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他做什么证?”
“父亲的案子,他的人证。”
小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大声骂道,“忘恩负义,不是东西!”
吕阳觉得小月这话有些过激了,“小月,话不是这么说的。凭良心说,父亲在这些事上面,有过错。你试着站在王伯的立场考虑,也体谅体谅他吧。”
小月翻了个白眼,“他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体谅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爸爸才跟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起话来了。”
吕阳在这个时候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他是故意的,他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跟小月谈下去。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哪一个人的过错,也不是一只手就可以解决的。各人承担各人的事,而他吕阳,只需要承担好他自己和小月这份就够了。
王伯在向警方自首之前,给他写了封信,这封信,昨天寄到了他的手中。他在信里说,向警方检举揭发吕树才,既是谢珑威胁利诱的结果,也是多年良心挣扎的必然,吕树才,需要报应来惩罚,而他自己,也需要承担属于他的那一份报应。他惟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小月。信的最后,他写道:
“多年前,夫人曾经问过我,这个家谁最需要保护?我的回答是谢珑。现在,谢珑已经长大,她不仅学会了保护自己,并且长出了利爪,知道怎样攻击敌人和攫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夫人还在,还问我一次,这个家谁最需要保护?我的答案会是吕小月。蒙在鼓里也许是最幸福的,但幸福,永远没有能力抵御伤害。”
车在继续前行,音乐也在继续,吕阳搜寻着记忆中的谢珑,扯着他的衣袖仰首看着他的谢珑,孤零零在一边眼睛对着他却并没有真正看他的谢珑,远远站着跟他保持距离冷言冷语的谢珑,都让他心痛不已。
但,眼下,坐在身边的是小月。
她瘦了,原本红润的脸颊曾现苍白的颜色,眼睛深陷下去,黑白分明之中,除了原有的固执,更多了几分惊恐。
“哥,小心!”小月忽然惊呼。
吕阳马上抬头看前面,一辆大货车近在咫尺,呼啸而来。吕阳猛打方向盘,两车擦身而过,吕阳踩住刹车,惊出一身冷汗,握住方向盘的手也不禁发抖。
好半天之后,小月先回过神来,关掉车里的音乐,再推推趴在方向盘上的吕阳,问道,“哥,你没事吧?”
吕阳抬起头,勉强一笑,“我没事。”
“吓死我了,”小月拍拍胸口,“哥,你怎么了,你开车一向很小心的。”
“以后不会了。”吕阳这样对小月说,重新发动车子。
半小时之后,吕阳和小月到达陈达律师事务所,进门之前,吕阳特地跟小月作了介绍,“刑事辩护方面,陈达是最好的,打赢过很多官司。”
这话听在小月耳里,并不那么中听。以她从同学、报纸还有闲言闲语中得来的有限的法律知识,“最好的”和“最有办法”这两种类型,她个人更倾于“最有办法”。
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小月见到了陈达律师,更是大失所望。陈达个头不高,极瘦,脸颊象是用刀削过一样,左右各凹下去一块。最让小月不能容忍的,是这位陈律师戴着一副黑框的,而不是细金边的眼镜。
小月进门之后,略略点头算是招呼,再自行找了靠近门边的沙发坐下,听哥哥和这位陈律师就爸爸的案子有何打算。
“从材料上看,警方这次的人证物证都做得相当严谨,无罪辩护难度相当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谢天林红雅的案子,年代久远,所有档案资料都毁了,警方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这一点,对我们非常有利。舒明这一件,王汝中检举出来的破坏刹车的那个人,已经死在狱中,再加上舒明的身份,是非法赛车手,打赢的希望也很大。最难的是岳洁这一桩,警方手里有王汝中和雷扬接头的照片。惟一的办法是打杀人动机,要证明吕老先生没有谋杀岳洁的动机,而王汝中有。这样,你父亲就能完全脱罪。”
“动机?怎样证明?”吕阳问。
“吕老先生与岳洁,一位是天正的主席,一位是护士,从常理判断,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钱财、感情之类的纠葛,惟一的联系是岳洁是吕老先生的女儿的特别护士,对吕小姐的病情有处方权,如果能够证明吕小姐本人在医院期间,与岳洁相处愉快,二人没有任何矛盾,也就证明了吕老先生并无谋杀岳洁的动机。所以,到时候要请吕小姐出庭作证。”
“不行。”小月不及反映,陈达的提议已被吕阳断然否决。
“为什么不行?”吕小月急问。
“小月从来没去过法庭,没有经验,万一说错话就不好了。”吕阳临时找了这么个理由。
“做证人不需要经验,只要照实说就行了。还有,开庭之前,我会把我要问的问题和检控官可能会问到问题一一列出来,让小月心里有个准备,很容易的。”陈达说。
“不行,这件案子,什么都可以商量,惟独小月出庭作证这一点,万万不行。还有,过两天我会送小月出国,她跟这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吕阳说。
“哥,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我出国!”小月大声嚷嚷起来。
“小月,这事我们回去再说。陈律师,这样吧,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吕阳丢下这番话之后,拖着小月出了律师事务所。
出了大门之后,小月一把甩开吕阳。
“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压根就不想爸爸打赢这场官司,谢珑那种女人到底给你吃什么迷|药了,把你迷得连爸爸的死活都不管了!”
“小月,注意你的语气,你再不喜欢谢珑,在外人眼里,她仍然是你表姐,你必须保持应有的风度。否则,看在外人眼里,不会说谢珑做错了什么,反而会说吕家的人没教养。还有,父亲的事,以你现在的能力,你管不了,你还是乖乖听话,好好去国外念书,学成了回来打理吕家的生意是正经。”
“我怎么管不了,律师都说,我只要出庭作证爸爸就没事了,难道我连这点事也做不来吗?”小月不服。
这个时候,吕阳省悟过来,他是太久没见到小月了,久到他都差点忘记小月的任性和固执了。
“好了,小月,我们别争了,先回家,再慢慢想办法。”吕阳采用了先息事宁人的办法。
小月不服,还想说点什么,吕阳喊了一声,“小月,先回家,好不好。”
小月在吕阳脸上看到了疲倦、失望、伤心,还有无能为力,她不由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她明白过来,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不容易,对吕阳而言,也同样不容易。
这一天的上午,得到医生同意,谢珑可以下床走动了。一连好几天,吕阳都没有过来病房,上午,也不是舒英的探访时间。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谢珑一人,她打开门,找到守在门口的李华,笑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李华犹豫片刻,还是进了病房,找了张凳子坐下。
“小月回家了。”谢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小月?什么时候的事?”这些天,李华也曾旁敲侧击向周队长打听过小月的下落。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自然明白周队长让他放弃吕小月这条线,并不是这条线没有追查下去的价值,而是因为他将私人感情放进去,不能理性分析。周队长的回答含含糊糊,只是说小月没问题,安全没问题,生活也没问题,再多了就是一句,不该问的不要问。
“今天早晨的事,舒英刚刚打电话告诉我,说小月离开他家了。”谢珑说。
“小月在舒英家,你家?”这是李华万万没想到的去处。
“就算是我家吧,不过,小月可没把那里当成我家,她把那里当成舒英的家了。”
谢珑这话,让李华听了极不舒服,但又不好说什么,“她还好吧?”李华问。
“好不好,要你去看过后才知道。”谢珑说。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从谢珑嘴里透露出来,李华会立刻飞奔过去。吕树才被刑事羁押之后,来这里看望谢珑的人明显增多。谢珑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不得不怀疑谢珑的用意所在。
“知道了,我会抽时间过去的。”李华回答。
“有一件事,吕阳肯定不会告诉小月,不过,我认为你还是知道比较好。小月的亲生父亲,不是吕树才,是王汝中。”谢珑说。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