门,门道里黑糊糊的。

我想打个招呼,但是嗓子又­干­又痛,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向屋里走了一步,摸索着电灯开关。屋里真黑——就像海底一样黑......开关究竟在哪儿呢?

黑漆漆的海水,海面上还不可思议地跳跃着红­色­的光亮,那光亮不可能是火,那会是.....我的手指沿着墙壁摸索着,依旧抖动不止——

突然间,今天下午雅各布对我说的一段话在脑海中回响,变得越来越清晰....她逃到海里了,他说,吸血鬼在水里比较有优势,这是我赶回来的原因——我担心他会游上岸。

我的手停住了,整个身子呆立在那里,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觉得海面上奇怪的红­色­光亮很眼熟了。

维多利亚的头发,被风吹散,火一般的颜­色­.....

她当时就在那里。她就在海湾,同我和雅各布在一起。如果山姆不在那儿,如果只有我和雅各布两个人.....我觉得呼吸困难、四肢僵硬。

灯亮了,尽管我麻木的手指根本没有摸到开关。

在徒然出现的灯光下,我眨了眨眼睛,看见了那个一直在等待着我的人。

访客 (1)

我的访客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厅中央,黑­色­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她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而白皙,整个人美得超乎人们的想象。

有那么几秒钟,我双膝大战,险些跌倒,于是便迅速倒向她。

砰然倒向她的同时我不禁叫道:“爱丽丝,啊,爱丽丝!”

我忘了她的身体是很硬实的,碰到她就像一头撞到了水泥墙上。

“贝拉?”她开口了,声音中好似有些解脱又有些迷惑,这种混合甚是奇怪。

我双手搂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贪婪地感受她的体香。她的皮肤有着特殊的香味——既不是花香、辛香,也不是柑橘或麝香。这奇香就是举世的香水亦无法比拟,比我记忆中她的香味还要美妙。

不知何时我从喘气变成了抽泣——直到爱丽丝费力地把我扶到客厅的沙发,把我的上身挪到她的大腿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低泣。我感觉像蜷缩在清凉的石头上,躺得很舒适,因为这石头极好地贴着我的身体,仿佛是依人赋形的。我反复轻抚着我的背,等待我冷静下来。

“我.....对不起....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我一边抽噎一边说。

“没事,贝拉,一切都好啦。”

“我知道。”说着便大哭起来。这一刻,一切似乎的确都好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咳~我忘了你是情感多么丰富的人。”语气中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抬起头,流泪的双眼望着爱丽丝。她直挺着脖子,离我很远,双­唇­紧闭,眸子像树脂一般黝黑。

“哦,”我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紧跟着透了一口气。她很饥渴了,而我闻上去令她更有胃口。我已经有很久不用想这种事情了。“对不起。”

“是我自己不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捕猎了。不该让自己饿到这种程度的,可我今天太匆忙了。”说着,她瞪了我一眼,问道,“说到这事,你说说你是怎么还活着的?”

这话使我一下子清醒起来,也停止了哭泣。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白了爱丽丝问什么会在这里。

我大声说道:“你看到我跌倒了。”

“不,”她眯起双眼说,“我看到你跳下去。”

我撅着嘴­唇­,感觉像是在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一个听上去不至于太蠢的解释。

爱丽丝摇摇头说:“我跟他说过这事迟早会发生,可他就是不信。‘贝拉保证过。’她在模仿他的语气,声音像极了,这突然的震动令我的血液猛然凝固了,一阵剧痛穿透全身。她又接着模仿他:“‘以后也别去找她了’,我们造成的伤害已经足够多了。”

“但是我不看并不意味着我不会看见,”她继续道,“我并没有监视你,贝拉,真的,我可以发誓。和你在一起是如此和谐.....看到你跳的那一刻,我想也没想,就上了飞机。我知道一定赶不及,但是要我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于是我就到这儿来了,心想也许可以帮帮查理。然后我就开车回来了。”说完,她迷惑地摇摇头,声音变得焦虑起来,“看到你沉没到水里后,我就等啊等啊,等你的头冒出来,但一直没等到。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查理呢?还有我哥哥?你知不知道爱德华他.....”

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打断爱丽丝。我已经明白她其实是误会了,刚没有打断? 且蛭 不短 缌灏忝烂畹纳 簦 还 衷诓坏貌徽庋 隽恕?

“爱丽丝,我没有企图自杀。”

她疑惑地瞪着我:“你是说你没有跳下悬崖?”

“我是跳了,不过.....”我扮了个鬼脸,说,“只是娱乐娱乐而已。”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

“我以前看过雅各布的一些朋友从悬崖上跳水,”我继续解释,“看起来好像...蛮有意思的,而且我当时又有些无聊……”

她一言不发,等着我继续说。

“我并没想到暴风雨会对水流造成什么影响。事实上,我当时压根儿就没多想水的问题。”

爱丽丝不信我的话。看得出来,她还是认为我是想自杀。我决定换个角度,说:“对了,既然你看到我跳了,为什么没看到雅各布呢?”

她的头扭到一边,显得心烦意乱。

我又说:“要是雅各布没有跟着跳下去,我的确很可能会被淹死的。好吧,不是可能,是肯定会被淹死,但是他跳下去了,把我拉上来,我猜他又把我拖到了岸上,虽然那时我已经没有了知觉。从我被淹到他抓住我,最多不过一分钟,你怎么没看见这些?”

她困惑的皱着眉头,问道:“有人把你拉出来了?”

“对啊,雅各布救了我。”

我好奇地看着她的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和高深莫测的变化,不知是什么令她如此不安——是她不够完美的透视能力?我不能确定。这时她特意低下头来,靠近我,闻了闻我的肩膀。

我顿时僵住了。

“别这么荒唐。”她低声抱怨道,又靠近我闻了闻。

“你­干­吗呀?”

她没有回答我:“刚才和你在一起的是谁?听起来你们像是在争吵。”

“雅各布·布莱克。他可以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他至少……”我想着雅格布生气的神情,完全溢于言表的样子,不知现在他与我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呢?

爱丽丝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什么?”

“我不知道,”她答道,“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至少我没有死。”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他还以为你一个人可以生还,真是个傻瓜,从未见过这样致命的白痴。”

“可我的确活下来啦。”

她在想别的事情:“对了,如果水流湍急,你无法应付,雅格布怎么就能应付呢?”

“雅格布他……很健壮。”

她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迟疑,眉毛向上挑了起来。

我紧抿嘴­唇­,脑子里在打转:这算是秘密呢还是不算?要是的话,我该对谁推心置腹,雅格布,还是爱丽丝?

保守秘密太难了。我决定了,既然雅格布知道了一切,为什么就不能告诉爱丽丝。

“是这样的,他是……是个狼人,”我急切地说道,“如果周围有吸血鬼,奎鲁特成员就会变成狼。他们早就认识卡莱尔,你那时和卡莱尔在一起么?”

爱丽丝呆呆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猜这解释了我闻不到的气味,”她自言自语地说,“但是这也解释了我没看到的一切么?”她眉头紧锁,光洁的额头皱了起来。

“气味?”我重复道。

“你身上的气味很难闻,”她心不在焉地说,眉头依然紧锁着,“狼人?你确定么?”

“很确定,”我回答道,想起保罗和雅格布在路上打架的情景我情不自禁的感到畏缩,“我猜上一次狼人来到福克斯的时候你并没有和卡莱尔在一起吧?”

“不在一起,我还没有找到他。”爱丽丝还是沉浸在沉思中。突然,她双眼睁大,看着我,惊讶地说,“你最好的朋友是个狼人?”

我羞怯地点点头。

“有多久了?”

“他成为狼人也不过几个星期。”

她愤怒地看着我:“年轻的狼人?这样更糟!爱德华没错——你就像是引来各种危险地磁铁,不是说要你别自找麻烦吗?”

受她这一刺激,我不禁抱怨说:“狼人又没什么错。”

“不错,可是狼人一发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猛烈地摇着头说,“随你了,贝拉。吸血鬼一走,这个城里其他的人都会更好,可是你就不得不和你最先能找到的怪物待在一起了。”

我不想和爱丽丝争吵——我正在为她的到来而兴奋得发抖。我很高兴她真的在身边,我可以抚摸她大理石般的皮肤,听她风铃般的声音——可是她所想的全错了。

“不,爱丽丝,吸血鬼没有真正离去——反正不是所有的都离去了,问题就在这里。要不是狼人,维多利亚这会儿保准已经抓住我了,或者说,要不是因为雅各和他的朋友,劳伦可能会抢在维多利亚之前抓住我,我觉得是这样的....”

“维多利亚?”她问道,“劳伦?”

我点点头,她黑­色­的双眼中透露的神情令我有点儿吃惊。我指了指自己,说:“我会吸引危险的大磁铁,没忘吧?”

她又摇摇头,说:“告诉我这一切——从头说起。”

我掩盖了开头,省去了摩托车和各种声音的那段,但是之后直到今天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诉她了。爱丽丝对我说无聊和到悬崖边这些轻描淡写的解释很不满意,所以我就急着告诉她在水上看到了奇怪的火苗以及我以为那意味着什么。听到这里,她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她这个样子很怪......很危险的样子——像个吸血鬼。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继续讲述我经历的折磨。

她一言不发地听我讲述,偶尔她会摇摇头,额头一直深锁着,直到后来,她的额头看上去就像大理石似的皮肤上刻了几道痕一样。她没有说话,最后我感到安静了,又一次为哈里的去世感到难过。我想起了卡莱尔,他很快就会回家了,不知他的境况怎样?

“我们离开你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对吗?”爱丽丝含糊地问。

我笑了——这笑稍微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味道:“关键不在这里,对吗?这和你为我好而离开不一样。”

爱丽丝板着脸盯着地板,过了一会儿说:“咳,我觉得自己今天行事有些冲动,也许我不该介入的。”

我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胃部有向下跌落的感觉。“别走,爱丽丝,”我轻声地说道,我的手指紧急抓住她白衬衣的领子,呼吸开始加快,“求你,别离开我。”

她双眼睁大了,“好吧,”她说,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我哪儿也不去。你深呼吸一下。”

我想按她说的去做,可这会儿却好像找不着肺部在哪儿似的。

我集中注意力在呼吸,这时她紧盯着我,直到我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始说话。

“你神情很糟,贝拉。”

“我今天险些被淹死了。”我提醒她。

“不止这个,你看上去比这个还糟。”

我开始感觉有些退缩了:“你瞧,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说:“我告诉过他的。”

“爱丽丝,”我叹了口气,“你以为你会发现什么?我是说,除了发现我死了还有什么?你期待我会上蹿下跳。吹口哨表演?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但我本来是期待的。”

“这么说来我不是唯一的傻瓜。”

电话铃响了。

“一定是查理。”说着,我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抓住爱丽丝石头般冰冷的手,拖着她和我一起到了厨房。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查理?”我接着电话。

“不,是我。”雅各布说。

“雅各!”

爱丽丝挑剔地审视着我的表情。

“就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还没死。”雅各布坏坏地说。

“我没事,我告诉过你不是....”

“恩,明白了,再见。”

雅各布挂了我的电话。

我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这会出问题的。”

爱丽丝握紧我的手说:“我来了,他们并不兴奋。”

“不是特别兴奋,不过这本身也和他们无多大关系。”

爱丽丝一手揽着我,若有所思地问:“咱们现在­干­什么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有事要做,还有很多没处理完。”

“什么事要做?”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我也不确定.....我必须见见卡莱尔。”

她这么快就要走?我的胃开始有向下跌落的感觉。

“你能留下来吗?”我请求道,“求你?就一会儿嘛。我一直很想念你。”我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你要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我就留下来吧。”她的双眼露出不快的神情。

“我觉得不错。你可以待在这里——查理一定会喜欢的。”

“我有房子,贝拉。”

我点点头,虽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再强求,她犹豫地看着我。

“不过,我至少得回去拿一箱子衣服过来吧。”

我一把抱住她:“爱丽丝你是最好的人!”

“还有我觉得必须马上觅食。”她声音中略带压抑。

“哦。”我退了一步。

“给我一小时吧?”她疑惑地问。我还没来得及作答,只见她举起一个手指,闭上眼睛。有几秒钟,她的脸变得很光滑而毫无表情。

然后她睁开眼睛,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好吧,你会没事的,无论如何,至少今晚不会有事的。”她皱了皱眉,甚至向我做鬼脸,看起来像个天使。

“你会回来吗?”我小声问道。

“我发誓——一个小时。”

我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钟。她笑了起来,靠近我迅速地亲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爱丽丝会回来的,感觉好多了。

等她的这段时间里,我必须让自己忙起来,首先得冲个澡。我脱下衣服,闻了闻自己的肩膀,只闻到盐水和海藻的味道,不知道爱丽丝所我身上很难闻是指什么。

冲凉后我回到厨房,厨房的迹象表明查理最近没怎么吃东西。我一边哼着不成调的音乐,一边在厨房里走动。

我把星期四的培盘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把沙发铺上垫单,放了个旧枕头。爱丽丝倒用不着这个,但是查理得看看。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去看钟,免得让自己惊慌,爱丽丝保证过会回来的。

很快吃完了饭,没什么胃口——只是感觉到吞下食物时喉咙里很痛。最主要是口渴,到饭吃完的时候,我喝了足有半加仑的水,是体内的盐分引起了严重脱水。

我尝试着在等候的时候看看电视。

爱丽丝已经到了,坐在为她临时准备的床上,双眸像液体的­奶­油糖果。她拍拍枕头说:“谢谢。”

“你早到了。”我兴高采烈地说。

我在她身边坐下,头靠在她肩膀上。她用冰冷的手臂挽着我,叹了口气。

“贝拉,我们该对你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老实说道,“我真的很努力地尝试过了。”

“我相信你。”

我们沉默了。

“他——他是不是.....”我深吸了口气。虽然此刻我已经能想起来了,但是要叫出他的名字很困难。“爱德华是不是知道你在这儿?”我忍不住问道,毕竟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对自己承诺说等她走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想到这个我又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道。”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没有和卡莱尔和埃斯梅在一起?”

“他每几个月回来一次。”

“哦。”他一定还在外面享受他的生活,我转向另外一个更安全的问题,“你说你是飞过来的.....从哪儿飞来的呢?”

“从德纳利过来的,我在那儿拜访坦尼娅一家。”

“贾斯帕在这儿吗?他没和你一块儿来吗?”

她摇摇头:“他不赞成我介入。我们发过誓.....”说到这儿,她声音逐渐变小,然后一改口吻,“你觉得查理不介意我在这儿吗?”她略带担忧地问道。

“查理觉得你很­棒­呢,爱丽丝。”

“这个嘛,我们得慢慢看了再说呢。”

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摩托艇停靠在车道上的声音,跳了起来,去开门。

查理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过来,双眼看着地面,肩膀无力地耸拉着。我走上前去迎接他,直到我抱住了他的腰他才注意到我,然后猛烈地抱住了我。

“哈里的事我很难过,爸爸。”

“我会很想念他的。”查理轻声说。

“苏怎么样?”

“她有些茫然,好像还没有接受事情的真相。山姆陪着她......”他的声音忽大忽小,“那些可怜的孩子,利亚比你大一岁,赛斯只有十四岁.....”他一边说一边摇摇头。说着,我们又向门口走去,他搂紧了我。

“对了,爸爸?”我想最好先给他打打预防针,“你怎么也想不到谁在这里呢。”

他面无表情地看看我,转过头去,看到街对面的奔驰车。走廊上的灯反­射­出黑­色­汽车的光亮。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爱丽丝已经站在门口了。

“嗨,查理,”她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来得不是时候。”

“爱丽丝·卡伦?”他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不确定自己的眼睛,“爱丽丝,是你吗?”

“是我,”她说,“我从附近过来的。”

访客 (2)

“卡莱尔他.....”

“不,我是一个人来的。”

我和爱丽丝都明白其实他想问的不是卡莱尔,他的手臂把我搂得更紧了。

“她可以待在这里,是不是?”我央求道,“我已经跟她说了。”

“当然可以,”查理机械地答道,“我们很高兴你能来,爱丽丝。”

“谢谢,查理,我知道这个时侯不太适合。”

“不,没关系,真的。接下来,我会很忙,要尽量为哈里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贝拉有你做伴很好。”

“桌子给你留了饭,爸爸。”我说。

“谢谢,贝拉。”说着,他又搂了搂我,然后向厨房走去。

爱丽丝回到沙发上,我跟着她走过去。这次是她主动揽着我。让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看上去有些累。”

“是啊,”我答道,耸耸肩,“是因为在死亡边界挣扎所致.....对了,卡莱尔知道你来是什么态度?”

“他不知道,他和埃斯梅一起去捕食旅行了。等到他几天后回来,应该能收到他的信。”

“你不会告诉他.....不过要是他过来呢?”我问道,她知道我说的这个“他”不是指卡莱尔。

“不,他非得把我杀掉不可。”爱丽丝害怕地说道。

我不禁笑了,然后叹了口气。

我不想睡觉,想这样整晚和爱丽丝聊天。整天坐在雅各布的沙发上当然不会累,但是险些被淹死的经历的确令我­精­疲力尽,我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我靠在她冰冷的肩膀上,头脑不再思考,享受着最美好的寂静。

我睡得很好,没有做梦,早早地醒来了,睡得很满足,只是身体有些僵硬了。我睡在铺着毯子,原本准备给爱丽丝用的沙发上,听到她和查理在厨房聊天,好像查理在给她准备早餐。

“情况到底有多坏,查理?”爱丽丝温和地问道。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在谈论克里尔沃特家族。

查理叹了口气:“情况很糟糕。”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我们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我听到关橱柜的声音和微波炉的计时表走动的声音,他们的谈话暂停了。我在等待,心里有些害怕。

“我从未觉得这么无助,”查理慢慢说道,“当时我不知该怎么办。第一个星期——我觉得必须送她到医院里去。她不吃不喝,也不走动。杰兰迪医生说是‘紧张­性­­精­神症’,但是我没让他来看她,我怕会吓到她。”

“不过她振作起来了?”

“我让蕾妮带她去佛罗里达,我不希望自己.....如果她不得不去医院或者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我希望和她母亲在一起会好一些。但是我们开始打点衣服行装时,她醒过来了,很愤怒。我从未见过贝拉这样大发脾气。她从来不发脾气,但是天哪,她那天非常生气,她把衣服扔了一地,说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最后她开始哭泣,我想这是个转折点。既然她希望待在这里,我也不和她争执,一开始,她看上去的确好起来了.....”

查理降低了声音,听到他说这些,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是?”爱丽丝问道。

“她回到学校去读书,吃饭、睡觉、上学、做功课。别人问她直接的问题时,她会回答。但是她....内心很空洞。她的眼神很空泛。还有很多细节——她不再听音乐了,在垃圾箱里我发现了很多被破坏的CD;她不再看书了;不再待在开着电视的房间,不像以前一样喜欢看电视了。最后我意识到——她是在尽量回避任何可能令自己想到他的事情。

“我们几乎无话可说,我很担心说错话令她难过——一点小事就可能令她退缩——她也从未主动和我聊起什么。只有我问到时,她才回答。

她一直很孤独,不给朋友打电话,有一阵子根本就不打电话。夜晚更是空寂,我还记得她夜里睡梦中哭喊的声音.....”

我几乎能看到他在战栗,想起这些,我自己也在战栗,然后我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根本就骗不过他的眼睛,一点也骗不过。

“真抱歉,查理。”爱丽丝忧伤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他说话的语气暗含着肯定有某个人该对这事负责任的意思,“你一直是她的好朋友。”

“不过她现在看来好多了。”

“是好多了,自从她开始和雅各布·布莱克约会以来,我注意到她真的好多了。她回到家里,脸上又有了喜­色­,眼睛开始又有了生气,变得更快乐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略微有些变化,“他比她小一岁的样子,我知道她原本一直当他是朋友,但是现在可能不单是朋友了,或者无论怎么说,是朝那个方向发展的。”查理几乎是带着防御的意味说出这些的。这是个警告,不是给爱丽丝的,而是希望爱丽丝传达给某人的,“雅各布比他的年纪更显老,”他继续用带着防备的语气说道,“他在生活上照顾着他的父亲,就像是贝拉在心理上照顾她的母亲一样,这是他变得成熟。他长得很帅气——像他母亲。他很配贝拉,你明白的。”

“那么她和他在一起很好。”爱丽丝表示同意。

查理长长地叹了口气,由于爱丽丝没有反对,很快说道:“的确,我有些言过其实了。我不太确定.....即便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我还是常常看到她的眼神中有着特殊的神情,我可能从来没有体味到她经历的痛苦。这不同寻常,爱丽丝,这.....这令我感到害怕。根本不正常,不像是某人.....离开了她,而像是这个人死去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失控了。

不错,我曾经的确感觉像是某个人死了——像我自己死了。这种感觉不单单是对真爱失去信心了,这好像还不足以置人于死地。这种感觉是好像失去了整个未来,整个家庭——失去了我所选择的整个人生.....

查理继续绝望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挺过来——不知道依她的­性­格,是否可以从这样的痛苦中走出来。她一直是个坚定不移的小家伙,不能忘却过去,不会改变想法。”

“她的确是这种人。”爱丽丝应答道,声音有些­干­涩。

“爱丽丝.....”查理犹豫了一下,“现在你知道我对你很有好感,我也相信她很高兴见到你....不过我有些担心你来这里会对她产生影响。”

“我也有同样的担心,查理。我要是知道情况是这样也不会来的,抱歉。”

“亲爱的,别说抱歉的话。谁知道呢,说不定会带来好的影响呢。”

“但愿如此。”

接着只有他们用餐的刀叉声和查理吃东西的声音,我在想不知爱丽丝把食物藏在哪里了。

“爱丽丝,我想问你点事情。”查理笨拙地说。

爱丽丝很镇定:“你说吧。”

“他不会也来这里吧?”我能听出查理语气中压抑着的气愤。

爱丽丝柔和地、肯定地回答:“他甚至不知道我在这里。我最近一次和他聊天时,他在南美。”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僵住了,努力听他们下面说什么。

“这样倒好,”查理哼着鼻子说,“当然了,我希望他开心。”

这时,爱丽丝的语气变得更坚定了:“这个我倒不作想当然的猜测,查理。”我能想象她用这种语气时,眼睛一眨一眨的样子。

我听到一把椅子被迅速移开,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想是查理站了起来,爱丽丝不可能弄出这样的声音。接着听到自来水龙头打开了,冲洗着盘子。

看来他们不会继续讨论爱德华了,于是我决定起床。

我翻了个身,用身体敲打着沙发的弹簧,弹簧发出尖锐的嘎吱声,然后我大声打了个哈欠。

厨房里很安静。

我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

“爱丽丝?”我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正好伪装成刚醒来的样子。

“我在厨房,贝拉。”爱丽丝叫道,一点也没有怀疑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不过她隐瞒这些事情很有一套的。

查理不得不走了——他要帮助苏·克里尔沃特安排葬礼的事情。要不是爱丽丝在这里,今天对我而言又是漫长的一天。她一直未说要离开,我也没问她。我知道她离开是必然的,但是不愿去想它。

我们倒是聊起了她家——除了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聊到了。

卡莱尔在伊萨卡岛上夜班,同时在科内尔兼职做教师。埃斯梅正在修缮一幢十七世纪的房子,是座历史纪念馆,在城北的森林区。埃美特和罗莎莉又去欧洲度另一个蜜月,去了几个月,已经回来了。贾斯帕也在科内尔,在那儿修哲学课程。爱丽丝一直在作个人研究,研究我去年春天碰巧告诉她的事情。她很幸运找到了那个庇护所,她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几年,但那段生活她已经没有记忆了。

“我叫玛丽·爱丽丝·布兰登,”她很快告诉我,“有个妹妹叫辛西亚。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现在还活着,在比洛克西。”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送到……那里么?是什么让他们居然采取这样极端的措施?而你当时是对未来满怀期望的……”

她只是摇摇头,浅黄褐­色­的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没有找到很多关于他们的情况。我查阅了所有旧报纸的缩微平片资料,里面并未频繁的提到我家。他们不是报纸常常报道的那个圈子里的人。我父母亲的婚约在那儿,辛西亚的婚约也在。”她不太确定地提起辛西亚的名字,“其中也宣布了我的出生……和我的去世。我找到了自己的坟墓,甚至还从那个老庇护所的档案中偷到了入学通知单,通知单上的日期和我墓碑上的日期是一天。”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更轻松的话题。

卡伦一家现在又团聚了,只有一个人没回来,正在德纳利和坦尼娅共度科内尔的春季休假。我倾听着每个细节,听她讲讲这个家庭的琐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曾经梦想着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查理天黑后才回来,比头一天晚上看上去更加疲惫了。他明天一早还要去为哈里的葬礼安排预定的事,所以他回来得早了点,我和爱丽丝在沙发上休息。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查理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看上去全然像个陌生人,穿着一套我从未见过的旧西服。上衣没有扣,我想是扣上太紧的缘故,领带配这个样式的西服有点嫌大。他踮着脚尖走到门边,尽量不吵醒我们。我没有出声,假装睡着了,爱丽丝在躺椅上也假装在睡觉。

他一出门,爱丽丝就坐了起来,仍然盖着被子,不过她已经穿好衣服了。

“那么,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呢?”她问。

“不知道——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么?”

她笑笑,摇了摇头:“不过还早呢。”

在拉普西经历的一切也许使我忽略了家里的一堆事情,我决定­干­点家务活。我想做点什么,让查理的日子好过些——让他回来看到一个­干­净、整齐的家,或许这能让他感觉好点。我从卫生间开始了——这里被忽略的事情最多。

我做家务时,爱丽丝就靠在门框上,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诸如我的,不对,是我们的高中朋友,问我自从她离开后,这些朋友都怎么样了。她的脸上还是一副随意的、毫无感情的样子,但是我看得出她对我简单的回答不太满意,或许是我对昨天偷听了她和查理的谈话有些内疚吧。

我正把袖子挽过胳膊肘,擦洗卫生间的地板,这时门铃响了。

我立刻转向爱丽丝,她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很焦虑,令我感到奇怪,爱丽丝很少会对事情这么惊讶。

“别挂!”我朝门的方向叫道,站起身来,到水槽旁把手冲洗­干­净。

“贝拉,”爱丽丝有些沮丧,“我能猜到大概是谁,我想我应该回避一下。”

“猜?”我重复她的话,什么时候开始爱丽丝需要去猜测事情了?

“如果情况又像我昨天破天荒地预见到的一些事情一样,那么很有可能是雅各布·布莱克,或者是他的——朋友。”

我看着她,愣愣地说:“你看不见狼人吗?”

她扮了个鬼脸,“好像是这样。”显然这令她不安——非常不安。

门铃又响了,一连响了两次,听得出来来人有些焦急。

“你哪儿也不用去,爱丽丝,是你先到的。”

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但是笑声中有些忧郁的味道。“相信我——让我和雅各布·布莱克共处一室绝不是明智之举。”

她很快亲了一下我的脸蛋,然后从查理的房间门进去了,无疑地会从查理的房间后门离开的。

门铃又响了。

葬礼 (1)

我快步下楼,打开了门。

当然是雅各布,即便无法透视了,爱丽丝还是很聪明。

他站在离门六英尺远的地方,远看上去,他皱着鼻子,但是脸上却很平滑——像戴着个假面具一样。不过这骗不了我,我看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的脸上露出一阵敌对的神­色­,令我想起了那个糟糕的下午,当时他选择了山姆,没有选择我。此刻,我觉得自己的下颌开始抽搐,进入了防御的状态。

雅各布的“兔子”在路边移动,杰瑞德坐在驾驶座上,恩布里坐在乘客位上。我知道他们是不放心让雅各布单独过来,这让我有点儿难过,有些不高兴,卡伦家人就不会这样。

“嘿。”见他最终没有开口,我便招呼了一声。

雅各嘟起嘴吧,还是没有上前,眼睛看着前院。

我咬咬牙说:“她不在这儿,你有什么是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只有你一个人在?”

“是的。”我叹了口气。

“我能和你聊一下吗?”

“当然可以,雅各布,进来吧。”

雅各布回头看看坐在车上的朋友。我看到恩布里微微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这让我很生气。

我咬紧了牙齿。“胆小鬼。”我低声咕哝道。

雅各回过头看着我,他浓黑的眉毛在深陷的双眼上方,非常突出,下颌固定不动,然后迈着步子向前进——这样描述他走路最合适了——走上人行道,他从我身边闪过,向屋里走去。

我的双眼和杰瑞德、恩布里两人的眼睛先后撞了个正着。我不喜欢他们看我时那种严肃的眼神,他们难道真觉得我会做什么伤害雅各布的事吗?这样对视之后,我就把门关上了。

雅各布在我身后的大厅,看着客厅乱糟糟的毯子。

“开了卧谈会?”他语气中有些讥讽。

“没错,”我也用同样的语气答道,我不喜欢雅各布这样说话,“你觉得像什么?”

他又皱起了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似的。“你的‘朋友’呢?”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我就知道他这个“朋友”是加引号的。

“他有些急事走了。说吧,雅各布,你想怎么样?”

房间的某种气氛使他变得更急躁了,修长的双臂在颤抖。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去了厨房,双眼四处巡视。

我跟在他后面,他在短短的吧台旁来回走动。

“嘿,”我堵在他面前,他停下来,盯着我,“你怎么啦?”

“我不喜欢不得不到这儿来。”

这话让我很受伤,我不觉向后退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严肃了。

“我很抱歉你不得不来,”我喃喃地说,“何不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就可以走了?”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很久的,我们还要回去参加葬礼。”

“好,那你问吧。”我的话可能充满了敌意,但是我不愿意他看出我内心有多受伤。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毕竟昨晚我先选了吸血鬼,其次选他,是我伤害他在先。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颤抖的手指静止了下来,脸上露出平静的神­色­。

“和你在一起的是卡伦家族的某个人。”他说。

“不错,爱丽丝·卡伦。”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在这儿待多久?”

“只要她愿意,随便多久,”我的语气中还带着敌意,“这是我对她的公开邀请。”

“你是不是可以.....请你.....向她解释一下另一个.....维多利亚?”

我的脸­色­变得苍白了,答道,“已经和她说了。”

他点点头:“你知道有 准业娜嗽谡舛 颐侵荒芸椿ぷ约旱耐恋亍D阒挥­性­诶 瘴鞑虐踩 谡饫镂以僖膊荒鼙;つ懔恕?rdquo;

“知道了。”我轻声答道。

他转过头向窗外看去,没有说话。

“就这些么?”

他眼睛仍然看着玻璃窗,答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我在等他往下说,但是他没有继续下去。“什么事?”我问道。

“其他人现在会回来吗?”他冷冷地、平静地问。这令我想起山姆通常镇定的举止。雅各布越来越像山姆了.....我不明白这个为什么让我感到不安。

现在是我没有说话,他双眼期待地看着我。

“怎样?”他问道,努力掩饰着他平静的表情下面的紧张。

“不会,”我最后勉强地答道,“他们不会回来。”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好了,就这些。”

我瞪着他,心里又生出许多怨恨:“好吧,那你快去吧,快去告诉山姆那些可恶的妖怪并没有来抓你。”

“好吧。”他答道,依然很镇定。

好像就这样结束了,雅各布迅速从厨房走了出去。我没有动,等着听前门打开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听到,只听到炉子上时钟的声音,雅各布现在变得越来越安静了,真令我惊讶。

真是太悲伤了,我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和他变得这样疏远了呢?

爱丽丝走后他会原谅我吗?要是他不能原谅我呢?

我靠在柜台边,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我怎么把一切弄得这么糟呢?要是不这样我又能怎么做呢?即便事后来看,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有什么更得体的方式

“贝拉.....”雅各布不安地问道。

我抬起头,看到雅各布犹豫地站在厨房的门边,我以为他离开了,但是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手上晶莹的泪珠,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雅各布脸上镇定的神情消失了,他变得焦虑、不确定。很快他走到我面前,低下头,这样他的眼神可以离我近些。

“我又犯错误了,是吗?”

“什么错误?”我问道,声音有些断续。

“没有履行我的诺言。对不起。”

“没事儿,”我喃喃地说,“这次是我引起的。”

他咧了咧嘴:“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感觉,我本不该这么吃惊的。”

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变化。我想告诉他爱丽丝是怎样的,希望改变他对爱丽丝的错误评价,但是我似乎感觉到现在不是时候。

于是我又说了句:“对不起。”

“我们别为这个担心了,好吗?她只是来拜访你的,对吗?她迟早会离开的,一切会回到正常轨道的。”

“我就不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朋友吗?”我问道,声音中透出一丝受伤的意味。

他缓缓地摇摇头:“不能,我觉得不能。”

我抽噎了一下,说:“但是你会等我,对吗?即便我喜欢爱丽丝,你还是我的朋友,对吗?”

我没有抬头看他,不知他对我提到爱丽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过了一分钟,他才回答,我知道自己不看他是明智的举动。

“不错,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他粗声说道,“无论你爱着什么。”

“你发誓?”

“我发誓。”

我感觉到他的手臂搂着我,我靠在他的胸膛,还在抽噎:“真是糟糕。”

“就是。”说着,他闻了一下我的头发说,“哇!”

“什么!”我抬起头来,看看他的鼻子又为什么皱起来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我,我身上没有什么异味。”

他微笑着说:“不对,你身上有味道——你闻上去像他们。黑鞋油,太甜了——甜得发腻,还有点儿......冰冷。我的鼻子都要被冻僵了。”

“真的?”这倒真是奇怪,爱丽丝身上的气味很好闻,至少一个人闻起来很不错的,“但是爱丽丝怎么也会觉得我身上有异味呢?”

这时他收起了笑容,说:“哈,说不定她也会觉得我身上有异味呢,哈。”

“不过,你们两个人我都觉得很好闻啊。”我又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他一离开这扇门,我一定会很想他的。这几乎像是场“第二十二条军规”的游戏——一方面我希望爱丽丝永远留在这里,她一走,我就会死去(当然是比喻),但是永远见不到雅各我又该怎么办呢?真是一团糟。

“我嵯肽愕模 毖鸥鞑记嵘 担 臀宜 氲囊谎 拔颐渴泵靠潭荚谙肽悖 M 缧├肟 !?

“真的没必要这样,雅各。”

他叹了口气:“不,事实就是这样的,贝拉。你.....爱她,所以我最好不要靠近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些。要是我违反了协约,山姆会发疯的,”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讥讽,“要是我杀了你的朋友,你一定不会高兴的。”

听到这话,我不觉想挣脱他的手臂,不想他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不让我逃开:“没有必要逃避现实,事实就是这样的,贝拉。”

“我不喜欢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雅各布腾出了一只手来,托着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不错,当我们都是人类时,一切要容易得多,不是吗?”

我叹了口气。

我们长久地对视着,他的手使我的皮肤感到发烫。我知道自己的脸上只有郁闷——我不想现在就说再见,哪怕相聚很短暂。一开始,他的脸上和我一样充满悲伤,但是由于我们一直这样对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改变了。

他放开了我,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滑过,直到我的下颌。我能感到他的手指在颤动——这次倒不是因为生气的缘故,他用发烫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

“贝拉。”他喃喃地叫道。

我顿时僵住了。

不!我还没有作出这样的决定。我不确定是否可以这样做,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但是我要是认为现在拒绝他不会有什么后果,那就太傻了。

我注视着他,他不是我的雅各布,但他也可能是我的雅各布。他的脸很熟悉,充满爱意。的确,从很多方面看,我都是爱他的。他给我带来安慰,是我安全的港湾。现在,我可以旋转拥有他。

爱丽丝暂时不会回来了,但是这于事无补,真爱永远失去了。我的王子永远不会回来把我从施了魔法的睡梦中唤醒。毕竟我也不是公主,那么还有什么其他关于亲吻的神话故事呢?难道是世俗的亲吻,不能打破任何符咒?

也许这样会容易一点——就像握着他的手或者让他抱着我一样。也许会感觉不错,也许不会有什么背叛的负罪感。况且,我背叛了谁呢?只有我自己。

雅各布一直注视着我,低下头来,而我还是完全没有决定。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让我们俩同时跳了起来,但是这并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从我的下颌看过去,从我背后去拿听筒,但是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抚着我的脸。黑­色­的眼睛依然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变得糊涂了,不知如何应对,甚至也没想到借助这个电话的­干­扰做点什么。

“斯旺寓所。”雅各布说,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有人说话了,雅各布立刻改变了。他放开了我的脸颊,双眼发直,面无表情,我甚至可以用我仅剩的大学基金来打赌,保准是爱丽丝。

我缓过神来,伸手去拿电话,雅各布没有管我。

“他不在这儿。”雅各布说,声音中带有恐吓的味道。

对方简短地说了点什么,似乎是要求更多的信息,因为他很不情愿地补充说:“他去参加葬礼了。”

然后雅各布挂掉了电话。“可恶的吸血鬼。”他低声咕哝着。然后转过来看着我,脸上一副讨厌的神情。

“你挂了谁的电话?”我非常生气,急促地问道,“这是在我的家里!我的电话!”

“放松点!是他挂了我的电话!”

“他?他是谁?!”

他讥讽地答道:“卡莱尔·卡伦博士。”

“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说话?!”

“他不是找你的,”雅各布冷淡地答道。他的脸上很光滑,毫无表情,但手在发抖,“他问查理在那儿,我就告诉他了。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你听我说,雅各布·布莱克.....”

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在听。他很快回过头去,好像听到有人在另一个房间喊他的名字似的,双眼园瞪,身体变得僵硬,然后开始发抖。我也不觉停下来听,但是什么也没听到。

“再见,贝拉。”他挤出这几个字,然后朝前门走去。

我追在他后面,问:“是什么?”

只是他一转身,我便撞上了他,他嘴里咒骂着什么,然后又转过身去,把我撞到一边,我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我的脚绊倒了他的脚。

“该死,诶哟!”在他很快把脚抽出来时我抗议地叫道。

他继续往门口走去,我则艰难地站了起来。突然,他又愣住不动了。

葬礼 (2)

爱丽丝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脚下。

“贝拉。”她语塞了。

我匆忙站起来,蹒跚地走到她身边。她的双眼有些茫然,脸­色­比骨头的颜­色­还要白,纤细的身躯因为内心的波澜而颤抖。

“爱丽丝,怎么啦?”我叫道,用手捂住她的脸,希望能使她平静下来。

“爱德华。”她只吐出了三个字。

听到这话,我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开始我还不明白房子为什么在旋转,不知道爱丽丝凄凉的脸­色­怎么会和爱德华有关,而这时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摆,大脑还来不及找到答案,我便已失去了知觉。

楼梯倾斜了,而且倾斜的角度很奇怪。

雅各布生气的声音突然回想在我耳边,是一些很粗俗的咒骂。我模模糊糊感到有些反感,他的那些新朋友显然给他带来了坏影响。

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却不知道是怎样躺倒这里的,雅各布还在耳边咒骂,感觉像是地震了,沙发有些晃动。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他责问道。

爱丽丝没理他:“贝拉?贝拉,快醒醒,我们得赶快。”

“别过来。”雅各布警告她。

“镇定点,雅各布·布莱克,”爱丽丝命令道,“你不想在她身边这样做。”

“我集中注意力没有什么困难。”他反诘道,但是声音更加冷静了。

“爱丽丝?”我的声音很虚弱,“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虽然事情可能是我不愿意听到的,但我忍不住要问。

“我不知道,”她突然痛哭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忍着头痛,尽力坐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雅各布的胳膊,在颤抖的不是沙发,而是雅各布的胳膊。

爱丽丝从她的包里拿出个银­色­的电话来,迅速拨了个号码,她的手指动的很快,因而看不清她拨号的动作。

“罗斯,我现在要和卡莱尔说话。”她的声音很急促,“好的,等他一回来就告诉我。不对,我会在飞机上。对了,你有任何爱德华的消息吗?”

爱丽丝这时停了下来,仔细听电话那段的回答,每一秒钟,她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讶,双­唇­因惊骇而张开,形成一个“O”字形,手上的电话在颤抖。

“为什么?”她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罗莎莉?”

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回答,她的下颌因生气而绷紧着,双眼冒出怒火,眯了起来。

“这个,从两方面讲,你都做得不对,罗莎莉,这是个问题,你不觉得吗?”她生气地问道,“对,没错、她一点事儿也没有——是我错了......这个说来话长......但是关于那点你错了,所以我要打电话来.....没错,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她转过头看着我,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爱丽丝,”我很快说道。我得抢在她前面说,而她接下来的话摧毁了我生命中紧剩的一切,“爱丽丝,卡莱尔回来了,他刚打过电话.....”

她愣愣地看着我,空洞地问:“什么时候?”

“就在你回来前半分钟。”

“他说什么了?”现在她开始集中注意力了,等待我的回答。

“我没和他说话。”说着,我看了看雅各布。

爱丽丝严厉地瞪着雅各布。他退缩了,但还是站在我身边,他笨拙地坐下,好像是要用他的身体来挡住我似的。

“他找查理,我告诉他查理不在。”雅各布愤慨地答道。

“就这些了?”爱丽丝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然后他就挂了我的电话。”雅各布应答道。他的脊椎骨一阵战栗,我也因此被震动了。

“你告诉他查理在葬礼上。”我提醒他。

爱丽丝很快转过头看着我问:“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在这儿,’然后卡莱尔问查理在哪儿,雅各布说,‘在葬礼上’。”

爱丽丝发出一声呻吟,突然跪在地上。

“告诉我爱丽丝。”我轻声说。

“电话上的不是卡莱尔。”她无助地说。

“你认为我说谎?”在我身边的雅各布叫道。

爱丽丝没理他,专注地看着我困惑的脸。

“是爱德华,”爱丽丝低声说,“他以为你死了。”

我的大脑又恢复运转了,爱丽丝的话并不是我最害怕听到的,我感到如释重负。

“罗莎莉告诉他我自杀了,不是吗?”我一边说,一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没错。”爱丽丝答道,眼睛里又闪现出愤怒的神­色­。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的确认为这就是事实。他们过于依赖我的视觉了,而我的视觉并不完美。但是她居然寻找到他,把这事告诉他了!难道她不知道.....或者不在乎.....”她的声音带有恐惧,渐渐地隐去。

“爱德华打电话来的时候,他以为雅各布说的是我的葬礼。”我突然意识到了。想到刚才曾经离他那么近,和他的声音只有几英寸的距离,我感到一阵刺痛。我抓着雅各布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了手臂中,但是他没有丝毫退缩。

爱丽丝奇怪地看着我,“你一点也不难过。”她喃喃地说。

“咳,他打电话来时时机的确不巧,但是一切都会弄明白的。下次他再打电话来,有人会告诉他.....到底.....什么.....”说着说着我没了声音。她迷惑地看着我,期待我留在喉咙里的话。

他为什么这么惊恐呢?问什么她一脸的痛苦、疑惑和恐惧?她刚才在电话中为什么和罗莎莉那样说话?和她看到的有关....还有罗莎莉的自责;罗莎莉对于任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从未感到自责,但是如果她伤害了她的家人,伤害了她的哥哥.....

“贝拉,”爱丽丝轻声说,“爱德华再也不会打电话来了,他相信她说的。”

“我.....不明白。”我一字一顿地说,费力地挤出这句话,爱丽丝开始向我解释。

“他要去意大利”

听到这儿,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时我的脑海又回荡着爱德华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留在记忆中的平和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足以穿透我的胸脯,在我的胸中留下一道裂口。这些话是他深爱着我的时候说的,他当时对我的爱我深信不疑。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记得他是在我们一起看罗密欧与朱丽叶死去时说这话的,恰恰就在这个房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个死法....我知道艾美特和贾斯帕一定不会帮我的....所以我想也许可以去意大利,犯点事,激怒沃尔图里....我们不能激怒他们,除非自己想找死!

除非自己想找死!

“不!!”我几乎尖声叫道,和刚才的轻声喃语比起来,这声音非常大,我们大家都跳了起来,当我意识到她看到了些什么时,血液顿时冲上脸来:“不!不!!不!!!不!!!!他不能!他不能那样做!!”

“当从你的朋友的电话中得知已无法挽救你了,他就下定了决心。”

“但是他.....他离开了!他再也不想要我了!这样又有什么不同?他知道我早晚会死的!”

“我想他从来没想过要比你活得长。”爱丽丝很快答道。

“他怎么敢这样做?!”我叫道,跪在了地上,雅各布不确定地站在爱丽丝和我的中间。

“哦,别挡在中间,雅各布!”我绝望中,不耐烦地用手肘挤开全身颤抖的雅各布,到爱丽丝跟前,“我们该怎么办?”我央求道,总该有个办法吧,“我们不能打电话给他?卡莱尔能打电话给他吗?”

她摇着头,“我第一下就试了。他把电话留在瑞欧的一个垃圾箱里了——有人接了电话......”她轻声说。

“你刚才说我们要赶快。赶快做什么?我们快去做,无论什么我都做!”

“贝拉,我——我觉得不能让你去.....”她犹豫不决,没有说下去。

“让我去!”我命令道。

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手指偶尔抓紧我的肩膀,强调着她的话:“我们有可能已经太晚了。我看到他进了沃尔图里.....请求被处死。”我们俩都瑟缩了,我的双眼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眼泪,“现在一切都要看他们的选择,我必须等到他们作出决定时才能看见。”

“但是如果他们说不,他们也有可能说不的——阿罗很喜欢卡莱尔,不想得罪他——爱德华还有个备用计划,他们对城市的保护意识很强。如果爱德华做点什么破坏那里的平静,他想他们会采取行动阻止他,他想得没错,他们会的。”

我挫败地看着他,我还不知道现在我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所以如果他们同意他的请求的话,我们也太晚了。如果他们说不,然后他又很快采取备用方案的话,我们也太晚了。如果他会采用更夸张一点的举措.....我们可能还来得及。”

“我们走吧!”

“听着,贝拉!无论我们是否来得及,我们都会到达沃尔图里城的中心。要是他的行动成功了,我会被视为他的同谋。而你属于人类,不但知道了太多,而且味道很好闻。很可能他们会把我们全都消灭掉.....对你来说惩罚就是作为他们的午餐。”

“我们还待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个?”我不相信地问道,“要是你害怕我一个人去。”我在脑海里算了算自己账户上剩下的钱,想着不知爱丽丝能否再借我一些。

“我唯一怕的是你被杀害。”

我反感地说道:“我几乎每天都在想怎么让自己死去!还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给查理留个便条,我打电话到航空公司。”

“查理。”我吃力地问。

倒不是说我在这儿能保护他,但我是否可以留下他独自面对......

“我不会让查理发生任何事情的,”雅各布的声音粗暴而充满愤怒,“撕毁条约。”

我抬头看着他,他板着脸看着我一脸惊慌的样子。

“快点,贝拉。”爱丽丝催促道。

我冲向厨房,猛地拉开抽屉,把抽屉中的东西倒在地上,想找一支笔。这时,一只棕­色­皮肤的手递来一支笔。

“谢谢。”我喃喃地说,用牙齿卸下笔套。他又安静地递给我便签纸,上面还有我们记下的电话信息。我撕下第一页,扔在背后。

爸爸,我写道,我和爱丽丝在一起。爱德华遇到困难了。我回来后你再教训我吧。我知道这是个困难时期。很抱歉,深爱着你。贝拉。

“别走。”雅各布轻声说。这时爱丽丝不在场,他的怒气也全消了。

我不想费时间和他争论,于是说:“请你,一定一定好好照顾查理。”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前门。爱丽地肩上背着个包,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带上钱包——你需要身份证明。请你告诉我你是有护照的,我可没时间伪造护照。”

我点点头,冲到楼上,双膝发软,但是此刻我很感谢妈妈曾经一度想要在墨西哥的海滩上和菲尔结婚。当然,这个想法和她的其他计划一样成了泡影。不过在这事泡汤之前,我倒是给她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我闯进自己房间,在旧钱包里塞满了钱,背包里装了件­干­净的T恤,一条长运动裤,一支牙刷,然后冲下楼去。这整个过程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乎有点儿令我窒息。不过,至少和上次不同——上次我是逃离福克斯,避免被饥饿的吸血鬼伤害,而不是去寻找吸血鬼——我不用亲口和查理说再见。

雅各布和爱丽丝在前门互相对峙,他们彼此距离很远,几乎看不出他们在交谈,他们俩好像都没有注意到风风火火走下楼梯的我。

“有时候你也许比较善于自我控制,但是你要带她去见的这些吸血鬼.....”雅各布非常愤怒地指责她。

“没错,你说得对,小人,”爱丽丝也在大吼,“沃尔图里是我们中最厉害的——这解释了为什么每次你闻到我的味道时就会毛发倒立。这是你的噩梦,是你本能的恐惧,对这些我也稍有了解。”

“你把她带去,就像带了瓶酒去参加他们的派对一样。”他吼道。

“你觉得要是我把她留在家里,让维多利亚威胁她会更好受吗!”

“那个红发鬼我们能对付。”

“那为什么她还在到处捕猎?”

雅各布发出一声怒吼,随之一阵颤抖。

“别吵了!”我不耐烦地对他们俩大叫道,“等我们回来后再吵,我们走!”

爱丽丝朝着她的车子快步走去,我紧随其后,又本能地停下来,锁上了门。

雅各布用发抖的手抓着了我的胳膊:“请你,贝拉,我求你了。”

他黑­色­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我的喉咙哽咽了。

“雅各,我不得不.....”

“不行,你不是非去不可的。你可以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活下来,为查理,也为我。”

卡莱尔的奔驰车已经发动了,由于爱丽丝很着急的发动着,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摇摇头,感到一阵心痛,眼泪夺眶而出。我挣脱了雅各布的手,雅各布没有再作努力。

“千万别死,贝拉,”他哽咽道,“别走,别.....”

要是我永远见不到他了呢?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低声的呜咽,我抱着他的腰,紧紧地拥抱着,唯有觉得这一刻太短暂了。我流着泪的脸扎在他的胸口,他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发,好像这样可以把我拖住一样。

“再见,雅各。”我拉开了他放在我头发上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忍不住看看他的脸,“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说完我便向车子冲去。车子对着人行道一侧的门正开着等我进去。我把背包扔在车座枕头上,然后闪进车里,呯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照顾好查理!”我回过头来朝着车窗叫道,但已不见了雅各布的身影。爱丽丝加大了油门——车胎发出像人嘶叫般的刮擦声——然后便调转身子,上了马路。我在树丛边缘瞟见了一丝白­色­和鞋子的一角。

厌恶 (1)

我们在飞机还有几秒就起飞时赶到了,然后真正的折磨才刚开始。飞机悠闲地停在停机坪上,乘务员从容地在机舱走廊内来回走动,拍打着顶上的行李舱,确认包裹已堆放妥当。飞行员头探出驾驶舱,和正好经过的乘务员聊上几句。爱丽丝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当我上下颠簸的时候,把我按在椅子上。

“总比跑步要快。”她低声提醒我。

我点头的时候正好被弹了起来。

最后,飞机缓缓地滑过大门,速度逐渐增快,我所受的折磨也越来越大。我还以为起飞后会好受点,但是我极度烦躁和不耐烦的心情丝毫不减。

飞机还没完全起飞,爱丽丝拿起前座后背里面的手机,转身背对着微微不满的乘务员。我脸上的表情使得乘务员没有走过来阻止。

爱丽丝和贾斯帕打电话的时候,我试图不去听。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一些话还是不时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不确信,我看见他不停做着不同的事情,不断改变主意.....在城市中毫无节制地瞎闹,袭击保安,在广场上把一辆车举过头顶.....做一些使他们不得不出来制止的事情——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逼迫他们的方法.....”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爱丽丝把声音压得很低,使我离她非常近几乎听不到,于是,我更加用心听,“告诉艾美特.....跟着艾美特和罗莎莉,把他们带回来....好好考虑一下,贾斯帕。如果他看见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你想他会怎么做?”

她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我认为贝拉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尽一切努力的。让卡莱尔作好准备,情况不是很乐观。”

她随后笑了,从她的声音听来,好像有点儿眉目。“我想过这一点.....好的,我保证。”她声音带着请求的语气,“不用跟着我,我保证,贾斯帕。不管怎么样,我会逃出来的.....我爱你。”

她挂断电话,闭上眼睛,倚靠在座位上:“我讨厌对他说谎。”

“告诉我一切,爱丽丝, ”我祈求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让Jasper阻止Emmett,为什么他们不能帮助我们?”

“两个原因”她仍闭着眼睛,低声说,

第一个我跟他说了。我们能亲自阻止爱德华——如果艾美特拖住他的话。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说服他你还活着,但是我们不能跟踪爱德华。如果他知道我们来找他,他会加快行动的。他会把一辆别克朝墙上砸去,那么沃尔图里就会抓住他。

“第二个原因,我不能告诉贾斯帕,因为他们在场,如果沃尔图里杀死爱德华的话,他们会打起来的,贝拉。”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恳求道,“如果我们侥幸能赢......如果我们四个人能救回我哥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但是,我们不能,贝拉,我不能让贾斯帕这么白白牺牲。”

我意识到为什么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了。她为了保护贾斯帕,宁可牺牲我们自己,也许牺牲了爱德华。我理解,一点都不怪她。于是我点了点头。

“难道爱德华不能感受到你的心声吗?”我问她,“他不可以通过你的思想了解到我还活着,然后意识到没有必要那么做吗?”

谁也没有任何解释。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会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我很清楚地记着那天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前一后的自杀。他说,你死了我也不要独自活着!好像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但是她在森林里离开我时说的话硬是把所有的一切给否定掉了。

“如果他在听的话,”她接着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可以用思想说谎的。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还是会努力阻止他的。我会很努力地一直想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他知道这一点。”

我无奈地咬咬牙。

“如果有其他方法可以选择,贝拉,我不会把你卷入危险之中的,都是我不好。”

“别傻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我不耐烦地摇摇头,“告诉我你刚才说讨厌对贾斯帕说谎是什么意思?”

她苦笑一下:“我答应他我会在他们杀我之前逃出来,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完全不是。”她扬了扬眉毛,好像提醒我危险­性­的客观存在。

“谁是沃尔图里?”我小声问,“他们为什么比艾美特、贾斯帕、罗莎莉还有你可怕?”很难想象比这更可怕地事物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向我身后看了看。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走廊上装做没看见我们似的朝别处看,他看起来像个生意人,黑­色­的西装,膝盖上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当我恼怒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打开电脑,装模作样地带上耳机。

我靠近爱丽丝,她轻声对我耳语,告诉了我全部的事情。

“我很奇怪你知道这个名字,”她说,“当我说他要去意大利的时候,你一听就明白了,我还以为我得解释一番呢。爱德华到底告诉你多少事情?”

“他只是说过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像皇族一样。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用和他们为敌。”我小声说,“死”这个字很难说出口。

“你必须明白,”她说着,把声音降得更低,更小心翼翼,“我们卡伦家族比你想象的更加神秘。我们这么多人和平共处是......不太寻常的。北方的坦尼娅家族一样。卡莱尔认为是自我克制让我们变的文明,使我们能把关系建立在相爱而不是为了生存和寻求便利的基础上。即便是詹姆斯的三女巫聚在一起都嫌人多——你可以明白为什么劳伦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她们。我们一般单独行动,或者俩人结伴。据我所知,卡莱尔家族是目前最大的,当然是出了另外一个,这另一个就是沃尔图里家族。”

“他们一开始就三个人,阿罗、凯厄思和马库斯。”

“我见过他们,”我低声说,“在卡莱尔书房里的画上。”

爱丽丝点点头:“后来有两个女人加入他们,他们五个人后来组成了家庭。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他们能够和谐相处是因为年龄相仿吧。他们都有三千多岁了。或者是他们的才能使他们彼此相互忍耐,就像爱德华和我一样,阿罗和马库斯......也是法力不凡的。”

她不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也许是他们对权利共同的热爱把他们连在一起,皇族也许是个恰当的描述。”

“如果只有五个人......”

“那个家庭一共五个人,”她纠正道,“不包括守卫。”

我深吸一口气:“听起来.....很严重。”

“是的,”她对我说,“上次我们听说现在那个家族有九个固定守卫,其他的都是.....暂时的,一切都在变。这些守卫中很多人法力也很强,他们的才能让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像是雕虫小技。沃尔图里家族根据个人的能力、体能,或者其他方面的特长来选拔守卫。”

我张开嘴,又闭上了,我不太想知道困难有多大。

她又点了点头,好像明白我在想什么:“他们和别人没有太多的冲突,没有人会蠢到去惹他们。他们待在自己的城市里,有差遣才出去一下。”

“差遣?”我不明白。

“爱德华没有告诉你他们都­干­些什么吗?”

“没有。”我一脸的迷茫。

爱丽丝朝我后面的生意人看了一眼,把冰冷的嘴凑到我的耳边。

“他叫他们为皇族是因为.....他们是统治者。一千多年了,他们夺到了执行法律的权利——事实上是惩戒违规者的权利,他们执法很果断。”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还有规则?”我的声音有点儿大了。

“嘘!”

“怎么没有人早点告诉我?”我小声地抱怨着,“我是说,我想成为.....加入你们!怎么没人跟我提过规矩?”

爱丽丝被我的反应逗笑了:“没那么复杂,贝拉,只有一条核心准则——如果你好好想想,也许就会猜到的。”

我想了想:“不知道。”

她失望地摇摇头:“可能是太明显了,我们必须对自己的身份保密。”

“哦。”我嘀咕着,过去是很明显。

“很好理解,我们大都不需要管制,”她接着说,“但是几个世纪过去了,有些人觉得无聊了,或者说疯了,我不清楚。沃尔图里家族就Сhā手了,防止把大家都牵扯进去。”

“所以,爱德华他......”

“计划在他们的老巢捣乱——那座他们隐居了三百年的古城,从伊特鲁利亚时期开始就隐居在那儿。他们对城市保护有加,不允许在城内捕杀。沃特拉城也许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了——至少不会有吸血鬼的袭击。”

“但是你说他们不离开那儿,他们吃什么呢?”

“他们不离开城,但是从外面把猎物带进来,有时候从很远的地方。这使得守卫在不镇压独立行动,或者不需要保护沃特拉的时候有事可做.....”

“像这次爱德华的行为就需要他们。”我接着她的话讲。现在说出他的名字简单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见不到他我也没打算多活,如果我们太迟了的话,我根本不想活了,知道自己会死得比较容易反而轻松了许多。

“我怀疑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她喃喃地说,“毕竟一心寻死的吸血鬼不多见。”

我发出很轻的声音,但是爱丽丝好像听出我的痛苦,用瘦长而有力的手臂挽着我。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贝拉,事情还没结束呢。”

“还没有。”我听着她的安慰,虽然我知道她认为我们胜算很小,“如果我们乱了方寸,沃尔图里就会抓住我们。”

爱丽丝面部表情僵硬:“听你口气好像这是件好事似的。”

我耸耸肩。

“别想了,贝拉,否则我们只好绕纽约一圈,又回到福克斯了。”

“什么?”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迟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你送回到查理的身边,我不想你发生任何事情,你明白吗?”

“明白,爱丽丝。”

她稍稍向后,以便能看着我:“不要惹麻烦!”

“我保证。”我答应道。

她眼珠转了转。

“让我们仔细想想,看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她手还是搭在我的肩上,但是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脸上,用手指搓着太阳|­茓­。

我惊奇地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她一动不动,脸像雕塑一般。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要不是我事先知道她在想事情,还会以为她睡着了,我不敢打断她的思路。

我希望有什么安全点的事情好想想,不敢去想等待着我们的恐惧,更不敢想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我怕自己叫出来。

我不能预料任何事情。也许,很幸运的话,我可以救回爱德华,但是我没有天真到以为救了他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和以前一样,他没有理由再喜欢我了。再见到他然后又失去他.....

我忍受住痛苦,如果它是救回爱德华的代价,我愿意这么做。

他们在看电影,我旁边的人戴上耳机。有时候我看着小屏幕上的人影在晃动,但是我根本搞不清楚那电影是恐怖片还是爱情片。

好久以后,飞机才开始降落纽约,爱丽丝坐着没动。我开始发抖,伸手想碰她,但又收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好多次,知道飞机砰地着地。

“爱丽丝,”我终于叫出来了,“爱丽丝,我们得下了。”

厌恶 (2)

她慢慢睁开眼,晃着脑袋四处看看。

“有什么新发现吗?”我小声问,对另外一边的那个男人保持警惕。

“没有什么,”她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他走近了,正在想怎么开口发问。”

我们必须赶去换机,这样很好——比­干­等着好。飞机一起飞,爱丽丝就和之前一样,以同样的姿势闭上眼睛,我耐心地等待着。天黑了,我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和遮光板一样黑的天空。

真庆幸我训练了还几个月如何控制我的思想,虽然不管爱丽丝怎么安慰,我并不打算活着离开,但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恐怖的可能­性­,相反我开始想一些小的问题。比如,回到家后,我要怎么对查理说?这个问题够我想上几个小时了。还有雅各布怎么办?他答应过等我,但是这个承诺还有效吗?我会一个人住在福克斯,孤独终老吗?也许我根本不想活下去了,不管发生什么。

感觉像是在几秒种后,爱丽丝摇摇我的肩——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贝拉。”她轻声叫我,但是其他人都在沉睡中,她的声音先得有点大了。

“怎么了?”

爱丽丝的眼睛在后面的灯光下微微发亮。

“没有什么,”我问道,有点晕呼呼的。

“当然,贝拉,别睡。我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告诉我。”一位乘务员轻轻走过来:“两位女士需要枕头吗?”他轻声细语,仿佛是对我们大声交谈的指责。

“不用,谢谢。”爱丽丝给他一个微笑,她的微笑非常迷人。那位乘务员愣住了,转身的时候晕头转向的,差点绊倒。

“告诉我。”我几乎无声地说。

她对着我的耳朵说:“他们对他有兴趣——认为他的才能非常有用,他们想给他职位。”

“他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但肯定很有趣。”她又笑了笑,“这是第一个好消息,他们开始行动了;他们不想毁了他,‘太浪费’——阿罗会这么认为,这就会使他想尽办法。他计划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但这还不能使我充满希望,我并未能像她一样能松口气。我们迟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如果我没有进入沃特拉城,爱丽丝就会把我拖回家。

“爱丽丝?”

“什么事?”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有几次,你预料到很远的事情——还没发生的事情?”

她眉头紧锁起来,我猜想她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因为很近,就快要发生,所以很清楚,我只是集中注意力罢了。该发生的事情中就会发生的——这些只不过是些苗头,而且我比你更明白我的同类。爱德华和我关系更紧密,也就更容易了。”

“你有时候也明白我。”我提醒她。

她摇摇头:“没那么清楚。”

我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你能预料我的未来,最开始的时候,你还没遇见我就预料到……”

“你什么意思?”

“你预见到我会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挤出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当时确实有这个可能。”

“当时。”我重复她的话。

“事实上,贝拉……”她犹豫了一下,做出了选择,“说实话,这听上去有点荒唐,我正考虑是不是­干­脆把你的命运改变。”

我盯着她,惊呆了。立刻,我顶住了她这话的诱惑,万一她改变了主意我会很失望的。

“吓着你了吧?”她问,“我想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的!”我喘着气,“爱丽丝,现在就做吧!这样我就可以帮助你——不会拖你后腿,咬我吧!”

“嘘,”她提醒我,“理智点,”她小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明天必须赶到沃特拉。你需要在痛苦中熬几天。”她做了个鬼脸。“我认为其他乘客会惊慌失措的。”

我咬了咬嘴­唇­:“如果你现在不做,以后会改变主意的。”

“不会的,”她皱了皱眉,有点儿不高兴,“我不会改变主意,但是他会生气的,不过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心跳加速:“他完全没有办法。”

她静静地笑着,又叹了一口气:“你太相信我了。贝拉,我不确定自己能够做到,可能最后只会杀了你。”

“我愿意冒这个险。”

“你太怪了,哪怕在人类当中你也是很怪的。”

“谢谢夸奖。”

“这只是假设,不管怎样,先过了明天再说。”

“好的。”至少我觉得要是活过明天,我就有希望。如果爱丽丝信守诺言,如果她没杀了我,那爱德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走,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他。我不会让他花心的,或许,要是我变得美丽、强大了,他就不会花心了。

“睡吧,”她对我说,“有新的消息我会叫醒你的。”

“好的。”我应了声,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爱丽丝收回椅子上的腿,双手抱膝,额头趴在膝盖上,开始专心地听了。

我靠在椅子上休息,看着她,接下来就记得她看着东方微白的天空,关上窗户。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他们跟他说不行了。”她平静地说,我注意到她的热情全无。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哽咽:“那他打算怎么做?”

“开始很乱。我只能听到一部分,他计划变动很快。”

“什么样的计划?”我追问。

“最糟糕的时候,”她说,“他决定去捕猎了。”

她看着我,知道我没完全理解。

“他不想让卡莱尔失望。”我嘀咕着,即便到最后关头。

“也许吧。”她表示赞同。

“还有时间吗?”我说着,舱内气压有所变化,飞机准备降落。

“我想是的——只要他不改变目前的计划。”

“什么计划?”

“很简单,他想走到阳光底下去。”

走到阳光底下,就这样。

这就足够了。爱德华站在草地中间——闪闪发光,好像他的皮肤是由上千颗宝石组成的——对此我记忆尤为深刻,任何人看过这样的情形都不会忘怀的。沃尔图里如果不想引人注目,就绝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我看着窗外的微弱的晨光,“我们赶不到了。”我小声说着,喉咙哽咽。

她摇摇头:“现在他正看着热闹的人群,他想等到人最多的时候。他选择了钟楼下的中心广场,那边的墙很高,他会等到太阳当头照的时候。”

“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是的,如果我们够幸运,而且他没有改变计划的话。”

飞行员走到机舱连接处,先用法语,然后用英语,宣布我们即将降落。指示灯闪烁提醒系好安全带。

“从佛罗伦萨到福克斯要多久?”

“根据你行驶的速度而定.....贝拉?”

“什么?”

她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是否强烈反对我偷车子?”

一辆崭新的黄|­色­保时捷在我身边急停下来,车声后面镶嵌着银­色­的“最强涡轮TURBO”字样。拥堵的机场中,在我身边的行人都盯着我们。

“快点,贝拉!”爱丽丝急切地从车窗里喊我。

我跑到车门,钻了进去,恨不得套双黑袜子在头上。

“爱丽丝,”我抱怨道,“你怎么不挑选个更显眼的车子啊?”

车内是黑­色­的皮革,车窗也是黑的,在车子里面黑糊糊的,挺安全。

爱丽丝已经穿梭在车辆当中——穿过车辆之间的空隙,我赶紧摸寻到安全带系上。

“重要的是,”她纠正我说,“能不能偷到一辆更快的,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运气很好了。”

“恩,相信碰到路障的时候会很舒服的。”

她笑了笑:“放心,谁要是设路障的话,我保证超过它。”她踩足油门,好像为了证实她的话。

我本来似乎应该欣赏窗外的佛罗伦萨和托斯卡纳的风景。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远行,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是爱丽丝开得太快,尽管我相信她的车技,但还是有些害怕。我太焦急了,而没有心思好好欣赏窗外山脉和古城堡的墙。

“你看见其他东西了吗?”

“好像有什么活动,”爱丽丝说,“一个节目,街上都是人和红­色­的旗子。今天是几号?”

我不是很确信:“十九号,也许?”

“真讽刺,今天是圣马库斯节。”

“什么意思?”

她冷笑道:“这个城市每年都要庆祝这一节日。传说一个基督徒传教士、沃尔图里的马库斯神父一千五百年前把所有的吸血鬼逐出沃特拉城,传说他在罗马尼亚驱逐吸血鬼过程中牺牲了。当然是一派胡言,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但是一些迷信就是这么来的,像关于十字架和大蒜的迷信。马库斯神父很会利用这些。吸血鬼没有再­骚­扰沃特拉城,所以它们见效了。”她的笑声变成嘲讽,“节日逐渐变成了城市的庆典,表达对警察的敬仰——不管怎么说,沃特拉是座很安全的城市,警察功不可没。”

我明白她为什么说很讽刺了:“爱德华在这天闹事,他们肯定不会开心的,不是吗?”

她摇摇头,表情很严肃:“他们很快会行动的。”

我向别处看去,努力不让牙齿咬到下嘴­唇­,流血在这个时侯可不是好事。

太阳在浅蓝­色­的天空上已经升得很高了。

“他还是计划中午行动吗?”我确认道。

“是的,他决定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也等着他行动。”

“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

她盯着前方弯曲的道路——时速表上的指针已经偏到最右边了。

“你为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在走出来之前看到你就可以了,他看到我之前必须先看到你。”

“我们有什么办法实现这一计划呢?”

一辆红­色­的小车子似乎跟在我们的车子后头。

“我会尽量把你送到最近的地方,然后你沿着我指的方向跑去。”

我点了点头。

“不要摔倒,”她补充道,“我们今天没有时间瞎激动。”

沃特拉城 (1)

我们的车开到一个陡坡,这时道路变得拥挤起来。越往上开,车子越多,爱丽丝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在车群中随意穿梭了。我们减速,慢悠悠地跟在一辆棕褐­色­的“标志”后面。

“爱丽丝。”我嘀咕道,车前的时速表上显示车速又快起来了。

“这是唯一一条道。”她试图安慰我,但是她的声音极不自然,无法使我放松下来。

车辆继续前行,一辆又一辆地和我们擦身而过。太阳光强烈地照­射­着,好像已经是当头直照了。

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向那座城市行驶。开近些了,我看见车辆都停在路边,人们下车步行。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们等得不耐烦了,这样的感受我很能理解,但是当我们到了一个Z形路轨,我看到城墙外面的停车场上排满了车辆,成群的人们蜂拥进城门,没有人可以把车子开进城去。

“爱丽丝。”我紧张地低声叫她。

“我知道。”她说,她的脸僵硬得像冰凿出来的一般。

我们的车开得很慢,我看得出外面风很大。那些朝大门走去的人用手紧按住帽子,不停地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他们的衣服也被风吹得鼓鼓的。我还注意到到处是红­色­,红衬衫、红帽子、红­色­的旗子像长丝带般沿着城墙随风飘舞。我正出神地看着,有位­妇­女系在头上的鲜红头巾被一阵风刮飞了。头巾在她上方飞舞,仿佛是有了生命。那个­妇­女跳起来,想抢回头巾,可是它越飞越高,这座沉闷的古城上方就这样多了一块鲜红的­色­彩。

“贝拉,”爱丽丝急促地低声说道,“我不清楚这里的门卫会怎么做——如果我们车开不过去,你只好一个人进去了。你必须快跑,边跑边打听普奥利宫殿,然后朝着人家指的方向跑,千万不要迷路了。”

“普奥利宫殿,普奥利宫殿。”我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努力记牢了。

“如果对方说英语,你就问‘钟楼’在哪儿。我会绕着城墙,看能不能找到没人的角落翻墙过去。”

我点了点头:“嗯,普奥利宫殿。”

“爱德华会在广场的南边的钟楼下等你,右方有一条狭窄的小巷,他就在­阴­暗的角落等着。你要先让他看到你,他才会走出来。”

我使劲地点点头。

爱丽丝车子快开到队伍前头了。一个身穿深蓝­色­海军制服的人正在指挥交通,把车辆从拥挤的停车场疏导开来。前面的车辆绕了个弯往回开,在路边找个地方停靠,现在轮到爱丽丝了。

那个穿制服的人心不在焉地懒洋洋地指挥着,爱丽丝乘机加速,从他身边窜过,向大门驶去,他朝我们大叫,但是没有追上来,拼命地挥手阻止后面的车辆学我们的样。

城门口的守卫穿着一套陆军制服。我们朝他行驶的时候,成群的观光者向两边散开,瞪大双眼盯着我们的保时捷闪着车灯,向前直冲。

那个守卫一脚跨到路中间,挡住我们的去路。爱丽丝小心地把车开到一个合适的方位,然后才停下来。阳光从我这边打窗子­射­进来,爱丽丝那边没有。她敏捷地伸手到车后座,从包里拿出东西。

守卫绕到车子另一边,满脸恼怒地敲着她那边的车窗。

她摇下一半车窗,我看到那个守卫朝着车窗里的脸孔看了两眼。

“非常抱歉,小姐,今天只有观光车才可以开进城去。”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道。 城敢猓 M 梢杂懈 玫南 ⒏嫠哐矍罢馕患 览龅呐 印?

“这是私人观光车哦。”爱丽丝回答道,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她一只手伸出窗外,暴露在阳光下。我惊呆了,后来才意识到她戴着到肘上的棕褐­色­的手套。她抓住守卫举着的叩车窗的手,把它扯进车内,把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中,让他握紧。

他抽回手,一脸迷惘,盯着手上拿着的厚厚的一沓钱,最外面的一张可是千元大钞啊。(欧元哦~~)

“您是在开玩笑吧?”他咕哝道。

爱丽丝笑得更加灿烂了:“如果你觉得有趣的话。”

他瞪大双眼看着她,我憋了一眼时速表。如果爱德华按时到达的话,我们只有五分钟了。

“我时间有点儿紧。”她暗示道,仍然微笑着。

那个守卫眨了两下眼睛,把钱塞进里面的衣服。从我们车窗后退一步,示意我们开过去,边上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静悄悄发生的一幕。爱丽丝开进城内,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街道非常狭窄,路上铺着的碎石颜­色­和路边褪­色­的棕褐­色­的建筑一样,这些建筑的影子使得道路更加­阴­暗。

感觉就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一般,两边的墙上有红旗装饰,旗与旗相隔没多远。这些旗子迎风飘舞,在狭窄的小巷中呼呼作响。

街上很挤,路上的行人使我们的车子不得不很慢地行驶着。

“不远了。”爱丽丝鼓励我说。我抓着车门的把手,只要她一说到我随时准备冲下车子。

她一下子加速一下子突然刹车,边上的行人向我们挥舞拳头,嘴里生气地骂着,真庆幸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她把车子拐到一条不适合车辆行驶的小道上,我们开过的时候,惊奇的行人不得不侧身贴在两边的房门上。在小道的尽头又有一条街,街上的建筑比之前的高,它们的顶层几乎连在一起,所以夹在中间的街道几乎晒不到阳光,而且在上头飘扬的旗子几乎连在了一起。这里的人群比哪儿都拥挤,爱丽丝停下车子,我还没等车停稳就把门打开了。

她指着街道前方一块宽敞点的地方:“那儿就是——我们已经到了广场的南面。一直跑过去,就到钟楼右方了。我会知道条路能绕过去……”

她突然打住,等她再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轻:“他们到处都是。”

我愣在那里,但是她把我推出车子:“别管那么多了。你只有两分钟,贝拉,快跑啊!”她喊着,一边也跨出车子。

我没有看爱丽丝怎样退到­阴­暗处的,也顾不上关车门。

我推开挡在我前面的一个胖女人径直往前冲,我低着头,看清脚下凹凸的石头,其他什么也不管。

走出那条黑巷子,我被主广场上空强烈的阳光­射­得睁不开双眼。

风迎面吹来,把头发吹到眼中,是我无法看清楚一切,难怪我没注意到一堵堵人墙,直到我狠狠地撞到他们。

这些人简直水泄不通,我拼命地往前挤,不停地拨开别人的手臂。我听到人群愤怒的声音还有疼痛的声音,但我都听不懂。人们脸上的表情又怒又惊讶,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一个金发女人瞪了我一眼,她脖子上的红围巾看起来像一处恶心的伤口。人群中,一个小孩儿被一个男人高高举在肩上,他朝着我咧嘴笑着,他的双­唇­被那一副塑料吸血鬼的假牙撑得鼓出来。

我身边的人群使劲挤,把我朝各个方向挤。幸好那个钟很显眼,否则我肯定走错方向,但是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都齐刷刷地指向酷日,尽管我死命地在人群中往前挤,我知道我已经迟到很久了。我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而且肯定是不能按时赶到的。我作为一个人类,又蠢又慢,就因为这样我们人注定要死的。

我多么希望爱丽丝能够从某个­阴­暗的角落出来,希望她从某个角落看到我知道我失败了,然后回到贾斯帕那儿。

我仔细听,希望能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某人看到惊奇事物的声音:当他们看到爱德华时发出的惊叫声。

突然,人群中有了一个空隙,我看见前面有一小块空地。我急忙往前冲去,直到我的胫骨撞到砖块上时,我才发现是广场中央一个比较大的方形喷泉。

我跨过喷泉的矮墙,踩到过膝的水,此时我松了一口气,几乎就要哭出来了。我淌水过去,水花四处乱溅。虽然太阳晒着,可是风很冷,身上湿了,我冷得发痛,但是喷泉很宽。我从喷泉里穿过广场中心,一下子就到喷泉的另一边,我一刻也没停,踩在稍矮的墙上翻过高墙,又投入人群中去。

人们自觉地给我让道,小心地不让我衣服上滴下的水溅到他们身上,我又看了看钟。

一串悠长而急促的钟鸣在广场上响起。钟声使得脚底下的石头也震动起来,小孩儿捂着耳朵哭了起来,我尖叫着向前跑。

“爱德华!”明知无济于事,我依然大声叫着。人群太吵了,我气喘吁吁地叫着也没用,但是我还是不停地喊叫。

钟声又响起。我跑过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妇­女,那小孩儿的头发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几乎成了白­色­的了。当我穿过一堆穿着红夹克的高大的男人,他们嚷着警告我,钟声又一次响起。

在这堆穿着红夹克的男人的另一头有一道空隙,观光者漫无目的地在我身边转悠,留出一块空地。我努力搜寻通向广场右边建筑间的那条幽暗道路,往前我还是看不清地面,路上还是有太多的人,钟声又响了。

现在越发难以看清楚了。前面没有人群挡着,风迎面吹进我的双眼。我不知道我的泪水是北风吹出来的,还是因为听到一遍又一遍的钟声急出来的。

离路口最近的是一家四口。两个女孩儿一身红­色­,配上马尾辫上黑­色­的丝带。那位父亲不是很高,从他头顶上,我憋见­阴­暗处有点儿亮的东西。我向他们的方向疾飞过去,努力睁开含泪的双眼。钟声响起来,最小的那个女孩儿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大一点的女孩儿也只有到她的妈妈腰间那么高,她抱着妈妈的腿,盯着他们身后的­阴­暗处。我看着她扯扯妈妈的肘,指着那片黑暗。钟声再一次响起时,我已经很近了。

我离他们很近了,可以听到女孩儿刺耳的声音。看到我闯入他们当中,一遍遍地叫着爱德华,那位父亲惊奇地看着我。

稍大的女孩儿嘻嘻笑着,一边和她妈妈说着话,一边迫不及待地指着­阴­暗处。

我突然绕到那位父亲的身后——他迅速把小孩儿拉开——我嗖地窜进他们身后的暗处,上方的钟又响了。

“爱德华,不要啊!”我尖叫着,但是我的声音被钟声淹没了。

我看见他了,但是我发现他看不见我。

这次真的是他,不是幻觉。我的想象比我预料的还要失误,现实中的他远比我想象中的好。

爱德华像雕像那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离巷口只有几步的距离。他的双眼紧闭,眼袋呈深紫­色­,两只手臂自然下垂在身体两边,掌心向前。他的表情极其安详,好像正做着好梦。他胸前的衣服敞开着,胸膛的皮肤好像大理石一般光华——他的脚底下还有一小堆白­色­的东西。光线从广场走道上反­射­到他的皮肤上,微微发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虽然我一路尖叫跑来,气喘吁吁的,我还能细细欣赏。过去的七个月根本不算什么,他在森林里和我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不需要我也不要紧。不管我多么老,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钟声响起,他大步地走出­阴­暗。

“不要!”我叫道,“爱德华,你看着我!”

他没有听我的,他微微笑着,他抬起脚步就要跨进阳光中。

我冲向他,由于用力过猛差点儿把自己甩到地上,幸亏他接住了我。我几乎吓晕了,我猛转过头。

钟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低头看着我,暗暗感到惊奇。

“太奇妙了,”他说道,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惊奇,还有点儿窃喜,“卡莱尔说得没错。”

“爱德华,”我试图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你必须退回­阴­暗处,快啊!”

他好像觉得挺有趣,他的手抚过我的面颊,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正试图把他推回­阴­暗处。可是就跟推一堵墙似的,我的力气全白费了。钟声再响的时候,他依然毫无反应。

真奇怪,我明白我们两个人当时的处境都很危险,但是,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很好,我感觉到我的心脏在胸膛内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涌动。他皮肤散发出来的香气沁入我的心肺,塞得慢慢的,就像我的胸腔内没有任何出口。我感觉很完美——不是大病初愈的那种感觉——就像从来未曾受过伤那样美好。

“我不能相信这一切来得这么快。我毫无感觉——它们太­棒­了。”他自得其乐,闭上眼睛又一次吻着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像蜂蜜一样甜,像天鹅绒一样软。“死亡,就算汲走你呼吸的香蜜,却无法夺走你的美丽。”他轻声说着,我记得这句话是罗密欧在坟前说过的。最后一次钟声响起了。“你和以前一样那么好闻,”他接着说,“就算它是地狱,我也不在乎,我要拥有它。”

“我没有死,”我打断他,“你也没有!爱德华,快点,我们快走,他们很快就会赶到的!”

我在他的怀里挣扎,他眉头紧锁,很是不解。

“怎么了?”他礼貌地问道。

“我们还没死,没有!但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在沃尔图里之前.....”

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闪过理解的表情。我话还没讲完,他突然把我从­阴­暗处边缘猛拉开,轻而易举地把我甩到靠墙的地方站着,他自己则背对着我,面对着巷口,双臂张开挡在我前面保护我。

我从他的手臂下方看到两个黑影站在­阴­暗的不远处。

“好啊,先生们,”爱德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沉着而轻快,“我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你们,但是如果你们代我向你们的主子道谢的话,我会感到更加荣幸。”

“我们可以换个更合适的地方谈话吗?”一个平淡的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爱德华的声音变得更加生硬了,“我明白你的规矩,费力克斯,但是我也没有犯规啊。”

“费力克斯只是想说太阳快照到这儿了。”另外一个人解释道,他们两个都披着拖地地灰­色­斗篷,斗篷在风中不停地摆动,“我们找个更­阴­的地方吧!”

“好,我跟你们去,”爱德华冷淡地说道,“贝拉,你为何不回到广场去享受节日的气氛?”

“不,把那女孩儿一块带过来。”第一个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不同意。”表面的客套顿时消失了。爱德华声音冷淡极了。他的重心稍微转变,我知道他已经作好战斗的准备了。

“不要。”我说道。

“嘘。”他轻声说,只有我听见。

“费力克斯,”第二个人提醒道,他显得比较讲理,“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转向爱德华,“阿罗只是想和你谈谈,希望你不要比我们出手。”

“当然可以。”爱德华回答,“可是必须先放这女孩儿离开。”

“恐怕不行,”比较礼貌的那人抱歉地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我恐怕也不能接受阿罗的邀请了,德米特里。”

“那正好。”费力克斯嘀咕道。我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的光线,能看清费力克斯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强壮的体形使我想起了艾美特。

“阿罗会很失望的。”德米特里叹了口气。

“他肯定能够经受住这样的失望的。”爱德华回答说。

费力克斯和德米特里悄悄走近巷口,俩人散开以便可以两面夹攻爱德华。他们想把爱德华逼近巷子,以免被其他人看到。没有光能找到他们的皮肤,有斗篷裹着他们非常安全。

爱德华纹丝不动,为了保护我他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突然,爱德华把头转过来,面对黑暗的深巷。德米特里和费力克斯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听到一些声响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我们就不能安分点吗?”一个轻快的声音提议,“可有女士在场啊。”

爱丽丝走到爱德华身边,她步履轻快,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一丝紧张的气氛。她看起来那么小巧,那么脆弱,她的两只手臂像小孩儿那样甩着。

但是德米特里和费力克斯都站直了身子,他们的斗篷轻轻地飘动了几下,好像一阵风刚从巷子里刮过。费力克斯面露难­色­,显然他们不喜欢双方人数相当。

“我们还有人哦。”她提醒他们。

德米特里回头看看。广场上离我们不远处,那穿红衣服女孩儿的那一家子人正看着我们。那位母亲紧张地和她丈夫说话,眼睛看着我们五个人。那个男人朝广场方向走了几步,拍了拍其中的一个穿红夹克的男人的肩膀。

德米特里摇了摇头。说:“爱德华,让我们冷静一下吧。”

“好啊,"爱德华说,“那我们现在走开吧,互不相犯。”

德米特里沮丧地叹了口气:“至少让我们私下再谈谈吧。”

又有六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和那一家子人一起紧张地盯着我们,我很清楚是爱德华挡在我前面保护我的姿势是他们感到紧张的,我想大声叫他们快跑。

爱德华的牙齿开始咯咯响了:“不。”

费力克斯笑了。

“够了。”一个声音又高又尖,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从爱德华的另一只手臂下方偷看,一个矮小的黑影朝我们走来。从他飘动的衣服判断,这个人是敌方的,可是是谁呢?

一开始我以为新来的那个人是个年轻人和爱丽丝一样小巧,留一头稀疏平直的浅褐­色­短发,斗篷下的身躯——几乎是黑的——很消瘦,分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如果是个男的,他那张脸实在长得太漂亮了。大大的眼睛,饱满的双­唇­,即便是波提切利画中的天使和他比起来也像个丑八怪了,尽管他的双眼是血红的。

他是那么娇小,可是其他人对他的到来的反应着实令我吃惊。费力克斯和德米特顿时放松了下来,调整了防备的姿态退到墙壁的­阴­影中去。

爱德华也放下手臂,调整姿势——但是像已经战败了似的。

爱丽丝双手交叉于胸前,表情冷漠。

“跟我来。”简说,她稚­嫩­的声音很平淡。她转身悄然无声的走进黑暗中。

费力克斯示意我们先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爱丽丝紧随在简后面。爱德华挽着我的腰,和我一起走在爱丽丝身边。小巷变得越来越窄,微微有个下坡。我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爱德华,可他只是摇摇头。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我确定他们跟在后面。

“爱丽丝,”爱德华边走边和爱丽丝谈起话来,“我想我应该预料到你会来这儿。”

“是我的错,”爱丽丝以相同的语调回答,“我有责任挽回这一切。”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很礼貌,好像他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我想可能是由于后面有人跟着吧。

“说来话长了。”爱丽丝瞥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开,“总之,她确实跳下了悬崖,但并不是想自杀,贝拉最近迷上了各种极限运动了。”

我脸上一阵发烫,眼睛看着前方那个已经看不清的影子。我可以想象他现在从爱丽丝的话语中听出了言外之意。尝试溺水,收留吸血鬼,和狼人交朋友……

“嗯。”爱德华随口应着,声音中那随意的语气已经消失了。

小巷深处有一个小拐弯,依然向下倾斜,所以在走到那堵平坦,无窗的砖墙之前我没有意识到回到了路的尽头,那个简已经无影无踪了。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一直朝墙走,脚步也不放慢,然后,她从容地滑进街上的一个洞里去了。

那个洞又小又黑,看起来像个排水沟,一直延伸到石头路的最低点。直到爱丽丝消失了我才注意到,那个洞的盖子已经半开着了。

我犹豫着不敢进去。

“没关系的,贝拉,”爱德华小声说,“爱丽丝会接着你的。”

我满怀疑虑的看着那个洞,我想要不是德米特里和菲利克斯不怀好意的跟在后面,埃德华一定会先下去。

我蹲了下来,双脚在洞边晃着

“爱丽丝?”我的声音有些颤。

“我在这儿,贝拉。”她安慰我道。但是声音听起来好远,这并没让我感觉好一点。

爱德华抓着我的手腕——他的手冷的像冬天的石头——把我放到漆黑的洞口。

“准备好了么?”他问道

“放手吧。”爱丽丝回答道。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看不见下面的漆黑与恐怖,同时紧闭着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爱德华放开了手,让我掉下去。

掉下去的过程很快,没什么声音。空气所发出的声音如同我叹出的气一般(上帝啊但愿是这个意思),维持不到半秒钟。爱丽丝在下面摆好姿势等着接我。

我身上有些擦伤,她的手臂很有力,接着我的时候站的还直。

洞的底部光线很弱,但并不是没有光亮,洞口的微光从脚下的潮湿石头上反­射­过来。光线没有了一阵子,但是爱德化在我身边泛着微光。他把我紧紧地搂在身边,轻轻的往前带。我双手抱着他冰冷的腰,蹒跚的走在不平的路面上,后面排水沟盖上盖子的声音像是一种终结。(开始乱翻了)

街上反过来的微光很快消失了,我不稳的脚步声在洞里回荡。洞应该很宽,可我不确定,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之外听不到其他——只有一次来自后面的不耐烦的叹气。

爱德华紧紧地搂着我,他的一只手从身体的一边伸到我的脸上(九头蛇柏...)光滑的拇指抚过我的嘴­唇­,我能感到他不时地把脸贴到我的头发上,我感觉到这是我们唯一的汇合方式,更加紧紧地靠向他。

此刻我感觉到他需要我,而这足够抵消在地道里被吸血鬼尾随的恐怖。或许这只是内疚——他对于他的错误的离开造成我想自杀就到这儿找死而产生的内疚(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是当他问我额头的时候我并不在意他的动机。死前能和他在一起比活的更长更重要。

我想问他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想知道一会我们会怎样死去,或许提前知道会感觉好一些。但是我不能说话,即便是小声也也不行。别人什么都会听到包括我的呼吸与心跳。

路一直往下,我们在向更深的地方走去,我越来越害怕。爱德华的手一直抚摸着我的脸才没让我叫出声来。

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线,让洞里逐渐亮了一点,我们走在低矮的拱形地道上,........(厄,有不认识的不会翻)

我浑身颤抖让我以为自己很害怕,当牙齿开始作响我才觉得寒冷。我的衣服依然是湿的,地下城的温度冷得像冬天,也像爱德华的皮肤。

当他也发现我很冷时他放开了我,只握着我的手。

“别..."我哆嗦着用手臂挽着他。就算冻僵我也不管,没人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他用冰冷的手搓着我的手臂,想让我暖和一点。

我们很快走过地道,也许是我的感觉。我的缓慢速度惹恼了一个人,我猜是费力克斯,我能听道她的叹气声。

地道的终点是一扇扶手已经生锈的门,那扶手和我手臂一样粗。有扇扶手细点的小门开着,爱德华很快的通过,进到一个稍大点有光线的石室。后面的铁门当的一声被关上并发出上锁的声音。我很害怕却没敢回头。

房间的另一端有扇看起来很矮也很重的木门,门很厚——我看得出来是因为它开着。

我们走进那扇门,我惊讶的四处张望,这让我放松了些,相反爱德华却要紧了牙关。

宣判 (1)

我们来到一条明亮的、普通的走廊。两边的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灰­色­的。天花板上均匀地挂着很平常的矩形煤油灯。这个地方暖和些,我感到很开心,在走过­阴­森的下水道后感觉这个大厅尤其温馨。

爱德华的感受似乎和我很不一样。他眉头紧锁,看着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电梯口似乎站着一身黑­色­的人。

简等在电梯旁,一只手扶着门,她面无表情。

进了电梯后,那三个沃尔图里的吸血鬼更加没有顾忌了。他们拿掉斗篷,把帽子留在肩上。费力克斯和德米特里的肤­色­都有点儿橄榄绿——和整体粉笔般的苍白很不协调。费力克斯的黑头发减得很短,但是德米特里的头发却长及肩膀。他们的眼膜周边鲜红,越往中央越黑,到了眼珠子那里已经是漆黑的了。他们的斗篷里面的衣服是现代的、苍白的,说不上有什么特­色­。我蜷缩在角落,紧紧靠着爱德华,他的手依然在我手臂上搓着,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简。

我们乘电梯时间很短,走出电梯,来到一个像是邮局前台的地方。墙壁是木头做成的,地板是很深很深的蓝­色­。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大幅的­色­彩鲜艳的托斯卡纳风格的乡村风景画。白­色­的皮沙发整齐地摆放着,光滑的桌面上摆着水晶花瓶,Сhā满了艳丽的花束,这些花的香气使我联想到殡仪馆。

房间的中间是一个高高的、光泽的桃花心木柜台,我惊奇地看着柜台上的女人。

她很高挑,皮肤黝黑,眼睛是绿­色­的。换个地方她可以说是美人——但在这里她算不上,因为她和我一样是人类。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这里,那么从容地整天和吸血鬼在一起。

她微笑表示欢迎,

“下午好,简。”她说。

看到和简一起的这班人她一点也不惊奇。就算看到爱德华袒露的胸膛在白­色­的光线下微微发光,还有我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样子,她也毫不奇怪。

简点了点头,打个招呼。

“吉安娜。”她径直朝房间的两层门走去,我们跟在后面。

木门的后面的接待处和前面的那个完全不一样,有个穿着白珍珠颜­色­西装的男孩儿看起来像简的双胞胎兄弟。他的头发比简黑,嘴­唇­没有简饱满,但是同样那么讨人喜爱。他迎上来,微笑地和简打招呼:“简。”

“亚力克。”简回应他,拥抱那个男孩儿,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然后他看着我们。

“他们派你出去带他一个回来,你带回来了两个....半,”看着我,他纠正了一下,“­干­得不错!”

她笑了——笑声像小孩子的声音一样,让人觉得很开心。

“欢迎回来,爱德华,”亚力克对他说,“你看起来情绪不错。”

“还好。”爱德华冷淡地应了声。我看了看爱德华僵硬的脸,丝毫不记得什么时候他的情绪比此时更低落过。

亚力克冷笑了几声,打量了爱德华身旁的我。“这就是问题的根源吧?”他怀疑地问道。

爱德华微笑了一下,一脸的不屑,然后他愣住了。

“迪布斯。”费力克斯在身后随意地喊了一声。

爱德华转过身去,胸中充满了怒火。费力克斯微笑着——他举起手,掌心朝上,手指弯了两下,叫爱德华过去一下。

爱丽丝碰了碰爱德华的手臂。

“忍耐。”她提醒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真希望自己能听见她对他说了什么。我猜大概是让爱德华不要出手打费力克斯,因为爱德华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向亚力克。

“阿罗看到你会很高兴的。”亚力克说道,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要让他久等了。”简提醒道。

爱德华点了点头。

亚力克和简牵着手带领我们穿过另一个宽敞、华丽的大厅——这样何时是个尽头?

他们走过大厅尽头的几扇门——这几扇门完全镀了一层金——在大厅中间停下,拉开一块嵌板,露出一扇普通的木门。这门没上锁,亚力克推开门让简过去。

爱德华把我推过门的时候,我都快呻吟了。和广场、小巷、下水道一样,又是一些古老的石头,又变得又冷又暗了。

石头砌成的接待室不大。很快我们就来到一个亮堂些,洞|­茓­般的房间,圆圆的像极了一座城堡的大灯塔.....可能它就是座灯塔。

再往上两层楼,两道阳光从长长的窗户­射­到石板地面上,没有其他的光源。房间里仅有的家具就是几张很大的木椅,像君主的宝座,毫无秩序地摆在那里,和弯弯绕绕的石墙相互反光。在圆圈的中间,光线很暗,又是一个排水道。我猜想他们是不是把它当成一个出口。就像街上的洞那样。

这房间不是空着的,有几个人好像正在轻松地开会讨论什么,他们低沉、平淡的声音在空气中嗡嗡作响。我正看着,两个穿着夏装的女人停在一束光中,她们的皮肤像棱镜一样,把阳光反­射­到黄|­色­的墙上,像彩虹般­色­彩斑斓。

我们一走进房间,那些尊贵的脸孔都转过来。大部分的吸血鬼都穿着普通的裤子和衬衫,在街上不会被认出来,但是第一个说话的人穿着长袍,长袍很黑,拖地的长度。一开始,我还以为他那很长的黑发是他斗篷的头巾。

“亲爱的简,你回来啦!”他很高兴地叫道,他的声音就像柔和的叹息声。

他轻快地走过来,那动作是如此的优雅,显得不真实,我看傻了眼,嘴巴张得大大的,即使是举手投足都像是在跳舞的爱丽丝也望尘莫及。

当他飘得更近了,看到了他的脸,我更是惊呆了。他那迷人的脸不像其他人那样美得不自然(因为不仅仅他走进我们,所有人围绕着他,有些跟在后面,有些像保镖似的警觉地走在前方)。我说不清楚他的脸是不是很美丽,我认为五官长得很完美,但是和我一样,他长得和他身边的吸血鬼不一样。他的皮肤白得透明,像洋葱的皮,看起来也非常­精­致——这张脸镶嵌在他那头乌黑的头发衬托出的轮廓中显得异常突出。我突然有种奇怪、可怕的冲动,我想摸摸他的脸,看看是不是比爱德华或爱丽丝的脸柔软,还是像粉笔那样粗糙。他的眼睛和其他人一样是红­色­的,但是红­色­上面有朦朦胧胧的薄膜,我怀疑他的视力会不会受这个影响。

他滑到简那儿,白纸般的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地亲吻她那饱满的双­唇­,然后他后退了几步。

“是,主人。”简微笑道,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天使,“如你所愿,我把他活着带回来了。”

“啊,简,”他微笑着,“你真是我最大的安慰。”

他那朦胧的双眼转向我们,笑得更灿烂了——几乎欣喜若狂了。

“还有爱丽丝和贝拉!”他开心极了,那双纤瘦的手不停地拍着,“真是很大的惊喜!太好了!”

我奇怪地盯着他,听他亲切地叫我的名字,好像我们是多年不见得老朋友意外地遇见一般。

他转向我们的护卫:“亲爱的费力克斯,麻烦通知我的兄弟们我们的客人到了,我肯定他们不会错过这样的场景。”

“是,主人。”费力克斯点点头,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现在明白了吗,爱德华?”那个奇异的吸血鬼转向爱德华,对着他微笑,就像是一位慈爱同时又严厉的祖父,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以前我没有给你想要的东西,你现在还耿耿于怀吗?”

“不,阿罗,我很开心。”他表示赞同,把我的腰搂得更紧了。

“我太爱圆满的结局了。”阿罗长叹一声,“这样的结局很少见的,但是我还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爱丽丝?”他转向爱丽丝,用他那双充满好奇的迷离的眼睛看着她,“你的兄弟认为你很可靠,但是显然他还是看错了你。”

“我一点都不可靠。”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很从容,但是她的小手握起了小拳头,

“正像你今天看到的一样,我经常出娄子,不过往往能挽救过来的。”

“你太谦虚了,”阿罗责备道,“我看到过你的一些成就,我得承认你的能力是我见过最­棒­的,简直是太­棒­了!”

爱丽丝向爱德华使了个眼­色­,但是被阿罗看到了。

“很抱歉,我们还没有正式地相互认识吧?只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和你认识了,我这人意识有点超前。你的兄弟昨天和我说过你,他从很意外的方式介绍了你。你看,我和你兄弟的能力相当,只是我比他多一些限制。”阿罗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嫉妒之情。

“他的能力比我强上千百倍。”爱德华冷冷地Сhā话,他看着爱丽丝简短地解释了一番,“阿罗他接触到你就能了解你在想些什么,比我更敏锐,你知道我只能了解你当时的想法,但是他能知道你所有的念头。”

爱丽丝扬了一下漂亮的眉毛,爱德华随即低下把头凑近些。

阿罗又看见了。

“至于远处听音.....”阿罗叹了一声,指指他们两个刚刚做的动作,“那就太容易了。”

阿罗朝我们身后看去,其他人,包括站在我们边上的简、亚力克和德米特里都不约而同地往后看。

我最后一个转过头去,费力克斯回来了,还带了两个穿黑袍的人。两个人都很像阿罗,其中一个也有随风飘动的黑发。另外一个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和他的脸一个颜­色­——头发往肩后梳着。他们的脸一模一样,仿佛吹弹击破。

“马库斯,凯厄斯,你们快过来看看!”阿罗轻声叫着,“贝拉还活着,爱丽丝和她一起来了!多好啊?”

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认为有“多好”。那个黑头发的看起来无聊极了,好像见够了阿罗一贯的大惊小怪。另外一个白头发的也是一副苦脸。

他们的毫无兴趣并不影响阿罗的兴致。

那个白头发的老吸血鬼径直走向一张椅子。另外一个走到阿罗身边,伸出手来,我以为是要和阿罗握手,但是他只是轻轻碰了下阿罗的手掌,就垂下手去,阿罗皱了下眉头。我都担心,他那纸般的皮肤会皱了。

爱德华轻轻地哼了一下,爱丽丝奇怪地看着他。

“谢谢,马库斯,”阿罗说道,“这样挺有趣。”

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马库斯刚才是告诉阿罗他的想法。

马库斯看上去不怎么感兴趣。他走到那个凯厄斯那边,和他一起坐在墙角。两个随从吸血鬼跟着他,大概也是保镖。我看到那两个穿背心裙的女人也站到凯厄斯的身后,吸血鬼还需要保镖?真滑稽,不过可能老的吸血鬼需要,像他们衰老的皮肤那样。

阿罗摇着头。“太奇妙了,”他说,“简直奇妙极了。”

爱丽丝一头雾水。爱德华转向她,低声解释道:“马库斯可以看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对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很惊讶。”

阿罗笑着。“我一听就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然后对我们说,“我说啊,让马库斯感到惊讶可不是很容易的。”

“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理解。”阿罗笑道,看着爱德华紧紧拥着我,阿罗的话语毫无逻辑,我努力地跟上他的思路,“你怎么能够和她站得这么近?”

“一点不难。”爱德华平静地回答。

“但是——我们的歌唱家!多浪费!”

爱德华不带感情地冷笑一声:“我认为这是必然的代价。”

阿罗反驳道:“代价也高了点吧。”

“机会成本嘛!”

阿罗笑了笑:“如果不是我从你的记忆力闻到她的味道,我还真不能相信会有人血的味道这么强烈,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我们大部分人都会不惜代价想得到这样的礼物,可是你.....”

“却浪费了。”爱德华接过他的话,声音里满是嘲讽。

阿罗又笑了笑:“啊,我多么想念我的朋友卡莱尔!你让我想起了他——只不过他没你这么怒气冲冲的。”

“卡莱尔还有很多方面比我强。”

“我从未见过卡莱尔为了任何东西克制自己,你让他蒙羞了。”

“不见得。”爱德华不耐烦了,好像他已经受够了这开场的客套。这使我更加害怕起来,我不禁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他的成功我感到很满意,”阿罗笑道,“

虽然出乎意料,但是你对他的记忆对我来说很珍贵。没想到它能使我.....这么开心。我指的是他选择了一条叛逆的道路,而且成功了。我曾经还拿他的计划开玩笑,以此警告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管怎样,我很高兴是我错了。”爱德华没有回答他。

“但是你的忍耐力!”阿罗叹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这样的忍耐力。能够经受住这么强大的诱惑,而且不是一次,而是经常­性­的——要不是我从你脑袋感受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面对阿罗的赞扬,爱德华无动于衷。我对他的表情很熟悉——时间没有使他改变——所以能猜到他冷静的表面掩盖下的激动的内心。我努力保持呼吸平稳。

“仅仅想到她对你的吸引力.....”阿罗笑道,“就让我感到饥渴。”

爱德华紧张起来。

“不要担心,”阿罗安慰他,“我不会伤害她的,但是我对一件事很好奇。”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可以请教下吗?”他急切地问,举起一只手。

“问她吧。”爱德华平静地说。

“好吧,恕我冒昧!”阿罗大声说道,“贝拉,”他叫我的名字,“我很惊奇,爱德华惊人的才能在你身上失效了。这可不常见!我想,既然我和他的能力相当,你能不能让我尝试一下——看看我的能力在你身上是否也会失效?”

我恐慌德看着爱德华,尽管阿罗的措辞优雅,我不认为我有其他选择。一想到要他触碰到我,我恐惧的同时,对于能够感触他奇怪的肌肤报有强烈的好奇心。

爱德华对我点头,略带鼓励。也许是因为他确定阿罗不会伤害我,或者我们确实没有其他选择。我无从判断。

我转向阿罗,慢慢把颤抖的手伸向前面。

他滑动到离我更近的地方,他努力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可靠。但是他如纸一般的皮肤太奇怪,太陌生,太吓人了。他脸上的表情比他之前说的话更有信心.

阿罗伸出手,好像要与我握手。他虚幻的皮肤按压在我的上面。我感觉到他的皮肤,比起花岗岩更像粘­性­页岩,比我预计的更冰冷。他朦胧的眼睛对我微笑,使人很难不看着他的眼睛。它们如此使人着迷,令我感到古怪,并不舒服。

阿罗的脸变­色­了,从前的自信消失了,开始怀疑的神情,接着恢复了镇定,换回友善的表情。“非常有趣”他说着,松开我的手,退回去。

我看了爱德华一眼,尽管他的表情沉着,在我看来那表情甚至有点沾沾自喜。阿罗继续沉思着,他的眼睛在我们三个之间来回看着,突然,他摇了摇头。

“首先”他自言自语“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对我们其他天赋也免疫。。。简?”

“不要!”爱德华喊。爱丽丝拽着他的胳膊。他把她摇开。

简微笑地看着阿罗“在,主人?”

爱德华咆哮着,声音嘶哑,眼神凶恶地盯着阿罗。

房间空气瞬间静止了似的,每个人都不置信地盯着他,好像他正在犯言语行为上的失礼的罪过。我看到FELIX露齿笑着,向前移了一步。阿罗朝他看了一眼,他在那里站住,表情变得有些愠怒。

宣判 (2)

阿罗对简说,“我很好奇,亲爱的,是否贝拉对你免疫”

在爱德华的狂暴的咆哮声中我勉强听到阿罗的话。爱德华松开我,紧紧把我护在身后。凯厄斯带着他的随从鬼魅般朝我们的方向过来,监视着。简转向我们,天使般地笑着。

“不要!”爱丽丝哭喊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在任何人可以跑到他们之间之前,在阿罗的侍卫处于紧张状态之前,爱德华冲向这个女孩。

爱德华跌倒在地上。

没有人触碰到他,但是他此刻躺在石头地板上,因极度痛苦身体扭曲着,我惊恐地看到简只是微笑的面对着他。爱丽丝说出了简的天赋,为什么每个人对简如此顺从,为什么爱德华在她能这样对待我之前冲向她。

“停下!”我尖叫着,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回响,我跳起来冲到他们之间。但是爱丽丝紧紧地抱着我无视我的抵抗。爱德华撞到石头上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到这些我的头快要爆炸了。

“简,”阿罗平静地叫住她。她很快收手,仍然微笑着。她的

眼睛略带疑问。爱德华平静了下来。阿罗转向我。

简对我微笑。

我没有看到她的注视。我在爱丽丝的紧紧怀抱中挣扎着,看着爱德华。

“他没事”爱丽丝紧张地对我低语。她正说着,他坐着,慢慢站起来。

他看到我,眼睛中带着惊恐。起初我以为他的惊恐源自刚刚他经历的痛苦。但是他立刻又转向简,然后又看向我——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放松起来。

我也看着简,看到她再也没笑。她盯着我,我退缩了一下,以为会有巨大的pain。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爱德华重新回到我身边,他碰碰爱丽丝的胳膊,让她把我交给他。

阿罗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奇妙啦~”

简对于自己的挫败发出嘶嘶的不满声,身体前倾,象是准备进攻。

“不要这样,亲爱的。”阿罗安慰道,把苍白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把我们弄糊涂了。”

简继续盯着我,上嘴­唇­向后张开露出牙齿。

“哈哈哈”阿罗又笑起来“你很勇敢,爱德华,能够不发出声。我曾经要简这样对待我——仅仅因为好奇。”他摇摇头,羡慕德说。

爱德华厌倦地看着他。

“现在我们该怎样对待你呢?”阿罗轻语。

爱德华和爱丽丝身体僵硬。他们一直在等待这部分。我开始发抖。

“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呢”(原文I don't suppose there's any chance that you've changed your mind?)阿罗充满希望地看着爱德华。

“你的天赋很­精­彩”爱德华犹豫了一下。我的眼角瞥见费力克斯和简表情变得因厌恶而扭曲。

爱德华斟酌他的字“我。。不改变主意。”

“爱丽丝呢?”阿罗问,仍然满怀希望。“你可能对加入我们感兴趣呢”

“不,谢谢”爱丽丝说

“你呢?贝拉?”阿罗挑起眉毛。

爱德华在我耳边发出嘶嘶声。我茫然地看着阿罗。他在开玩笑吗?或者他只是问问我是不是要留下来吃晚餐?

长着白发的凯厄斯打破了沉默。“什么?”他对阿罗低语。“凯厄斯,你肯定看见了她的潜力。”阿罗亲切地对他说“自从见到简和ALEC之后,我再没见过这么有期望的未知的能力了。你能想象到她假如我们之后的可能­性­么?”

凯厄斯表情怪异地转开,听到阿罗把我和她作比较,简眼中充满了愤怒。

爱德华在我身边暗暗发怒,我可以感受到他胸中的怒气再聚集就要爆发了,我不想他发脾气而受到伤害。

“不,谢谢。”我很小声地说,都被吓傻了。

阿罗叹气道:“真不幸,太浪费了。”

爱德华说道:“要么加入,要么死,是不是这样?我来这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是你的规矩。”

他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他好像很生气,但是语气中好像有点儿故意挑衅——好像他是特意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这样。”阿罗惊奇地眨了眨眼,“我们本来就在这里开会,等待海蒂,而不是等你。”

“阿罗,”凯厄斯叫道,“按照规矩他们得死。”

爱德华瞪了凯厄斯一眼,问道:“凭什么?”他肯定明白凯厄斯的意思,但是他就是想让凯厄斯说出来。

凯厄斯用他那消瘦的手指指着我:“她知道的太多了,你暴露我们的机密。”他的声音很细,和他的皮肤一样。

“你们的队伍本来就有人类。”爱德华提醒他,我马上想到下面服务台那位漂亮的女人。

凯厄思的脸换了一副表情,他是要笑吗?

“不错,”他承认道,“但是如果他们对我们不再有用,我们就会吸­干­他们的血。对于她你没有这样的打算吧。如果她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你会毁了她吗?我想不会。”他指责道。

“我不会的.....”还是很小声。凯厄思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你也不打算把她变成我们的一员,”凯厄思接着说,“所以,她是潜在的隐患。因此她必须死,你们想离开的话请便。”

爱德华露出了他的牙齿。

“我是这么认为的。”凯厄思说,似乎很开心。费力克斯等不及地向前倾。

“除非.....”阿罗打断他的话,他好像对谈话的进展不太满意,“除非你愿意让她成为不死的吸血鬼?”

爱德华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我真这么认为呢?”

阿罗又开心地笑了:“那你们就可以离开了,然后代表我向我的朋友卡莱尔问好。”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急切,“但是恐怕你不是说真的。”

阿罗把手伸到他面前。

凯厄思本来是怒目而视的,现在也舒开眉头。

爱德华的嘴抿成一条线,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双眼。

“就这么决定吧,”我轻声说,“拜托了。”

变成吸血鬼真的有这么糟糕吗?他真的宁可死也不这么做?我感到心口阵阵疼痛。(这里的贝拉认为爱德华是因为不再爱她,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而难过)

爱德华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我。

然后爱丽丝向阿罗走去。我转过头看她,他的双手和阿罗一样举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阿罗示意紧张的护卫让开。阿罗迎上前去,急切而好奇地抓住她的手。

他低下头看着他们的手,他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爱丽丝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我听到爱德华牙齿咯咯的响声。

没有一个人动一下,阿罗似乎被爱丽丝的手冻结在那里。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越来越紧张。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头,事情还会变得有多糟糕。

又过了难耐的一会儿,阿罗打破沉默。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头还是低着。他突然抬起头,眼中异常兴奋,“太神奇了!”

爱丽丝冷冷地笑了笑:“很高兴你喜欢。”

“看到你见过的食物——特别是那些还未发生的!”阿罗惊奇地摇着头。

“它们会发生的。”她平静地提醒他。

“是的,是的,这是注定的,毫无疑问。”

凯厄思看起来非常失望——费力克斯和简看上去也一样。

“阿罗。”费力克斯抱怨道。

“亲爱的凯厄思,”阿罗笑道,“不要心急。想想潜在的可能­性­!他们现在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等啊。只要想想要是小爱丽丝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家庭就会更加快乐.....另外,我很好奇贝拉今后会怎样!”

阿罗似乎很有把握,难道他没有意识到爱丽丝的决定很主观么?今天她可以这么想象我,明天又可以换个想法,许许多多小的决定,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爱德华的——会改变她的人生,随之也会改变未来。

真的只要爱丽丝愿意就可以么?如果我不顾爱德华的反对,真的变成吸血鬼,事情会有什么不同么?对他来说,我整天围绕在他身边,永远地烦他比真地让他死还糟糕?我充满恐惧,陷入压抑之中,几乎窒息……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爱德华平静地问。

“是的,是的,”阿罗愉快地回答,“但是请下次再来,这真得很令人开心!”

“我们也会拜访你们的,”凯厄斯说,他的双眼像厚眼睑的蜥蜴那样半开着,“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如果我是你们,我不会再耽搁了,我们可不会给两次机会。”

爱德华牙咬得更紧了,但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凯厄斯假笑了一声,然后回到马库斯坐的地方。马库斯一直坐着,漠不关心。

费力克斯叹了口气。

“啊,费力克斯,”阿罗笑着说,“海蒂随时会到,耐心点!”

“恩。”爱德华更加认真地说,“那样的话,我们还是走得越快越好。”

“是的,”阿罗赞同地说,“不错,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在下面等到天黑再走吧。”

“没问题,”爱德华回答,尽管我希望在离开之前在外面等着。

“还有,”阿罗补充说,用一只手指示意费力克斯。费力克斯立克走上前来,阿罗解开高大吸血鬼批的斗篷,脱了下来扔给爱德华。“拿着,你走在街上有点儿显眼。”

爱德华穿上斗篷,没把帽子戴上。

阿罗叹了一口气:“很适合你啊。”

爱德华冷笑了一声,看着身后,突然说:“谢谢你,阿罗,我们是在地下等着吧。”

“再见了,年轻的朋友们。”阿罗说,他朝着爱德华看的方向望去,眼前一亮。

“我们走吧。”爱德华催促着说。

德米特里示意我们跟他走,原路返回,好像那是唯一的一条出路。爱德华快速地拉着我走,爱丽丝走在我的另一边,表情显得很僵硬。

“再走快点。”她说。

我惊恐地盯着她,但她好像只是随口说的。这时我听到阵阵声音——很响、很粗糙——从接待室那边传来。

“好像不太对劲啊。”一个粗粗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中古世纪似的。”一个女人尖尖的声音,不太高兴地回答 。

一大群人从小门挤进小房间,德米特里示意我们让开,我们紧靠着墙给他们让路。

那对夫妻走在前头,从口音上听出是美国人,他们的眼睛不停地四处观赏。

“欢迎,各位!欢迎来到沃特拉!”我听见阿罗在搭楼里招呼他们的声音。

还有大概四十多人跟着那对夫妻走进房间,有些人像游客一样欣赏室内的摆设,有一些人开始拍照,还有一些人很是迷惑,好像是把他们吸引到这里的故事不符合事实,我特别注意到一个矮小、黝黑的女人。她脖子上套了一圈玫瑰,一手紧紧抓着十字架 。她比别人走得慢,时不时地逮到个人问问,我听不懂她的语言。没人听得懂,她越来越恐慌。

爱德华把我的脸埋到他胸膛前,但是晚了一步,我已经明白一切了。

那个小缝隙一出现,爱德华就把我快速地推出门去。我几乎可以看到自己脸上的惊恐的表情,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涌。

那金碧辉煌的走廊很安静,除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没有任何人。她惊奇地看着我们,尤其是我。

“欢迎回来,海蒂。”德米特里在我们后门和这个女人打招呼。

海蒂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使我想起了罗莎莉,虽然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只是她们的美貌是那么出众,难以忘记。我无法将目光移开。

“德米特里。”她的声音像丝绸那般柔和,她的双眼在我的脸和爱德华灰­色­的斗篷间移动。

“钓鱼收获不小啊。”德米特里赞扬道,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引人注目的外套.....她不仅是钓鱼,她还是诱饵。

“谢谢。”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不一起来吗?”

“马上,给我留几条。”

海蒂点点头,串过门去之前又看了我一眼。

我必须小跑才能跟上爱德华的速度,但是我们还是没能在尖叫声之前穿过那扇门。

逃亡(1)

德米特里把我们带到宽敞、明亮的服务台前,那个叫吉安娜的女人还在那个柜台上,轻快、祥和的音乐从隐藏的扩音器中传来。

“天黑之前不要离开。”他提醒我们。

爱德华点点头,德米特里匆忙离开。

吉安娜对于我们的对话一点也不惊奇,但是她狡黠地打量了爱德华借来的那件斗篷。

“你还好吧?”爱德华压低声音问我,以免那个女人听到。他的声音因为焦虑而有点儿粗糙——如果天鹅绒有时也会粗糙的话,我想他对我们的境况依然担忧。

“你最好在她倒下之前找个地方给她坐下。”爱丽丝说,“她都快崩溃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在不停地颤抖,我的整个身体猛烈地抖动直到牙齿都咯咯作响,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房间都摇晃着。当时有一瞬间,我感觉和雅各布蜕变成狼人那样痛苦。

我听到一个莫名的声音,一个奇怪的、尖锐的声音,和轻快的背景音乐极不协调。由于颤抖得厉害,我搞不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嘘,贝拉,嘘......”爱德华把我拉到离那个好奇的女人很远的桌子旁边。

“我怀疑她正歇斯底里呢,你最好扇她一巴掌。”爱丽丝建议说。

爱德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时侯,我才明白,那个声音是我发出来的。从我胸膛中爆发出来的呐喊,它使我浑身颤抖。

“没事了,安全了,没事了。”他不停地重复着。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用斗篷垫着,把我和他冰冷的身体隔开。

我知道这个样子看起来很蠢,但是谁又能知道我还能看着他的脸多久?他没事了,我也获救了,我们出去之后他就会离开我,让自己的眼睛含满泪水而不能看清他的脸,我真是疯了。

但是,我的泪水无法洗去我双眼背后的一个形象,那个带着玫瑰花环的小女人的惶恐的脸始终在我眼前晃荡。

“那些人。”我抽噎着说。

“我知道。”他轻声说。

“太可怕了。”

“是的,我多希望你没有看到那一幕。”

我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用那厚厚的斗篷擦着泪水。我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需要点什么吗?”一个声音有礼貌地问道。是吉安娜,她从爱德华肩上低头看着我,眼神中流露着关心,同时又有着职业惯­性­的漠然。她并不害怕自己离一个吸血鬼仅仅几厘米的距离,她的工作态度一般,不是很认真但也还算是过得去。

“不需要。”爱德华冷冷地回答。

她点了点头,对我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我等她走远了,问道:“她知道我们所发生的一切吗?”我的声音很低沉。我已经平静下来了,呼吸也顺畅了。

“是的,她什么都知道。”爱德华告诉我。

“她知道有一天他们会把她杀了吗?”

“她明白有这样的可能。”他说。

我很惊奇。

爱德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希望他们能让她活下去。”

我突然觉得脸上毫无血­色­:“她想成为一名吸血鬼?”

他点了点头,眼睛注视着我,想看我的反应。

我打了一个冷战,“她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低声对自己说,而不想得到一个回答,“她怎么可以看着这些人走进那件恐怖的房间,还想着成为他们的一员呢?”

爱德华没有回答,当他听到我的话时,他的脸上抽搐了一下。

我盯着他那俊美的脸,想猜出那下抽搐的意味,但是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躺在爱德华的臂弯里,尽管很短暂,至少我们不会死——在那一刻。

“哦。爱德华。”我哭出声来,然后开始抽泣,多么愚蠢的行为。泪水使得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能原谅自己,我只有等着太阳落下,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等待一个结束的终点。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我双手钩住了他的脖子——他会怎么做?把我推开吗——我更加紧紧地抱住他。“我现在觉得很幸福,难道不对吗?”我问他,声音断断续续。

他没有推开我,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紧得我都不能呼吸,虽然我现在呼吸已经顺畅过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轻声说,“但是我们有好多值得庆幸的理由。不如说,我们还活着。”

“是的,”我回答,“很好的理由。”

“还有我们还在一起。”他说。他的呼吸如此舒适,我几乎开始神游了。

我只是点点头,心里明白他在这一点上和我的看法不完全一致。

“而且,明天我们也一定会活着。”

“但愿如此。”我不安地回答。

“未来很乐观的。”爱丽丝安慰我。她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我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很快我就可以见到贾斯帕了。”她满意地说。

爱丽丝真幸运,她对未来还满怀信心。

我眼睛久久无法从爱德华的脸上移开,我注视着他,希望未来永远不要降临,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如果不能,在未来到达的那一刻我宁愿结束生命。

爱德华也看着我,他的目光那么温和,你可以很轻易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这么做的,这样就可以使这一刻变得更加甜蜜。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眼睛周围滑过:“你看起来很累了。”

“你看起来很渴了。”我轻声回答,看着他黑­色­眼膜下方紫­色­的淤青。

他耸耸肩:“没关系。”

“你确信?我可以和爱丽丝坐在这等。”我不情愿地提议,我宁可他杀了我,也不想从现在这个位置移开。

“不要开玩笑了。”他叹了口气,他清新的呼吸拂过我的面颊,“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能控制住我的那个天­性­了。”

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他,有一个已经到了舌尖了。但我还是没问,我不想破坏这样美好的时刻,虽然此时,在这个是我不舒服的房间里,面对一个潜在的吸血鬼,这样的时刻并不十全十美。

躺在他的臂弯里,很容易使我相信他需要我。我不愿去想他这么做的原因——他这样做是否只为了让我平静下来,还是他对我们的处境感到内疚,在我幸存下来后他感到如释重负?再或者我们分开的日子足够久,以至于他不介意现在的枯燥?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即使是自欺欺人,我也觉得很幸福。

我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记住他的脸,自我陶醉着....

他看着我的脸好像他也在陶醉,但是同时他和爱丽丝讨论怎么回去。他们的声音很快、很低,我知道吉安娜是听不到的。我也只能听到一部分,听起来需要偷一些东西,我猜想那辆黄|­色­的保时捷是不是已经物归原主了。

“讨论那些歌手­干­什么?"爱丽丝问道。

“我们的歌唱家。”爱德华说道,他说这些词的时候是用唱的。

“好的,就是她了。”爱丽丝说,我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我遐想联翩。

我感觉到爱德华耸了耸肩:“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个人,那个人的味道就像贝拉对我的吸引那样。他们称她是我的歌手——因为她的血液就是我的音乐。”

爱丽丝笑了。

我又累又困,但是我现在忘记了疲劳,我不愿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他和爱丽丝谈话的过程中,会时不时地低头亲吻我——他光滑的嘴­唇­拂过我的头发、我的前额,还有我的鼻尖。每一次对我那早已臣服的心都是一次悸动,我心跳的声音仿佛响彻了整个房间。

这儿是天堂——地狱里的天堂。

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当爱德华抱着我的时候,他和埃里斯的眼睛都转向那个房间,这让我感到一阵恐惧。亚力克近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让我想到红宝石,看着他穿着­干­净无暇的浅灰­色­西装——我紧紧地靠在爱德华的身上。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你们可以走了,”他说,声音很热情,好像是我们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你们不能在这个城市长时间停留。”

爱德华很直接,“正和我意。”

亚力可笑着点点头,然后消失了。

“沿着走廊到第一个转角做第一部电梯,”爱德华抚我起来,安娜说道,“大厅向下两层就是街道出口,再见了”她的声音让人觉得她似乎很愉快。我不知道凭她的能力她能够活多久。

爱丽丝看了看她。

知道有另一条出口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不敢保证自己还有能力走过那条地下通道。

我们路过那个装修华丽的大厅。只有我回头看了那座被那些商业建筑包围的古堡,让我庆幸的是我从这儿能看到那座塔楼。

街上的狂欢这在Gao潮。我们穿过狭窄的胡同时,街灯也刚亮不久。天空是忧郁的浅灰­色­,周围密密麻麻的楼层使得天空更加的­阴­暗。

狂欢节看起来很消沉。

这样到显得爱德华的斗篷不那么扎眼了。别的人也有披着斗篷的,有的大人也开始带我早晨看见的那个小孩戴的塑料假牙。

“真可笑。”爱德华说到。

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回头想和她说话时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爱丽丝呢?”我有点紧张的小声问到。

“他去拿你的包,早晨来时藏起来了。”

早晨我还刷牙了呢,这让我有了些­精­神。

“她是不是还得偷辆车。”

爱德华笑了,“这个一会儿出去再说。”

快到入口的时候爱德华发现我走不动了,就用手搂着我的腰,好把我的重量转嫁到他身上。

我战战兢兢的任它带着我走过石门,头顶上的闸门看起来像是一个随时都会掉下来把我们罩住的笼子。

我们走到一辆黑­色­轿车旁,站在­阴­影里等着汽车发动。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去开车,而是陪着我坐在了后面。

爱丽丝一脸歉意,“抱歉,”他指着仪表盘,“没什么车让我选。”

“不要紧爱丽丝,总不能到处都是保时捷911Turbos吧。”

她谈了口气,“我应该用合法手段弄一辆。”

“圣诞节我送你一辆。”爱德华承诺到。

逃亡(2)

爱丽丝对着他微笑,这让我担心,因为与此同时她正加速把车开入黑暗且崎岖的半山腰中

“我要黄|­色­的” 她告诉他

爱德华将我紧紧的拥入怀里,包裹在灰­色­斗篷下,我感到温暖且舒适

甚至比舒适的感觉更好

“你现在可以好好睡了,贝拉”他低语 “都结束了”

我知道他意思指的是在那座古老的城市中的所有危险以及噩梦,但我还是得狠狠的吞咽一大口水才能开口说话

“我不想睡,我不累” 说不累其实是骗人的,但我还是不想阖上眼睛. 整台车内只有从仪表板上传来的隐约微光,但这些光已经足够让我看见他的脸

他将­唇­轻轻的落在我的耳后 “试着闭上眼” 他鼓励着

我摇摇头

他叹息 “你还是这么顽固”

我很顽固;我努力抵抗我沉重的眼皮,我赢了

这黑漆漆的道路是整段旅程中最令人难受的一段, Florence(意大利城市)中的机场里明亮的光线让人稍微好过些,因为这让我有个机会可以刷牙并且换套­干­净的衣服;爱丽丝也帮爱德华找了套新衣服,然后他将黑斗篷丢再街道上的一堆垃圾堆里. 到罗马的这段飞机旅程实在太短让我根本没机会因为疲累而昏睡过去.我知道从罗马到Atlanta会是另一段长长的航程,所以我问空姐是否能帮我拿杯可乐

“贝拉,”爱德华出声表不赞同,他知道我对caffeine有很低的抵抗力

爱丽丝坐在我们后面,我听到她正低声的和贾斯帕讲电话

“我不想睡”我提醒他,我给他一个真实而且可信的理由,”如果我闭上眼睛,我会看到我不想看的东西. 我会做恶梦”

他之后没有再和我争论

这会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时刻,能听到我需要的—但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准备好要为我可能听到的答案而绝望伤心了. 我们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且不会被打扰的时间,况且他没办法从飞机上逃走—嗯,至少很不容易办到. 除了爱丽丝,没人会听到我们俩说话;已经很晚了,大部分的乘客都已熄灯且轻声的要了个枕头. 谈话能帮助我对抗疲累

但我依旧很顽强的咬住舌头不让排山倒海的疑问问出口,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累了,但我希望能拖延这次谈话,这样我就能在之后能有多些时间与他相处—将这次谈话留到下一晚,Scheherazade方式

所以我不停得喝可乐,甚至忍住不眨眼睛。有我在他的臂弯里,爱德华似乎非常满足,他不时地用手指碰触我的脸颊,我也抚摸着他的脸庞。我控制不住,虽然我知道这样会使分别后的时光更加难过,他不断地亲吻我的头发,我的额头和手,幸好他没有亲吻我的双­唇­,毕竟,说能在心碎后还能再指望强烈的心跳感觉呢?过去的几天我经历了很多苦难,但我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坚强,相反,我觉得自己极其脆弱,仿佛一句话就能把我摧毁。

爱德华没有说什么,也许他是希望我能睡着,或者他也无话可说。

我战胜了沉重的睡意,一直到达亚特兰大机场我都是睁着眼睛的,我甚至还在爱德华关上窗户之前看到了西雅图的日出,我感到满足,我没有浪费一分钟。

爱丽丝和爱德华看到西塔机场迎接我们的排场时都毫不意外,但是我却着实吃了一惊。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贾斯帕,但是他根本没有看到我,他的眼里只有爱丽丝,她快速走到他身边,他们没有像其他爱人见面那样拥抱,他们只是很深情地相互对视,我不得不转开目光。

卡莱尔和埃斯梅在离金属探测器很远的角落里等着,躲在一根柱子的­阴­影中。埃斯梅来到我面前,紧紧地拥抱着我,但是动作有点儿奇怪,因为爱德华的手臂一直挽着我。

“真的很感谢你。”她对我说。

然后她拥抱了爱德华,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哭出来。

“你再也不要让我们这么担心了!”她几乎咆哮着说。

爱德华歉疚地笑了:“对不起,妈妈。”

“谢谢,贝拉,”卡莱尔说,“我们欠你太多了。”

“哪里。”我嘀咕着,我终于禁不住一整夜的无眠,感觉头和身体快分离了。

“她累坏了,”埃斯梅责备爱德华,“快带她回家!”

并不确定所谓的家是不是我所期望的那个,我跌跌撞撞的,半盲的穿过了机场。爱德华和埃斯梅分别在两边拖着我。我不知道爱丽丝和贾斯帕是不是在我们后面,我也没有力气再回头看了。

当我们走到车前时,我想我几乎要睡着了,尽管我仍然在行动。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埃美特和罗莎莉靠在黑­色­的轿车上的惊喜让我稍稍­精­神了一点儿。爱德华变的有些不自然。

“不要”埃斯梅小声说,“她感觉很难受”

“她应该的”爱德华说,毫不压抑他的声音。

“这不是她的错。”我说,我的话说的很不清楚,且极度批疲惫。

“让她道歉吧”埃斯梅恳求着。“我们和爱丽丝, 贾斯帕一起走”

爱德华愤怒的盯着等着我们的奇异的,可爱的金发吸血鬼

“贝拉,不要”我说。我不会比他更想和罗莎莉一起走,但是我已经给他的家庭造成够多的冲突了。

他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向了车。

爱德华把我又一次拉近了后面。埃美特和罗莎莉沉默着坐进了前座。我知道我无法再和自己的眼皮抗争了,因此我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投降了,眼睛终于闭上了。我感觉到车子呜呜的开动了。

“爱德华” 罗莎莉说

“我知道”爱德华严厉的语气并不宽宏大量。

“贝拉?”罗莎莉轻声问道。

在震惊下,我的眼皮不停的跳着睁开了。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和我说话。

“怎么了,罗莎莉?” 我犹豫的回答道。

“我真的很抱歉,贝拉。我对这一切都感到难受,并且十分感激你在我做了这一切之后,你仍然这么勇敢的去营救我的哥哥。请你说你会原谅我的。”

由于她的窘迫,这些话听起来很不自然而且很尴尬,但是他们看起来很真诚。

“当然了,罗莎莉.”我嘟囔着,贪心的抓住任何机会使得她对我的厌恶能少一点。“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跳下了哪该死的悬崖。我当然会原谅你。”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糊在了一起。

“别考虑这些了,直到她神志清醒了,罗莎莉。”埃美特咯咯的笑着

“我是清醒的”我说,只是听起来不清楚罢了。

“让她睡觉。”爱德华坚持说。但是他的嗓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了。

之后一直很安静除了发动机在轻轻的敲打着。我一定已经睡着了,因为似乎几秒钟之后当门打开,爱德华把我抱出车时,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一开始,我认为我们还在飞机场呢。

之后,我听到了查理的声音。

“贝拉!”他在不远的地方喊叫着

“查理”我嘟囔着,试图要从昏迷中醒过来。

“嘘”爱德华耳语说。“一切都好了,你到家了,安全了。睡觉吧。”

“我不敢相信你还有脸站在这儿.”查理对爱德华咆哮着,他的声音现在近多了。

“停下来,爸爸“我呻吟着,他没有听见我。

“她怎么了?”查理关切的问道。

“她只是太累了,查理” 爱德华安静地使他确信这一点“请让她休息吧。”

“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做!”查理嚎叫着“把她给我。拿开你的手!。”

爱德华想把我递给查理,但是我卡主一样的紧粘不放的手指紧紧的抱住他。我可以感觉到我的爸爸猛拉我的胳膊。

“放开我,爸爸”我说了大声了一点儿。我试图用朦胧的双眼看着查理,“对我发火吧!”

我们在我家门前。前门一直开着。头顶上的一大片云笼罩着我们,云太厚了以至于猜不出现在已经几点了。

“你打赌我会这么做。”查理保证说。“进来”

我叹口气说“放我下来吧。”

爱德华让我站了起来。我可以看见我是直立着的,但是我感觉不到我的腿。我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直到人行道像漩涡一样打着转扑向我的脸。爱德华的胳膊在我落地之前接住了我。

“让我把她带上楼去吧。”爱德华说。“然后我就走。”

“不。”我哭着,惊慌失措。我还没有得到我的答案。他至少应该留到那个时候,但是不是吗?

“我不会走远的。”爱德华保证道,在我耳旁如此小声的说,因此查理绝对不会听到。

我没听见查理的回答。但是爱德华走进了房子。我睁着的眼睛只保持道了楼梯。我所感觉到的最后一件事情是爱德华冰凉的手把我的手指从他的衬衣上撬下来。

真相(1)

我感觉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我的身体都僵硬了。就好像我一直都没有动过一下。我的思想很恍惚,而且迟钝。奇怪的,混乱的梦——梦和无法摆脱的恐惧——在我脑里不停的旋转,让人头晕眼花。他们是如此生动,可怕的和神圣的,都混在了一切形成了怪诞的大杂烩。有锐利的急躁和恐惧。也有一部分令人沮丧的梦,在某个地方,你的双脚不能走的够快。。。

而且有很多的怪物,在他们的上流社会中,红眼睛的恶魔全都更苍白恐怖。梦还很清晰—我几乎能记住那些名字。但是最强大,最清晰的部分不是恐惧。是最洁净的天使。

很难让他离开并且醒来。这个梦不想被乱堆进我拒绝再临的梦的墓|­茓­。我与它搏斗着当我的思想变得越来越警觉,聚焦真实。我想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但是我确定雅各布或者学校或者工作或者其他的什么事在等着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着怎样面对新的一天。

什么冰冷的东西轻柔地碰了碰我前额

我的眼睛闭的更紧了,我还在做梦,并且感觉异常真实。我是如此接近醒来。。让你和现在一秒,都将逝去。

但是我一直到它感觉太真实了,对我而言真实的太好了。我想象着的包裹着我的石质的手臂太真实了。如果我让思绪走的更远一些的话,我不久就会后悔的。随着一声顺从的叹气。我猛的睁开了眼睛来驱散这些幻觉。

“哦!”我喘着气,将拳头丢向眼睛。

好吧,显然我走的太远了。让我的幻想这么信马由缰的行走实在是个错误。好吧。“让”是个错误的词。我强迫他逃脱控制——悄悄的跟着我的幻觉很美妙——而现在,我的思绪已经被折断了。

看起来我是在不到半秒前才意识到的,如果我现在真的疯了,我兴许也会享受着那些愉快的错觉。

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爱德华还在那里,他完美的脸距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

“我吓到你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很急切。这­棒­极了,就像幻觉那样。那张脸,那声音,那声音,那气味,所有的东西——比溺死要好多了。我幻觉中的美丽的人观察着我不断变化的表情,忧虑极了。他的虹膜时深黑的,还有一圈一圈的­阴­影在下面。这让我很惊讶,我幻想中的爱德华通常都是­精­神奕奕的。

我眨了两下眼,拼命的想要想起来我确实真实的最后一样事。爱丽丝是我梦中的一部分,并且我想知道她到底有米有真的回来过,还是那只是序言。我想她在我快要溺死的那一天回来了。

“哦,大便” 我发牢­骚­。我的嗓子睡得很粗。

“怎么了,贝拉?”

我皱着眉不开心的望着他。他的脸比之前更急切了。

“我死了,对吗?”我抱怨道。“我溺死了,大便!这会杀了查理!”

爱德华也皱眉了,“你没有死。”

“那为什么我还没有醒来?” 我质问他,挑起了眉毛。

“你醒了,贝拉”

我摇了摇头。“当然,当然。那是你想让我想的事。当我确实醒了之后会更糟。如果我醒了,我当然不会,因为我死了。这是很难受的。可怜的查理,蕾妮和JAKE。。。”我为我所做的事情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我知道你可能把我和噩梦搞混了”他短暂的微笑变得憨严厉。“但是我不能想象你能做了什么会落到地狱里。在我不在的时候你犯下了很多凶杀案吗?”

我做了个鬼脸。“当然没有了。如果我在地狱,你就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的头脑越来越清晰了。我的眼睛闪烁着离开了他的脸——极不情愿的——有那么一秒,面对黑暗,打开窗户,然后又回到了他那儿。我开始回忆细节。。然后我感觉到微弱的,不熟悉的,让人脸红的温暖了我颧骨的皮肤,这时我慢慢意识到爱德华是真实的,真的和我在这儿,而卧却像个傻瓜一样在浪费时间。

“那所有的一切都真的发生了吗?”很难让人相信我的梦居然时真实的。我不能总结我脑里的那些概念。

“那分情况了”爱德华的微笑还是很严厉。“如果你指的是我们在意大利几乎要被杀的事,那么是真的”

他转了转眼睛。“或许你应该再睡一觉。你的头脑不是很清楚。”

“我一点儿都不累。”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现在几点了?我已经睡了多久?”

“只是第三天的早上,所以,差不多14个小时。”

当他说话的时候我展了展腰,我实在太僵硬了。

“查理?”我问

爱德华皱起了眉。“睡觉的呢。你应该或许知道我已经打破了规定。好吧,不是从技术层面上讲,因为他说我不准再踏进他的们,而我从窗户进来的。。。但是,目的很明显。”

“查理不准你进房子?”我问,不相信很快转变称了愤怒。

他的眼神很悲伤。“你还期待别的什么吗?”

我的眼神充满怒火。我准备去和我爸爸谈谈——也许这是个好时候去提醒他我已经成年了。这米什么大不了,当然,除了在原则上。不管怎么说,都没有理由颁发什么禁令。我扭转我的想法,尽量少一些伤害。

“故事是什么?”我问,由衷的好奇,但是也尽力的想保持听谈话的漫不经心,我牢牢的控制住自己,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他被我体内汹涌的纷乱的痛苦的欲望给吓走了。

“你指什么?”

“我该告诉查理什么呢?我失踪的理由时什么?不管怎么说,我走了多久?” 我试图计算出时间。

“只有三天。”他的眼睛绷紧了,但是他这次笑的更自然了。“实际上,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解释。我什么都没有。”

我抱怨道,“太好了~!”

“恩,或许爱丽丝可以想出点儿什么。”他建议说,试图安慰我。

现在我感觉很好。谁在乎我以后要面对什么呢?他在这里的每一秒——如此接近,他的完美的脸在从我的闹钟上的数字发出的昏暗光线下显得光辉而美好——这是如此珍贵而不能舍弃。

“所以”我说道,选择最不重要的——尽管仍然极为有趣的问题去开始。我被安全的解救回家,而他可能在任何一个时刻选择离开。我不得不和他继续谈话。此外,这暂时的天堂没有了他的声音并不完整。“直到三天前,你究竟都在­干­什么?”

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小心翼翼。“不可怕,也不令人兴奋。”

“当然不了”我嘟哝着。

“你为什么做出那个样子?”

“恩。。。”我皱起嘴­唇­,考虑着。“如果你是,终究只是一场梦,那确实是你会说的话。我的幻想一定被用完了。”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了你,希望你最终会相信你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噩梦!”我轻蔑的重复着。他在等我的回答。“也许,”我考虑了几秒钟说道。“如果你告诉我。”

“我。。。去捕猎了。”

“那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事了吗?”我对他非难。“那确切的说并不证明我是醒着的。”

他犹豫着,慢慢说道,用他关切的词语。“我不是在捕猎食物。。。我实际上是在试图跟踪。。。我并不是很擅长。”

“你在跟踪什么呢?”我问道,这激起了我的兴趣。

“没什么结果。”他的话并不搭配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很不安,很不舒服。

“我不明白。”

他犹豫着,他的脸,在闹钟的墨绿­色­光线的投影下,一闪一闪的。被撕扯开。

“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我欠你一个道歉。不,当然我欠你很多,比那更多。但是你必须知道”——话语开始流动的很快,在我记忆中有时当他很焦虑时会这么说话,我真正不得不集中­精­神去听他说话。“我不知道。我没有意识到我所留下的困境。我以为你在这里是安全的,这么安全。我不知道维多利亚”当他说道那个名字时,他的嘴­唇­卷起来了。“会回来。我承认,当我看到她那次时,我把过多的注意放到詹姆斯的想法上了。但是我只是没看到她会这样答复。她竟然和他有这样的联系。我想我意识到为什么现在——她如此确信他,他思想的失灵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这是她过度自信的感觉笼罩了他——那使我看不到深处,那儿的联系。”

“那不是我留你去面对那一切的理由。当我听到你告诉爱丽丝的——她自己所看见的——当我意识到你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浪人,不成熟的,易变的,在那儿除了维多利亚之外的最坏的东西——他战栗着,喷涌而出的话语也停顿了几秒钟。”请你相信我不知道这一切。我感觉生病了一样,病入膏肓,哪怕是现在,可以看见你,可以感觉到你安全的在我的臂弯之中时。我是最可怜的借口——”

“停下来”我打断了他。他用极其痛苦的目光凝视着我,我想要找到哪句话——那句能够让他从让他如此痛苦的设想中的责任中解脱的话。这些很难说出口。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消除它们而不破坏什么。但是我尽力正确的去做。我不想成为他生命中内疚和痛苦的根源。他应该高兴,不管我为之付出了什么。

我确实希望能够延迟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它将把事情如此之快的带向结尾。

我利用几个月的练习和努力想对查理表现的正常一些,我的嘴变得很流利。

“爱德华”我说。他的名字灼烧着我的喉咙快要废了。我可以感觉到孔眼里的幽灵,正等着当他一消失就把它撕扯的更大。我完全不知道我这次要怎么去拯救它。“现在不得不停止了。你不能那样想事情。你不能让这。。。这罪恶感。。。左右的人生。你不能为我在这儿发生的事情负责。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生活给我的一部分。因此,如果我被一辆公车撞到了或者下次发生了什么,你必须意识到承担指责并不是你的工作。你不能就这样跑去意大利仅仅因为你没有救我而感到伤心。即使我跳下悬崖死了,那也是我的选择,并不是你的错。我知道那是你。。。你的天­性­去承担所有事情的罪责,但是你实在不应该让它把你逼的这么过分!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想象埃斯梅和卡莱尔和——我快要失去它了。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想要镇静下来。我必须解救他,我必须确定这不会再发生了。

“ISABELLA MARIE SWAN”他耳语道,他的脸上掠过最奇怪的表情。他看起来几乎疯了。“你相信我请求VOLTURI 处死我因为我感到内疚吗?”

“感到内疚?强烈的是这样。比你能理解的要多。”

“那么。。。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贝拉,我去VOLTURI那儿时因为我以为你死了。”他说,声音很柔和,眼神狂热。“即使我没有导致你的死亡”——他颤抖着当他说最后一个单词时——“即使那不是我的错,我也会去意大利。很显然,我应该更仔细,我应该直接和爱丽丝说话,比从罗莎莉那儿知道来的强。但是,事实上,当那个男孩说查理在葬礼上时我应该怎么想呢?几率是多少?”

“几率。。。”他喃喃自语,恍惚着。他的嗓音如此低沉,我不确定挺的对不对。“几率总是成堆的摆在我们面前,错误紧接着错误。我不会再责怪罗莎莉了。”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我说。“那是我的事。那有怎么样呢?”

“什么?”、

“我死了又怎么样呢?”

他怀疑的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才回答。“你难道不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的事情了吗?”

“我记得每一件你所告诉我的事情。“包括那些否定了其他的的话。”

他刷着他冰冷的指尖对着我的下嘴­唇­。“贝拉,你看起来误解什么了。” 他闭上眼睛,来回摇着头,脸上挂着一半微笑。那不是高兴的笑容。“我以为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贝拉,我不能生活在没有的世界。”

“我。。。”我的头开始眩晕当我寻找合适的词时。“糊涂了。”是的,我无法理解他所说的。

他的目光直­射­入我的眼睛,真挚而热切。“我是一个好的说谎者,贝拉,我必须是。”

我像被冻结了,我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我胸口泛起错乱的波纹,它的痛苦带走了我的呼吸。

他摇晃着我的肩膀,尽力放松我僵硬的姿势。“让我说完!我是个好的说谎者,但是仍然,对于你而言相信我太快了。”他退缩着。“那。。很痛苦。”

我等着,仍然觉得被冻结了。

“当我们在森林的时候,当我和你说再见时——”

我不允许自己去想起。我尽力使自己只注意当前的这一秒。

“你不准备让我走。”他耳语着。“我能看出来。我不想那么做,那么做像是杀了我一样,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使你信服我不再爱你了,那只会让你花费更长的时间去适应你的生活。我希望那样,如果你认为我走开了,那你也会。”

“­干­净的分手”我没嘴低语着。

“确实。但是我从未幻想过这很容易做到!我认为这几乎不可能——你会如此相信我对你说的数个小时的谎言,甚至把怀疑的种子种到了你的脑中。我说谎了,我是如此抱歉——因为我伤害了你,因为这是无价值的努力。我抱歉我不能保护你。我撒谎说我是在救你,但是这不起作用。我真的很抱歉。”

“但是你怎么会相信我呢?在我说了上千遍的我爱你之后,你怎么会让一句话打破了你对我的信任呢?”

我没有回答。我太震惊了,没法形成一个合理的答复。

“我可以从你的眼里看到,你诚实地相信我不再想要你了。最荒谬的,最不可思议的事——就像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需要你而活下去!”

我仍然感觉像被冻结了。他的话这么不可思议,因为它们太不可能了。

他再一次摇晃着我的肩膀,不很用力,但足以让我的牙齿来回碰撞。

“贝拉”他叹息着,“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哭了起来。眼泪像泉水般涌出来,滔滔不绝的流过我的面颊。

“我知道”我哭着说。“我知道我在做梦。”

“这是不可能的”他说着,最终笑了起来——僵硬的笑,灰心丧气的。“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你不是在睡觉,你也没有死。而我很爱你。我一直都那么爱你,并将一直爱下去。我成天都在想着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我每一秒都在脑海中念着你。当我告诉你我不想要你时,那是最黑暗最可耻的亵渎。”

眼泪不停的从眼角里渗出,我狠狠的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我,是吗?”他耳语着,他的脸比平常更苍白了。——甚至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都可以看见。“为什么你可以相信谎言,却不相信事实呢?”

“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来爱我。”我解释道,我的声音破碎了两次。“我一直都知道”

真相(2)

他的眼睛紧缩着,下颚变紧了。

“我会证明你是醒着的”他保证道。

他把我的脸安全地捧在他像烙铁一样的手间,我想要扭过头去,他却完全无视我的挣扎。

“请不要”我低声说。

他停下了,他的嘴­唇­只离我的有半英寸。

“为什么不?”他询问,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的头一阵眩晕。

“当我醒来时”——他张开嘴要抗议,因此我改口说“好吧,忘了吧——当你再次离开,没有这些我也已经够难熬了。”

他向后退了一英寸,盯着我的脸。

“昨天,当我想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犹豫,这么小心,现在也一样我必须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我太迟了吗?因为你变心了。就像我对你而言一样?那将是。。。非常公平。我不会辩驳你的决定。所以别试着分享我的感情,请——告诉我你现在是否还能爱我,在经过了我对你做的这些事后,你能吗?”他耳语着。

“这是多么愚蠢的问题啊?”

“回答它,求你。”

我长时间的深深的凝望着他。“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我当然爱你——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我!”

“这就是我想要听的全部”

他的嘴­唇­覆上了我的,而我不能抗拒他。并不是因为他比我强壮一千倍,而是因为当我们嘴­唇­相碰的那一刹那,我的意志就瓦解的烟消云散了。这个吻并不像我记忆里的吻那样小心翼翼,极好的配合我。如果我想把自己进一步撕裂的话,我也许同样会索取尽可能多来交易。

因此我回吻他,我的心怦怦的猛跳出杂乱的节奏,我的呼吸变成了喘息,手指也贪婪的移到了他的脸上。我可以感觉到他大理石般的身体紧贴着我身体的每一条曲线,而我时如此开心他没有听到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痛苦可以大过错过这些。他的手记下了我脸的轮廓,我也以相同的方式追寻着他,在短短的几秒钟后,当他的嘴松开,就地狱着我的名字。

当我感到眩晕时,他移动了。只把耳朵贴在我的心上。

我躺在那儿,有点恍惚,等着我的喘息平静下来。

“顺便说一句”他随意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

我什么也没说,他似乎在听我沉默中的怀疑态度。

他抬起脸使得我只能望着他。“我哪儿也不去。没有你我那儿也不去。”他又严肃的加了一句。

“我只把你放在首位因为我想你有机会过一种正常的,高兴的,人类的生活。我看见了我对你做了什么——持续不断的吧你推向危险的边缘,把你带出你所属于的世界,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在威胁着你的生命。因此我只好试试。我不能不做些什么,而看起来,离开时唯一的方法。如果我不是认为你会过的更好,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离开的。我实在是太自私了。只有你比我所想要的更重要。。。我所需要的。我所需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而且我明白我永远不会强大到能够再次离开。我有太多的理由要留下了——感谢上帝!无论我离你多远,你都不会安全的。”

“不要向我保证任何事。”我低声说。如果我让自己有希望,那么我就会失望。。。。那会杀了我的。那些残忍的吸血鬼不会完结我的生命,但希望会。

愤怒在他的眼里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芒.“你是说我在骗你了?”

“不——不是骗”我摇着头,试图连贯地想清楚。我要保持客观的,临床的检验他确实爱我的这个假设,这样我才不会掉进希望的圈套中。“你可以想。。。现在。但是明天会怎么样?当你考虑让你留在这儿的所有理由的首位时?或者下个月,当JASPER 咬我时?”

他退缩了。

我又回想起在他离开我之前的最后的那段日子,想要从他现在告诉我的话中过滤出那些时光。从那个视角看来,想象他爱着我却离开了我,为了我而离开我,他的沉思和冷漠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这不是好像你没有考虑过第一个决定的通过,是吗?”我猜道“你最终会做你所认为时正确的。”

“我不像你所信任的那么强大”他说。“对与错对我来讲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不管怎样我回来了。在ROSALIE告诉我消息之前,我已经在想方设法的熬过每一个星期,甚至是每一天。我在斗争着去度过每一个独自一人的小时。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并且不会很久——在我来到你窗前并乞求你带我回来之前.我现在很高兴乞求,如果你喜欢那样。”

我扮出苦相。“请严肃点儿”

“哦,我会的。”他强调,现在怒视着我。“你会乐意听到我要告诉你的吗?你会让我解释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等着,研究着我的脸,以确定当他说话的时候我在听。

“在你之前,贝拉,我的生活就像时没有月亮的深夜。非常黑暗,但是有星星——星星点点的光亮和理由。。。。然而,你划过我的天空就像是流星一样。突然一切都被点燃了,我拥有了灿烂,拥有了美丽。可当你消失之后,当流星落在了地平线上,一切都归于黑暗之中。没有什么被改变了,但是我的眼睛却被那光亮灼吓了。我再也看不见星星了。而世间的任何事情也再也没有理由。”

我想要相信他。但是这是他所描述的我没有他的日子,不是相反的他的。

“你的眼睛会适应的。”我嘟囔着。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适应不了。”

“那你平常消遣吗?”

、他大笑起来,没有一点儿幽默的痕迹。“只是谎言的一部分,亲爱的。没有消遣来自于。。痛苦。我的心已经跳动了快九十年了,但是这不一样。就好像我的心不见了,好像我是个空壳。就像我把心里的一切都留在这里陪着你。“

“那很有趣。”我轻声低语。

他弓起了一边完美的眉毛,“有趣?”

“我是说很奇怪——我以为这应该是我。我被分成了很多块,也不见了。我事实上不能真正的呼吸这么久。”我鼓起我的肺部,沉迷于这样的感觉中。“还有我的心。它的确是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把耳朵再一次贴在了我的心上。我的脸轻轻靠在他的头发上,感受着那贴在我肌肤上的感觉,闻着他身上芬芳的味道。

“跟踪不是你的一项消遣吗?“我问道,好奇的,也想要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我沉浸在希望中太危险了。我无法长时间的阻止自己,我的心在跳动,在我的胸腔中歌唱。

“不”他叹息道。“那绝不是消遣。那是责任。”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尽管我不盼望由维多利亚所带来的危险,我也不准备让他逃脱。。。恩,就像我说的,这对我而言糟糕透了。我跟踪她直到德克萨斯州,但是我跟随错误的引导去了巴西——事实上她却到了这里。“他抱怨着。“我几乎不在正确的那个州!并且始终比我最大的恐惧还要坏——”

“你在捕捉维多利亚?”我半尖叫着,当我发现我的声音居然跨越了两个八度。

查理在远处的打鼾声停顿了,然后又以一个均称的节奏再次响起。

“不是很好”爱德华回答说,研究着我脸上困惑和震惊的表情。“但是我这次会做的更好,她不会再以一进一出的呼吸来污染洁净的空气太长时间了。”

“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快要窒息了。太疯狂了。即使他有埃美特和贾斯帕帮忙。这比我其他的幻想要糟糕多了:雅各布站在离恶毒的像猫一样的维多利亚不远的整个小空间里。我不能忍受想象爱德华站在那里,即使他比我那个半人好朋友更持久。

“对她来说已经太晚了。我可能会让其他的时间溜走,担不是现在,不是在经过——”

我又一次打断了他,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很镇定。“你不是刚刚承诺过你不会离开吗?”我问他,当我说这些字母的时候努力赶走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那和不断眼神的跟踪探险队是不匹配的,不是吗?”

他皱起了眉。他的胸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怒吼。“我会遵守诺言的,贝拉。但是维多利亚”——怒吼更明显了——“必须要死,尽快。”

“我们不要这么草率。”我说,极力掩饰我的惊慌。“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JAKE的队伍可能把她吓走了呢。实在没有必要去寻找她了。另外,我已经遇到了比维多利亚更大的麻烦。”

爱德华的眼睛缩紧了,但是他点了点头。“是这样。狼人是个麻烦。”

我哼着鼻子说,“我说的不是雅各布。我的麻烦比那糟糕多了,是一小撮青春期狼人正在把他们自己陷入麻烦中。”

爱德华看起来似乎想要对此说些什么,但最后想了想作罢了。他的牙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而他通过它们说出了话。“真的吗?”他问道,“那什么是你最大的麻烦呢?与之相比,维多利亚的归来对你而言会这么微不足道?”

“第二大的怎么样?”我遮掩道。

“好吧”他怀疑的同意了。

我暂停了。我不确定我可以说那个名字。“还有别人在寻找我。”我抑制着声音提醒他。

他叹了口气,但是在我看到他对维多利亚的反应之后,他的回响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强烈。

“维多利亚只是第二重要的?”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嘛”我注意到。

“好吧,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彻底的全面考虑。时间对于他们而言时非常不同的,相当于你,甚至是我来讲。他们数年就像你数日子。我丝毫不会觉得惊讶,如果你再一次遇到了他们,那时候你已经过了30了”他轻微的补充说。

恐惧又一次淹没了我。

三十岁。

所以他的承诺一文不值。最终,如果我有一天三十岁了,那么他不可能计划呆在我身边更长久。了解这个所带来的严厉的痛楚让我意识到我还没有取得自己的允许就已经开始在希望了。

“你用不着害怕。”他说,看到我的眼泪又一次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他看起来焦虑极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当你在这儿的时候。”不是我所在乎的当他离开之后所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他用石质一般的手臂捧起我的脸,紧紧地托住。他那午夜时分的眼睛散发着耀眼的强光直­射­我眼底,就像是受重力影响的黑洞一样吸引着我。“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是你说了三十岁”我低语着。泪水又涌上眼眶。“什么?你是要留下,却看着我渐渐的变老? ”

“ 对。”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但他的嘴却变得僵硬起来。“那就是我准备要做的事。我有选择吗?我不能失去你,但是我绝不会摧毁你的灵魂。”

“这真实。。。”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但这个问题太残酷了。我还记得当阿罗几近恳求的要他考虑让我不死时,他的脸是怎样的。那是病人的脸­色­。究竟是保持我人类的身份真的会关系到我的灵魂,还是因为他根本不确定他愿意让我在他身边待上那么久?

“怎么了?”他问我,等着我的问题。

我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几乎——不那么——一样残酷。

“但是当我变得非尝老以至于人们觉得我是你的母亲该怎么办呢?你的祖母?”我的声音如此苍白并且发生的巨变。我又看见在梦境里­奶­­奶­的那张脸了。

他整张脸现在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用嘴­唇­吻掉了我脸上的泪珠。“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呼出的气喷到我的皮肤上。“在我的世界里,你永远时最美好的事物。当然。。”他踌躇着,轻微的退缩着。“如果你看起来比我年长——如果你想要别的什么的话——我会理解的,BELLA。我保证如果你想要离开我,我不会阻挡你的。”

他的眼睛像晶莹的玛瑙,十分地诚恳。他那么说着好像已经把最后的想法加进了他那该死的蠢主意里了。

“你已经意识到了我最终会死亡的,对吗?”我询问道。

他也已经想到了他的那部分。“我会一直跟随你,尽我所能。”

“这是很严重的。。。”我在寻找恰当的词“病态”

“贝拉,这是我们唯一剩下的路——”

“让我们都退一步,歇个一分钟吧”我说道,感觉愤怒让事情变得很容易清晰了,这是决定­性­的。“你记得VOLTURI,对吗?我不能作为人活一辈子,他们会杀了我的。即使他们到了我三十岁时还没有想起我——我发出嘶嘶声以表不满——“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忘记吗?”

“不”他缓慢的回答说,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忘记的,但是。。”

“但是?”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咧开嘴笑了。也许我不是唯一疯了的那一个。

“我有一些计划”

“并且这些计划”我说道,我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变得更酸。“这些计划全都围绕着我作为一个人类”

我的态度使他的表情变得僵硬了。“当然”他的语气是那么唐突,那张神一样的面孔在此刻显得如此的狂妄自大。

我们盯着彼此看了好几分钟。

我深呼吸了一次,挺直我的双肩。我推开了他的手臂这样我可以坐起来。

“你想要我走吗?”他问我,这让我紧张的发现我的做法伤害了他,尽管他努力在掩饰。

“不”我告诉他,“我走”

他怀疑的看着我爬下床并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着找我的鞋。

“我能问你你要去哪儿吗?”

“我要去你家”我告诉他,仍然觉得四周黑糊糊的。

他站起来走到了我身边。“这是你的鞋。你准备怎么去那儿呢?”

“我的卡车”“那样可能会吵醒查理”他威慑­性­的提议。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老实说,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将会被监禁好几个星期的。我到底能惹上多少麻烦?”

“不会的。他会职责我,而不是你。”

“如果你有个好一点儿的主意,我会洗耳恭听的。”

“呆在这儿”他建议我,但是他的表情不是那么希望的。

“没门儿,但是你要大胆向前并使你自己呆在家里,”我鼓励道,惊讶的发现我戏弄的语气时多么自然,并且正向门走去。

他比我先到那儿,堵住了我的道儿。

我皱起了眉,随即象窗户走去。它离地面其实并不是那么高,而下方几乎全都覆盖着厚厚的草。。。

“好吧”他叹了口气,“我会载你一程。”

我耸了耸肩,“怎么都好,但是你可能也应该在那儿。”

“为什么?”

“因为你尤其固执己见,我确定你想找个机会陈述观点”

“我哪方面的意见?”他垫着牙问我

“反正和你无关,你知道,你并不是宇宙的中心。”我的小宇宙,当然,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如果你准备愚蠢的让我保持人类的身份而去打到VOLTURI的话,那么你的家人应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他问倒,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我的死亡概率。我准备弄一个投票。”

投票(1)

他并不高兴,这在他脸上很容易就能读出来。但,没有再争吵下去,他把我拥在怀里,轻柔的从窗户跳了下去,几乎没有什么震动,就像猫一样。这比我想象中的要进展的更快一点。

“好了”他满是不愿意的说,“走吧”

他把我背上背,飞快地跑着离开了。即使是分开了这么久,这一切仍然很习以为常,很轻松。显然这是一些你永远不会忘记的事,就像骑自行车一样。

他背着我穿越森林,呼吸很慢,四周宁静而漆黑,甚至连那些飞驰过我们的树木都看不见。只有气流迎面扑来,展示了我们的速度。空气很潮湿,它不像大广场上呼啸而过的风一样刺痛我的眼睛,而是给我一种很舒适的感觉。正如夜晚,同样,在那令人胆怯的黑暗背后,就犹如一张薄被覆盖在调皮玩耍的孩童身上,夜­色­让人觉得亲近,安全。

我想起像这样在森林中疾驰曾经让我害怕,我总是会闭上眼睛。现在看来,这像是愚蠢的反应。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我的双颊紧贴着他的后背。这样的速度让人兴奋,比摩托车要好上一百倍。

我转过脸朝着他,嘴­唇­触碰到了他背上冰冷的,大理石一般的肌肤。

“谢谢你”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黑­色­的巨大树影掠过我们。“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决定你实行者的呢?”

我大笑起来,轻松自然,毫不费力的。听起来是这样。“不完全是。更多的是,不管怎样,我不想醒来。不是今晚。”

“我总会赢回你的信任的”他嘟囔着,很有可能是自言自语。“如果这是我最终的表示。”

“我信任你”我想他保证。“我不信任的是自己”。

“请解释一下那个”

他走的慢一点儿了——我只能从风停止了来辨认这一点——我猜我们离家不远了。事实上,我可以辨认出河流正在黑暗中冲击附近的某处的声音。

“恩——”我努力寻找恰当的方式来表述。“我不信任我自己。。。不够。去配得上你。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抓住你。”

他停下来把我从背上放了下来。温柔的手并没有放开我,在我站直之后,他用手臂轻柔的包裹着我,将我拥向他的胸。

“你对我的掌握是永久的,是牢不可破的”他耳语着。“永远不要怀疑这个”

但我怎么不怀疑呢?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嘟囔着。

“什么?”

“你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我会让你猜一猜的”我叹着气,抬起食指碰了碰他的鼻尖。

他点了点头。“我比沃尔图里家族更差劲“他严厉的说“我猜我已经得到那项褒奖了”

我转了转眼珠。“沃尔图里家族所能做的最坏的事就是杀了我。”

他耐心等着,眼神紧张。

“你可以离开我”我解释说,“沃尔图里家族,维多利亚。。。他们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即使在黑暗中,我都可以看到痛苦缠绕着他的脸庞——这让我想起了他在简的折磨下那样的表情,我觉得很难受,并且后悔说了实话。

“不要”我低声说,摸着他的脸。“不要这么悲伤”

他勉强的提起了嘴­唇­的一角,但是表情没有影响他的眼神。“如果非要有什么方法来让你相信我不会离开你,”他附在我耳旁,“那就是时间,我想,是唯一能说服的方法。”

我喜欢时间的提议。“好的”我同意了。

他的脸还是很让人心痛。我尝试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么——既然你要留下,我可以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吗?”我问他,语气尽可能的轻快。

我的努力见效了,达到了一个程度:他笑了起来。可他的眼睛里还保留着痛苦。“你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拿走”他告诉我。“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既然我保证你的宁静就该拿掉那些纪念品。这看起来很愚蠢并且孩子气,但我想要留下自己的一些东西陪伴着你。CD,照片,票——都躺在你的地板下。”

“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我发现这个琐碎的事实所表现出来的明显的开心感到有一点点高兴。这还不足以完全治愈他脸上的痛苦。

“我想”我慢慢说道“我不确定。但是我想。。。我想也许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只想带走他眼中的痛苦,但是当我说这些话时,它们听起来比我想象中更加真实。

“我的一些部分,我的潜意识或许,从未停止相信,你一直在关心着我,无论我生或是死。这或许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听见那些声音的原因。”

随即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声音?”他平淡的问我

“恩,只有一个声音,你的。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脸上谨慎的表情让我希望那不是我引起的。他会觉得我疯了吗,就像别人那样?每个人都对此很确信吗?但至少那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烧着了一样的表情——终于退去了。

“我有时间”他听起来那么不自然。

“那实在是很感伤”

他等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记得爱丽丝所说的极限运动吗?”

他说话没有音调变化,也没有重音。“你跳崖寻开心”

“恩,是的,在那之前,还有摩托车——”

“摩托车?”他问道。我太了解他的声音了,听得出那镇定之后的急躁。

“我想我没有告诉爱丽丝那部分。”

“你没有”

“恩,关于那个。。。恩,我发现。。当我在做一些危险或者愚蠢的事情时。。。我可以更清晰的想起你。”我坦白了,“我可以响起你生气时候的声音。我可以听到它,就像你站在我身边一样。大多数时候我试图不要想你,但是着没有什么用——就像你又一次在保护我。就像你不想我受伤害。

“而且,恩,我想知道我能如此清晰的听到你的原因是不是就隐藏在这一切下面,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停止爱我。”

再一次,当我说话时,这些字带来了一种新年,对公正的新年。在我心里的某个深处,我认清了真相。

他像是被勒着一样,话说的断断续续。

“你。。。拿。。你的生命冒险。。去听——”

“嘘”我打断了他。“别说话。我想我在这儿有了一些顿悟。”

我回想起在PORT ANGELES 我第一次产生错觉的时候。我产生了两个想法。神经错乱或者是梦想成真。我没有第三种想法。

但是如果。。。

如果你真诚的相信什么东西是真的,但是你实际上错了?如果你顽固地确信你是对的,你几乎不会考虑到事实?事实会选择沉默,还是会破裂

想法三:爱德华爱我。这种被锤炼出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会因为距离而被破坏,或是时间。不管他比我多特别,多美丽,多遥远或多完美,他就向我一样不可逆转的改变。正如我将一直属于他,他也将一直属于我。

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诉自己的吗?

“哦!”

“贝拉?”

“哦,好的。我知道了。”

“你的顿悟?”他问道,声音显得不自然,不平坦。

“你爱我”我惊叹道。确信的感觉又一次冲洗了我。

尽管他的眼神仍然很忧虑,我最爱的那歪歪的笑容又掠过了他的脸庞。

“事实上,我是的。”

我的心膨胀了起来就像它要穿过我的肋骨破裂了。它填满了我整个胸腔并堵住了我的嗓子使我说不出话来。

他爱我正如我爱他,那是会持续永远的感情。只是他不愿意拿走我人类的身份,那所谓的灵魂,这样的束缚对我们的感情而言,是致命一击。但与他不再爱我的恐惧相比,我的灵魂,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轻轻的捧起我的脸,埋在冰凉的双手之间。之后那深深的一吻直让我觉得天旋地转。我们两都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光滑的前额轻靠在我的上面。

“你知道的,你比我更擅长。”他对我说。

“擅长什么?”

“撑下去。你,至少付诸努力。每天早上你按时起床,尽力在查理面前表现的正常一些,一如既往。而在我无法积极跟踪的之后,我。。。一无是处。我无法若无其事的面对家人,我无法若无其事的面对任何人。我如此窘迫的发现,我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等着被痛苦无情的吞没。”他无奈的笑了。“这比你听见那些声音要差劲儿多了。恩,你知道,我也确实是那样的。”

“我只听到了一个声音”我纠正他。

他笑了,并小心翼翼的把我拉过了他的右边,领着我前行。

“我只是这么说着逗逗你”我们边走,他边随意的在我们前方的黑暗中打着手势。我看见那儿有什么巨大的白­色­东西——是房子。

“他们说什么都无所谓。”

“现在也影响到他们了。”他漠不关心的耸了耸肩。

他领我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在黑暗中打开了灯。房子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样——钢琴,白­色­的长沙发,实心的|­乳­白­色­长楼梯。没有灰尘,也没有盖着家具的白布单。

爱德华像往常一样轻声唤着他们的名字,

“卡莱尔?埃斯梅?罗莎莉?埃美特?贾斯帕?爱丽丝”

卡莱尔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笑着看着我“欢迎回来,贝拉”

“早上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我想,这个时候来访,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我点了点头。

“我想马上和每个人谈谈,如果你们方便的话。这很重要。”

当我说话的时候我没办法不偷偷瞥了一眼爱德华。他看起来不太赞成,但是没有反驳我。我望向卡莱尔,他也在盯着爱德华.

“当然可以了”卡莱尔说道。“为什么我们不换个房间谈呢?”

卡莱尔带着我们穿过了明亮的客厅,转弯来到了餐厅,顺手打开了灯。这里的墙是|­乳­白­色­的,天花板就像客厅那么高。在房间的中心,华丽低悬的枝形吊灯下,是一张宽大锃亮的椭圆形餐桌,周围放了8把椅子。卡莱尔顺手帮我拉出了一把椅子。

我从没见过卡伦家族用过餐厅——那只是个摆设嘛。他们从不在家里吃东西。

我刚一坐下,他们就来了。埃斯梅跟着爱德华,在她身后是其他的家庭成员。

卡莱尔坐在我右侧,爱德华在左侧。其他人也都静静的坐下了。爱丽丝已经明白了我的计谋,一直冲我笑着。埃美特和贾斯帕看起来很好奇,而罗莎莉则试探­性­地向我笑了笑。

卡莱尔对我点了下头。“现在是你的时间了”

我努力咽下了口水。他们的凝视让我有点儿紧张。爱德华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我瞅了他一眼,他在假装看别人,他突然握紧了。

“恩。。。。”“我希望爱丽丝已经告诉了你们关于沃尔图里的事?”

“是的,每一件“爱丽丝向我保证。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在我们途中的呢?”

“也都说了”她点了点头。

“好的”我长吐一口气。“那么我们可以直入主题了”

在我组织语言的时候他们等的很耐心。

“所以,我有麻烦了”我开始说“爱丽丝向沃尔图里家族保证我会成为你们的一份子。他们会派某个人来检查,而我确信那会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我们极力想避免的。”

“因此,现在,你们所有的人都被卷进来了。我对此感到很抱歉”我依次瞅着他们每个人的美丽脸庞,最后停留在了爱德华身上。他拉下嘴,摆出一副臭脸。“如果你们不想要我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们的,不管爱丽丝愿不愿意。”

埃斯梅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我竖起了一根手指阻止了她。

“请让我说完。你们都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你们也知道爱德华所想的。我想唯一公平的裁决办法就是投票了。如果你们不想要我,那么。。。我猜我会独自回到意大利的。我决不能让他们来这里。”当我想到那儿的时候,前额的皮肤都褶皱了。

爱德华的胸腔中隐隐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被我无视了。

“请慎重考虑,那样我就不会给你们带来危险了。我希望你们在我变成吸血鬼这件事上予以投票。”

我些许微笑着念出了吸血鬼这个词,然后示意卡莱尔可以开始了。

“给我一分钟”爱德华Сhā嘴说。

我眯着眼瞪着他。他挑起眉毛对着我,紧紧地捏着我的手。

“在我们投票之前我有些话想要补充”

我叹了一大口气。

“关于贝拉所指的危险。。我不认为我们需要过分担心。”

他的表情更“生动”了。他空着的那只手撑在闪闪发光的餐桌上,身体不断地向前倾。

“你们想想”他边解释着边环顾着每一个人,“我那时候不想和阿罗握手的理由实在太多啦。有意见他们没想到,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哪一件?”爱丽丝尖声问道。我相信我的表情和她的一样怀疑。

“沃尔图里家族由于雄厚的实力显得太自信了。如果他们决定找谁,那当然不成问题。你还记得德米特里吗?”他低下头了看了我一眼。

我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他负责找人,那是他的天赋,也是他们收留他的原因。”

“现在,在我们和他们任何一人相处的时候,我努力搜寻他们脑中有利于我们的东西,信息越多越好。因此我看到了德米特里的天赋是怎么施展的。他是个跟踪者——比詹姆斯共鸣一千倍的跟踪者。他的能力跟我或是阿罗所做的有些联系。他捕捉。。气味?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本元?。。。是思想上的一些东西,然后他跟着那个搜寻。他可以在很远的距离施展。”

“但是在阿罗做了一些小小的实验之后,恩。。。”爱德华耸了耸肩。

“你认为他找不到我。”我谈谈的说道。

他那么自以为是。

“我很确定。他完全依靠于那些感觉。一旦这对你不起作用了,他们就像瞎子一样。”

“那能解决一切吗?”

“太显然了。爱丽丝可以判断他们来访的时间,而我可以把你藏起来。他们一点辙儿也没有。”他显得异常高兴。“那就好像在大­干­草堆里找稻草的碎屑一样!”

他和埃美特交换了一下颜­色­,得意洋洋的笑了。

这毫无意义。“但是他们能找到你”我提醒道。

“但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埃美特大笑起来,穿过桌子走到他兄弟面前,伸出了拳头。

“完美的计划,兄弟”他怀着极大的热情说道。

爱德华伸出手臂,对上了埃美特的拳头。

“不行”罗莎莉嘘了一声。

“绝对不行。”我附议。

“好主意:”贾斯帕看起来赞赏极了。

“简直是白痴”爱丽丝嘟囔到

埃斯梅不说话,只是一直瞪着爱德华。

我坐直了身子,大家都看着我。这是我的会议。

“好了。爱德华提出了另一种抉择供你们考虑。”我尽力沉着。“我们投票吧”

这一次我望着爱德华,我最好换一种方法去说服他。“你希望我加入你的家庭吗?”

他的眼睛如燧石般漆黑锋利。“不是以那样的方式。你必须保持人类的身份”

我马上点了点头,极力维持面部肌­肉­不扭曲,迅速地走开了。

“爱丽丝?”

“YES”

“贾斯帕?”

“YES”他这么严肃的回答,让我有点儿惊讶——我根本不期望会得到他肯定的表决——但是我抑制住了自己的反正走开了。

“罗莎莉?”

她犹豫着,紧紧咬着自己丰满,完美的下嘴­唇­。

“NO”

我一脸茫然,稍稍转过头继续走,但她举起了双手,手掌冲前。

“让我解释一下”她为自己申诉。“我并没有厌恶你成为我妹妹的意思。只是。。。成为吸血鬼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我希望曾经能有人为我自己投了NO”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埃美特身边。

“该死,YES!”他笑了。

“我们可以找到其他办法去对付德米特里”

当我看着埃斯梅时仍旧为了刚才在做鬼脸。

“当然是yes了,贝拉。我早就想让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

“谢谢你,埃斯梅”当我走向卡莱尔时我小声说道。

我突然很紧张,希望我已经第一个问过他了。我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票,一票重于剩下的大多数。

卡莱尔没有看我。

“爱德华”他说话了

“NO”他咆哮着,下颚不自然的绷紧,嘴­唇­愤怒的翻卷起来。

“这是唯一管用的一招”卡莱尔坚持着。你选择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但这不会影响我的选择。”

爱德华甩开我的手,用力推向桌子。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和低沉的怒吼,他大步走出房间。

“我猜你知道我的那一票了”卡莱尔叹了口气。

我的目光仍然追随着爱德华“谢谢”

突然,另一个房间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我有点儿担心,很快地说道“这就是我所需要的。谢谢你们对我的维护。我对你们也一样。”说到最后,我禁不住哽咽了。

埃斯梅像闪电般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她用冰冷的手臂抱住我。

“我最亲爱的贝拉”她低声的说。

我也抱住了她。从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罗莎莉一直在盯着桌子看,我突然意识到我话可以被解释成两种意思。

“恩,爱丽丝”埃斯梅一放开我我便说道。

“你想在哪儿做这件事呢?”

爱丽丝盯着我,眼睛睁得老大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不不!”爱德华大声叫着,冲回了房间。我还没来得及眨眼,他就奔到了我面前,怒气冲冲的冲着我后面喊道“你们都疯了吗?”他嚷嚷着,完美的脸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了。

“你们都没脑子了吗?!”

我低低的缩起了身子,使劲儿堵住了我的耳朵。

“恩,贝拉” 爱丽丝担心的Сhā了一句,“我不认为我现在能做那个。我需要准备。。。”

“你保证过的”我提醒她,在爱德华的手臂之下瞪着她。

“我知道,但是。。这事关重大,贝拉!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杀掉你”

“你可以的”我鼓励她说“我信任你”

爱德华陷入一片怒火之中

爱丽丝快速的摇了摇头,看起来惊慌失措。

“卡莱尔?”我转过来看着他。

爱德华一只手扳回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另一只手伸向卡莱尔,手掌对着他。

卡莱尔像没看见一样。

“我可以做到”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真希望我能看见他的表情。

“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失去控制”

“听起来太­棒­了”我希望他能明白。爱德华抓住我的下颚,我很难把话说明白。

“等一等”这几个字像是从爱德华的牙尖儿里崩出来的“没有必要现在就做”

“没有理由不现在做啊”我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让我想一想”

“你当然能了”我愠怒地对他说“现在放开我”

他松开了我的脸,双手抱胸站在那儿。“两个小时之内,查理将会到这儿来找你,我不想把警察牵涉在内”

“他们三个”但我皱起了眉头

这总是最困难的一部分。查理,雷妮,现在雅各布也进来了。我会失去他们,伤害他们。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独自来承担着一些,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我作为人类会伤害他们更多。和我的亲近关系把查理一次又一次的推向危险,而我把杰克的敌人引到他的保护地让他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还有雷妮——怕我的麻烦连累她,我甚至不能冒险去看望我自己的母亲。

我是一块麻烦的磁铁,而我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接受了它,我就必须保护好自己和那些我爱的人们,即使这迫使我不得不离开他们。我要变得强大。

“为了那些剩余的小福利”。爱德华仍然从他那砂砾般的牙齿间蹭出这些话,但是现在正看着卡莱尔“我建议我们推迟这个谈话,至少要等贝拉完成高中学业,并搬出查理之后再说。”

“那是个合理的请求,贝拉”卡莱尔指出来。

我想到了查理早上睁眼之后的反应,如果——毕竟生活让他上周饱尝了逝去HARRY的痛苦,而现在我又要让他承受我莫名其妙的失踪——他会看见我的空床的。查理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只是要再过一段时间而已嚒。毕业也不远了。。。

我皱起嘴­唇­,“我会考虑的”

爱德华一下子放松了。他的下颚终于不再紧绷了。

“我或许应该带你回家了”他说着,现在镇定多了,但还是急着想要我离开这儿。

“以防万一查理醒来的很早”

我看了看卡莱尔。“毕业之后?”

“我向你承诺”

我深呼吸了一口,微笑着走向爱德华.

“好吧,带我回家吧”

爱德华在卡莱尔来得及向我保证其他事情之前,一把抓起我,跑着奔出了房子。他把我带回来了,因此我看不见客厅里的什么被撞坏了。

投票(2)

回家的路上一直很安静,我为我的胜利而感到小小的得意。当然,还有变成吸血鬼时的恐惧,但是我努力不去这一部分。考虑这带来无论是身体上或是­精­神上的痛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不到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刻起我是不会再去思考它的。

当到达我家的时候,爱德华并没有停下,他直接冲上墙壁,瞬间便飞进我的窗户。然后他把我的双臂从他的脖子上拉下来,我把安顿在床上。

本来我以为我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我吃惊了。不是愤怒,而是在­阴­谋计划着什么。(爱德华啊爱德华啊,从你身上,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他在我黑暗的房间里来来回回无声的踱步,我越来越怀疑的看着他。

“无论你在算计着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我告诉他。

“嘘~,我正在思考。”

“噢~~~”我叹息道,重新躺下,拉起被子蒙在头上。

突然的,他毫无生息的出现在我身边。他拉开被子躺在我身边,伸手把我的头发从脸颊边拨开,好看清我的脸。

“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不要把脸遮起来。看不见你的脸颊,让我无法忍受。现在…..来回答我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我及不情愿的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你想得到的东西,任何东西,这会是什么?”

我可以感觉到我眼中的怀疑:“是你”。

他立刻摇头:“你还没有拥有的东西。”

当到达我家的时候,爱德华并没有停下,他直接冲上墙壁,瞬间便飞进我的窗户。然后他把我的双臂从他的脖子上拉下来,我把安顿在床上。

本来我以为我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我吃惊了。不是愤怒,而是在­阴­谋计划着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引导我走进他的陷阱,所以我很仔细的考虑了一下。我最后想到一个答案,是一个真实的,又很可能做不到的答案。

“我希望。。。。。。你来帮我转变,而不是由卡莱尔。”

我警惕的看着他的反应,更多的期望看到他的愤怒,就像刚才在他家那时一样。我很吃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算计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这个愿望呢?”

我不能相信我所听到的。我呆呆的看着他那镇定自若的脸,未加思索便回答“任何事情。”

他温柔的笑了,嘴拢成一线:“五年?”

我的脸因愤怒和惊骇扭曲起来。

“你说了,任何东西的。”他提醒我。

“是那么说过没错。但是。。。。你可能会利用这个时间在耍写­阴­谋诡计。我不得不趁热打铁,而且,至少对我来说,作为一个人类太危险了。所以除了这个的其他任何事情。”

他皱了皱眉头:“那么三年?”

“不!”

“对你来说这个愿望也太不值钱了。”

我知道我有多么期望能够由爱德华来转变我。不过我决定不能让他发现这一点,这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我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脸“6个月如何?”

他翻了一下他的眼睛:“不够好。”

“那么一年?这是我的极限了”我说道。

“至少得给我两年。”

“绝不,十九岁我一定要转变,我决不能等到二十。如果你永远停留在你的十几岁,那么我也要这样。”

他考虑了一分钟。“好吧!忘掉时间期限吧!如果你希望由我来转变你,你只需要答应一个条件。”

“条件?”我的声音显得无力“什么条件?”

他的眼神非常谨慎,他慢慢说道“先嫁给我。”

我盯着他,等待着。。。。“好的。关键的部分呢?你怎么求婚?”(What’s the punch line?直译:这个笑话的关键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贝拉,你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刚刚就是在向你求婚,你却把它当成笑话。”

“爱德华,请严肃一点。”

“我百分之百的严肃。”他盯住我,一脸严肃,看不出一点幽默。

“噢,拜托,”我歇斯底里的说“我只有十八岁。”

“当然,我已经快要一百一十岁了,是到我安定的时候了。”

我转过头盯住漆黑的窗外,试图控制住我的惊慌。

“看,准确地说结婚并不在我的优先列表里,你知道吗?这对蕾妮和查理而言就像死神之吻。”

“很有趣的说法。”

“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要告诉我你害怕责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我知道他的意思。

“不是那样的”我避免作出正面回答。

“我。。。。。害怕蕾妮。她会强烈地反对在三十岁之前结婚的。”

“因为相对于结婚,她更希望你变成一个永生的吸血鬼。”他讥笑道。

“你是在开玩笑。”

“贝拉,如果你将婚姻的责任与用你的灵魂交换成为一个永生的吸血鬼这两件事对比一下。。。”他摇了摇头,“如果你不够勇敢嫁给我,那么。。。。。。”(这文章写得也太隐讳了,不过还能理解)。

“好吧”我打断他“如果我同意嫁给你呢?如果我现在就让你带我去Vegas(维加斯)呢?三天之内我能变成吸血鬼吗?”

他笑了,牙齿在黑暗中闪了一下。“当然,”他说,他诱我摊牌“我去开车。”

“该死。”我低声说,“我宁可给你十八个月。”

“不行”他笑着说“我喜欢这个条件”

“好吧。我毕业的时候让卡莱尔帮我转变吧!”

“如果你真的希望这样的话。”他耸耸肩,露出了天使的笑容。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叹息地说。“一个怪物。”

他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不嫁给我的原因是吗?”

我又叹了一口气。

他向我靠了过来,他那黑夜般的眼睛融化了、烧毁了、粉碎了我的注意力。

“拜托,贝拉?”他轻声地说道。

我一度忘记了怎样呼吸。当我恢复的时候,我快速的摇了摇我的头,想让迷糊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如果我现在手上拿着戒指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一些?”

“不!不要戒指!”我几乎要大叫起来。

“这就表示你答应了。”他低声耳语。

“噢~~~”~~~”(狼狈时发出的喊声,凭自己想象了,欢迎踊跃试词)

“查理要起床了,我最好离开。”爱德华温顺的说道。

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观察了一会我的表情,“如果我藏到你的衣柜里,是不是很孩子气?”

“不。”我低声的恳求“留下来,拜托。”

爱德华笑了一下,接着消失了。

我激动的在黑暗中等待查理来查探。爱德华清楚地知道查理的一举一动,我敢打赌奇袭也是策略的一部分。当然我仍可以让卡莱尔帮我,但是现在他让我知道了有一个机会可以让爱德华自己亲自转变我,我强烈的期望他能这样做。他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我的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早上好,爸爸”

“噢,嘿。贝拉”听起来被撞个正着,让他觉得很尴尬。“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

“恩。我只是一直在等你醒来呢,这样我就能冲一澡了”

我说着开始起床。

“等等”查理说着打开了灯。我有点儿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并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壁橱。“让我先谈个几分钟吧”

我禁不住吓坏了,脸部肌­肉­顿时扭曲。我早该和爱丽丝要个更好的理由的。

“你知道你惹上麻烦了”

“是的,我知道。”

“我过去那三天都快要疯了:我从HARRY的葬礼上回来,而你却不见了。雅各布只能告诉我你和爱丽丝一起跑了,他想你是遇到麻烦了。你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也没给我留个号码。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或者什么时候——或者是不是——你回来了。你知道怎么。。怎么”他说不下去了,呼吸突然急促,来回走动起来。“你能给我个理由不让我把你再送到JACKSONVILLE吗?”

我蹙起了眼睛。这不是在威胁我吗?这是场你来我往的比赛。我坐起来,揪过被子裹住自己。“因为我不想去”

“现在只有一分钟,年轻的女士——”

“看吧,爸爸。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上全部责任,你当然有权利尽你所能的追究我。我也会努力做好所有的家务,洗好所有的衣服,端上可口的饭菜直到你认为我得到应有的教训了。如果你想赶我走,那也是你的权利。——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会去佛罗里达州。”

他的脸变成了亮红­色­,开口前大大的吸了几口气。

“你愿意说说你去哪儿了吗?”

哦,废话。“有个。。紧急事件。”

他抬起了眼,还在期望我天花烂坠的解释。

我鼓起腮帮,吹出声音来。“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爸爸。这看上去更像一个误会。他说,她也说。然后就失控了。”

他不相信的等着。

“恩。。爱丽丝告诉了罗莎莉我跳崖的事。。”我尽力争取让这奏效,好让它听起来尽可能的接近事实以防我那可怜的撒谎技巧和找的理由自相矛盾。但我还没继续说呢,查理的表情就提醒了我他还不知道跳崖的事呢。

该死。就好像我还没有祝酒。(?????as if I wasn’t already toast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说)

“我猜我还没有来的及告诉你呢”我快窒息了。“没什么。就是到处闲逛,和杰克一起游游泳。总之,罗莎莉告诉了爱德华,他很不安。有点意外的,这听起来像是我要自杀之类的。他的电话打不通,所以爱丽丝拖着我去。。。洛杉矶,解释一下。”我耸了耸肩,打心眼里希望他不会分心于我的什么疏漏,错过了我­精­彩的解释。

查理的脸像是冻住了。“你在哪准备自杀,贝拉?”

“不是,当然不是了。只是和杰克开的一个玩笑。跳崖潜水。LA PUSH的孩子们整天都在做这个。就像我说的,没什么。”

查理的脸涨红了——被狂怒从冰点烧到了沸点。“这和爱德华有什么关系吗?”他吼道。“这段时间,他把你撂在这儿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打断了他。“另一个误会”

他的脸又红起来了。“因此他之后回来了?”

“我不确定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我想他们都是。”

他摇了摇头,额上青筋暴起。“我想让你离他远一点儿,贝拉。我不信任他。他对你来讲像毒药一样。我不能让他再像那样把你弄的一团糟。”

“好吧。”我­干­脆的回答了他。

查理来回搓着鞋跟。“哦”他有那么有那么几秒很困惑,之后吃惊的大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很难做的。”

“我是的”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我指,好吧,我会搬出去。”

他的眼球都快胀出来了,脸­色­­阴­沉下来。我开始有点儿担心他的健康,自己是不是决定的太仓促了。他不比HARRY更年轻。。。

“爸爸,我不想搬出去”,我换了一种更柔和的语气。“我爱你。我知道你很担心,但你必须信任我。如果你想留下我,那你就得容得下爱德华.你还希望我住在这儿吗?”

“那不公平,贝拉。你知道我多么向你留下来。”

“那就对爱德华好点儿,因为我在哪,他在哪。“我自信的说道,仍然坚持着我的信仰。

“不能在我家”查理发火了。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看,我不准备在今晚就给你下最后通牒——或者我想这个早晨。好好考虑几天吧,好吗?但是你一定要记住爱德华和我是密不可分的。”

“贝拉”

“好好想想”我坚持道。“在你思考的时候,能给我一点儿私人空间吗?我的确得洗个澡。”

查理的脸变成了奇怪的酱紫­色­,但是他还是离开了,并重重地关上了们。我听见他砰砰下楼的声音。

我甩开了被子,爱德华已经坐在摇晃的椅子上了,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抱歉”我小声说道。

“我做的远比这要糟的多”他小声嘟囔着。“别再为了我和查理争论任何事了,求你。”

“别担心了”我边整理东西,边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低低告诉他。“事实上我会据理力争的,而且绝不会过分。或者,你是打算告诉我我没有地方可去吗?”我故意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搬进一个都是吸血鬼的房子吗?”

“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那儿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另外。。“我偷偷的笑了。“如果查理将我扫地出门的话,那么就不需要等到毕业了吧,是吧?”

他的下颚又绷紧了。“这么迫切的想要那个永久的诅咒”他喃喃说。

“你知道你并不真是那么想的”

“哦,我不是吗?”他有些生气了。

“你不是的”

他愤怒的瞪着我,张开嘴准备说什么,但被我打断了。

“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已经丢掉了自己的灵魂,那么当我在沃尔图里那儿找到你时,你会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以为我们都死了。但是你没有——你说你很惊讶。卡莱尔是对的”我洋洋得意的提醒他,“不管怎么说,你还抱着一线希望。”

第一次,爱德华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我们都是有希望的,对吗?”我继续教唆他“不是那样的。如果有你的陪伴,我根本不需要天堂。”

他慢慢的站起来,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深情的望着我的眼睛。“直到永远”在些许震惊的见证下,他向我盟誓。

“那是我期冀的全部”我说着,微微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尾声

几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那些善良的吸血鬼们也一如往常——比我预想的快。医院热烈欢迎卡莱尔的归来,毫不掩饰他们的欣喜——埃斯梅并不太喜欢洛杉矶的生活。多亏我不在的时候误掉的微积分考试,ALICE和ED比我以前更期盼毕业了。突然之间,大学成了重点(大学仍是B计划,以防万一ED动摇了我毕业后由CARLISLE转变的想法)。我已经度过了许多个最后期限,但是ED每天都有一大堆的申请表格让我填。他已经投递了哈佛大学,因此由于我的拖延,我们可能明年都要以在半岛社区学院而告终的事没有让他烦恼。

CHARLIE对我并不满意,也不愿和ED说话。但至少ED被允许——在我的探访时间内——再次出现在房子里了。在那之外就不行了。

学校和工作是唯一的例外,教室里那些沉闷呆笨的黄|­色­墙壁在过去不可思议的吸引着我。这和曾经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有很大关系。

从年初开始,我就幻想着ED还和以前一样继续他的日程安排,出现在我大多数的课堂上。从去年秋天开始,我就这么做了。自从CULLENS搬到了洛杉矶,当然是假的了,我身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即使是见缝Сhā针的MIKE也和我保持了一定距离。随着ED的归来,过去的那八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几乎是。但也不绝对。一则我受到了软禁;(不太明白)另一则,在秋天之前,我还不是JHACOB BLACK最好的朋友。因此,当然了,我至少没有错过他。

我多数在晚上打那些电话,就在ED被赶走之后——迅速的在酒店被严厉而又愉快的CHARLIE赶走——赶在CHARLIE睡觉之后ED从窗户溜回来之前。我挑好时间打那些无用的电话是因为我注意到每次我提到JACOB时,ED总会很敏感,有点不情愿,并且总是小心翼翼的。。。或许甚至时生气了。我猜他和狼人之间都有成见,尽管他不是JACOB所想的“鲜血猎食者”。

因此,我基本上不提JACOB.

有ED陪伴的时候,我很难想起不开心的事——即使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此刻正因为我而闷闷不乐。当我确实想起JAKE时,我经常为我对他的遗忘感到内疚。

童话故事重现了。王子归来,咒语被解除了。我不太清楚我能为过去的留念做些什么而犹豫不决。在那之后他的快乐从何寻起呢?

几周过去了,JACOB还是不回我电话。我越来越担心他了。就像是我身后滴答作响的水龙头,我既关不了,也不是无视他。嘀嗒,嘀嗒,JACOB,JACOB,JACOB.

因此,尽管我不怎么提JACOB,但有时我却按捺不住沸腾了的失望和焦虑。

“这是不礼貌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ED打断了我的工作,我大声的朝他发泄。乱发脾气显然要比内疚容易的多。“实在是太无礼了!”

我的花样层出不穷,期待着一个不一样的反应。这次我在JAKE工作时找他,得到的又是一个为难的BILLY.

“BILLY说他不想和我说话”我气坏了,凶狠狠的盯着雨渗下车窗。

“他就在那儿,只要走三步就能拿起电话!平常BILLY只会说他不在或是在忙或是睡觉或是别的什么。我是说,不是我不知道他在对我说谎,但至少这还算是个礼貌的处理方式。我猜连BILLY现在都讨厌我了。这不公平!”

“不是你,BELLA”ED安静的说道。

“没有人讨厌你”

“你试试”我嘟囔着,双手环在胸前。这是个顽固的姿势。现在那儿没有洞——我几乎要忘记空洞洞的感觉了。

“那太蠢了。他知道你不。。。喜欢其他吸血鬼”

“还是有个好理由来保持距离”

我茫然的望着挡风玻璃外,只能看见JACOB的脸,躲在我厌恶的那张仇恨的面具内。

“bella,我们自己决定命运”ED平静的说着。“我可以控制自己,但是我确定他可以。他还年轻。这很可能转变成一场战争,而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阻止它,在我还没伤——”他顿了顿,接着快速的继续“在我还没伤害他之前。你会不开心的。我不想看到那发生。”

我想起了JAVOB在厨房说过的话,我能听见那些字母在他沙哑的喉咙里久久的回荡着。我不确定我有一幅好脾气去处理那个。。。你可能不会喜欢我杀掉了你的朋友。但是他能够处理,那次。。。

“EDWARD CULLEN”我低声说道。“你会考虑说‘杀掉他’吗?你会吗?”

他的视线离开了我,望向雨中。在我们面前,我没注意到的红灯变绿了。他再次发动了车子,行驶的很缓慢。不是他平常的行驶方式。

“我会试着。。。非常努力。。。不去那么做”他最后还是说了。

我的嘴微张着盯着他,但是他一直直视着前方。我们在路边停了下来。

猛然之间,我想起来当ROMEO回来时巴黎发生了什么。舞台上的指示一目了然:他们开战了。巴黎沦陷。

但是那很荒谬。不可能的。

“好”我深深地吸一气,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事情从脑中驱散,“那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所以没有理由去担心这个。你知道查理现在在盯着闹钟看时间吧。你最好快点把我送回家,免得惹上更多的麻烦。”

我抬头望向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每一次我看到他的脸,那张完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庞,我的心都会更加剧烈的跳动(直译:我的心脏在我的胸膛里猛烈的健康的跳动,我撞墙ing,英文怎么这么繁琐,心跳加速就加速贝,)。这一次比平常的速度还要快一点,我很欣赏他平静如塑像般的脸上的表情。

“你已经有大麻烦了,贝拉。”他嘴­唇­一动不动地低声说道。

我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不知道我期望看到什么,没准维多利亚正站在路中央,她火红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或者是一排黑­色­的长斗篷,。。。。。或者一群愤怒的狼人。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查理。。”

“我爸爸?”我尖叫道。

这个时候他低头望向我,他的表情很平静,这使我稍微安心一点。

“查理。。。。很可能不会杀了你,但是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做。”他告诉我。他重新发动车子向我家开去,但是他顺着街道开过了我家的房子,然后停在了树林边处。

“我做了什么?”我气喘吁吁的说。

爱德华看向查理的房子。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注意到了挨着巡逻车停在车道边上的东西,发亮,亮红,很引人注意,让人无法忽视。我的摩托车,正停在车道上招摇。

爱德华说查理准备杀了我,所以他肯定知道这辆摩托车是我的,而出卖我的人只能有一个。

“不~~”我愤怒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雅各布要这样对我?”这种被背叛的打击刺痛了我的全身。我心里是如此的信任雅各布,信任到把每一个秘密都告诉他。他就好像是我安全的避风港,是一个我可以一直依赖人。当然,虽然现在的情况改变了,但我并不认为我们感情奠定的基础变了,我不觉得这基础是可以改变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要受到这处罚呢?查理将会变得很疯狂,更糟糕的是,他还会受到伤害,为我感到担心。难道现在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我真无法相信杰克怎么可以如此的卑鄙,低劣。我的眼中含着泪水,但这不是伤心的泪水。我被背叛了,这突如其来的愤怒,使我头上青筋暴起,好像要炸掉了一般。

来晚了

“他还在那儿吗?”我不满的发出嘶嘶声。

“恩,他在那儿等着我们”,ED朝那条把森林边界一分为二的蜿蜒小路点了点头。

我跳出了车,扑向树林,双手紧握成拳准备来个致命一击。

为什么ED总是比我快这么多呢?

他在我成功之前拦住了我的腰。

“让我走!我要杀了他!叛徒!”我对着树林的那一边大吼。

“CHARLIE会听见的“ED警告我。“一旦让他逮住了你,他很有可能会把门用砖给封了的”

我本能的回头瞄了一眼房子,貌似我只能看见光亮的红­色­脚踏车。我看见了红­色­。我的头又胀了起来。

就让我和JACOB斗一次,之后CHARLIE我会处理的”我无力的挣扎着。

“JACOB BLACK想见我。所以他还在那儿。”

这停止了我的愤怒——没有我的战争。我的手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们开战,巴黎沦陷。

我陷入一种暴怒中,但不是那样的暴怒。

“谈话?”我问道。

“差不多吧”

“还有呢?”我的声音颤抖着。

ED拿掉了遮在我脸上的头发。“别打新,他不是来和我开战的。他扮演着。。。那个群体里发言人的角­色­。”

“哦”

ED又看了一眼房子,紧紧搂着我的腰把我拖进了树林,“我们得快一点儿。CHARLIE越来越不耐烦了”

我们不用走的很远,JACOB就在路那头不几步的地方等着。他倚在一棵长满青苔的大树上,僵硬的脸上写满愤怒,我就知道是这样。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ED.JACOB拉长嘴,生硬的嗤笑了一声,耸了耸肩站直了身子。他光着脚,向前倾着身体,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他比上一次我们见面时更强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不可能的是,他仍然在生长。如果他们站在一起,JACOB会比ED高一些的。

我们一看到他,ED就不再前进了,在我们和JACOB之间留下很宽一段距离。ED转过来,把我挡在身后。我歪着身子盯着JACOB——用我的眼神指责他。

我本以为看见他那让人讨厌的,愤世嫉俗的表情只会让我更生气。事实上,这反而让我想起上一次见他时他脸上的泪水。在我盯着JACOB时,我的愤怒被减弱着,犹豫着。

“BELLA”JACOB盯着ED,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为什么?”我小声嘟囔着,尽力想隐藏我嗓子里结了块的声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JACOB?”

嗤笑不见了,但他的脸仍然很僵硬。“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是什么意思?你想让CHARLIE掐死我吗?还是你想让他心脏病突发就像HARRY那样? 不管你对我多么愤怒,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JACOB退了一步,眉毛都拧到一块了,但他没有回答。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他只想你被看起来,这样你就不准再和我在一起了”ED嘟囔着,说出了JACOB不会说的想法。

JACOB又一次瞪着ED,眼睛里迸发出厌恶的火星。

“AW,JAKE!”我抱怨道“我已经被看起来了!你认为为什么你不接我电话,而我不去LA PUSH敲你ρi股呢?”

JACOB的眼睛闪着光看向了我,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是为什么?”他问道,收紧了下颚,像是为他所说的话道歉。

“他认为是我不让你去,不是CHARLIE”ED又解释道。

“别说了”Jacob打断了他

ED没回答。

JACOB立刻颤抖起来,来回磨着锋利的牙齿就像他的拳头一样坚硬。“BELLA 没有夸大你的。。。能力”声音从他牙缝里蹦出来。“那你已经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了”

“是的”ED温和的说道。“但是,在你开始之前,我需要说几句”

JACOB等待着,咬紧牙齿,捏紧拳头,极力的控制着手臂自上而下的颤抖。

“谢谢你”ED,他的声音在跳动,露出十分的诚意。“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么感激。我应该将我之后的。。。存活归功于你。”

JACOB 茫然的看着他,在巨大的惊讶之中,颤抖停止了。他飞快的瞥向我,但我的脸上尽是神秘。

“因为你让BELLA继续活下去”ED澄清了,他的嗓音粗糙而热情。“在我。。没做到的时候”

“ED——”我开始说话,但他举起了一只手,眼睛看着JACOB。

JACOB恍然大悟,随即又戴上了僵硬的面具。“我不是为你做的”

“我知道。但是那不能抹去我的感激。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JACOB挑起了一道黒眉。

ED摇了摇头。“那不在我能力范围内。”

“那在谁的?”JACOB怒吼着。

ED低头看着我。“她的。我是个聪明学生,JACOB BLACK,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我就在这儿直到她赶我走。”

我瞬间沉浸于他金眸的凝视中。我错过的谈话并不很难理解。JACOB唯一想从ED那儿要走的就是他的离开。

“永远不会”我耳语道,仍然忘情的陷在ED的眼睛里。

JACOB­干­咳了一声。

我不情愿的离开了ED的凝视,转而皱眉看着JACOB。“你还需要什么,JACOB?你想要我陷入困境——你的目的达到了。CHARLIE或许会把我送进军事学校。但那不会分开我和ED.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开我们。你还想要什么呢?”

JACOB一直盯着ED。“我只想要提醒你的鲜血猎食者朋友注意他们签署了的协定中的一些关键。协定中唯一阻止我们咬破他喉咙的东西就是现在。”

“我们没忘”ED在我询问的同时答道。“什么关键?”

JACOB仍然瞪着ED,但他回答了我。“协定很具体。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咬了一个人类,协定就终止了。咬,但不杀死”他强调着。最后,他看着我,眼睛冷冷的。

我只用了一秒就领会了差别,之后我的脸像他的一样冷。

“那和你无关”

“地狱它——”他像是设计好似的噎住了。

我不期盼我草率的话引起了这么强烈的反应。抛开他的警告,他一定不知道。我一定以为警告只是一个防备。他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想相信——我已经决定了。我是真的打算成为CULLEN家的一份子。

我的回答引起了JACOB的痉挛。他捏紧拳头抵住太阳|­茓­,紧紧闭住眼睛,缩成一团儿,尽力控制着。褐­色­的皮肤下,他的脸变成了病黄绿­色­。

“JAKE?你还好吗?”我焦虑的问道。

我朝他走了半步,之后ED抓住我把我揪回到他身后。

“小心!他失去控制了”他警告我。

但是JACOB好像又抑制住自己了,只有手臂还在颤抖。他沉下脸极度厌恶的对着ED.“饿。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我和ED都留心到了音调变化和包含之内的谴责。ED发出低低的嘘声。JACOB条件反­射­的捏紧拳头。

“BELLA!”CHARLIE的咆哮声从房子那边传来。“你立刻给我回来!”

我们都冻住了一样,沉浸在那之后的寂静中。

我第一个张嘴,哆哆嗦嗦的说道“该死”

Jacob暴怒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我很抱歉”他嘟囔着。“我必须尽我所能。。我不得不试着。。”

“谢谢”我声音中的战栗变成了讽刺。我盯着小路,有一点儿希望CHARLIE像一只狂躁的公牛般快速地穿过那些潮湿的蕨类。我会是那面红旗的。

“还有一件事”ED对我说道,之后看看JACOB“我在我们的便捷里找不到VICTORIA的踪迹。你们呢?”

JACOB一想到,他就知道答案了。但是 JACOB还是说出了回答。“VICTORIA上次出现是在BELLA。。。离开的时候,我们让她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我们缩小了包围圈,想要埋伏她——”

冰冷的感觉侵蚀了我的脊梁。

“但她就像只地狱里的蝙蝠一样消失了。我们能够辨认出,她寻着你的小妹妹的气味逃脱了。她再也没接近过我们的领地。”

ED点点头。“如果她再回来,就不会是你们的麻烦了。我们会——”

“她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人”JACOB不屑的说道“她是我们的!”

“不——”我既是拒绝也是声明。

“BELLA!我看见他的车了,我知道你出去了!如果你在一分钟之内不回家。。!”CHARLIE没能完成他的威胁。

“我们走”ED说。

我回头看着JACOB,泪水奔涌而出。我还能再看见他吗?

“对不起”他的声音这么低以至于我不得不读他的­唇­语才能理解。“再见,BELLA”

“你保证过的”我拼命的提醒他。“还是朋友,对吗?”

JACOB慢慢的摇着头,我嗓子里的结块几乎要使我窒息。

“你知道我要遵守那个保证有多难吗。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保持了。不是现在。。。”他努力保持着自己那张僵硬的面具,但是它如此脆弱,随后就消失了。“我会想你的”他念道。他一只手伸向我,手指张着,似乎他希望它们够长能够穿越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也是”我啜泣着,手也伸向他。仿佛我们被联系在了一起,他的痛苦也缠绕着我。他的痛苦,我的痛苦。(真不愿意翻译这段。。以为自己许仙和白娘子呢!狂吐!!!)

“JAKE。。”我迈向他,张开双臂想抱住他的腰,抹去他脸上的痛苦。(更恶了。。。忍无可忍)

ED再一次把我拉开,他更像在阻止而不是保护。

“没关系的”我向他保证,用信任的眼神抬头望向他,想读懂他脸上的表情。他会理解的。他的眼神我读不懂,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那么冰冷。“不,不可以”

“让她走”JACOB咆哮着,又一次狂怒起来。“她想!”他大大向前跨了两步。一种期待闪过他的眼睛。他的胸膛不停起伏,颤动着。

ED把我推到他身后,旋转着面对JACOB。

“不!EDWARD!”

“ISABELLA SWAN!”

“过来,CHARLIE要气疯了!”我惊慌失措的喊道,但并不是因为CHARLIE.“快点!”

我用力拖着他,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儿。他慢慢把我拉回去,边撤退边盯着JACOB。

JACOB怒视着我们,脸上充满仇恨。他眼中的期待消退了,在我们消失于森林之前,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绝望的痛苦。

我知道望向他的最后那一眼会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我再次看到他的笑容。

而就在那儿我发誓我要看到他的笑容,越快越好。我要找到办法留住我的朋友。

ED一直紧紧搂着我的腰,我们如此靠近的贴在一起。那是唯一的武器,把我的泪锁在了眼睛里。

我有一些很难缠的麻烦。

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了我的敌人。

VICOTORIA仍然在逃,把我爱的每一个人都推入危险之中。

如果我不尽快成为一个吸血鬼,VOLURI会杀了我。

而现在看起来如果我那么做了,QUILEUTE的狼人会亲手做这项工作——顺便杀掉我未来的家人。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有任何机会,但我最好的朋友会在这样的企图中被杀掉吗?

非常难缠的问题。那为什么当我们冲出了最后一个树,看到了CHARLIE酱紫­色­脸上的表情时,这一切都突然变得没有意义了呢?

ED温柔的挤了下我。“我在这儿”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

那是事实。ED就在这儿,用他的手臂搂着我。

我可以面对任何真实存在的事情。

我挺了挺肩,阔步走向我的命运,和我命中注定的那位一起。

新月完结

暮光之城3-月食

第1节:序幕

月食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丈夫,潘乔

感谢你的耐心、关爱、友谊和幽默感

以及心甘情愿在外就餐

也感谢我的孩子们,加布、塞斯及艾利

感谢你们使我体验了那种

人们甘愿随时为之付出生命的爱

火与冰①

有人说世界将终结于火,

有人说是冰。

从我尝过的欲望之果

我赞同倾向于火之说。

但若它非得两度沉沦,

我想我对仇恨了解也够多

可以说要是去毁灭,冰

也不错,

应该也行。

——罗伯特·弗罗斯特

①FireandIce:《火与冰》是二十世纪美国最著名的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Frost,1874-1963)颇受欢迎的一首抒情诗,作于1923年。在诗中,弗罗斯特比较分析了火与冰这两个极具毁灭­性­的力量,并在开首两句道出世界毁灭于火或者是冰的可能,并用火象征激|情和欲望,用冰象征冷酷和仇恨,诗中有很多值得玩味思考之处,需考虑其时代背景,在此不再赘述。该诗有多个译本,此处选用的是王道余先生的译本。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多以田园生活为题材,语言朴实无华,但却时时蕴涵着人生的真谛。

序幕

我们设下的所有圈套都白费了。

冰冷的感觉紧紧地攫住我的心,我注视着他摆出保护我的姿势。尽管他寡不敌众,他高度聚­精­会神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任何迟疑的痕迹。我知道我们不能指望有救兵——此刻,我肯定他的家人正在为他们的生命而战,就像我肯定他正在为我们的生命而战一样。

我还有机会了解另一场战斗的结局吗?还有机会弄清楚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吗?我还能活到那一刻吗?

这种可能­性­似乎没那么大。

他们漆黑的眼睛狂野而凶猛,虎视眈眈地想置我于死地。他们在等待着我的保护者走神的那一刻,一旦那一刻真的来临,我将必死无疑。

在这片寒冷的森林中的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匹狼咆哮起来……

最后通牒

贝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像我们还是二年级那样让查理捎便条给比利——如果我想要和你说话,我会回

是你做出的选择,不是吗?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当你

“人类的敌人”的哪个方面对你而言太复杂而不

瞧,我知道,我现在这么做很愚蠢,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你大多时候都和一群……在一起,我们就不可能是朋友

我想念你太多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所以,别再写信给我了

是的,我也想念你。很想。但什么都不会改变。对不起。

雅各布

第2节:暮光之城·月食(1)

我用手指一行一行地划过纸上的文字,碰到那些凹痕,他用笔写字时用力过猛几乎把纸都戳破了。我能想象出他写这些话时的样子——他笔迹潦草,横七竖八地画出这些字母,用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然后一行又一行地划掉那些措辞有误的话语,也许他甚至还会用那只过大的手生气地拧断钢笔。我想象得出沮丧挫败的感觉使他漆黑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的样子。要是我在那里的话,我可能会大笑起来。别让你自己脑出血,雅各布。我会这样告诉他,吐出来就可以了。

当我再读这些我已经铭记于心的话语时,我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大笑。他对我的请求信的答复——那封信通过查理带给比利,然后由比利再给他,这样的送信方式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像二年级学生一样,正如他所指出的——一点儿也不奇怪,还没打开信笺我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令我惊讶的倒是被他划掉的一行行文字竟会令我如此受伤——仿佛这些字母上长了刀子似的。不仅如此,每一行以生气开头,但后面都隐藏着汪洋般巨大的痛苦;和我自己的痛苦相比,雅各布的痛苦使我伤得更深。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浓浓的烟熏味儿正从厨房飘过来。另一个房间里,除了在做饭之外,不会有什么事让我惊慌失措。

我把皱皱巴巴的纸塞进裤子后袋,匆匆忙忙地朝楼下跑去。

查理扔进微波炉的一罐意大利实心面沙司刚刚转动第一圈,我猛地一把拉开门,把它拖了出来。

“我做错什么了?”查理问道。

“您应该先把盖子揭开的,爸爸,金属不能放在微波炉里转。”我边说边把盖子揭开,接着把半罐沙司倒进碗里,然后把碗放进微波炉,把罐子放回冰箱,调整好时间,按下启动键。

查理嘟着嘴巴看着我调整时间,问道:“我的面条做得对吗?”

我看了看炉子上的平底锅——令我警惕的烟熏味儿的源头就在这里。“翻一翻会更好。”我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找了一把调羹,用力把烤焦在锅底的厚厚的糊状面条刮下来。

查理叹了叹气。

“那么,您为什么要做这些?”我问他。

他双臂抱在胸口,愤怒地凝视着后窗外的雨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咕哝道。

我迷惑不解起来。查理会做饭?他为什么要板着脸孔?爱德华还没来这里呢。通常我爸爸会因为我男朋友而摆出这样的架势,竭尽全力地表现出一副“你不受欢迎”的模样,他所说的每个字、所摆出的每个姿势都表达出这层含义。查理的努力毫无必要——爱德华不用看这些表演就对我爸爸正在想什么了如指掌。

我翻动锅里的面条时想到“男朋友”三个字,这个词儿使我感到一阵熟悉的紧张感,我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嘴巴。这个词语不合适,一点儿都不合适。我需要某种更能表达永恒的承诺的词语……但是像“宿命”和“命运”这样的词语用在平时的交谈中显得很做作。

爱德华心中有另一个词语,那个词正是我感到紧张的来源,我只要想一想都会让自己紧张得直咬牙。

未婚夫——哟!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浑身发抖。

“我错过什么了吗?从何时起您开始做晚饭了?”我问查理,意大利面团在开水里上下移动的时候,我戳了戳,“或者是您在试着做晚饭?”

查理耸了耸肩:“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在自己家做饭。”

“您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我一边看着他别在皮夹克上的徽章,一边说道。

“哈!说得不错。”他摆动身体,把皮夹克脱了下来,仿佛我的眼神是在提醒他衣服还穿在他身上一样,然后他把皮夹克挂在那个他专用的挂衣钩上。他的枪带已经挂在那里了——一连几个星期,他都觉得去警察局没必要佩戴手枪。华盛顿州福克斯的小镇不再笼罩在令人困扰的失踪事件之中了,也不再有人在曾经­阴­雨绵绵的树林里看见神秘且体形庞大的狼了。

我静静地戳着面条,猜想着查理会讲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心烦意乱。我父亲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配合着我坐下来一起吃晚饭,这表明他脑海里一定有非常多的话要说。

我习惯­性­地看了看钟——每天大约这个时候,每隔几分钟我就会这么做——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下午对我而言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光。自从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和狼人)雅各布·布莱克告诉查理我偷偷摸摸骑过那辆摩托车以来——他事先就计划好这么出卖我的,这样一来我就会被关禁闭,进而不能与我的男朋友(和吸血鬼)爱德华·卡伦在一起了——爱德华只获许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来看我,而且通常只能在我家里,还要在我爸爸从不困倦的怒目监控下。

这次是上次不那么严格的禁闭令的升级。我无法自圆其说为什么会一连失踪三天,而且还敢去悬崖跳水,这是我因此而得到的惩罚。

当然啦,我在学校还是会见到爱德华,因为查理对此无能为力。此外,爱德华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我的房间里,不过查理对此事并不是很清楚。爱德华轻而易举就能一声不响地从二楼的窗户爬进我的房间,这种本事几乎和他能读懂查理的心思一样有用。

尽管爱德华只有下午不在我身边,这却足以令我无­精­打采,其间的几个小时如此漫长。尽管如此,我还是毫无怨言地忍受着这种惩罚:一来,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二来,我无法忍受现在就搬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而伤害我父亲,特别是当更加永久的分别就摆在眼前,就近在咫尺的时候,查理看不到这一点,对此也一无所知。

第3节:暮光之城·月食(2)

我爸爸哼哼唧唧地坐在餐桌前,然后打开了潮湿的报纸;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清嗓子,发出不满的声音。

“爸爸,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读报纸,这只不过会让您更生气罢了。”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对着手中的报纸发牢­骚­:“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住在小镇上的原因!无稽之谈。”

“我想凤凰城在杀人榜上的排名更靠前,爸爸,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从未与谋杀案受害者的身份如此靠近,直到我搬到他居住的这座安全的小镇。实际上,我仍然在几个热门的名单之上……我手中的调羹颤抖了一下,里面的水也颤抖起来。

“好吧,你就是对我说个没完。”查理说道。

我放弃省掉晚餐的打算,准备上饭;我得用牛排刀割开一片意大利细面,先给查理,然后给我自己,而他则用驯服的眼神注视着我。查理把沙司倒在他的面条上,然后把它们搅拌在一起。我按照他的方式尽可能地装饰着我自己的面条,打不起丝毫的­精­神,我们一言不发地吃了一会儿饭。查理仍然在浏览新闻,我一边等他开口说话,一边拿起已经被我翻烂了的《呼啸山庄》,从我早上吃早餐时看到的地方读起,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世纪之交的英格兰。

我刚刚看到希斯克里夫返回英格兰的那一段,这时查理清了清嗓子,把报纸扔在了地上。

“你说得对,”查理说,“我的确有理由那么做。”他朝着黏糊糊的面团挥舞着叉子,说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把书放到一边,书脊已经破败不堪,整本书都摊平在餐桌上:“您只需要问我一下就可以啊。”

他点了点头,眉毛紧蹙在一起:“是的,我下次会记得的。我以为接过你手中做饭的活儿会使你温顺一些。”

我大笑起来:“这很奏效——您的烹饪技艺使我温顺得像块果酱软糖。您需要什么,爸爸?”

“嗯,是关于雅各布的。”

我感到我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他怎么啦?”我嘴­唇­僵硬地问道。

“放松,贝尔,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他出卖了你而生气,但是他做得对。他那样做是负责任的表现。”

“负责任,”我挖苦地重复道,转了转眼睛,“对的,那么,雅各布怎么啦?”

这个漫不经心的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除了烦琐的事情外,没别的什么事情。雅各布怎么啦?我能拿他怎么样呢?我以前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什么?我的敌人?我畏缩了。

查理的脸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别生我的气,好吗?”

“生气?”

“好吧,也和爱德华有关。”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

查理的声音变得更生硬了:“我还是让他进了家门的,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道,“只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罢了。当然啦,您也可以时不时地让我出门一小会儿,”我继续说道——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的,我知道在余下的学年里我都要被关禁闭,“我最近表现还是很好的。”

“好吧,那有点儿接近我正准备讨论的话题了……”接着,查理的表情放和缓了些,出乎意料地露齿一笑,眼角都是皱纹;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起来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我看出那个微笑中暗含着某种可能­性­,不过我慢条斯理地继续问道:“我给弄糊涂了,爸爸,您在说的是雅各布、爱德华,或者是我被禁闭吧?”

那个笑容又一闪而过:“和三者都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那么它们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我谨慎地追问。

“好吧,”他叹了叹气,抬起手臂好像投降一样,“我在考虑也许你因为表现良好获得假释。对于一个青少年而言,你忍气吞声、不发牢­骚­的程度真的令人惊讶。”

我的声音和眉毛一下子抬高了:“您是认真的?我自由了?”

这到底因何而起?我一直确信在我真正搬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以前会一直关禁闭,而爱德华也没有找到让查理动摇的念头……

查理举起一根手指头,说道:“是有条件的。”

第4节:暮光之城·月食(3)

突如其来的热情消失殆尽了,“好极了。”我呻吟道。

“贝拉,这与其说是命令还不如说是请求,好吗?你自由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理智地利用这种自由。”

“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叹了叹气:“我知道你整天和爱德华待在一起非常开心,也心满意足……”

“我也和爱丽丝一起玩的。”我Сhā话道。爱德华的妹妹来我们家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她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查理在她能­干­的双手中就像软面团似的。

“那倒是,”他说,“但是除了卡伦家的人以外,贝拉,你还有其他的朋友。或者说,你曾经有过。”

我们彼此凝视着,看了好久。

“你上次和安吉拉·韦伯说话是什么时候?”他突然把这个问题抛给我。

“星期五吃午饭的时候。”我立即回答道。

在爱德华回来以前,我学校的朋友们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群。我宁愿认为那两群是好的对坏的,我们和他们也很合适。好的是安吉拉、她忠心耿耿的男朋友本·切尼和迈克·牛顿,他们三个人都很慷慨地原谅了我在爱德华离我而去之后的种种疯狂举动。劳伦·马洛里是“他们”那一边的邪恶核心成员,几乎其他每个人,包括我在福克斯最早的朋友杰西卡·斯坦利好像也对遵守她那抵制贝拉的安排感到很满意。

随着爱德华重新回到学校,那条分界线变得更加明显了。

爱德华的归来使得迈克的友谊中断了,而安吉拉却毫不动摇、坚贞不渝地忠于我们的友谊,本也亦步亦趋。尽管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避开卡伦家的人,但安吉拉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恪尽职守地坐在爱丽丝旁边。几个星期后,安吉拉看上去似乎已经感到怡然自得了。不被卡伦家的人迷倒并非易事——只要人们给他们机会让其释放魅力的话。

“在学校之外呢?”查理问道,把我的思绪引了回来。

“爸爸,我在学校之外没见过任何人。禁闭,还记得吗?而且安吉拉也有男朋友。她总是和本在一起。如果我真的自由了,”我补充道,语气中带有很浓厚的怀疑口吻,“也许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玩。”

“好吧,但是那么……”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和杰克以前交情很深厚的,而现在……”

我打断他说道:“您就不能直截了当一点儿吗,爸爸?您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我认为你不应该为了男朋友抛弃所有其他的朋友,贝拉,”他严厉地说道,“这样做很不好,而且我觉得如果你对其他人也敞开心胸,让他们走进来的话,你的生活会更加平衡的。去年九月发生的事情……”

我不禁畏缩起来。

“好吧,”他防卫­性­地说道,“要是你和爱德华·卡伦在一起的时间少一些,多一些别的生活,那样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那样的事情照样会发生。”我轻声咕哝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

“您的意思是?”我提示他。

“利用你重新获得的自由也去看看你的其他朋友,让自己的生活保持平衡。”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平衡是好事情。那么,我要填满指定的配额吗?”

他做了个鬼脸,但是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了,只是不要忘记你的朋友们……”

我的朋友们,这也是我一直在挣扎、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两难处境。我在毕业之后,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那些人是我再也不能见到的。

那什么才算是更好的做法呢?在我能够做到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度过?或者是现在就开始分离,让永别慢慢地到来?对于第二个选择我感到恐惧万分。

“……特别是雅各布。”在我还没理清其他的头绪之前,查理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处境比头一个更让人左右为难,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适当的话:“雅各布可能……有些困难。”

“布莱克一家实际上是我们的家人,贝拉,”他说道,又变得严厉而有父亲的威严起来,“而且雅各布对你而言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第5节:暮光之城·月食(4)

“我知道。”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念他?”查理问道,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的喉咙突然哽噎住了,在我回答之前我清了两次喉咙。“是的,我的确想念他,”我承认,不过我还是低着头,“我很想念他。”

“那么为什么会很难?”

这不是我能随意解释的事情,像我和查理这样的人类——了解这个神秘世界,这里充满各种各样的神话,还有许多偷偷地生活在我们周遭的魔鬼——这种事情违背了人之常情。我非常清楚地了解那个世界——而且结果我招来的麻烦也不少。我不能让查理也卷入同样的麻烦。

“和雅各布在一起会有……冲突,”我慢慢地说出来,“我的意思是,这是有关友谊的冲突。对杰克而言,友谊似乎远远不够。”我缓缓地道出事情的原委,那些细节是真实而不重要的,与雅各布的狼人团体对爱德华的吸血鬼家族深恶痛绝的事实相比,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不是我在一张便条上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他也不愿意接听我的电话,但是我亲自和狼人处理此问题的计划肯定不会得到吸血鬼们的认同。

“难道爱德华没有准备好面对有益的竞争吗?”现在查理的语调变得讽刺起来。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根本没有竞争。”

“像这样逃避他,你在伤害雅各布的感情。他只不过想做你的朋友,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噢,现在变成我逃避他了?

“我很确信杰克一点儿也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了。”这些滚烫的话语使我难以启齿,“到底是什么让您这样想的呢?”

查理现在看起来有些尴尬了:“这个话题可能是我和比利在一起的时候提起来的。”

“你和比利像老­妇­人那样说东道西,张家长李家短。”我一边抱怨,一边恶狠狠地把叉子叉进盘子里凝结在一起的意大利面团。

“比利很担心雅各布,”查理说,“杰克现在心情很糟糕……他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我不自觉地退缩了,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团。

“而且那个时候你和杰克一起玩耍之后总是很开心。”查理唉声叹气地说道。

“我现在也很开心。”我激动地从牙缝中吼出这样的话来。

我的言辞和语气之间的对比打破了紧张感,查理大笑起来,我也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答应道,“平衡。”

“还有雅各布。”他坚持道。

“我会努力的。”

“好极啦,找到平衡,贝拉。而且,噢,是的,你有一些信,”查理说道,轻松巧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在炉子边上。”

我没有动,我的思绪都纠结在一起狂乱地怒吼着雅各布的名字。这很可能是些垃圾邮件;我昨天已经收到了妈妈寄来的包裹,我没有期待还会有什么。

查理把椅子从桌边推开,起身的时候伸了伸腿。他把他的餐盘放进水池里,但是在打开水龙头洗盘子之前,他停了下来,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抛给我。信封划过桌面,咚的一声飞到我的胳膊下面。

“呃,谢谢,”我咕哝了一声,他如此热心令我迷惑不解,接着我看到了回信地址——信是从阿拉斯加东南大学寄过来的,“那倒是很快,我猜我也错过这个截止日期了。”

查理轻声地笑了笑。

我翻过信封,接着愤怒地仰望着他:“打开过的。”

“我只是很好奇。”

“我太震惊了,警长,这可是违反了联邦法律。”

“哦,读一读吧。”

我把信抽出来,折叠起来的是课程安排。

“祝贺你,”我还没来得及读他就说道,“你的第一封录取通知书。”

“谢谢,爸爸。”

“我们应该讨论学费的事情,我存了一些钱……”

“嘿,嘿,想都别想。我才不要碰您的退休金,爸爸,我有自己的大学基金。”还剩下的基金——并没剩下多少可以开始我的大学生活了。

查理皱起了眉头:“这些地方有的很贵,贝尔,我想帮你一把。你没必要因为那里便宜些就要跑到阿拉斯加那么远的地方去。”

第6节:暮光之城·月食(5)

那里可不会更便宜,一点儿也不,但是那里很遥远,而且朱诺①平均每年有三百二十一天多云的天气。第一项是我的条件,而第二项则是爱德华的。

“我自己能付学费,此外,那里还有许多经济援助,很容易贷款。”我希望我的虚张声势不是太明显,实际上我还没怎么研究过这个问题。

“那么……”查理开始说话了,接着他嘟起嘴巴,目光看向一边。

“那么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他皱了皱眉,“只是想知道爱德华明年的计划……是什么?”

“哦。”

“那么?”

三下敲门的声音挽救了我,查理转了转眼睛,我则跳了起来。

“进来!”我叫的时候听见查理嘴巴里咕咕哝哝地说了什么,听起来像“滚开”一样。我没管他,跑过去给爱德华开门。

我猛地一把拉开面前的门——迫不及待得有些滑稽——他就站在那里,只是属于我个人的奇迹。

时间并没有让我对他完美无瑕的脸庞产生免疫力,我肯定我决不会把这方面视为理所当然的。我的眼睛扫过他灰白­色­的脸庞:坚硬的方下巴,厚实的嘴­唇­曲线柔和——现在变成了一抹微笑,鼻子的线条很笔直,颧骨棱角分明,额头光洁白皙,像大理石一般——一缕被雨水淋湿的金黄|­色­头发挡在额角上。

我最后才看着他的眼睛,要是我一直凝视着他的双眸,我极有可能会无法思考的。他有一双大大的金黄|­色­眼睛,双眸流淌着暖意,周围是又浓又长的黑睫毛。凝视着他的双眼总会令我感到非比寻常——我的骨头就像变成海绵了一样。我也有点儿头昏眼花,不过那倒是有可能的,因为我忘记了要保持呼吸。这可不是第一次。

这是一张世界上任何男模特都愿意拿灵魂去交换的脸,当然啦,这可能就是准确的索价:一个灵魂。

不,我不信。哪怕想一想我都会感到内疚,也很高兴——正如我经常感到高兴一样——我是那个对爱德华而言神秘莫测的人。

我拉起他的手,当他冰冷的手指碰到我的手指时,我叹了叹气。他的触碰给我带来一阵最陌生的解脱感——好像我痛苦万分时感受到的那种痛苦突然停止了一般。

“嗨。”我不禁对自己兴趣突减的打招呼方式笑了笑。

他举起我们手指交错在一起的手,用他的手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下午过得怎么样?”

“很漫长。”

“对我也是如此。”

他把我的手腕举到脸庞,我们的手还是挽在一起。他的鼻子轻轻地滑过我的皮肤时闭起了眼睛,然后没有睁开眼就温柔地微笑起来。抵抗美酒的诱惑,品尝美酒的芳香,他曾经如是说。

我知道我的血液的味道——与其他人的血相比对他而言更加甜美,的确就像嗜酒如命的人面前的美酒和水一样——由此而产生灼烧的­干­渴实际上会令他痛苦不堪,但是他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它了。我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象出在这个简单的动作背后,他所做出的努力就像赫尔克里斯①那样巨大。

他不得不那么努力地控制自己,这使我感到伤心不已。我知道我带给他痛苦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想到这一点会让我好过一些。

接着我听见查理向我们走过来的声音,他的脚重重地踩在地上,用以表达他对我们的客人一贯的不悦之情。爱德华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放下我们的手,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晚上好,查理。”爱德华的彬彬有礼总是完美无缺的,尽管查理配不上这样的对待。

查理冲他哼了一声,接着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站在那里,最近他行使父亲监护权的想法有些过头了。

“我带来一些申请表格。”爱德华接着告诉我,手中举起一个塞得满满的牛皮信封。一卷邮票套在他的小手指上,像戴着戒指一样。

我呻吟起来,怎么还剩那么多他没强迫我申请的大学啊?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些还有空缺的学校的啊?今年已经太迟了。

他微笑起来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我的想法肯定清楚地写在我脸上了:“仍然还有几个学校没到截止日期。有些地方还是有所例外的,愿意网开一面。”

第7节:暮光之城·月食(6)

我能想象出这些例外背后的动机,当然是因为钱的关系。

爱德华看着我的表情大笑起来。

“我们开始吗?”他询问道,拖着我来到厨房的餐桌边上。

查理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尽管他几乎没法抱怨今晚的活动安排。他每天都催我赶快作决定上哪所大学,这令我懊恼不已。

我迅速地整理了餐桌,而爱德华则整理好了一沓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格。当我把《呼啸山庄》挪到灶台上去的时候,爱德华的眉毛挑了起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爱德华还没来得及评论就被查理打断了。

“说到大学申请,爱德华,”查理说,他的语气甚至更加愠怒了——他试图避免直接与爱德华说话,当他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使他本来就很恶劣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贝拉和我刚才正在讨论明年的事情,你决定到哪里去上学了吗?”

爱德华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查理,然后语气友善地说:“还没有,我已经收到几封录取通知书,但是我还在考虑我的选择。”

“哪些学校录取你了?”查理追问道。

“锡拉丘兹①……哈佛……达特茅斯,我今天刚刚收到阿拉斯加东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爱德华把脸稍稍地转向旁边,这样他就可以对我眨眨眼睛了,我抑制住咯咯笑起来的冲动。

“哈佛?达特茅斯②?”查理咕哝道,无法掩饰他的崇敬之情,“噢,那倒是……倒是很了不起。是的,但是阿拉斯加大学……你能上常春藤学院①时,不会考虑这个吧,我的意思是,你父亲肯定希望你……”

“卡莱尔一直都很尊重我的决定。”爱德华严肃地告诉他。

“嗯。”

“猜猜是什么,爱德华?”我和他开起玩笑来,高兴地问道。

“是什么,贝拉?”

我指着台子上厚厚的信封说道:“我刚刚收到阿拉斯加东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祝贺你!”爱德华露齿而笑起来,“真是巧合啊!”

查理眯起眼睛,来回地盯着我俩,“好极了,”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贝拉,我要去看球赛了,九点半。”

那是他通常送客的时间。

“呃,爸爸?您还记得我们刚刚谈过的我的自由……”

他叹气道:“是的,好吧,十点半。上学的晚上你还是要宵禁的。”

“贝拉不再关禁闭了?”爱德华问道。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惊讶,但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兴奋,我无法从他的声音里找出任何虚假的蛛丝马迹。

“是有条件的。”查理咬着牙纠正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着我爸爸皱了皱眉头,但是他看都没看。

“只不过知道了也很开心,”爱德华说,“爱丽丝心痒痒地一直想要有人陪她去购物呢,我肯定贝拉一定想去看看城里的灯光。”他对我笑着说。

但是查理咆哮起来:“不行!”他的脸都气绿了。

“爸爸!到底怎么啦?”

他努力松开牙齿:“现在我不准你去西雅图。”

“嗯?”

“我跟你讲过报纸上的报道——西雅图现在有暴徒正在疯狂地杀人,我要你离那里远一点儿,知道吗?”

我转了转眼睛,说道:“爸爸,我被雷电击死的可能­性­都要比有一天我在西雅图……的可能­性­大。”

“别说了,没关系,查理,”爱德华打断我说道,“我不是说西雅图,实际上我想的是波特兰①,我也不会让贝拉到西雅图去的,当然不会。”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是他手中拿着查理的报纸,正专心地看着头版新闻呢。

他准是为了让我爸爸息怒才这样说的。想到我和爱丽丝或爱德华在一起时正身处对人类而言最致命的危险之中,这让人感到趣味十足。

这很奏效,查理又盯着爱德华好一会儿之后才耸耸肩说道:“好吧。”他悻悻然地踱进了起居室,现在倒有一点儿着急了——或许他不想错过中圈跳球②。

我等他打开电视机,这样查理就不会听见我说话了。

“讲了些什么……”我开始问。

第8节:暮光之城·月食(7)

“等等,”爱德华说话的时候继续看着报纸,没有抬头,他把第一份申请推到桌子这边给我的时候眼睛仍然注视着报纸头版,“我想这一份可以重复利用你的论文,都是一样的问题。”

查理肯定还在听我们讲话。我叹了叹气,开始填这些重复的信息:姓名、地址、社会……几分钟后我向上望了一眼,不过爱德华现在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当我低下头重新填写表格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学校的名字。

我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在看的报纸。

“贝拉?”

“认真一点儿,爱德华,你要我申请达特茅斯?”

爱德华拿起被我丢弃的申请表,轻轻地把它放回到我面前,“我想你会喜欢新罕布什尔的,”他说,“那里有许多适合我的晚上补充课程,附近的森林对贪婪的徒步旅行者而言也很方便。那里有丰富的野生生物。(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知道我对此无法抗拒,就立即恢复了脸上狡黠的微笑。

我从鼻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得让你偿还的,要是那样让你开心的话,”他允诺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收你利息的。”

“好像我不用大笔贿赂就可以进去一样,或者那是贷款的一部分?还是图书馆又在卡伦家的势力之内了?呃,为什么我们又讨论起这个话题了?”

“请你填写好这份申请,好吗?求你了,贝拉,填写申请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我收紧下巴:“你知道吗?我认为我不会。”

我伸手去拿申请表格,打算把它们揉成适合扔进垃圾桶的形状,但是它们已经不见了。我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又看看爱德华。他似乎并没有移动过,但是申请表很可能已经藏在他的夹克里了。

“你在做什么?”我责问道。

“我签你的名字比你自己签得还要好,你已经写好文章了。”

“你对此做得有些过头了,你知道的。”我轻声地说道,查理完全沉迷在球赛中的可能­性­极小,“我真的不想申请其他学校,我已经被阿拉斯加录取了。我几乎能负担起第一学期的学费,做那里的校友和做其他学校的校友都一样。没有必要扔一大笔钱在这上面,不管是谁的钱。”

痛苦的神情使他的脸庞紧绷起来:“贝拉……”

“别开始争论,我同意,为了查理,我需要仔细地思考这些提议,但是我们俩都知道明年秋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上学了,也不会去任何离人群很近的地方。”

我对新生吸血鬼头几年的生活知之不多。爱德华从来都没跟我讲得很具体——这不是他最喜欢的话题——但是我知道这段经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自制显而易见是一项后天习得的技能,除了函授学校以外的任何学校都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时间尚未确定,”爱德华温柔地提醒我说,“你可能会开心地度过一两个学期的大学生活,你还有许多人类的经历没有体验过呢。”

“之后我会接触到的。”

“之后就不会是人类经历了,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成为人类的,贝拉。”

我叹气道:“你在确定时间上要讲道理,爱德华,浪费时间简直太危险了。”

“才没有危险呢。”爱德华坚持道。

我怒视着他。没有危险?当然啦。我不过是面临着被一个肆虐成­性­的吸血鬼报复的危险罢了,她想要用我的命换她的配偶的命,而且最好是采用某种慢慢折磨的方法置我于死地。谁会担心维多利亚吗?噢,是的,还有沃尔图里家族——吸血鬼中的皇室家族,他们还有一小支吸血鬼军队——他们坚持要求在不久的未来让我的心脏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停止跳动,因为他们不允许人类知道他们的存在,完全没有理由感到惊慌失措。

即使爱丽丝一直在密切地监视——爱德华现在正依靠她对未来神秘的预测力以提前给我们警示呢——冒一冒险也是疯狂的举动。

此外,我已经赢得了这场辩论,我转化的日期已经初步拟定在我高中毕业后不久了,离现在只不过是几周的时间了。

第9节:暮光之城·月食(8)

当我意识到余下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之时,一记刺骨的重击穿透我的胃,令我痛彻心扉。当然这种改变是必要的——把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也比不过我最想要的东西,而这就是通向它的钥匙——但是我深深地意识到查理还坐在另一个房间看球赛,就像其他夜晚一样,而我的母亲蕾妮在遥远的阳光[更多 更新 尽在福`哇tx t小`说 下 载]灿烂的佛罗里达,仍然在请求我与她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共度夏天呢。还有雅各布,他不像我的父母那样,要是我消失到某个遥远的学校,他会千真万确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即使我父母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起疑心,即使我找到借口推辞去看望他们,如昂贵的旅费或功课紧或生病了,雅各布还是会知道真相的。

有一会儿,雅各布必定会对那时的我感到厌恶的念头超过了其他的痛苦。

“贝拉,”爱德华小声叫道,当他看见我脸上的痛苦表情时,他的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慢慢来。”

“我想要快一点儿,”我小声说道,虚弱地微笑起来想要开个玩笑,“我也想当魔鬼。”

他的牙齿咬在一起,透过牙缝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突然,他把潮湿的报纸摔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手指指着头版上的大标题:

死亡人数攀升

警察认为可能是团伙行凶

“这和别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魔鬼可不是笑话,贝拉。”

我盯着标题又看了看,接着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是个……是个吸血鬼做的?”我轻声问道。

他心情全无地笑了笑,声音低沉而冷淡地说道:“在这些让人们恐惧万分的消息背后,你会惊讶地发现我的同类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贝拉。当你知道该看哪些内容时,就很容易辨认了。这里的信息表明一个新生吸血鬼正在西雅图胡作非为,无人管束。他嗜血成­性­,狂躁不安,不受控制,这也是我们以前经历过的。”

我让自己的视线再次回到报纸上,避开他的眼睛。

“我们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监视情况。所有的迹象都有——不太可能的失踪,总是在晚上,处理不当的尸体,缺少其他证据……是的,他刚刚诞生。似乎还没有人对这个新手负责……”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好吧,那不是我们的问题。要是这件事离我们家没那么近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注意这些消息。正如我所说的,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魔鬼的存在导致狰狞恐怖的后果。”

我努力让自己别去看页面上的名字,但是他们仿佛是粗体字一样从报纸里面跳了出来。五个已经失去生命的人,他们的家人现在正悲伤不已,读这些名字并不同于想到那些理论上的谋杀。莫林·加迪勒、杰弗里·坎普贝尔、格雷斯·拉茨、米歇尔·欧康内尔、罗纳德·阿尔布鲁克,这些人有自己的父母、孩子、朋友、宠物、工作、希望、计划、回忆,还有未来……

“我会不一样的,”我小声说道,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你不会让我成为这个样子的,我们会住在南极。”

爱德华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企鹅,很可爱。”

我局促不安地大笑起来,然后把报纸塞到桌子下面去,这样我就不必看见那些名字了;报纸嘭的一声掉在亚麻油毡上。当然,爱德华要考虑狩猎的可能­性­,他和他的“素食主义”家庭——都致力于保护人类——宁愿用大型食­肉­动物的味道来满足他们饮食的需要。“那么,按计划就选阿拉斯加吧,只是在比朱诺更偏僻的地方——那里才有大量的灰熊。”

“那样更好,”他准许道,“那里还有北极熊,非常凶猛,而且狼也很大。”

我张开嘴巴,猛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啦?”他问道。在我还没恢复之前,他迷惑不解的表情就已经消失了,整个身体似乎也僵硬起来,“哦,那么,别担心狼,要是这个主意冒犯到你的话。”他的声音很生硬,也很正式,而且他的肩膀僵硬。

第10节:暮光之城·月食(9)

“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爱德华。”我喃喃道,用过去时刺痛了我,“这个想法当然会冒犯到我。”

“请原谅我考虑不周,”他说道,语气很正式,“我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

“别担心。”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捏成拳放在桌子上。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把冰冷的手指放在我的下巴下面,诱惑我抬起头来,现在他的表情柔和多了。

“对不起,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同一件事,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只不过……好吧,在你还没来之前我就在想雅各布了,”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无论何时我提到雅各布的名字,他黄褐­色­的眼眸似乎都会变得更黑,我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变成了请求,“查理说杰克现在很难过,他现在很受伤,而且……这是我的错。”

“你没做错什么,贝拉。”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需要让情况好转,爱德华,我欠他的。这也是查理的条件之一,不管怎样……”

我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得僵硬起来,像雕像一样。

“你知道让你一个人不受任何保护地待在狼人的身边是绝不可能的,贝拉。而且,要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越界跑到他们的领地上都会打破条约,你想要我们开战吗?”

“当然不!”

“那么,再谈论此事就没有意义了。”他放下手,把脸转过去,在寻找话题转变。他的眼神停留在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上,然后他微笑起来,尽管他的眼睛还是很警觉。

“我很高兴查理决定让你出门了——你不可救药地急需到书店看一看了。我不敢相信你又在看《呼啸山庄》了,难道你还没有背下来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精­确持久的记忆。”我敷衍了事地回答道。

“不管是不是­精­确持久的记忆,我不了解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书中的人物都是那种毁灭彼此生活的人。我不知道希斯克里夫和凯茜怎么会成为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或伊丽莎白·班纳特与达西先生①那样齐名的一对的。这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仇恨故事。”

“你对于经典作品颇有些看法。”我厉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不会被古老的东西打动吧,”他微笑着说,显然他很满意于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不过,老实说,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读呢?”现在他的眼睛又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试图——又一次——分散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思绪,他把手伸过桌子这边,用手捧住我的脸,“是什么吸引着你?”

他真诚的好奇心消除了我的疑虑,“我也不确定,”我说,当他的凝视不经意地分散我的思绪的时候,我勉强保持着前后一致,“我想是某种不可避免的东西吧。任何东西也不能拆散他们——她的自私自利,或者是他的邪恶,甚至是死亡,最后……”

当他思考我所说的话的时候,脸­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打趣地冲我笑了笑:“我还是认为要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有种救赎的本质的话,这个故事会更好。”

“我希望你能对此有更好的理解——爱上一个如此……致命的人。”

“对我而言,担心和谁相恋已经太晚了,”我指出,“但是,即使没有警告,我看我也做得还不错。”

他平静地大笑起来:“我很高兴你这样认为。”

“好吧,我希望你会聪明些,离这么自私的人远一些。凯瑟琳,而不是希斯克里夫,才是所有麻烦的真正源泉。”

“我会警惕的。”他答应道。

我叹了叹气。他如此擅长于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把手放在他的上面,然后握住他的手抚摸我的脸:“我需要见一见雅各布。”

他闭上双眼:“不行!”

“真的一点儿也不危险,”我再次恳请他道,“我以前常常在拉普西和他们大家一待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但是我漏掉了一点,最后我的声音有些结巴,因为我意识到我所说的话都是谎言。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这不是真的。一闪而过的回忆——一匹巨大的灰狼蹲伏着准备起跳,匕首般的牙齿冲着我狂叫——紧张得我手心流汗,应和着我记忆中的痛苦。

第11节:暮光之城·月食(10)

爱德华听见我心跳加速的声音,点了点头,仿佛我大声地承认自己在撒谎一样:“狼人很不稳定,有时候,靠近它们的人会受伤,有时候,会被它们杀死。”

我想要否认这一点,但是另一个影像使我的反驳放慢下来。我脑海中浮现出艾米莉·杨曾经美丽的脸庞,现在却变成了三个深­色­的伤疤,向下拉扯着她的右眼角,使她的嘴­唇­变成永远不对称的怒容。

他等待着我能开口说话,他那胜利的表情让人感到残忍。

“你不认识他们。”我小声说道。

“我比你认为的更了解他们,贝拉,上次我就在那里。”

“上一次?”

“我们大概在七十年前开始和狼人们划分疆界……那时候我们刚刚在霍奎厄姆附近安顿下来。那还是在爱丽丝和贾斯帕来到我们家以前,我们比他们人多,但是,要不是卡莱尔的话,人数多也不可能阻止事情演变成一场战争。他成功地使伊弗列姆·布莱克相信共存是可能的,而且最终我们缔结了休战协定。”

雅各布曾祖父的名字令我惊呆了。

“我们原本以为这条血脉在伊弗列姆这里就断绝了,”爱德华小声地咕哝道,听起来他现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种由于奇怪的遗传因素导致突变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停顿了一下,责备地盯着我说,“你的霉运似乎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你意识到你那种把所有事情牵扯到一起的致命拉力有多么强大吗?它竟然大得足以让已经灭绝的变异狼群恢复突变。如果我们能够用瓶子装满你的霉运,我们手中就掌握了造成大规模毁灭­性­的武器。”

我对他的玩笑置若罔闻,倒是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假设吸引了——他是认真的吗?“但是我并没有让他们回来啊,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的霉运与此无关,狼人们回来了是因为吸血鬼们回来了。”

爱德华盯着我,他吃惊得一动不动。

“雅各布告诉我你们住在这里使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他眯起眼睛:“那是他们所认为的吗?”

“爱德华,看看事实,七十年前,你们来到这里,狼人们就出现了,现在你们回来了,狼人们又出现了,你认为这只是巧合?”

他眨了眨眼睛,愤怒的目光放松了一些:“卡莱尔会对这个理论感兴趣的。”

“理论……”我不屑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窗外的雨;我想他是在思考他家人的存在促使土著人变成大狼狗的事实。

“很有趣,但并不十分相关,”他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情况还是一样。”

我能毫不费力地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狼人们不是朋友。

我知道我必须对爱德华加以耐心,并不是他不讲道理,只是因为他不了解。他不知道我欠雅各布·布莱克的有多么多——有许多次,我的人生都要结束了,很可能我的理智也结束了。

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谈起那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尤其是和爱德华。他离开我只是为了挽救我,挽救我的灵魂。我不会将他不在的时候我所做的蠢事怪罪到他头上,也不能把我所承受的痛苦归咎于他。

而他却这样认为。

因此,我解释的时候措辞必须小心谨慎。

我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走动着,他朝我张开双臂,我则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如石头般冰冷的怀抱里,我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手。

“请你听我说一下,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比某种突然想看看老朋友的冲动要重要得多。雅各布现在很痛苦,”我说这个词的时候声音有些变调了,“我不能不帮他——我现在不能抛弃他,当他需要我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总是人类……好吧,当我……当我自己不那么像人类的时候,他在我身边。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犹豫不决地说道,爱德华的手臂在我身边变僵硬起来;现在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如果雅各布没有帮助我的话……我不确信你回到家看到的会是什么。我欠他的太多,不该让他承受这些,爱德华。”

第12节:暮光之城·月食(11)

我谨慎地仰望着他的脸,他双眼紧闭,下巴紧收。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离开你,”他轻声呢喃道,“即使我活一万年,也不会。”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等待着,直到他叹了叹气,睁开双眼。

“你只不过是想要做正确的事情罢了,我肯定这样做对不像我这么愚蠢的任何人都会奏效的。另外,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这才是重要的。”

“要是我没有离开过你,你就不会感到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安慰一条狗。”

我心里一阵畏惧,我已经习惯了雅各布和他恶意的侮辱——吸血鬼、寄生虫、食客①……不知道为什么,类似的话语由爱德华天鹅绒般的声音说出来听起来更加刺耳。

“我不知道如何措辞才合适,”爱德华说,他的声音有些苍凉,“听起来会有些残忍,我想,但是过去只差一点点我就会失去你。我知道,想到我已经失去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打算容忍任何危险的事情。”

“你在这件事情上得相信我,我会好好的。”

他的脸又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求你啦,贝拉!”他轻声请求道。

我凝视着他突然燃烧着的金­色­的眼睛:“求我什么?”

“求你,为了我,请你有意识地努力让自己保持安全,我会尽我所能的,但是我所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我会努力的。”我轻声低语道。

“你真的了解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紧紧地贴着他冰冷而坚硬的胸口,把我的头藏在他的颈窝里。

我的嘴­唇­吻着他雪一般冰冷的颈项,“我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回答说。

“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我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但是他看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他吻了吻我的头顶,叹气道:“不要有狼人。”

“我可不赞同这一点,我得见雅各布。”

“那么我不得不制止你。”

听他的语气那么自信,好像这根本不会是个难题。

我能感觉到口袋里雅各布给我的便条,好像它一下子有十英镑那么重一样。我能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的声音,他似乎同意爱德华的观点——那是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不会改变。对不起。

逃避

西班牙语课结束之后,我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心中感到出奇的愉快,并不是因为我和这个星球上最完美的人手牵着手,尽管这肯定也是部分原因。

或许是因为我获悉自己的刑期已经结束,我又是个自由人了。

抑或是,跟我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自由的氛围萦绕着整个校园,课业慢慢地放缓下来,特别是对于高年级学生而言,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可以感知得到的兴奋。

自由如此接近,到处都是它的信号,简直可以触摸得到了,品尝得到了。食堂的墙壁上贴满了海报,垃圾桶上披着一层漫溢出来的广告传单:买年鉴的提示,班级竞赛和通知;预订毕业礼服、帽子和流苏的截止日期;霓虹般闪亮的促销传单——二年级学生竞争班委会;散发着不祥的预兆的今年正式舞会的玫瑰花环广告。大舞会就在这个周末,但是我跟爱德华约定好决不再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我已经有过这样的人类经验了。

不,一定是因为我个人的自由让我今天心情轻松了。本学期结束并没有带给我和其他学生一样的快乐,实际上,不管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都会让我紧张得快要呕吐,我努力不要去想它。

由于毕业临近,要逃避这个无处不在的话题并非易事。

“你发出通知了吗?”我和爱德华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时候,安吉拉问道。她把淡棕­色­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辫了,一改她平时的发型,而且她的眼中闪烁着些许焦急的神­色­。

爱丽丝和本也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们分别坐在安吉拉的两侧。本专注地读着一本笑话书,他的眼镜从窄窄的鼻梁上滑落下来。而爱丽丝则打量着我令人厌倦的牛仔裤与T恤的搭配,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神经过敏。或许她正在构思另一个改头换面的计划呢,我叹了叹气。我对时尚的漠然态度在她看来就像一根刺儿一样,要是我允许的话,她会每天为我打扮——说不定每天好几次——就像我是超大的立体纸玩偶一样。

第13节:暮光之城·月食(12)

“没有,”我回答安吉拉道,“没什么意义,真的。蕾妮知道我什么时候毕业,还有谁?”

“你呢,爱丽丝?”

爱丽丝微笑道:“都发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了。”

“你真幸运。”安吉拉叹气道,“我妈妈有上千个表兄妹,她希望我给每个人手写地址,我会得腕隧道综合征①的,我不能再拖延了,我只是感到害怕。”

“我会帮你忙的,”我自告奋勇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的书法很糟糕的话。”

我从眼角可以看见爱德华在微笑。查理肯定也会高兴的——我满足了他的条件,而且不必牵连狼人。

安吉拉看来很放心了:“你太好了,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实际上,我宁愿到你家,如果那样可以的话——我厌倦了我自己家里,查理昨天晚上解除禁令了。”我宣布自己的好消息时不禁露齿而笑起来。

“真的吗?”安吉拉问道,适当的兴奋在她那向来温柔的褐­色­眼睛里闪闪发光,“我以为你说你会终身关禁闭呢。”

“我比你还要惊讶。我原本肯定我至少要等到高中毕业之后,他才会释放我的。”

“啊,太好了,贝拉!我们得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庆祝一下。”

“你知道这个点子真的很­棒­!”

“我们应该做什么呢?”爱丽丝沉思道,她的脸因为想到种种可能而容光焕发。爱丽丝的想法对我而言通常都有些夸张,我现在从她眼中就看得出——大张旗鼓的趋势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管你在想什么,爱丽丝,我怀疑我还没那么自由。”

“自由就是自由,对不对?”她强词夺理。

“我确信我还是受限制的——譬如,像美洲大陆上的美国一样。”

安吉拉和本大笑起来,但是爱丽丝真的感到很失望,做了个鬼脸。

“那么我们今晚做什么呢?”她还是不肯罢休。

“什么也不做,瞧,我们在确定他的确不是开玩笑之前,还得先观察几天。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上课的日子。”

“那么,我们这个周末要庆祝一下啰。”根本无法击退爱丽丝的热情。

“当然。”我说道,希望能够安抚一下她。我知道我不打算做任何过于怪异的事情;应付查理慢慢来会更好。在我没向他提出要求之前,我得让他有机会欣赏一下我多么值得信赖,多么成熟。

安吉拉和爱丽丝开始讨论起她的选择了;本把书放在一边,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我的注意力则漂到了别处,我惊讶地发现我重获自由的话题突然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满意了。当他们在去天使港或者霍奎厄姆庆祝的时候,我则开始感到不高兴了。

没过多久我就确定自己无­精­打采的情绪源于何处了。

自从我在我家外面的森林里和雅各布道别之后,一幅详细的心理画面就侵占了我的脑海,并且萦绕着我的思绪,久久挥之不去。它定时地跳进我的脑海,就好像惹人心烦的闹钟每隔半小时就响一次一样,让我的脑海中充斥着雅各布因为痛苦而眉头紧锁的脸庞的图像。这是我对他最后的记忆。

随着令人不安的幻景再次袭来,我很清楚为什么我的自由让我不满了,因为这个自由是不完整的。

当然啦,我可以自由地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除了拉普西;我可以自由地做任何事情——除了见雅各布。我对着餐桌皱眉头,得有某种中间路线。

“爱丽丝?爱丽丝!”

安吉拉的声音把我从白日梦中拉回来,她的手在爱丽丝空洞而凝视的面孔前面来回地挥舞。爱丽丝的表情是我能认清的东西——这种表情令我浑身机械地惊恐万分起来。她眼中的空洞神­色­告诉我,她看见了某种完全不同于我们周遭平凡的午餐室的情景,但是那种东西以其自身的方式又是那么真实。某种东西快要来临,某个事件马上就要发生了,我感到血液都要从我的脸上渗透出来了。

接着爱德华大笑起来,他的声音非常自然而且很放松。安吉拉和本望着他,但是我的眼睛还是盯着爱丽丝,她突然跳了起来,仿佛某人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似的。

第14节:暮光之城·月食(13)

“已经到午睡时间了吗,爱丽丝?”爱德华打趣道。

爱丽丝又恢复常态了:“不好意思,我在做白日梦,我想。”

“做白日梦总比再面对两个小时的课好。”本说。

爱丽丝更加兴致盎然地重新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之中去了——只是有点儿太过了。有一次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注视着爱德华的眼睛,只是一小会儿,然后在没有人注意到之前就又看着安吉拉了。爱德华很安静,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我的一缕头发。

我焦急地伺机问爱德华:爱丽丝在她的预见中看到了什么,但是整个下午都没有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感到好生奇怪,甚至几乎可以说他是故意的。午餐后,爱德华放慢脚步以配合本的步伐,和他讨论我知道他已经完成了的作业。接着课堂之间总是有其他人,尽管我们通常有几分钟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最后一节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后,爱德华又和人群中的迈克·牛顿开始聊天了,然后又追上迈克,和他一起走到停车场。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让爱德华牵着我的手。

我听着他们说话,感到迷惑不解,而迈克则回答着爱德华少见的友善的询问。好像迈克的车出了故障。

“……但是我刚刚换过电池。”迈克说,他的眼睛突然看着前面,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爱德华,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和我一样。

“很可能是线圈?”爱德华提到。

“可能吧。我真的不了解汽车,”迈克承认道,“我需要请人看看,但是我负担不起把它送到道灵汽修的修理费用。”

我张开嘴巴准备提议送到我的机械师那里去,接着我又突然闭嘴了。我的机械师这些天很忙——他已然变成巨大的狼四处奔跑。

“我懂一些——我可以看一看,如果你允许的话,”爱德华主动提出来,“不过要等我把爱丽丝和贝拉送回家。”

迈克和我目瞪口呆地盯着爱德华。

“呃……谢谢,”迈克恢复平静后说道,“但是我得去上班,要不改天吧。”

“没问题。”

“再见。”迈克爬进车里,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爱德华的沃尔沃在和我们隔着两部车的地方停着,爱丽丝已经坐在里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爱德华为我开门的时候我低声问道。

“只是想帮帮忙而已。”爱德华回答道。

接着爱丽丝等在后座上,含混不清地飞快地说道:

“你真不是那么好的机械师,爱德华,或许你应该让罗莎莉今晚去看一看,这样的话,要是迈克决定请你帮忙的话,你就可以表现得­精­通机械了,你知道。不过,要是罗莎莉出手帮忙的话,迈克脸上的表情可就没那么有意思啦,但是既然罗莎莉就要到别处去上大学了,我想那可不是什么好点子。太糟糕了。尽管我猜你对迈克的车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甚至搞不懂怎么调好一辆­性­能优良的意大利跑车的音量呢。对,说到意大利和我在那里偷的跑车,你还欠我一辆黄|­色­的保时捷呢。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圣诞节……”

一会儿之后我就不想去听了,在我调整到耐心模式之后,我就让她活泼的声音变成嗡嗡的背景音了。

在我看来爱德华好像在回避我的问题一样。好极了,他很快就会和我单独在一起了,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爱德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和往常一样让爱丽丝在通往卡伦家的车道入口处下车,尽管此时我将信将疑地以为他会送她到门口,然后陪她走进去呢。

爱丽丝一下车就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爱德华似乎十分自然,无动于衷。

“待会儿见。”他说,接着他动作非常微妙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他掉转车头朝福克斯开去,一路上一言不发。我等待着,想知道他是否会自己提出来。他没有,这让我感到很紧张。吃午饭的时候爱丽丝看见什么啦?是他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努力想出他不肯告诉我的理由。或许在我开口问之前我得先准备好,这样会更好。我不想被吓倒,让他认为我不能应付,不管是什么事情。

第15节:暮光之城·月食(14)

我们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我们回到查理的屋子。

“今晚家庭作业不多。”他小声咕哝道。

“噢。”我应声道。

“你觉得我会被允许进屋吗?”

“你接送我上学查理是不会以拳相向的。”

但是我确定查理回到家看到爱德华在马上就会脸­色­紧绷起来的,或许我晚餐得额外做点什么。

进屋后,我朝楼梯走去,爱德华则跟着我。他懒洋洋地躺在我的床上,注视着窗外,好像无视于我的急躁不安。

我收起书包,打开电脑。有一封我妈妈发过来的邮件,我还没来得及回复,要是我很久不回信的话,她会惊慌失措的。在等待着我那老态龙钟的电脑慢慢喘息着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桌上不停地敲打着手指头;它们敲击着桌面,断断续续的,有些焦急不安。

接着他的手指按在我的上面,让它们停下来。

“我们今天有些烦躁吗?”他小声问道。

我抬头看着他,打算挖苦一番,但是他的脸离我比想象的要近。他金­色­的眼眸在缓慢地燃烧,和我只隔几英寸,而他的呼吸令我张开的双­唇­感到冰凉,我的舌尖能够尝到他的气息。

我想不起来我要说的机智话语,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他没给我恢复平静的机会。

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愿意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亲吻爱德华。在我的人生中所经历的事情中,没有哪一件能比得上他冰冷的双­唇­的感觉,它们宛如大理石般坚硬,但是却又总是那么温柔,和我的双­唇­一起移动。

我通常都无路可逃。

因此,当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让我的脸紧贴着他的时候,我有些惊讶。我的手臂紧箍着他的脖子,我希望我能更坚强一些——坚强到能让他永远成为我这里的囚徒。有一只手滑落到我的后背,把我抱得更紧了,紧靠着他冰冷的胸口。即使隔着一层毛衣,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冷得足以令我颤抖——这是快乐的颤抖,幸福的颤抖,但是他的双手相应地开始松开我了。

我知道他在叹气,灵巧地躲开我,说一些我们整个下午如何冒着生命危险的话之前,我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我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把他抱得更紧了,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我的舌尖顺着他下嘴­唇­的曲线,他的­唇­光滑圆润,完美无瑕,好像打磨过一样,而且他的味道——

他把我的脸从他的脸上推开,轻松地挣脱了我的拥抱——他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正用尽全力。

他轻轻地笑了笑,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他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一直都那么死板地自我克制。

“啊,贝拉。”他叹息道。

“我得说对不起,但是我不觉得对不起。”

“我应该为你不觉得对不起而感到抱歉了,但是我也不。或许,我该坐到床上去。”

我呼了口气,稍微有点儿眩晕:“如果你觉得有必要……”

他狡黠地微笑着抽开身。

我摇了几次头,试图扫除这些,转身面对电脑。现在它已经发热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好吧,与其说是嗡嗡声,还不如说是呻吟声。

“代我向蕾妮问好。”

“没问题。”

我扫视着蕾妮的电子邮件,不时地对她所做的昏头涨脑的事情摇头。我每次读到这些邮件的时候,都和第一次读到的时候一样既开心又恐惧。我妈妈一贯如此,她总是忘记自己恐高,在和跳伞教练一起被绑在降落伞上之前,她在高处会一动不动。我对菲尔也感到很无计可施,现在他们结婚已经快两年了,居然会让她做这样的事情。换成是我的话,我会把她照顾得更好的,我更了解她。

你终究要放手让他们自己生活的,我提醒自己,你得让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我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蕾妮,耐心地引导她远离那些疯狂的计划,好脾气地忍受着那些我没法说服她不要做的事情。我总是宠着我妈妈,被她逗乐,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优越感关心着她。我看过她一堆堆的错误,就像哺|­乳­宙斯的羊角①一样多,然后暗自大笑。莽撞而又轻率的蕾妮。

第16节:暮光之城·月食(15)

我和我母亲截然不同,我是个深思熟虑、小心谨慎的人,是责任心重,成熟的那个。那是我眼中的自己。那是我了解的自己。

爱德华的吻使我的血液还在脑海中怦怦跳动,我不得不想到我妈妈所犯的错误中给她的人生带来最大改变的错误。愚蠢而浪漫,高中刚毕业就嫁给了她还不怎么了解的男人,接着一年后就生下了我。她总是向我保证她没有后悔,我是生活赋予她的最好的礼物。然而,她一再向我灌输——聪明人对待婚姻的态度应该很严肃。成熟的人要上大学,在深深地陷入一段感情之前要有自己的事业。她知道我永远不会像她过去那样凡事欠考虑、愚蠢、土里土气的。……

我咬紧牙关,给她回信的时候尽量全神贯注。

接着我突然发现她道别的话,想起为什么我没有更快地回复她了。

你很久都没有提到雅各布了,她写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查理提醒她了,我确定。

我叹了叹气,飞快地打字,把答案藏在两段不是那么敏感的话语里。

雅各布很好,我想,我不常见他。这些天他大多数时间和他一群朋友在拉普西玩耍。

我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加上爱德华的问候之后,按下了“发送”键。

直到我关闭电脑、从书桌边起身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爱德华已经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了。我正要责备他在我身后读我写的东西,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我。他正在打量随便地塞在屋角的用丝线胡乱缠绕的扁平黑盒子,不管那是什么,它的样子都让人觉得不健康。不一会儿,我就认出来那是去年我过生日时,埃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汽车里的立体声音响。我已经忘记了我的生日礼物藏在我衣橱底下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你对它做过什么?”他惊恐万分地问。

“它不愿意从仪表板里出来。”

“所以你感到有必要折磨它?”

“你知道我对待工具的本事,我可没给它们造成什么痛苦。”

他摇了摇头,脸上戴着伪装的悲剧面具:“你杀死了它。”

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哦,好。”

“要是他们看到这些会伤害他们的感情的,”他说,“我想你关禁闭倒是件好事情。在他们没注意到之前,我要给你再装一个。”

“谢谢,我不需要花哨的立体声音响。”

“我不是因为你才要换一个的。”

我叹了叹气。

“去年你的生日没有得到什么好礼物。”他不悦地说道。突然,他用一张硬的方纸片扇起风来。

我没有回答,唯恐我的声音会颤抖。我灾难­性­的十八岁生日——和那些影响深远的结果一起——不是我有心要记住的东西,我很惊讶他会提到这件事情,他甚至比我对此更敏感。

“你意识到这些快要过期了吗?”他问道,递给我一些纸。这是另外一份礼物——埃斯梅和卡莱尔送给我的机票,这样我就可以飞到佛罗里达去看蕾妮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单调地回答道:“没有,我实际上把它们全忘记了。”

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明朗而积极,他继续说话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任何藏而不露的感情的痕迹,“哦,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你已经获得自由了……我们这个周末也没有计划,既然你拒绝和我一起参加舞会。”他露齿一笑,问道,“为什么不这样来庆祝你的自由呢?”

我张大嘴巴,喘着气说:“去佛罗里达?”

“你确实说了有关美国大陆范围内的地方是可以的话。”

我怒视着他,心存怀疑,试图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吗?”他追问道,“我们要不要去看蕾妮?”

“查理肯定不会答应的。”

“查理不能阻止你去看你妈妈,她还拥有主要的监护权。”

“没有人对我有监护权,我已经成年了。”

一抹灿烂的笑容闪过他的脸颊:“千真万确。”

我想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否值得和查理吵架。查理会大发雷霆的——不是因为我去看蕾妮,而是因为我和爱德华一起去。查理会几个月不理我,最终很可能我又会被关禁闭,不提这件事情肯定会更好。或许再过几个星期,作为毕业礼物或诸如此类的。

第17节:暮光之城·月食(16)

不过,我很难拒绝现在就去看我妈妈的提议,而不必等到几个星期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蕾妮了,在更令人高兴的情形下见过她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了。上一次我和她在凤凰城的时候,我一天到晚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上一次她来到这里,我或多或少有些神经紧张,留给她的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

或许,要是她看见我和爱德华在一起有多么开心,她就会告诉查理放松一些的。

我在思考这些的时候,爱德华打量着我的脸。

我叹了叹气,说:“这个周末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和查理吵架。他刚刚原谅我没多久,我不想。”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觉得这个周末好极了。”他低声说。

我摇摇头,说:“改天吧。”

“你并不是被困在这个屋子里的唯一的人,你知道。”他对我皱着眉头说。

怀疑又回来了,这种行为举止不像他,他总是难以置信地无私。我知道这会宠坏我的。

“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指出。

“没有你,外面的世界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听见他夸大其词,我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珠子。

“我是认真的。”他说。

“我们慢慢来考虑外面的世界,好吗?比如,我们可以在天使港看部电影……”

他呻吟着说:“没关系,我们以后再谈。”

“没什么好谈的。”

他耸了耸肩。

“好吧,那么,换个话题,”我说,我几乎忘记了今天下午我担心的事情——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吃午饭的时候爱丽丝看见什么了?”

我说话的时候紧盯着他的脸,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他的表情很平静,只不过他琥珀­色­的眼神稍微变得有些坚硬:“她看见贾斯帕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西南部的某个地方,她想,在他以前……的家人附近,但是他没有回去的意图,”他叹气道,“这令她忧心忡忡。”

“哦。”这和我所期待的相去甚远,不过,爱丽丝当然会关注贾斯帕的未来。他是她的­精­神伴侣,她真实的另一半,尽管他们俩并没有像罗莎莉和埃美特那样炫耀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

“我没意识到你注意到了,”他说,“不管怎么样,或许没什么重要的。”

令人悲伤的是,我的想象力失去控制了,我和平常完全一样,思前想后地考虑了整个下午,最后终于得出结论,爱德华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需要心理治疗了。

我们下楼去做作业,以防查理早回来。爱德华没几分钟就做完了,我缓慢艰难地做着微积分作业,直到我决定要给查理做晚餐了。爱德华在一边帮忙,过于频繁地看着我的原材料做鬼脸——人类的食物对他而言有些恶心。我照着斯旺祖母的秘方做了一道酸­奶­油蘑菇­肉­汤,因为我要拍马屁了。这不是我最喜欢的菜,但是这会令查理高兴的。

查理到家的时候心情已经很不错了,他甚至对爱德华也没有无礼之处,爱德华和往常一样托词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晚间新闻的声音从前屋飘过来,但是我怀疑爱德华是不是真的在看。

在狼吞虎咽地吃下三盘菜之后,查理抬起他的脚把它们放在另一张凳子上,双手心满意足地交叉放在胀大的肚皮上。

“好极了,贝尔。”

“我很高兴你喜欢吃,工作怎么样?”他先前吃饭的时候太专注了,根本没容我和他说话。

“有点儿慢,哦,实际上慢得要死。马克和我打了一下午的牌,”他咧开嘴巴笑着承认说,“我赢了,十九手对七手,接着我和比利通了会儿电话。”

我努力保持相同的神情:“他怎么样?”

“很好,很好,他的关节让他有些不舒服。”

“哦,那太糟糕了。”

“是啊,他邀请我们这个周末到他们家去。他也想邀请克力尔沃特家和乌利家的人过去呢,有点儿像最后的派对一样……”

“咻!”是我天才的反应,但是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我不会被允许参加狼人派对的,即使有父亲监护也不行。我不知道爱德华是否会对查理在拉普西玩有意见,或者既然查理大多数时间都和比利在一起,而他只是个人类,我的父亲不会有危险,他会不会这么认为呢?

第18节:暮光之城·月食(17)

我起身把盘子堆在一起,没有看查理。我把它们扔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爱德华静悄悄地出现了,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查理叹了叹气,不一会儿就放弃了,尽管我想他会在我们单独在一起之后重提话题的。和每天晚上一样,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电视机走去。

“查理。”爱德华用交谈的口吻叫道。

查理在小厨房的中央停了下来:“有事吗?”

“贝拉有没有跟您提过去年她过生日时,我父母送给她机票让她去看蕾妮?”

我正在擦拭的盘子突然跌落下去,它擦过灶台,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盘子没有打破,但是溅落的肥皂水打湿了房间和我们三个人,查理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

“贝拉?”他惊讶地问道。

我盯着拾起来的盘子说:“是的,他们是送过我机票。”

查理咽口水的时候声音很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爱德华身上,眼睛眯了起来:“没有,她从来没提过。”

“嗯。”爱德华咕哝了一声。

“你提到此事有什么原因吗?”查理不友善地问道。

爱德华耸耸肩,说:“它们快过期了,我觉得要是贝拉不用她的礼物的话,埃斯梅会伤心的。而不是她说过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爱德华。

查理想了一会儿,说:“贝拉,去看看你妈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会高兴的。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对此只字未提。”

“我忘记了。”我承认。

他皱了皱眉头:“你忘记有人给你送过机票?”

“嗯。”我含糊地应道,转身面向水槽。

“我注意到你说它们快要过期了,爱德华,”查理继续说,“你父母给了她几张机票?”

“只是一张给她的……一张给我的。”

我刚刚弄掉在地上的盘子现在跌落在水槽里,所以没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能清楚地听见我爸爸呼出的怒气,血液涌上了我的脸颊,因为生气和委屈而恼怒。爱德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盯着水池里的肥皂泡,惊慌失措。

“那不可能。”查理突然暴跳如雷地吼出这些话。

“为什么?”爱德华问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无辜的惊讶,“您刚刚说过,去看看她妈妈是个不错的主意。”

查理根本没理他:“你不许跟他一起到任何地方,年轻的女士!”他叫道。我转过身来,他正用一个手指头指着我。

愤怒无意识地爆发出来,这是对他的语气的自然反应。

“我不是个小孩子了,爸爸。我也不再被关禁闭了,您还记得吗?”

“哦,是的,是这样,现在就开始。”

“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

“我需要提醒您我是合法的成年人了吗,查理?”

“这是我的屋子——你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我的怒火变成了冰:“要是你想要这么做的话,你要我今晚就搬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吗?或者我还有几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查理的脸涨得通红,我突然感到打“搬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这张牌很恐怖。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讲道理的语气跟他说:“我做错事情,您这么惩罚我我毫无怨言。爸爸,但是我不打算容忍您的偏见。”

他气急败坏,但是没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现在,我知道你明白我有权周末去看妈妈。你无法老实地告诉我,要是我跟爱丽丝或者安吉拉一起去的话,你会反对这个计划。”

“都是女孩子。”他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要是我跟雅各布一起去,你会不高兴吗?”

我挑了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知道我父亲更喜欢雅各布,但是我很快就希望我没有;爱德华的牙齿紧咬在一起,发出听得见的噼啪声。

我父亲努力恢复平静之后才回答,“会,”他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也不令人信服,“那会让我不高兴。”

“你是个糟糕的骗子,爸爸。”

“贝拉——”

“又不是我跑到维加斯去当歌舞女郎或诸如此类的。我只是去看妈妈,”我提醒他,“她和你一样享有做父母的权利。”

第19节:暮光之城·月食(18)

他抛给我一个毁灭­性­的眼神。

“你在暗示我妈妈照顾我的能力吗?”

查理对我的问题中隐藏的威胁退避三舍。

“你最好希望我别对她提起此事。”我说。

“你最好不要,”他警告说,“我为此很不高兴,贝拉。”

“你没有理由不高兴。”

他转了转眼珠,但是我敢说暴风雨已经结束了。

我转过身把水槽里的Сhā销拉出来:“既然我的家庭作业做完了,你也吃完晚饭了,盘子也洗­干­净了,我已解除禁闭了。我现在要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我十点半回来。”

“你要去哪里?”他的脸,几乎恢复正常了,现在猛地又涨红了。

“我不知道,”我承认,“不过,我会在十英里之内,这样好了吗?”

他哼出一些听起来不像是同意了的话,然后就踱出厨房了。自然啦,我一赢了这场架就开始感到内疚了。

“我们要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吗?”爱德华问,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热情。

我转过身凶巴巴地看着他:“是的,我想我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他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诚惶诚恐。

直到我们上了车,确定查理什么也听不见了之后,我才开口说话。

“你­干­吗要那么做?”我追问道。

“我知道你想见你妈妈,贝拉——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说她,实际上是担心。”

“我有吗?”

他点点头:“不过,很显然,你在查理面前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代你求情了。”

“代我求情?你把我抛给鲨鱼算了。”

他转了转眼睛:“我认为你不会遇到危险。”

“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跟查理吵架。”

“没人说过你非要跟他吵。”

我愤怒地看着他:“他变得那么颐指气使,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占了上风。”

他轻声笑了起来:“哦,那可不是我的错。”

我盯着他,思考着。他似乎根本没注意,他的眼睛凝视着挡风玻璃之外时表情很平静。什么东西中断了,但是我没法用手指让它继续。或许只是我的想象,就和今天下午一样胡思乱想。

“突然要去佛罗里达跟比利家的派对有关吗?”

他的下巴紧绷起来:“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在这里或者在世界的另一头,都无所谓,你还是不会去的。”

这就和跟查理在一起一样——就好像是对待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我咬紧牙关,这样就不会开始叫喊,我不想也和爱德华吵架。

爱德华叹了叹气,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变得温暖起来,像天鹅绒一样了,“那么你今晚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们能去你家吗?我好久没见埃斯梅了。”

他微笑着说:“她会很高兴的,特别是当她听说我们周末要­干­什么之后。”

我挫败地呻吟着。

我们没有在外面待到很晚,正如我保证的一样。当我们在屋前停下来的时候,我并不惊讶屋里的灯还亮着——我知道查理会等着我对我再教训一番的。

“你最好别进来,”我说,“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的思绪相对平静。”爱德华捉弄道,他的表情令我惊讶我是否错过了其他的玩笑。他的嘴角一阵颤抖,挤出一个微笑。

“我们待会儿见。”我闷闷不乐地咕哝道。

他大笑起来,吻着我的头顶说:“查理打鼾的时候我就回来。”

我进屋的时候电视机的声音很大,有那么一会儿,我想偷偷地从他面前走开。

“你能进来吗,贝拉?”查理叫道,那个计划也搁浅了。

要进家门得走五步,我慢悠悠地迈出这几步。

“有事吗,爸爸?”

“你今晚玩得开心吗?”他问道。他似乎有些不安,在我回答之前,我寻找着他话中隐藏的其他意思。

“是的。”我犹豫不决地说道。

“你们做了什么?”

我耸耸肩:“和爱丽丝、贾斯帕一起玩儿。爱德华和爱丽丝下象棋,爱丽丝输了,然后我和贾斯帕下,结果我输了。”

第20节:暮光之城·月食(19)

我笑了,爱德华和爱丽丝下象棋是我看到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他们坐在那里,盯着棋盘,几乎一动不动,而爱丽丝能预见爱德华的下一步棋,而他则能抓准爱丽丝脑海想要走的棋。他们下棋大部分都是在脑海里进行的,我想他们两个人都走了两次卒,这时爱丽丝不经意地抛掉她的王牌,然后就投降了。总共才花了三分钟。

查理按了静音键——这可不常见。

“瞧,有些话我得说。”他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非常不安。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的眼神,然后眼睛看着地面,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

“您要说什么,爸爸?”

他叹了叹气:“我不擅长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只好再等。

“好吧,贝拉,是这样的,”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直看着他的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你和爱德华看来非常认真,有些事情你得谨慎一些,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了,但是你还是很年轻,贝拉,你还需要知道许多重要的事情,当你……哦,当你们身体上接触的时候……”

“哦,求你了,求你别说了!”我跳着站起来祈求道,“求你告诉我,你可不是要跟我讨论­性­,查理。”

他盯着地板:“我是你父亲,我有责任,要记住,我和你一样尴尬。”

“根据人的经验,我认为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不管怎么样,妈妈大概在十年前就跟我说过了,你可以脱身了。”

“十年前你没有男朋友。”他不情愿地咕哝道,我敢说他自己也在和自己放弃这个话题的欲望作斗争。我们两个人都站立着,看着地面,不看彼此。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我轻声说道,我的脸和他的一样红。这根本超越了海德斯的第七狱①,更糟糕的是爱德华意识到查理会跟我谈这些,难怪他在车里会沾沾自喜呢。

“只要告诉我你们俩会认真负责就行了。”查理祈求道,很显然他希望地板上破一个洞他就可以钻进去了。

“别担心,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不相信你,贝拉,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这方面的事情,你知道我也不是真的想听,不过,我会努力态度开明的,我知道时代不同了。”

我笨拙地大笑起来:“或许时代是不同了,但是爱德华是非常守旧的,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查理叹了叹气,“他当然是。”他低声咕哝道。

“咻!”我叹息着说,“我真的希望你别逼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来,爸爸,真的。但是……我是……Chu女,而且我近期也没有计划要改变这一状态。”

我们俩都畏缩了,不过接着查理的脸就舒展开了,他好像相信我了。

“我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求你了。”

“等一下。”他说。

“哇,求你了,还有什么事,爸爸?我求你了。”

“令人尴尬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我保证。”他安慰我说。

我扫了他一眼,而且心存感激地看见他的脸­色­现在好多了,也恢复到本来的颜­色­。他坐进沙发里,欣慰地叹着气,关于­性­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知道平衡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哦,很好,我想。我和安吉拉今天约好了,我打算帮她写毕业通知书,只是我们女孩子一起。”

“那很好,那么杰克呢?”

我叹了叹气:“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呢,爸爸。”

“继续努力,贝拉,我知道你会做正确的事情的,你是个好人。”

好。那么要是我想不出办法让雅各布感到开心,我就是个坏人啰?那可真是不妥当。

“当然,当然。”我应和道,机械般的反应几乎使我笑起来——这是我从雅各布那里学来的,我甚至说话时那副俨然恩人般的语气都和雅各布与他父亲说话时的一模一样。

“晚安,贝尔。”

“早上见!”我急匆匆地向楼梯跑去。

爱德华已经去了很久,他等查理睡着了才会回来——他可能出去[福`哇tx t小`说 下 载]狩猎了,或者去消磨时光——那么我不必急着脱衣服上床睡觉。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一个人待着,但是我肯定不能重新下楼和我爸爸一起玩,以防他又想到一些他还没有谈到的关于­性­教育的话题。想到这儿,让我不寒而栗。

第21节:暮光之城·月食(20)

那么,多亏了查理,我­精­神紧张而焦躁不安。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我的心情也没有缓和到可以阅读,或听音乐。我想给蕾妮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看她的消息,但是接着我就意识到这里和佛罗里达相差三小时,她现在可能在睡觉。

我也可以给安吉拉打电话,我想。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想和安吉拉讲话,而是需要和人说说话。

我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空洞、黑黢黢的一片。我站在那里权衡着利弊,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一方面是为雅各布做正确的事情、再次见一见我最亲密的朋友、做一个本分的女子,与之相对的则是爱德华生我的气。大概有十分钟吧,这段时间久到足以让我确定前一方面是合情合理的,而后一方面则有些站不住脚。爱德华只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全,我知道这方面不会有什么真正的问题。

打电话不会起什么作用,雅各布自从爱德华回来后就不再接听我的电话。此外,我需要见他——见到他和以前一样微笑。我需要替代他留在我记忆中扭曲的痛苦的脸,如果我还想得到内心的宁静的话。

我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快速地赶到拉普西,然后在爱德华意识到我出去了之前赶回来。已经过了我宵禁的时间,但是,查理会真的介意爱德华没有参与其中的事情吗?有个办法可以弄清楚。

我拉下我的夹克,一边朝楼下跑,一边把胳膊伸进袖子里。

查理在看球,他望了我一眼,立即就起疑心了。

“你介意我今晚去看雅各布吗?”我气喘吁吁地问道,“我不会待很久的。”

我一说杰克的名字,查理的表情就软化成自鸣得意的微笑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的说教这么快就奏效了。“当然不,孩子,没问题。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谢谢,爸爸。”我冲出门的时候说道。

和其他逃犯一样,当我朝我的卡车小跑过去的时候,我禁不住往身后看了好几次,但是夜那么黑,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我得用手去摸卡车侧门的把手。

当我Сhā进钥匙点火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开始校准了。我用力地朝左看,但是,发动机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相反,它只是咔嗒响了一声。我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接着我眼角余光的小动作使我跳了起来。

“嗨!”当我看到我不是一个人在驾驶室的时候,我吓得大声喘息起来。

爱德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在黑暗中像一个微弱的光斑一样,不过,他在转动一个神秘的黑­色­物品时双手在移动。他的双眼盯着那个物品时开口说话了,“爱丽丝给我打电话了。”他低声说。

爱丽丝!该死的。我忘记把她考虑进我的计划了,他准是让她监视我了。

“五分钟前你的未来非常突然地消失不见了,她感到紧张不安。”

我的眼睛已经因为吃惊瞪得很大了,现在瞪得更大了。

“因为她看不见狼,你知道,”他用同样小的声音低声解释着,“你忘记这一点了吗?当你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与他们的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消失了。你不可能知道这一点,我意识到了,但是你难道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会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吗?爱丽丝看见你消失了,她甚至看不见你是否会回家。你的未来也消失了,就和他们的一样。”

“我们也不确定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某种他们天生的防御?”他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对自己说的,他看着我卡车上的发动机零件,在手中捻着它,“那似乎并不可能,既然我毫不困难地就能读懂他们的想法,至少能读懂布莱克家的。卡莱尔的理论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受到其转化的控制,这与其说是一种决定还不如说是一种不情愿的反应。完全不可预测,这改变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在他们从一种形式转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一瞬间,他们并不是真的存在。未来无法容纳他们……”

我像石头一样默不作声地聆听着他沉思自语。

“我会及时修好你的车,好让你能开着它去上学,假如你想自己开车的话。”他一会儿之后安抚我说道。

第22节:暮光之城·月食(21)

我的嘴­唇­像麦芽糖一样粘在一起,我抽回钥匙,僵硬地从卡车里爬出来。

“如果今晚你希望我离你远一点儿的话,关上你的窗户,我会理解的。”在我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之前,他轻声地说。

我跺着脚走进屋子里,也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查理坐在沙发上追问道。

“车发动不了。”我大声吼道。

“要我去看一看吗?”

“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再试一试。”

“想要用我的车吗?”

我不应该开他的巡逻车,查理肯定不顾一切地想让我去拉普西,差不多和我一样不顾一切。

“不用了,我累了,”我嘟囔着说,“晚安。”

我跺着脚爬上楼梯,径直走向我的窗户。我用力猛地一把拉上金属框——它哐当一声关上了,上面的玻璃都在颤抖。

我凝视着颤抖的黑玻璃,看了很久,直到它静止不动了。接着我叹了口气,然后推开窗户,把窗尽量地敞开。

动机

太阳深埋在滚滚的乌云之中,分不清是否已经日落西沉了。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之后——我们一路朝西追赶着太阳,让人觉得我们在空中根本就没有移动一样——特别让人迷失方向;时间似乎出奇的善变,令我出其不意的是森林逐渐变成了建筑群,这提示着我们就快到家了。

“你一路上非常安静,”爱德华察觉道,“是不是这个计划让你不舒服?”

“不,我很好。”

“离开很难过吗?”

“我觉得与其说是难过,还不如说是解脱。”

他挑起眉毛看着我。我知道这无济于事,而且——我也同样讨厌承认这一事实——没有必要让他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蕾妮在某些方面比查理更加……敏锐,这让我有些神经质。”

爱德华大笑起来:“你妈妈的思维很有趣,差不多像小孩子一样,但是又非常有洞察力,她看问题不同于别人。”

有洞察力,这样描述我妈妈很恰如其分——当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蕾妮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稀里糊涂了,根本无暇他顾,但是这个周末,她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我。

菲尔很忙——他当教练的高中­棒­球队就要打决赛了——单独与我和爱德华相处只会让蕾妮的观察力更加敏锐。欣喜快乐的拥抱和尖叫一结束,蕾妮就开始观察我们了。她观察的时候,大大的蓝眼睛起初是迷惑不解,而后又变得忧心忡忡。

今天早上我们一起沿着海滩散步,她想要炫耀她的新家所有的迷人之处,仍然希望这里的明媚阳光[更多 更新 尽在福`哇tx t小`说 下 载]会把我从福克斯诱惑过来,我是这么想的。她也想要和我单独说说话,这很好办,爱德华编了个要写学期论文的借口待在家里。

在我脑海里,我再次仔细思索着我们的谈话……

蕾妮和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散步,努力躲在稀稀拉拉的棕榈树的树荫下。尽管天­色­还早,热气却让人透不过气来。空气中的湿气很重,连简单的呼吸都是对我的肺部的考验。

“贝拉?”我妈妈问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沙滩那边轻轻碰撞的海浪。

“什么事?妈妈?”

她叹了叹气,没有看我凝视着她的双眸:“我有点儿担心……”

“出了什么事?”我立即焦急地问道,“我能做什么?”

“不是我的事情,”她摇头说,“我很担心你……和爱德华。”

蕾妮说着他的名字时终于看着我了,她脸上写满抱歉的表情。

“哦。”我咕哝道,眼睛注视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对在慢跑的人,他们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你们俩比我想象的要认真得多。”她继续说。

我皱起眉头,迅速地在脑海中回顾过去的两天。爱德华和我几乎没有接触过——至少,在她面前,我不知道蕾妮是否也会给我上一堂有关责任的课。我不介意我和查理那样的谈话,跟妈妈说起来不会令人尴尬。毕竟,在过去十年中,我一直是那个时不时地被她说教的人。

“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有些……奇怪,”她低声说道,眼神忧郁,前额微皱,“他看你的眼神——是那么……充满保护,好像他要冲到你面前为你挡子弹来救你或者怎么样一样。”

第23节:暮光之城·月食(22)

我大笑起来,尽管我还不能看着她的眼神:“这是坏事吗?”

“不。”她想找到合适的词语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只是不一样。他很关注你……非常小心翼翼。我觉得我并不十分了解你们的关系,好像我错过了什么秘密一样……”

“我想这都是您的想象,妈妈。”我马上说,努力保持轻松的语气。我心里有些焦急,我不知道我妈妈看透了多少。她看待世界简单的方式使她看穿了许多细枝末节,直接洞悉到事物的本质。这以前从来都不会有问题,直到现在,我什么秘密都不能告诉她。

“也不仅仅是他,”她双­唇­紧绷,防御­性­地说,“我希望你能看见自己是怎样绕着他转的。”

“您是什么意思?”

“你行为的方式——你甚至想都没想就围绕着他调整自己。他动的时候,哪怕只动一点点,你同时也会调整自己的位置。好像磁铁……或地球引力一样。你们就像……卫星,或类似的事物一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她嘟起嘴巴,盯着地面。

“别告诉我,”我挤出一个微笑,打趣道,“您又读神话故事了,是不是?或者这回是科幻小说?”

蕾妮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柔和的粉红­色­:“那和此事无关。”

“找到什么好书没?”

“噢,有那么一本——但是那无关紧要,我们现在在讨论你的事情。”

“妈妈,您不应该迷恋言情小说,您知道您吓坏自己了。”

她扬起嘴角说道:“我很蠢,是不是?”

有半秒钟我无言以对,蕾妮很容易被动摇。有时候这是好事,因为并不是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切合实际的,但是她那么快就被我提到的无关痛痒的琐事打败了,特别是因为这一次她又极其正确,奇wmtxt.com书看见她这样让我心痛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我,我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并不傻——只是在尽做妈妈的责任。”

她大笑起来,然后骄傲地指向延伸到蓝­色­的海水边上的白­色­沙滩。“难道这一切都不足以使你搬回来和你的蠢妈妈一起住吗?”她问。

我夸张地用手擦了一把额头,接着假装揪住头发。

“你习惯了潮湿的环境。”她断言道。

“您也会习惯雨水的。”我反驳道。

她开玩笑地用胳膊肘顶了顶我,接着牵着我的手向她的车走去。

她不再担心,我现在看起来心情足够好,而且心满意足。她仍然含情脉脉地看着菲尔,这让人感到欣慰。她的生活当然很充实,也很令人满意。她当然不会那么想念我,即使是现在……

爱德华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我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现在。他倾身吻我的额头。

“我们到家了,睡美人,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我们在查理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走廊的灯还亮着,巡逻车停在车道上。我仔细查看房子的时候,看见起居室窗户上的窗帘猛地拉了一下,映出一缕淡黄|­色­的光,照在黑黢黢的草坪上。

我叹了叹气,查理当然在翘首以待了。

爱德华肯定和我想的一样,因为他过去帮我开门的时候,表情僵硬,眼神冷漠。

“情况有多么糟?”我问道。

“查理不会为难你的,”爱德华保证道,他的音调没有幽默的迹象,“他想念你了。”

我犹疑地眯起双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爱德华紧张得好像要奔赴战场一般?

我的行李袋很小,但是他坚持要帮我拿到屋里去。查理把门打开,撑着门让我们进来。

“欢迎回家,孩子!”查理叫喊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一样,“杰克逊维尔怎么样?”

“很潮湿,也有很多臭虫。”

“那么蕾妮没有怂恿你去上佛罗里达大学?”

“她试过,但是我宁愿喝水而不是吸水。”

查理的眼神很不情愿地瞟到爱德华身上:“你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爱德华平静地回答道,“蕾妮非常好客。”

“那样……哦,很好,很高兴你玩得开心。”查理转过身背对着爱德华,出其不意地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把我拖了进来。

第24节:暮光之城·月食(23)

“真感动。”我在他耳边低语道。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我真的很想你,贝尔,你不在的时候这里的食物简直糟糕透顶了。”

“我马上做饭。”我说话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你要不要先给雅各布打个电话?今天早上六点钟以后他每五分钟就打电话来烦我,我答应他在你还没放好行装之前我就会让你给他回电话。”

我没必要看爱德华就知道他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冷冰冰的,那么这才是他紧张的原因。

“雅各布想跟我说话吗?”

“非常想,我不得不这么说。他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事——只是说很重要。”

就在那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发出的声音让人颤动,似乎也很紧急。

“又是他,我愿意拿我下个月的工资打赌。”查理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我边说边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

爱德华跟在我身后,而查理则跑进了起居室。

铃声响了一半我就一把抓起电话,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墙,说:“喂?”

“你回来了。”雅各布说。

他那熟悉而沙哑的声音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思念的感觉,涌遍我的全身。数不清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旋转,乱作一团——布满鹅卵石的沙滩上,零零星星地漂着的浮木树,塑料棚搭成的车库,纸袋里面温暖的汽水,一间微型卧室里的小得可怜的破烂沙发。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满含着笑意,环绕在我身边的热得发烫的大手,洁白的牙齿和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开心的笑容,好像是通往神秘之门的钥匙一样,而那扇门只有同类的灵魂才能进入。

感觉就像思乡一样,这种对某个地方、某个人的想念保护着我不必害怕漆黑的深夜。

我清了清嗓子,扫去激动的心情,“是的。”我回答说。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雅各布追问道。

他生气的语气立即让我望而却步了,我赶忙解释道:“因为我刚踏进家门不到四秒钟,查理还没来得及说完你打过电话,你的电话就打断了他。”

“噢,对不起。”

“没事,那么,你为什么要­骚­扰查理?”

“我要和你谈一谈。”

“是的,我自己也想到这一点了,说吧。”

他暂停了片刻,问道:“明天你去上学吗?”

我皱了皱眉头,没法弄清楚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当然去啦,为什么不去呢?”

“我不知道,只是好奇。”

然后又是停顿。

“那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雅各布?”

他有些犹豫:“没什么,真的,我想,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是的,我知道。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杰克,我……”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想告诉他我现在在去拉普西的路上,但是我不能告诉他。

“我得挂电话了。”他突然说道。

“什么?”

“我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

“但是杰克……”

他已经挂了,我难以置信地听着挂断的声音。

“真短。”我不满地嘀咕道。

“一切都好吗?”爱德华问道。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小心。

我慢慢地转身面对他,他的表情十分坦然——难以读懂。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他有什么事。”雅各布­骚­扰查理一整天就是为了问我去不去上学,这简直毫无意义。如果他想听到我的声音,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快挂电话?

“你的猜测可能比我的要准确。”爱德华说道,他的嘴角隐隐约约闪过一抹苦笑。

“哦。”我咕哝了一声,这倒是真的。我对杰克了如指掌,要弄清楚他的动机并不是件复杂的事情。

我的思绪飘到几英里之外——大概离这里十五英里的地方,在往拉普西去的路上——我开始在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一些给查理做晚饭的材料。爱德华斜靠着灶台,我远远地就知道他的眼睛注视着我的脸,但是他看得如此入神,根本顾不上担心他在我脸上所看到的一切。

关于学校的话题对我而言就好像一把钥匙一样。那是杰克问我的唯一的问题,而且他在寻找某种东西的答案,否则他不会如此锲而不舍地­骚­扰查理。

第25节:暮光之城·月食(24)

那么,为什么他会关心我的出勤记录呢?

我努力合乎逻辑地思考这个问题。那么,要是我明天不去学校,对雅各布而言会有什么问题呢?期末考试临近,我却逃了一天课,查理已经让我很难应付了,但是我说服了他,一个星期五不会让我的学习脱轨的,杰克基本上就不会在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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