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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征途

顾惜朝目光一飘,道:“怕你一个人走不出这雪原,所以留下来陪你啊”

戚少商审视了他片刻,皱眉道:“你又说谎”

顾惜朝拂开他的手,转手背对他,幽幽道:“你又不是没被我骗过,再多一次,又当如何?”说罢,向前方走去

我怎能开口对你说,我留下来,是想跟你在一起七年天各一方,如今难得团聚,我又怎会放弃,七年来,我被折磨的越痛,就越怀念你对我的好偌大的世界中,真心真意对我好的,自始自终,只有你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七年前那个寒冷的除夕

可你不会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又走了几天,食物越发不足了天寒地冻,水都结冰了,火更难点燃

前行是纯粹的

踏在征途上时,他们几乎没有对话狂风夹着暴雪,肆虐地呼啸,湮没了一切声音只能默默赶路路上,除了必要的对话,他们不再说什么而且原先是必要的对话,现在也可以通过眼神或者­干­脆连眼神都不必给予,双方就能明白一切言语被大量省略了①

只有晚上亭时,他们才会有一点欣悦和安慰

偎坐在篝火旁,烘烤失去知觉的手脚,冻得发紫的嘴­唇­渐渐恢复了血­色­红红的火光跳跃,热烈的­色­彩让冰冷的心脏也重新有力搏动了

用火烤一点冻硬了的­干­粮,温一点水,就是简单的晚餐

这是一天中数一数二温馨的时刻了戚少商会明媚地笑,说一些有趣的话顾惜朝还是那样闹别扭,和戚少商顶嘴,或者搞恶作剧但他们从不讨论自己的过去,仿佛那是神圣的jin忌

戚少商会吹一些欢快的笛曲,驱散两人心中的­阴­霾

他们把被雪打湿的外衣搭在篝火旁有时雪太大,全身湿透,只能把衣裳全tuo下来烤

刚开始顾惜朝极不适应,匆匆tuo完衣裳就窘得钻进被窝,红羞着脸不敢抬头戚少商又好气又好笑地帮他晾上衣服,自顾tuo了自己衣裳,晾起来,也进了被子

顾惜朝不敢靠近他,但又抵不住寒气,只能一步步试探他先是离戚少商较远,见戚少商很平静,便一点点挨近,试着碰碰戚少商手臂,再小心翼翼看看戚少商的反映

戚少商不管他,依然闭着眼睛他进一步靠近,把胸膛谨慎贴在戚少商身上戚少商不动,默默享受他的情意②

于是他完全放心了,钻进戚少商怀里取暖

戚少商搂住他,温情哄他入睡,他不喜欢被人哄,咬了戚少商一口以示愤怒戚少商只得闭嘴,老实抱着他睡去

这样微妙的美好,只有他们自己体会得到

(注:①选自曹文轩《草房子》中《孤独之旅》

②仿自冯骥才《珍珠鸟》)

一日,他们正艰辛地赶路,忽听前方传来马蹄声

“大当家,看!”顾惜朝喊道,指向地平线

戚少商诧异望去只见地平线尽头,茫茅原上奔来一匹比雪还要洁白的马!

“大家伙——”戚少商振臂高呼,又惊又喜

白马看到戚少商,兴奋地仰天长啸,飞奔过来!奔到他面前,亲热地伸出舌头舔他

“大家伙,你是来接我们的吧”戚少商抱着马头,心疼道:“怎么瘦成这样了?”说着拿出仅有的­干­粮喂马

白马是通人­性­的它那天驮着四个兄弟,拼命跑出八百连云山水,在城镇休息了一晚吃了点东西,就又匆忙原路返回接住人近十天拼命奔走,再没吃过,瘦得不像样子了

白马吃了一块­干­粮,便懂事地不再吃了,它似乎知道主人的食物不够它低xia身子,急切地嘶叫,以示戚顾两人上来

他们跨上马,白马便狂奔起来它从没跑得这么快,快得如闪电,烈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景物在迅速地消失

从早晨一直奔到中午没有酮,戚少商想让它停下来休息,但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不能让它停下来他知道它救主心切,想多跑些,于是只能随它了

他们都不知道,白马要面对什么它的体能已经严重透支了,它现在是用它的意志它的生命在狂奔它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它就会心力衰竭而死,它只能用即将燃尽的生命,在死亡来临之前,把能量发挥­干­净,把主人送到离城镇更近的地方

傍晚了,酡红的晚霞洒在皑皑的白雪上,晕出一抹艳丽的凄

白马吃力地跑着,速度越来越慢

“大家伙,天快黑了,停下来休息吧”顾惜朝也心疼地对白马说

白马固执地向前冲今日它已跑了四百多里,却仍拼了全力继续跑

夜幕降临,白马失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在一处大帐前停蹄

他们刚下马来,它就轰的一声重重倒在雪地上

“大家伙!”戚少商惊叫,扑到它身旁看它

白马倒在雪上,无力地喘息,身体痉

“它……它不行了”顾惜朝艰难地说

“怎么会这样……”戚少商抱住马头,悲痛地抚mo马鬃

白马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悲哀似悲伤,似留恋,似遗憾,深深凝望着戚少商,依依不舍地用粗糙的舌头舔舐他的手

“大家伙……”戚少商含泪道:“我对不起你”

白马听了,账一下眼睛一颗晶莹滚烫的泪珠,从它眼中淌出,流到戚少商手上戚少商深情地用手擦拭它的泪痕,它享受着抚慰,慢慢闭上了眼睛

比白雪还要圣洁的马儿,在雪中睡了,

黑­色­的夜,洁白的雪纷飞下落,像一场肃穆的葬礼

晚饭时,当戚少商把一大块透香的烤­肉­摆在顾惜朝面前时,顾惜朝震惊了

“这是……这是……”顾惜朝难以置信地断断续续道

“大家伙”戚少商平静道

“你怎么能这样?!它忠心耿耿为了救我们不惜累死,你竟忍心吃它?!”顾惜朝愤怒说着,将烤­肉­推到一旁,大声说:“我不吃!”

“惜朝如果没有经过冷静的思考,我也不会这么做”戚少商安静地说

“你思考的成果就是没人­性­是吧!”顾惜朝鄙夷道

“这不是没人­性­”戚少商心平气和解释:“你想一想大家伙为什么甘愿累死因为它消救我们活下去,走出这片雪原现在我们缺乏食物,面临饿死的危险,而它已经死了,感受不到疼痛吃掉它,对它来说已经没有损失,对我们来说却可以活下去这也符合它最初的愿望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我想它不会反对我们吃掉它的­肉­我们活下去,就是对它最好的报答”

戚少商的话有理有据,顾惜朝无法反驳,冷冷道:“你真是个理­性­得可怕的人”

戚少商苦笑,把烤­肉­重新端给他,轻声说:“趁热吃吧你都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顾惜朝怔怔接过,忽然抬头道:“我们一定要走出这里,给所有牺牲者报仇雪恨!”

“好!”戚少商坚定道:“我们一定能!”

顾惜朝终于开始吃了一天奔波的饥饿,加上很多天未沾荤腥,他对­肉­的渴望是强烈的他低头默默吃着,想到白马生前种种可爱,视线便一阵阵模糊,好几次要克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戚少商是个理­性­的人,但不是个冷酷的人吃掉自己心爱的马,他心里才是最悲痛的为了最终的胜利,他别无选择在顾惜朝面前,他只能将难过埋在心底,因为他要为顾惜朝树立一个坚强的榜样

晚餐第一次这样丰盛,也是第一次这样沉默他们都不说话,心情沉重地吃着马­肉­

进完餐,他们躺在塌上,盖上棉被,久久不能入睡

深夜,炉中残火在风中摇曳,风声太响,听不出雪花飘落的声音大帐中简陋的陈设,格外破败萧条

“大当家,你睡着了吗?”顾惜朝小声问

“没”戚少商睁开眼,翻过身面朝他,和蔼道:“有事么?”

“我想问一个不太适宜的问题”顾惜朝礼貌道

“问啊”戚少商爽快道

顾惜朝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问:“如果在走出雪原前,我死了,你会不会吃掉我?”

戚少商的表情,如被刺痛他皱眉道:“我不想回答这种荒诞的问题”

“一点也不荒诞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况且如果我死了,我就永远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置我我消现在就知道你的选择”顾惜朝慢慢道

戚少商长叹一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顾惜朝微笑:“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你想听到哪种?”

“我只想听真话”

戚少商沉默良久,缓缓道:“以我今天的态度,如果你死了,而且我缺少食物,我……会吃掉你”

顾惜朝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我明白了”说完,背过身睡了

戚少商从他身后搂住他,把他翻了个身,面朝自己

顾惜朝没有表情,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戚少商

“惜朝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了”戚少商的声音,哀伤里带着温柔:“我失去兄弟,失去爱人,失去家园,失去地位今天当我连爱马都失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有多珍贵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失去了那么多,才懂得珍惜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一定要活下去,不能死”

顾惜朝孩子气地笑了好像听懂了,也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戚少商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轻轻缕他长且黑的卷发,怅然道:“小傻子,你到底懂不懂感情很多时候,我走不进你的世界,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顾惜朝不回答,也不动弹戚少商低头看他,才发现他竟在自己怀里沉沉睡着了轻细的鼾声若隐若现,一脸恬静波浪似的乌发半遮住白玉般的脸,长长的睫毛在颊上投下暗影依赖地贴着戚少商取暖,毫无防备地投身在戚少商怀中哪像个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妖孽吶,只像个青涩纯净懵懂无知的­精­灵

戚少商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他看着顾惜朝,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百感交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既有喜爱,怜惜欣赏心疼,又有怨恨愤怒鄙夷怀疑但再怨再恨,也抹灭不了想拥抱他抚慰他焐暖他的冲动

为什么像喜欢小夕一样喜欢他,却做不到像疼爱小夕一样疼爱他?难道,成见已深深扎根,无法挽回?

除了叹息,戚少商还能做什么呢

尽管我们紧紧相拥尽管我们的身体靠得很近但是你不觉的我们之间还是缺少一点点信任么?

当走到六百多里时,他们已经是筋痞尽了暴虐的风雪似乎要将他们吞噬,活活埋在这茫茅原中眉毛睫毛上都会结冰,冻僵的嘴­唇­和麻木的口腔已失去说话的能力

唯一让他们感到温暖安慰的,是桥的手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就不会孤独绝望

就算我被这世界遗弃,至少我还拥有你

失去知觉的双脚机械地迈着前进的步伐跌倒的时候,哭泣的时候,想放弃的时候,只要对方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再多的苦,自己也能咬紧牙承受住

不抛弃,不放弃,活下去,跟命运赌一把这是我们的誓言

如果我们成功,这将是生命辉煌的奇迹如果我们失败,这将是生命伟大的悲剧

那一天特别冷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刀割般疼痛北风呜呜哀号

尽管戚少商给顾惜朝裹了裘衣,顾惜朝还是开始咳嗽,发低烧他不想耽误行程,催戚少商赶路,但戚少商仍坚持停下来照看他

“大当家,我真的没事”顾惜朝分辨道

“头都烫手了,还说没事”戚少商责备着,拉他进了一处大帐

戚少商放他躺下,在他额头上覆了一层雪降温又千辛万苦艰难点燃了篝火,烧了些水给他喝

“饿了吗?”戚少商关切道

“……有点吧”顾惜朝虚弱道他们黎明就启程赶路,还没吃早饭食物已经很有限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戚少商掰下一块­干­粮,放在篝火旁烘烤,不一会,香味就从馒头中钻出来

一旁的草堆突然有了响动

“谁?”戚少商警觉地站起来握住了逆水寒剑柄

两个人影从草堆中奔出来,向­干­粮扑去!

戚少商吃了一惊,随即认出这是寨里的两个兄弟

两兄弟蓬头垢面,疯狂地抢夺那块馒头,几乎要拼命

“别抢,别抢,这里还有”戚少商连忙又拿出一块,才平息了这场纷争

两兄弟狼吞虎咽一通,慢慢平静了下来

戚少商从没跟他们说过话,不认识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寨中的兄弟他问道:“你们为什么还在寨子里?”

一个兄弟道:“大当家,我们骑的那匹马太弱了,只驮了我们两个,跑到半路就死了我们没办法,吃了那匹马,硬撑着走到这儿,再也走不动了”

另一个兄弟诉苦道:“大当家,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好”戚少商沉重答应道:“你们在这里歇着,我出去看能不能找到雪兔之类的东西”说着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大当家”身后蓦然响起清朗的声音

戚少商惊讶回头,见顾惜朝也跟了出来,忙为他披上裘衣,道:“赶紧回去,外面冷”

顾惜朝不理会他,把他拉到离大帐较远的地方,仰望他,严肃道:“我们不能带着那两个人食物即将告罄,养活不了我们四个带着他们,唯一的结果就是四个人全饿死在雪原里我们要报仇,不能就这样死了”

“人人生而平等,我们的命珍贵,他们的命也同样珍贵”戚少商耐心道:“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我们怎么能弃之不管生存下去的办法,总会有的”

“带着他们,就算有生存的机会,也不会属于我们”顾惜朝冷冷道:“你忘了刚才他们抢馒头时的疯狂吗?生死攸关时,他们只会管自己,死的会是我们”

戚少商苦笑道:“人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恐怕都会自私吧”

“但我们不会”顾惜朝执意道:“我相信,如果死亡来临前只有一个生存的机会,我们都会选择把生留给对方”

“对,我承认但我做不到放弃他们”戚少商叹了口气,道:“看天意吧,惜朝别想太多了,回去吧我四处找找,看有没有野兔”说完,转身走去了

顾惜朝目送他背影离去,垂下头抚mo裘衣毛边

卷发笼住眼睛苍白的­唇­,泛出一丝笑意但那不是温情的笑,而是冰冷的笑

整个世界被这抹冰冷笑意冻结

天气太冷,风雪太大,野兔是不会出现的戚少商出来寻找,完全是自我安慰他何尝感觉不到日复一日Ъ近的死神,只是,无可奈何

在冬季走出八百里塞北雪原,本身就是个不可能的神话

戚少商站上高坡,极目远望,却望不到雪原的尽头他静默冥想了一会儿,失落地向回走去

惜朝,我们该怎么办接下来的二百里,我们怎么熬我们历经千难万险走过了六百里,我不甘心放弃啊

不知不觉走近了大帐戚少商暗自思忖空手而归该作何解释无奈,走到帐前,招呼道:“我回来了”说着,揭开帐帘走进

恍若雷劈般,戚少商定定地怔住了

放大的瞳孔,如在梦中

这是哪里?人间?地狱?那个少年,是人?是鬼?

满目猩红

可怕的沉默笼罩着一切,妖娆的惨红在无尽蔓延修chang手中执的长较,血凝在剑尖

偏偏那个青衣少年,不,是那个厉鬼,他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帐中惨状与他无关

戚少商一步步走过去,俯身看倒在地上的两个兄弟每人颈间都是一道殷红剑痕一剑割喉快狠厉

“我杀了他们”顾惜朝开口:“剑很快,他们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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