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杏儿拖着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咦,小姐你没事了?那大夫怎么办?”
李逸风起身朝老大夫、一拱手,“麻烦老丈帮内人诊脉。”
老大夫笑了笑,“好的。”
几人移师屋内,老大夫仔细诊脉之后,笑着摸胡须道:“老朽恭喜这位公子了,尊夫人这是喜脉。”
“多久了?”
老大夫道:“一个月左右,只要注意饮食,老朽再开几帖安胎药煎服即可,没什么事。”
“杏儿,去拿十两银子给大夫。”李逸风吩咐。
“不用这么多。”老大夫急忙说。
李逸风笑道:“就当请老丈喝酒了。”
“那老朽就谢过了。”
“不必客气。”
老大夫接过杏儿递来的银子,然后向他们告辞,“那老朽告退了。”
“杏儿,替我送送大夫。”李逸风见妻子要起身,忙过去搀扶,惹来一记白眼。
“奴婢知道。”
看着杏儿跟大夫都离开了,温若水甩开他的手啐道:“做什么,我又还没七老八十,扶什么扶?”
“娘子现在可是家里最矜贵的人,这坐行起卧都要当心。”他一本正经地说。
“听你在胡扯。”温若水迳自往外走。
“娘子,你做什么去?”他跟上去。
“吃饭。”她又还没吃饱。
秋天的气息已经很浓厚,草叶渐渐枯黄,倒是院里的一丛秋菊迎风绽放,甚是娇艳。
李逸风将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拿起画纸细看,满意的点头。
蓝天碧水篱笆小院,一位秀美少妇望花浅笑,神情柔和而多情。
无意中朝院中扫了一眼,他立时神色大变,马上从屋里跑了出去。
院中,温若水持剑而舞,自得其乐。
“娘子,你快点把剑放下。”她真是一点孕妇的自觉都没有,每日的习武从不间断,害他每每都小心陪着,最过份的是她还非要舞刀弄枪,让他总是提心吊胆。
“站住。”温若水剑尖朝他一指,蹙眉道:“喂,李逸风,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除了不能沾荤腥,身体好得很,你凭什么对我管东管西的?”
“你小心,刀剑无眼,你就不能不要刀弄枪的?”
杏儿坐在石桌旁专心缝着婴儿衣物,对两个主子的争执一点也不关心。反正姑爷是不可能压过小姐的,以前就不行,何况是现在?
温若水看着一脸担心的丈夫,摇头叹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逸风不乐意了,“娘子,这话可会引起全天下读书人的愤慨的。”
温若水鄙夷的瞟他一眼,长剑入鞘。
“你什么意思?”李逸风愤愤地跟上去,一见她伸手要去倒茶,马上又没气节地抢着帮她倒茶奉上。
温若水看看他,再看看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然后迳自提壶倒茶,一饮而尽。
杏儿在旁边偷笑。
李逸风无力抚额,“若水,我是担心呀,你为什么这么反感我?”
“因为你无聊。”她肯定地说。
“可是,怀了身孕的人是需要小心的啊,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寻常百姓家的孕妇农忙时节还要下田耕种呢。”她笑了一下,恍然道:“啊,我忘了,你是王爷,是不知道这个的。”
这是赤祼祼的鄙视啊,虽说他生于皇家,但多年游历天下,多少也是见过民间百姓疾苦的。别人的妻子如何他不在意,他只担心自己的妻子,这又何错之有?
她朝马厩走了两步,回头道:“王爷,如何你实在太闲的话,可以去替我肚里的孩子起名字去。”
在她怀孕之后,李逸风将这里买了下来,并加盖了一个马厩,拴养着她和杏儿的坐骑。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杏儿趴在石桌上无声地笑着。
等他回神为时已晚,只能看着妻子飞身上了枣红马,朝河边空旷的地方跑去。
“若水,你小心啊……”
“知道了。”远远传来温若水的回答。
基于怀着身孕,所以她并没有放马奔跑,而是任由马儿慢慢地沿着河岸而行。
秋天的边塞,风沙的味道渐渐重了,早晚的天气也越来越凉,一切的一切却都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原本打算等他身子一好就转道去看望父亲,不料,她却意外有了身孕。因为怕她怀孕初期长途跋涉会伤到腹中胎儿,李逸风便买下房子,打算等她生产之后再起程。
温若水撇了撇嘴。她还是希望过些日子就可以起程去看望父亲,也让他老人家感受一下即将有外孙的喜悦。
顺着河道一直走,走过一大片草地,渐渐上了山。
马蹄踏在积压的枯叶上发出乾涩的声响,她在半山腰勒住马缰,举目朝北方望去。
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沉睡着一个她藏在心里的人,她只是想来跟他道声别。
“陈大哥,谢谢你,而我会幸福。”她对着远方说。如今她已经能放下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要来道别。
她会永远记着那年的秋天,有一个大哥为她而死,她会连同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她的手放在腹部,嘴角扬起幸福的笑靥,轻轻地道:“新生命总是值得欣喜的是不是,兄弟们?”在这片大地上沈眠着的万千将士,为的不就是生命的延续与绽放吗?
她在山上站了很久,直到感觉到山风有些凉意,这才上马回家。
等她到家时就看到架上的书被某人翻得乱七八糟,比遇贼还凄惨。
“你在找什么?”她不免有几分好奇。
“找名字。”李逸风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着书籍。
温若水伸手揉太阳|茓,口气带了几分无奈与好笑,“王爷,只是起一个名字罢了,你真的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吗?”
“就是啊。”杏儿在门口探头,帮腔。
“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当然要重视。”李逸风如是说。
温若水顿时哭笑不得,“难道以后的孩子便可以随便了吗?”
“那倒不是,但是第一个一定要重视了。”李逸风坚持。
温若水见他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索性不再理他,转身对杏儿吩咐,“烧点水,我想洗澡。”
“奴婢这就去。”
李逸风一边查书,一边问:“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山上。”
“什么?!”他书也不查了,跳起来冲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跑山上去做什么?下次不许乱跑了。我看我还是把锦青从驿馆那边叫来,再顺便让那几个侍卫过来。”
“那你跟锦青都去住驿馆吧。”她好说话得很。
说到住房的问题,李逸风就忍不住了,“要不,我再让人在旁边盖几间房子,这样锦青可以过来,将来有了孩子也有地方住。”
她双手抱胸看着他,须臾移开朝屋顶翻了个白眼,转头朝内走去,“你就折腾吧。”
“我是认真的。”他也跟了进去。
“再过几天,我们就动身吧。”
“呃?”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继续道:“我想去看我爹,爹一定很高兴能亲眼看到外孙出生。”
于是,李逸风想到了一件事,一拍脑门,叫道:“我忘记给父皇去信告知他们这件事了。”
温若水一脚就把他踢出卧室。提到皇上,她就想到宫里的贵妃婆婆,进而想到那个才被遗忘得差不多的某个不堪画面。
就这样,平王莫名其妙地被罚睡了三天地铺,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恼了自己的王妃大人。
王爷很大,但王妃更大,尤其是怀着身孕的王妃。
所以,李逸风到底还是没能坚持生产完后再起程的计划,随波逐流地跟着妻子踏上南下的旅程。
那一直住在驿馆的锦青和几名侍卫也终于不再终日无所事事,驾着马车,护卫着王爷和王妃上路。
他们在离开边城的岔路口遇到一个人,那人一人一骑,着平民服饰,却有一种无法遮掩的大将风度。
平王夫妇听到手下的禀告后,下了马车。
看着改扮成本朝百姓的耶律飞雄,李逸风心情十分复杂,他绝对不相信对方是为了替他送行而来。
“耶律将军,特地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温若水淡然自若地开口。
耶律飞雄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平王夫妇要离开边关,所以前来送行。”
“多谢。”
“山高水长,旅途辛苦,温将军一路保重。”
李逸风在旁边越听越不是滋味。敢情他真是专门为;人送行而来?忍不住开口道:“耶律将军放心,若水自有本王照顾,就不劳将军多番惦念了。”
耶律飞雄眼神一变,仍旧笑了笑,“那在下就告辞了。”
温若水朝他抱拳,“将军也多珍重。”
耶律飞雄点头承受,飞身上马,临走之前又说了句,“他年有暇,不妨到燕国一游。”
“若有机会,必定会前去打扰将军清闲。”温若水回答。
耶律飞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策马而去。
李逸风站在妻子身边,同她一道看着尘上飞扬处,有些泛酸地道:“他这样做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完全当他这个平王是摆设哦。
“不是邀王爷一道了吗?”温若水不无讶异地说。
李逸风同样讶异,“有吗?”他怎么没听到?
“当然有。”她认真的强调。
明明就没有。李逸风回想一遍刚才的对话十分确定。
可是,温若水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完全没有意思跟他继续讨论这个没意义的话题。
于是,平王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有暇,去哪里都好,但耶律飞雄在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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