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到路家,天已经很晚了。
杜冷一直在抱怨自己手疼,让路家声背着他。
路家声并不理会,让他闹得急了才说:「手又碍不着脚。」
杜冷却说:「做人要讲良心。」
路家声笑着看他。良心这两个字,杜冷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他面前说,人生下来自然是有良心的,但这种东西就像日头底下的蜡,晒得久了,就薄了软了稀了,终于是一点点的消磨了,杜冷就是他的日头,只可惜……路家声想到那个日字,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微笑。
杜冷瞧在眼里就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路家声总是给人一种很模糊的印象,你记得他的名字,却记不起他这个人,最后会留在脑子里的就只有他暧昧不明的微笑。
杜冷其实是很讨厌这种感觉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渺无声息,让人恨不能用更疯狂的手段去践踏,去毁灭,可是原因呢?很奇怪,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可杜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试探路家声,当然有他的目的所在。
路家声好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杜冷知道,他其实是什么都明白。
两个人贼眉鼠眼的相互暗笑,扭过头来,又全是一副私塾先生的脸孔。
路家的宅子是一幢二层小楼,并不算大,果敢最体面的宅院属于李庆后,毒品生意是树底下埋了铜钱儿,暴利,钱来的容易,花起来自然爽快。
安绿早已经回来了,一见这两个人形象凄惨,却大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到处找你们。」
「那边的情形怎么样?」杜冷往沙发上一倒。见路家声中规中距的脱了外套,一手交给佣人,暗暗稀奇,这个人也真不嫌热。
「调去一个连,上去就给灭了。」安绿气极败坏:「明告诉他们留活口,这帮兔崽子下手太狠了。」
路家声让人拿来了医药箱,给杜冷洗净了伤口,涂上消炎用的药,又裹了纱布,他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好像从小就一直在学,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杜冷发现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他人很瘦,手背上却有深深的小窝,看上去憨态可掬。杜冷急忙掉转了眼神:「啊……没留活口好。」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倒觉得,这不像是佤帮那边的人,太明目张胆了……」
路家声拍了拍他的手:「暂时别沾水,让家里人注意着点儿。」
他话没说完,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二连三,满屋人都往上看去,路家声微蹙了眉头:「谁在上面?」
安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是阿多。」
路家声脑子里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阿多这小子脾气太倔,被他不咸不淡的噎了两句,就真的往心里去了。
杜冷微笑:「是你那小情人?」
路家声站起身,走到楼上,推了推门,是反锁着的,要费些力气,也就不想再管,一回头却跟杜冷碰了个正着:「你上来干什么?」
「看热闹。」杜冷的腔调有些幸炎乐祸,阿多在他眼里当然不算什么,他看的是路家声的热闹。
路家声却也不恼:「我让他们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住我这儿也不方便。」
杜冷笑了:「有什么不方便?」
路家声见他笑得一脸下流相,也微微的笑了:「什么都不方便。」
「给我举个例子。」
路家声看了他一眼:「没有例子,我不拦着你,你喜欢住,也有的是房间,只不过……」他笑而不语,杜冷也不追问。
两个人倒有些脉脉含情的意思,其实各自暗怀了鬼胎。
路家声心里自有他的打算,杜冷这个男人沾不得,是条狗,无论如何也养不熟,他的肉固然不值钱,咬两口也怪疼的,而他是顶怕疼的人,何况都是大男人,寻死觅活撕心裂肺的戏码演多了不好看。
杜冷却在暗地里寻思,能有几分的胜算,值不值孤注一掷。他是个生意人,付出多少,回报多少,那都是有明帐明记的。
两个人相视许久,慢慢的错开了眼光。
路家声正想下楼,忽然房门一开,一道人影窜出来,一迳抱住了他,路家声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勒得咯咯直响。杜冷掏出枪,毫不犹豫的冲那人肩上就是一枪。
那人惨嚎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却仍不住的用头撞击地面。
路家声和杜冷见多了这种场面,知道这男孩子是熬不住毒瘾,杜冷拿了枪看向路家声,要不要就此给他个痛快。
路家声沈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杜冷一笑:「你倒是怜香惜玉。」
路家声走过去,阿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甲几乎掐到他掌心里去,豆大的汗珠子密密麻麻铺了一层,衣服已经湿透了,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路家声,像是要把他牢牢的记住,又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路家声给他抹去了一脸的汗水,打发了佣人去叫医生。
杜冷冷眼看着他们,要换了他的话,阿多是绝对不能留的了,这种小孩子一旦动了真情,比活炸药包还恐怖,路家声心软,是个多情种子,这他一早就知道,但平时还是有些戒备,现在这种情形看来,倒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只不过……杜冷又想,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路家声任由阿多紧拽着,那手在杜冷眼里像一根剌,扎得肉疼。只是这刺太隐晦了,在细微的密处,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源头,疼就成了一种暗示,明明存在着,却不能说出口,于是杜冷也想,那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医生安置了阿多,建议路家声把他送进戒毒所里,路家声笑了笑,不置可否。
进戒毒所对阿多自然是好的,但在李庆后而言,阿多只是一件工具,而工具不能够太完美,必然要有一些把柄掌握在它的主人手里,李庆后籍此控制阿多,路家声也不想招惹他。
大家心照不宣,这幢不大的二层小楼里,阿多是李庆后的人,也不会少了杜冷的眼线,路家声相信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矩细靡遗的禀报给这两位大佬,但在表面上,他们依然要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是一门功夫,是修养,路家声在这方面具有绝对的天分。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路家声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照他的想像,这个人理应是阿多,但鬼使神差的,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居然被换成了杜冷,这场景是荒谬的,就像是本来要吃鱼的人,却发现盘子里竟是一条鲨鱼,你不知道自己是要享用还是被享用。
路家声本能的微笑了一下,杜冷看出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让他心情很愉快,他仰面躺下去,把自己铺在那张大床上,摆出一副鸠占鹊巢的姿态。
路家声有些迷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并不喜欢自己,这是三年前就已经铁定了的,单纯的为了利益的话,有必要做的这么彻底吗?
路家声不得不承认,杜冷对他还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修长的肢体,仿佛丛林中漫步的猎豹,路家声喜欢强硬的男人,不管是人,还是那个东西……他微咽了口口水,掩饰性的擦着头发。
杜冷笑出声,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怎么攻击路家声的弱点:「当心秃头。」
路家声手顿了一下,他的父亲,父亲的父亲,六十岁后都变成了地中海式的发型,所以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头发:「嘴巴厚道一点儿。」
杜冷笑得在床上打滚,路家声说:「你要喜欢这儿,我到隔壁去睡。」
杜冷半撑起身子:「干什么?躲着我?」
「不是。」路家声找了个不像藉口的藉口:「天气热,会长痱子。」
杜冷忽然一跃而起,从身后抱住了他:「那试试看。」
路家声被他压在床上,浴衣底下什么都没有穿,像被剥光了的粽子,糯米似的白,两粒红枣。杜冷忽然觉得饿,性欲和食欲,男人和女人,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他疯狂的想寻找一个突破口,Сhā入、Сhā入、Сhā入……身体叫嚣着,对方的意志等于零。他强行分开他的腿,向对方炫耀着自己的xing器,那硕大的东西面貌狰狞,布满了青红交错的血筋,像一只急欲喘息的怪物。
路家声有些恍惚了,他也见识过这个家伙的威力,甜蜜的、痛苦,身体被撕裂,顶到了咽喉一般的深入,纠集着探索身体的极限,两个人,他是帮凶,在同具身体上肆虐,xin交,赤祼祼的,只是xin交。
路家声想到这里终于有些明白了,男人和女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控制一个人,最大的便利莫过于控制他的身体。
xing器在某些时候等同于枪。
所以他手里多了一把枪。
杜冷对枪很敏感,不管是胯间的,还是手里的,这是亡命徒的本能:「这么热情?」
路家声微笑:「你可能不知道,我不喜欢被人Сhā。」
「我知道……」杜冷是绝对的知道,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敞开身体,不可能不觉得屈辱,路家声喜欢男人,并不等于他喜欢被Сhā。
路家声用枪口顶了顶他的头:「知道就下去吧。」
杜冷的一腔欲火不但没因枪而熄灭,反而有更加高涨的趋势,他不相信路家声会开枪,他们彼此休戚相关,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弹了弹自己的家伙:「它怎么办?」
路家声轻吁了口气:「真是惊人呐……」
「是啊……」两个人似乎感触极深,长嘘短叹了一番,终于还是杜冷开口,
「行行好,帮个忙。」
路家声微笑:「这个忙——不一定非要我吧,有个洞就可以——」,他指了指枪口:「喏,现成的。」
杜冷暗骂,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快成精了:「好像不大配套呢。」
「那边有个砂轮,磨一圈下去就好了……」
杜冷终于忍无可忍,从他身上翻下来:「你狠,路家声,当年是谁哭着喊着求我上他来着,现在又拿腔捏势起来了!」
路家声淡淡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多包涵。」
杜冷听出点意思来了,他是要执意割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界限,不越雷池一步,那代表着什么呢?是以退为进?还是闭关自守?
杜冷到旁边喝了一肚子的冷茶,还是有点压不下火,又到浴室里冲了个澡,一出来就见路家声盘着腿坐在床上,拿着枪在那里发呆。
杜冷从没在路家声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他微微冷笑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果敢的山上有一种叫山榴子的野果,味美而汁多,遍体布满了丰厚的刺,有很多人在吃的时候被扎到了嘴,从此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杜冷毫无疑问是山榴子,而路家声呢,杜冷微笑着想,不敢吃,又明明张着嘴,馋死他就算了。
杜冷刚洗完澡,什么都没有穿,大剌刺的往桌前一站:「来,喝点儿水,熄熄火……」
路家声的眼珠子明显泛着蓝,那是被欲火烧的,他不是神仙,他看杜冷,就像一个被关了十几年禁闭的男人看赤祼的美女,枪顶在膛上,一触即发。然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玩不起。杜冷要的是什么,路家声不会不明白。
杜冷笑了,这一仗是输是赢,局还没定论呢。他坐到路家声身边,搂住了他的腰。路家声腰线很显明,腹侧有结实的肌肉,那种感觉和抱女人完全不一样,但杜冷喜欢这种很微妙的有一点危险的东西,用时下里比较新潮的话来说,那叫刺激,玩的就是心跳。
杜冷离他极近,气息暧昧:「其实你吃不了什么亏,想想看,果敢至少有四成的兵力在你手里,加上我手底下的那些人,打李庆后个措手不及,这家伙又一向不得人心,不管在实在虚,在名在利,我们也只有稳赚的份儿……」
路家声勉强压住了另外一条腿,念头转得飞快,不过他没出息,想的是另一回事,要是占了杜冷的便宜,不知道能不能脱开身,日后不认帐,反正他又不敢往外面说。
但杜冷的为人又哪是肯吃闷亏的,他狠上来,真要跟他拼个两败俱伤,那不就太得不尝失了。所以路家声想想也就算了,听杜冷说的起劲儿,他笑了笑:「我不喜欢打仗,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见不了血,脚软……」
杜冷暗暗哼了一声,他会脚软?抬手就是三条人命,还真当他杜冷是瞎子了?
但也不揭穿他,摇着他肩膀柔声说:「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杜路两家联盟,我们以后不是一直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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