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夜已低垂,璀璨的夜空再度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华,徐定疆在寝房外的小院中,仰头望着天空,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回到南角城,这几日传来的讯息就送到了自己手中,估计刘礼大军已经回到习回河城,现在必定也在重整军伍,习回河城为人族第一大城,人口超过百万,相信再过不久,刘礼的部队一定会更形膨胀。
本来习回河城的人口虽多,但人民耽於逸乐,为了内战而徵兵,有兴趣的人必定不多,但现在两万熊族血洗宿月、北域两城之事已经传遍天下,在倾巢之祸、火烧眉毛的逼迫下,想独善其身的人必然大幅减少,反倒是无端端的帮了刘礼一个忙。
徐定疆心里估计着,刘礼现在差不多仍有七、八万人的实力,这么一徵兵,不知会增加多少?八万、十万?这么一来,自己就算徵得十万部队,连原本的部队,也不过十一万人左右,怎么对付刘礼?
虽说南角城还有原来的数万部队,但也不能全部带走,最多再抽调个两万,这么加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还要更多……何况……那个徐苞颇有些老奸巨猾,说不定还有别的花样……
徐定疆虽曾煞费心力苦研战阵之法,但何必舍易取难?若能以优势军力攻击,岂不是省不少力?何况徐定疆对早负盛名的刘礼可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熊族南下,只怕连练兵的时间也没有,却不知刀轮城守的如何了?刀轮城虽有人力不足的问题,但以「北域王」刘群池的经验,这样的缺点并并不容易暴露,熊族只要攻的失去锐气,必定会转向攻击习回河城,到时经过一场龙争虎斗,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其实谁赢都行,就怕打到最后来个两败俱伤,谁也没法再往都城攻击,这么一来,自己可就枉作小人,也难得到刘然的原谅。
不过这些事毕竟只是臆测,时间没到,多想也是无用,徐定疆一转念,想到安赐满等四人的态度,徐定疆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四人的反应他并不意外,估计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虽不知四人最后决定如何,但想来不至於影响大局。
攸关生死的大事想完,徐定疆的脑海中,蓦然浮起了刘芳华离开大殿时的身影,刘芳华说的话,似乎也正在他耳边回荡,徐定疆一阵心烦,自己想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早在数月前自己早已想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用再想,要想,也该想白玫。
白玫……徐定疆叹息了一声,她现在不知如何?若不是她,自己根本没有活着回都城的机会,更别提南返南角城了,若日后人族的历史因此有所变化,可不能说与她没有关系。
话说回来,自己真的想帮助刘然吗?若不是刘然刚愎自用,刘礼也未必会叛,白家更未必会叛,而「秘阁卫国使」刘冥与其手下尊者,也说不定还在秘阁中颐养天年,自己父亲更不会成为这场斗争中的牺牲者了。
若自己能投向刘礼,不只获胜机会大增,若让刘礼做皇帝,对人族来说,只怕比刘然好多了……问题是……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自己母亲还在刘然的手中,怎么能投向刘礼?何况还有刘芳华……
自己怎么又想起她了?徐定疆猛摇摇头,正感烦闷时,忽然感到身后有异状,徐定疆心一惊,莫非都城还有派其他的杀手?他一面迅速转身,一面提起了浑身劲力,却见到玳糖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彷佛吓了一跳般的嗫嚅说:「小……小王爷……」
徐定疆自感有些小题大作,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松开,纳回内息微笑说:「甜甜,什么事?」徐定疆出来前曾吩咐过,自己要一个人思索片刻,玳糖若非有事,应不会来打扰自己。
玳糖眨了眨眼,确定徐定疆依然正常,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小王爷,安龙将、杜龙将求见。」
果然来了。徐定疆点点头说:「我在前厅与他们会面。」
「可需要甜甜伺候?」玳糖试探的说。
徐定疆哂然一笑,轻拍了拍玳糖的小脸说:「回房等我。」
虽然已经不是新鲜事,但玳糖的小脸仍是微微一红,毕竟聚少离多,徐定疆事务又忙,玳糖这方面的经验可还十分生嫩,只见她含羞的点点头,转身一溜烟的去了。徐定疆的笑容却是立即收了起来,转头向着前厅走去。两位龙将果然已经打听清楚,其中杜如卡不只询问部队,还去请教了刘芳华,他听到刘芳华说出徐定疆请两位供奉帮忙的三件事,自然是疑虑全消,徐定疆倒没想到反而因为刘芳华听到这几句话,省了自己的一番口舌。
至於赵平南、徐牙,听说两人连问都没问,根本就挺定了徐定疆,这时自然也没想到来表态,安、杜两人既然心结尽去,当即与徐定疆畅谈起来,三人聊到了徵兵的事情,这恰好要两人大力相助,一谈可就谈个没完,到最后,还把赵平南与徐牙都找来,更摆了一小桌酒席,畅饮直到天明,只可怜孤枕的玳糖,眼巴巴的白守了一夜。
牧固图纪元一二零一年十五月二十日人族内乱、熊族南犯,而南角城在这次动乱中,将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也需要更多的人投效军伍。这样的消息一散播出去,在半个月的时间中,散布在四野的人民已经陆续来投,南角城的战力立即大幅的提升,很快的,官兵已经增加了五、六万人,但距徐定疆的目标还十分遥远。
都城自知道南角城抗旨之后,自然不再送来军情,徐定疆自然也弄不清楚北疆的战况,熊族是否打下刀轮城、习回河城都十分不清楚,这么一来无法掌握情势,什么时候该北进也难以掌握,这可有些困扰,徐定疆正与安赐满谈论此事,想找出个好办法。
「也许该派探子到都城。」安赐满正沈吟着说。
「也只能这样……」徐定疆皱眉说:「不过人选却是颇费思量。」
「功力高的是熟面孔,功力低的又怕办不了事。」安赐满说:「而且不能用天鹰,效率也会慢了下来。」
「若是比管带高出一级的功力,有个四、五人就够了。」徐定疆计算着:「若接力南奔,无须蓄劲,四到五日可以把消息带到,只比天鹰慢上一些。」
「如果这么说的话,只要三个人是生面孔就行了。」安赐满说:「我去看看有没有哪几个管带比较用功的。」
徐定疆点点头,叹息一声说:「可惜去过都城的不适合,不然赵才、墨琪,甚至南苏他们都有这个能力。」
安赐满听见赵才也在名单中,他有些讶异的说:「赵才?」
徐定疆一笑说:「他的功力,只怕不弱於赵叔叔。」
南角四龙将,功力只在伯仲之间,徐定疆这么说,安赐满不禁有些意外,不过他也不提出反对的意见,只顿了顿说:「这件事就由末将安排。不过我们私自徵兵,到时后……」
「到时候由我负责。」徐定疆点头说:「安伯伯不用担心。」
安赐满怎能不担心?人族律法严格规定,各城不得自行招募超额的兵量,这当然是为了防止各城作乱,徐定疆除非真能适时开解都城的困境,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何况他还有个私逃的罪名呢?不过徐定疆既然这么说了,安赐满也不好再说,他转个话题说:「这几日,听说芳华公主一直没有离开「彩辔阁」。」
徐定疆一怔说:「是吗?」这几天为了徵兵的事忙的一塌糊涂,徐定疆根本没时间再去想这件事情,今日被安赐满一言提醒,徐定疆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小王爷现在是南角城的统帅。」安赐满缓缓说:「是不是要请芳华公主一起议事,还要小王爷决定。」
「我明白了。」徐定疆眉头一舒笑说:「她的官衔可比我还大,怎么可以闲着没事?」
安赐满没想到徐定疆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哂然一笑说:「既然如此,末将先行告退。」安赐满离开后,徐定疆却又开始沈思,沈思了好半天后,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銮圭殿」,向着「彩辔阁」走去。
到了「彩辔阁」,徐定疆让随侍进去通报,自己一面往内走,到阁中的花园中,观赏着「彩辔阁」里的各种花卉,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不过南角城地处南疆,气候较为温和,秋天凉的速度也较慢,各式各样的色彩在庭院中绽放,颇为赏心悦目。
徐定疆等候了片刻,听到身后有随侍缓步而来的声音,徐定疆转过头,只见那名长相清秀的随侍脸上带着一丝惶然说:「启禀小王爷……
芳华公主说……她不想见客。」
徐定疆可真的大吃一惊,这样的情况可真够陌生,徐定疆一时会不过意来,怔了怔才重复的说:「不愿见客?」
随侍的眼中露出一抹同情说:「小王爷,芳华公主这几天十分慵懒,每天都坐在寝殿中长吁短叹,您……这……这么多天……这……」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怕被徐定疆责备。
看服装与外貌,一时看不出这随侍是男是女,但从对方的口气听来,该是女孩子没错,徐定疆微微一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随侍似乎没想到徐定疆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才说:「秋蓉。」
果然是女孩子。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芳华公主为什么长吁短叹?」
秋蓉圆睁着双眼,似乎十分讶异的说:「还不是……难道……」
又是一个误会的人。徐定疆也不再问,转过话题说:「芳华公主可有离开寝房?比如说来花园走走?」
秋蓉摇摇头,过了片刻才怯生生的说:「我们知道小王爷这几天很忙,也劝过芳华公主,可是芳华公主这次似乎脾气大了不少,听不进我们的话。」
他们根本就猜错了,当然没用。徐定疆烦恼起来,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自己还是得与刘芳华见上一面。「小王爷是不是晚些再来试试?毕竟十天没来了,可能芳华公主一时不容易气消……」秋蓉自作聪明的建议,跟着又压低声音说:
「要是想先看看芳华公主,小婢倒是有办法。」
偷看?徐定疆忍不住好笑,但这倒也是个好办法,只不过不用秋蓉带路。徐定疆摇摇头说:「我就晚些再来吧。」
秋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嘟着小嘴,送出了徐定疆。
出门的徐定疆转过两道墙,眼见左右无人,他气劲往外微涌,缓缓的向着天空升起,到了二十多公尺高,徐定疆认准了方向,向着刘芳华的寝房飘去。
徐定疆飞到了这个高度,整个「彩辔阁」自然是尽收眼底,「彩辔阁」占地并不大,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两进小阁瓦式建筑,除了前方的花园外,还有两块空地,一个是中间的天井,另一个便是后方的小花圃,刘芳华的寝房,就在后进两层小阁的二楼,徐定疆转眼间飘到了小阁上方,缓缓的向下飘落,点尘不惊的落到了阁楼顶端。
刘芳华听力好可是有名的,徐定疆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他小心翼翼的落下,虽然看起来是伏着的,却没有真的接触到上方的瓦面,徐定疆顺着瓦面飘动,悄悄的探到了南面的窗口上方,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声息。
里面确实有刘芳华轻缓的呼吸声,而且看来是在北窗……那么自己没选错窗户,徐定疆正要探头,却听到东面房门那儿,秋蓉的声音透门而入:「启禀芳华公主,小王爷说他晚些再来。」
刘芳华只应了一声,却是什么也没说,秋蓉停了停,随即传出她移步的声音,听来是下楼去了,徐定疆正想探头,却听到刘芳华无端端的突然长叹一声,吓的徐定疆连忙缩回头去。
不过刘芳华这一声叹完,却没有别的动作,徐定疆自己吓自己一下,正感到莫名其妙时,却听刘芳华缓缓的低吟:「忘春断,愁谁睬?雨拥花,坠玄台……」
(注:玄台者,一种用来莳花植草的黑色长形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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