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摒住了呼吸。
“假的!”
庄晓几乎可以听到冰山破裂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等火山爆发,庄晓冲他做个大大的鬼脸,咯咯笑着跑开了。
能够让冰山小帅哥的冰山面具破裂,感觉真好呀。庄晓慢慢放缓脚步,咧开的嘴渐渐变成上扬的唇,原本萦绕在心头淡淡的感伤似乎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十月底成绩揭晓,庄晓位居(3)班第一,年级第十。
全班沸腾了!王艳激动了!庄晓为难了。
班会上,王艳非要庄晓上台讲讲自己的学习经验,让全班同学学习学习。
“看看人家庄晓,入学的时候才多少名,现在多少名,这都是她刻苦学习的成果。你们都要向她学习,扒拉扒拉扒拉。。。。。。”王艳又开始口水攻势了。
庄晓很头疼。她那点学习方法实在是太普通平凡不过了,说出来不要说王艳那儿过不了关,估计同学们也会觉得她矫情藏私。她总不能说因为她天资聪慧,所以学啥会啥吧,会被群殴的。
王艳在讲台上催促:“庄晓,快点上来啊,别不好意思。”
庄晓想哭,我这哪是不好意思啊,我这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慢腾腾地走到台前站好,环视,只见秦燕用崇拜的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张啸照例面无表情,但双眼似乎也有恶趣味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其他同学表情不一,但都若有期待地看着她。
“我。。。。。。”庄晓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爱我的爸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庄晓自己也吓了一跳。既然开了头,接下来就顺畅多了。
“我希望他们能以我为荣,当我的成绩单寄回去时,他们可以拿着它在左邻右舍间炫耀;当他们辛苦工作时,希望我能够让他们觉得这样的辛苦是值得的。更希望,我能考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让他们不用操心,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庄晓不禁有些哽咽。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动容了。王艳也感动了。趁着这机会,庄晓赶紧鞠个躬,开溜了。
庄晓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可惜她还是小瞧了王艳。没两把刷子哪能叫“灭绝师太”呢。隔天下午,庄晓被叫到王艳办公室。
“庄晓啊,老师对你期望很大呀。”灭绝师太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庄晓顿时毛骨悚然。
果然,王艳接着说:“老师希望你在管理好自己学习的前提下,能够带动全班同学一起进步。现在班上还少一个宣传委员,你来担任怎么样。”
“我怕我做不来。”开玩笑,她除了在幼儿园当过分饭小组长外,还从没当过班干呢。
“不用担心,老师会全力支持你的。”灭绝师太笑眯眯的,看在庄晓眼里分明是□祼的威胁:不做?由不得你!
庄晓苦着脸接下了这个苦差事。
庄晓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球,心情郁闷。她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班干,在她心里,所谓班干就是帮着老师欺负学生,老师一个命令,他们一个动作的人,她以前还和别人一起嘲笑过班干是老师的走狗来着,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班干呢?况且,宣传委员是什么东东,要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概念啊。
纠结啊纠结!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异样,今天难得的,周介卫和张啸一起过来了。
听庄晓忸怩半天才吭哧吭哧说出郁闷的原因,周介卫哈哈大笑:“你这思想也太狭隘了。谁说班干就是光听老师话的,我和张啸都是班干,你觉得我俩像走狗吗?”
是哦,忘了他俩一个是(5)班的生活委员,一个是(3)的体育委员了。庄晓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这宣传委员嘛,”周介卫摸着下巴装深沉,“就是出个板报,组织个文艺活动什么的,很简单。”
“啊?可这两样我都不会啊。”庄晓有点傻眼了。
“嗨,又不用你亲自出马,你只要使唤别人就行了,比如找个写字好看的去出板报,找个文艺细胞多的去表演节目不就结了。”周介卫面授机宜,突然坏坏一笑,“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张啸去表演跆拳道嘛,他可是高手。”
真的?!庄晓看向张啸,星星眼重出江湖。
本来站在一边皱着眉头听他们讲话的张啸,被周介卫冷不丁摆了一道,居然也不生气,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庄晓突然就信心满满了。
没两天,庄晓这个宣传委员就走马上任了。她接到的第一单活就是出板报。
为了活跃学校艺术氛围,也为了美化班级环境,实验中学每个月都会搞一次班级板报评比,评比第一名的可以获得100元班费。这对当时的学生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每个班的学生们都铆着劲要争这个第一。
可这谈何容易。不算初中部的,实验中学高中部有3个年级,每个年级6个班,共有18个班级争夺一个名次。想在高手如云、机关重重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难啦。
画画的人好找,庄晓早早就抓住了秦燕。谁让她平时那么爱画漫画,画出来的漫画人物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入骨三分,况且她还是庄晓的死党,死党嘛,就是有危险时死了也要冲上去挡住的,不抓她抓谁?
可这写字的人找谁呢?庄晓虽然和每个同学都和和气气的,但其实都不怎么熟悉。
最后还是秦燕提供了人选,那个人叫梅绍峰。
梅绍峰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因为名字谐音,被取个外号叫“梅超风”,背上了诸如“梅疯子”之类的恶名。其实他长得白白净净,圆脸大眼,一笑还有两酒窝,哪里像梅超风了。秦燕为梅绍峰不平。
“那你去问一下他肯不肯和你一起出版报。”庄晓说。
“我,我跟他也不怎么熟啊。”小丫头一反常态,羞涩地低头、绞手,身体扭得跟麻花似的。
有JQ!绝对有JQ!庄晓邪恶地想,就算没有JQ也可以培养发展嘛。嚯嚯。
最后还是庄晓亲自出面去邀请梅绍峰。这个小个男生倒是很爽快,一口就答应了。这令庄晓对他的印象分又打高了一些。嗯,还是蛮配得上我家燕燕滴。
工作人员到位,可板报主题要怎么确定呢。
最后还得庄晓拍板:现在不是秋天吗,那我们就来个秋游的主题好了。
底色是淡淡的黄|色,中间是一群小朋友手拉手去郊游的画面,四周用小掬花做花边,左边选了一篇关于秋游的小散文以及关于秋天的一些典故,右边是一些周边景点的介绍,最后在秦燕的强烈要求下,在右下角加了一幅仕女出游的Сhā图。
好,开工!
这天下午活动课时间,趁着同学们都跑到操场上去了,秦燕和梅绍峰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庄晓也没闲着,用铅笔在黑板上打好格子,递尺子、接粉笔、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还不时抽空和张啸讨论一下视觉效果。虽然基本上都是她说张啸听。
板报的位置在教室的后墙上,所以庄晓他们做板报期间必须征用张啸的课桌椅。谁让他说过要支持她的工作的呢,所以庄晓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张啸的桌子上(椅子拿去给秦燕他们垫脚了),一边看着逐渐成型的板报,一边兴奋地问被她强拉来当观众的张啸:“怎么样怎么样?不错吧。”
张啸回她两个字:“矫情。”
他可真会打击人。庄晓悻悻。
张啸抱肘静静地站在一边,庄晓也看着板报不再说话,教室里只剩下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沙沙声,午后的阳光在教室里流转,时光悄悄溜走,唯余一室安宁。
岁月静好。
13
13、长高 ...
板报评比结果出来,高一(3)班的板报理所当然的。。。。。。
没得第一。得了第三。
不过庄晓已经很满足了。这个板报应该算是她的Chu女作吧,能得第三已是很不错了,说不定她真的有这个天分呢,庄晓很得意。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那个天分。当然,这是后话了。
十一月底的考试成绩揭晓,庄晓位居年级第三,连周介卫都超过了。
周介卫一脸惊诧:“你到底是怎么学的,进步也太快了吧。”
庄晓老老实实地回答:“课前预习,课后复习,有问题及时解决。”
周介卫彻底被她打败。站在一旁的张啸却是了然的表情。
只有张啸知道,庄晓取得现在的成绩绝非偶然。在庄晓刚开始向他请教数学题时,张啸就发现,这个个子小小、眼睛明亮的女生有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同一道题,她会翻来覆去地思考,不仅关心这道题怎么解,更关心这一类型题的解题思路在哪里;她还很聪明,一开始,他要从添加辅助线一直讲解到得出最后结论,慢慢地,他只需稍加点拨,她就能很快地自己领悟解题方法;她还很喜欢举一反三,不停地问:“如果这样呢?那么那样呢?”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张啸还发现,庄晓在两节课的间隙喜欢发呆,偶尔有人和她讲话,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上去傻傻的。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在发呆,脑子里转得飞快:先是把上节课教的知识点回想一遍,哪些掌握了,哪些需要加强,哪些还要再明确;再把下节课的内容预习一遍,哪些要在课上重点听讲的,全部做到心中有数。
这些是张啸后来才知道的。一开始,他只注意到庄晓每次打饭的时候都去得特别晚。上午第四节课结束时,别的同学一听到下课铃就没命地往食堂跑,就跟大逃亡似的,庄晓却端坐在椅子上,照例发呆一阵,才慢条斯理地往食堂走。等她来到食堂时,好菜都打得差不多了。她也不介意,反正饭菜的分量还是管够的。
她为什么每次都去那么晚?
这个疑问直到有一次张啸听到庄晓回答秦燕同样的问题时才恍然大悟。
庄晓说:“刚下课的时候去食堂的人太多,那队伍排得都要拐好几个弯,我跑又跑不过,挤又挤不动,反正都要排最后,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做一些自己的事。”她所谓的“自己的事”就是坐在教室里把上节课的内容再过一遍。
这样的庄晓让张啸迷惑。她跟自己以往所认知的女生似乎是一样的:爱美爱打扮,闲聊内容不外乎帅哥、动漫、小言,没有一点内涵,以前笑起来还假假的。但似乎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她不怕晒,每天坚持在下午活动课时间练习打篮球;明明球技很烂,却学得很快,不像别的女生到了篮球场只顾看男生。(庄晓:其实她们主要是在看你吧,坏笑。其实我也有看的,忏悔。)无论是打篮球还是学数学,她所表现出来的韧性和巧劲都让张啸觉得新奇,觉得不一样,想要靠得近些再近些,看得更清楚些。
张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庄晓的,等他意识到时,他的眼光已经收不回来了。
张啸黯然,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对她好一些。
节气过了大雪,天气越来越冷了,一些怕冷的女生早早穿上了厚毛衣,厚外套,再在外套外面套件校服,显得十分臃肿。没办法,实验中学的又一变态之处,就是除了每周半天的休息时间外,其他时间一律得穿校服。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爱美的心是不可阻挡的。一些女生只在来教室的路上和出早操的时候把校服套上,一进教室就偷偷把校服脱了塞进课桌里,露出里面美丽的花衣裳。大概因为同是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向对校纪校规抓得很严的王艳居然也默认了她们的这个做法。于是班上的花蝴蝶越来越多,美死了那些看校服看得快要吐血的男生们。
庄晓以往最怕冬天了。刚入冬她就得全副武装,毛衣毛裤、手套棉袜,再冷一点还得棉衣棉裤棉鞋子,外加捂着暖炉不撒手,就这样,每年冬天还是给冻得手上脚上长满冻疮,又疼又痒还不敢挠,把妈妈心疼得不行。
今年不知道是因为坚持打篮球增强了体质,还是因为练瑜伽吐纳法改善了血液循环,总之,在别的女生都穿厚毛衣的时候,庄晓还只要穿件薄毛衣,在一堆臃肿的花蝴蝶中间,显得格外窈窕,真是羡煞旁人。
可庄晓也有自己的苦恼。以前穿着肥肥的校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穿上自己的衣服,才发觉几乎每件衣服都有点紧了。庄晓很担心,难道入冬后运动量相对减少,所以长胖了?不要啊,本来矮矮的身材就够难看的了,要是矮再加上胖,她都不想活了。
所以苏锦兰来找庄晓对练篮球时,庄晓跑动积极,拼抢凶猛,一改平时悠闲优雅的作风,一会就把苏锦兰累得大叫:“我的妈呀,你说你小胳膊小腿的,跑那么快干什么,欺负我老人家是不是。”
庄晓不好直说自己是因为担心长胖所以要加大运动量,只好嘿嘿一笑:“咱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嘛。”
苏锦兰气得:“我才17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哪里就不是年轻人了!”
晚上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庄晓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这事,庄益民也就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庄益民虽然很疼爱女儿,但他一贯认为女孩子不能太好打扮,所以对穿着方面不太上心。倒是妈妈比较着急:那不是没有衣服穿了吗?这么冷的天,冻着了怎么办。
第二天恰逢周日,坐在教室第一排正在上第四节课的庄晓一眼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从校门口走进来的妈妈。
坐立不安地等到下课,庄晓一下子冲出教室,给妈妈来了一个熊抱:“妈妈妈妈,你怎么来了。”高兴坏了。
跟着过来的秦燕也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你好,是晓晓的同学吧,正好我带了一些吃的,一起吃吧。”妈妈对秦燕微笑。
“真的?”秦燕开心地两眼放光,早就听庄晓吹嘘她妈妈做的饭菜如何让人垂涎三尺、吃掉舌头,这次终于可以亲自品尝了。
这时张啸经过她们身边,听到庄晓妈妈的话,脚步不禁顿了一下。没等他开口,庄晓已经在热情地邀请了:“张啸,一起吃吧,我妈做的肉酿面筋可好吃了。”
听到有肉酿面筋,张啸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去打米饭来。”说完飞奔而去。
庄晓带妈妈走进教室,来到张啸的桌子上,把东西收拾好。
为什么要去张啸的课桌呢?因为庄晓她们的课桌上全是书本,堆得小山一样,收拾起来太麻烦,而张啸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排,且桌上只有零零落落几本书。这也是庄晓这么主动热情邀请张啸的原因之一,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征用他的桌子了。
张啸带回来的,除了一大盒米饭,还有一个小尾巴——周介卫。周介卫在半路碰到张啸,一听有好吃的,屁颠屁颠地自发就跟过来了。
众人围着课桌做好,庄晓妈妈开始从保温壶里一样一样地取出还热乎乎的菜式:肉酿面筋、爆炒黄鳝、酱排骨、三鲜锅巴。。。。。。最神奇的是还有一壶鲜美的冒着热气的鲫鱼奶汤。一时间香气扑鼻,口水声四起。
周介卫挟了一块酱排骨放进嘴巴,顿时露出无限满足的神情:“阿姨,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排骨。我妈怎么就做不出这样的美味呢?张啸你也没吃过吧。”周介卫吹捧庄晓妈妈的同时不忘打击张啸。
却不听得张啸吱声,扭头一看,好家伙,这臭小子一下子已经干掉了两个肉酿面筋,正默不作声地埋头苦干呢。
秦燕嘴巴里塞满了锅巴,说话含含糊糊:“喔一你也期啊(阿姨你也吃啊)。”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多吃点。”庄晓妈妈站在一旁,爱怜地看着这帮狼吞虎咽的小孩,感叹现在的小孩也真不容易啊,这么点小就要学着独立生活,学习那么辛苦,吃又吃不好,怎不叫人心生不舍。
吃完饭后,张啸他们主动洗碗,庄晓就拉着妈妈来到宿舍,好好唠唠家常。
妈妈从包里拿出几件毛衣和外套给庄晓试穿。妈妈的毛衣织得非常好,针脚细密,花样繁多,庄晓从小到大的毛衣毛裤都是妈妈织的。
庄晓一边试穿一边奇怪地问:“妈,我昨天才打电话告诉你衣服紧了,怎么今天你就有这么多合身的新毛衣拿来,你再怎么赶工也织不出来啊。”
“我当然知道我家小囡要长大了,事先就准备好了呀。”妈妈在人后还是喜欢叫她小名,“妈妈当年也是和你差不多年纪才突然长高许多的,不过我家小囡长得比妈妈还要快,很快就要超过妈妈了。”
庄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不是长胖了,而是长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稿了,更新速度会慢一些,尽量做到两日一更。
14
14、圣诞(一) ...
下午送走妈妈后,庄晓掩饰不住兴奋,昂首挺胸地围着张啸和周介卫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让他们发现自己身高的变化。最后周介卫求饶:“您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小的吧,不带这么晃悠人的,我头都要晕了。”
庄晓气恼,怎么说自己也是三个月长高了近5厘米,这么明显的变化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于是愈发抬头、挺胸,瞪着前面两个一脸痛苦迷惑的家伙。结果张啸难得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脖子扭到了?”气得庄晓扭头就走。
其实庄晓真是冤枉他俩了。人们对于在身边一天天、一点点慢慢发生着改变的事情是最注意不到的,就算是庄晓本人也是在妈妈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长高了的,更何况是两个粗心的大男生。
自尊心受挫的庄晓只得跑到秦燕那里去寻找安慰。开学时她和秦燕差不多高,现在她已经高出秦燕足足半个头了。站在秦燕旁边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她,庄晓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倒是坐在椅子上的秦燕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庄晓为什么老站着一边不坐下。
其实庄晓不过想营造一下俯瞰的气势嘛。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习单调而枯燥,校园生活一向平淡。但这几天,实验中学的校园里却到处是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的学生,一派蠢蠢欲动的景象。
因为,圣诞节就快到了。
圣诞本是老外的节日,原是为了纪念耶稣诞辰,来到中国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年轻人欢聚、情侣共度的日子,好似又一个情人节。
学生向来对各种节日是最热衷的,随便什么节日,都能把它变成狂欢的理由,更何况是全球共庆的圣诞节。
这几天庄晓收到了好几张圣诞贺卡,都是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也有几个大胆的男生借着贺卡隐隐传递自己的心意。庄晓礼节周全地一一回了礼。
苏锦兰没有送贺卡,她对庄晓说:“贺卡我是没有了,香吻倒有一个,你就勉为其难接受吧。”说着就把嘴巴撅起来凑了过来,惊得庄晓咯咯笑着满篮球场跑。
周介卫和张啸也没有贺卡,难道他们忘了吗?还是他们根本不在意?
小小的失望过后,庄晓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庄晓啊庄晓,你这25年都白活了,怎么又学小女生患得患失了呢?而且,你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来要求别人?
这么想着,庄晓重新镇定下来。不管别人如何,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她精心选了两张贺卡,分别送给了张啸和周介卫。给张啸的贺卡上写的是:“嗨!你怎么还在这呢。你知道你的重要性吗?没了你,谁拉着圣诞老公公去给大家送礼物啊!呵呵,圣诞快乐。”而给周介卫的贺卡上则写着:“在24日的晚上煮两个鸡蛋,我吃了一个,送给你的就是一个圣诞。”俏皮又不失分寸。
高一(3)班的气氛也十分热烈,大家兴高采烈、你来我往地送着贺卡,聊着圣诞计划。大家之所以如此放松,除了临近节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王艳生病住院,已经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了。(3)班的班主任暂由(4)班的班主任兼任,数学课则由(5)班的数学老师代授。
庄晓跟着几个班委在班长陆志明的带领下去医院看过王艳一次。躺在病床上的王艳,脸色蜡黄,神情憔悴,让原本对她颇有微词的庄晓很不忍心。老实说,王艳虽然嘴巴厉害,为人刻薄,但她授课还是很尽心尽力的,不然庄晓的数学成绩也不会有这么快的进步。在医院照顾王艳的是她妈妈,快60岁的人,还要在医院上上下下的跑,十分辛苦。
听说,王艳不是本地人,原是跟着她的男友一起来到W市的,谁知后来男友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受到这样的打击,再加上在学校郁郁不得志,王艳心中苦闷,心情又怎么会好。
现在心平气和地想来,庄晓也知道当初的事不能完全怪王艳,如果自己不那么娇气、不那么任性,能够再坚强一点、勇敢一点,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那个地步。
所以庄晓决定要倍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不再任性。
可庄晓现在却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任性的人。
事情还得从兼任(3)班班主任的(4)班班主任说起。她也是个刚从学校毕业没两年的小姑娘,最喜欢热闹,所以(4)班经常组织各种活动。她提议:不如由(3)班和(4)班各出几个节目,共同办一个庆圣诞迎元旦暨班级联谊晚会。于是安排节目的这桩苦差事又落到庄晓头上。
庄晓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吴小曼。
吴小曼从小学习舞蹈,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获奖无数,在实验中学也算小有名气。平时总是把背挺得直直的,头昂得高高的,从不轻易理人,就像只骄傲的孔雀。庄晓听说过此人的骄横任性,也很少和她打交道,但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陪上笑脸。
吴小曼也不废话,只说:“要我跳舞可以,但我得找个舞伴。”
“你只管说要找哪个,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把他找来。”庄晓拍着胸脯夸下海口。
“倒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让张啸当我的舞伴就行了。”
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果然,还没等庄晓把来意说完,张啸一口回绝:“不去。”
庄晓急了,脱口而出:“你要是不跳舞,就得表演跆拳道。”反正节目还没凑满。张啸仍然拒绝。
既然已经开口了,庄晓索性无赖到底:“上次周介卫推荐你表演跆拳道的时候你也同意了的,说话要算数啊。”
周介卫皱眉:“我只是没有拒绝,并没有说同意。”
心一横,庄晓呈45度角微仰头,扑闪着小鹿般的大眼睛(据说这是罗莉妹妹必杀技),低声说:“求你啦,这是我第一次组织班上的活动,你就帮帮我嘛。”鸡皮疙瘩起一身,心中唾弃:真是堕落阿,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却见张啸显然受到了惊吓,脸上各种颜色轮番上阵,各种神情变幻莫测,怎 “精彩”两字可以形容,最后只得颓然答应:“我打跆拳道就是了。”
耶!庄晓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大的“V”。管它什么计呢,能达到目的就是好计!
虽然搞定了一个节目,可吴小曼交给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庄晓灰溜溜地向吴小曼秉明情况,吴小曼一脸早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庄晓急忙说:“除了张啸,随便谁我都能帮你找来,要不你再选一个?”
吴小曼想了一下:“那就你吧。”
什么!庄晓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从来没跳过舞。”
“没关系,很简单的。你要是不同意,那这个舞蹈就算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同意了。只是庄晓总觉得吴小曼的神情很有些诡异。直到了晚会那天,庄晓才明白吴小曼是什么意思。
原来真的很简单。
15
15、圣诞(二) ...
考虑到24号晚上很多同学都另有安排,晚会定在23号晚上举行。
吴小曼的舞蹈《月光下的凤尾竹》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不愧是专业人士,那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紧身衣,外面套一件薄薄的筒裙,裙摆轻扬,身影曼妙,随着清幽的葫芦丝乐声响起,漫步轻舞,忘情旋转。全场都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这花间飞舞的精灵。
相比之下,呈壁画状呆站台上的庄晓简直挫到了极点。
原来吴小曼所谓的伴舞就是让庄晓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凤尾竹充当背景,傻傻地站在舞台中间,偶尔还要随着音乐左移一点,右移一点。真的很简单!
庄晓在心中自嘲:自己这把年纪看来真的是白活了,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什么要找张啸当舞伴,什么没有舞伴就不能跳舞,都是假的,不过是哄她一步步踏进陷阱的诱饵。这下好了,平日里精心打造的知性美女形象毁于一旦。
尽管内心捶胸顿足,庄晓还是很尽责地保持微笑的表情坚持到了音乐结束,抱着她的凤尾竹优雅转身。就算只是壁画,也要做一幅有气质的壁画。
灰溜溜地回到观众席,早已咬牙切齿的秦燕愤愤不平:“这个女人太坏了!早就听说她嫉妒你,没想到居然敢玩阴的。”
本来垂头丧气的庄晓听了秦燕的打抱不平,心情突然一下就好了许多。不管吴小曼怎么对她,身边人爱护她的心是不会改变的。只要自己不介意,就没人可以伤害她。庄晓释然:“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秦燕佩服地看着庄晓,这是一个多么伟大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啊!却听庄晓说:“没的丢了我的身份。”
啪!秦燕一跤摔倒了地上。大姐,你可以更低调些么?
当天晚会□迭起,庄晓才知道学校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除了吴小曼的舞蹈,张啸的跆拳道、朱强和程娇的国标也非常抢眼。
自从朱强“表白事件”后,程娇好几天都没给庄晓好脸色看。好在庄晓已经习惯了程娇的大小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无视她的臭脸,该干嘛还干嘛。
要比淡定,谁能比得过庄晓。
果然,4天后程娇就憋不住了,气势汹汹地找到庄晓质问:“朱强有什么不好,你这样伤他的心?”
庄晓愕然。早就知道程娇喜欢朱强,只是不知道竟然喜欢到这种地步,连他向别的女生表白都可以不介意,还只顾念着他受伤的心。
扪心自问,庄晓承认自己做不到这点。以前她也曾把自己匍匐在泥里,能够仰望星辰一样的他就心满意足。那是因为知道他和她之间没有可能,因为无望,所以绝望,不顾一切。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重新来过的机会太过宝贵,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她不敢再任性,也不能再任性。
所以庄晓诚恳地告诉程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也有过,所以不想敷衍,不想欺骗,那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其实朱强和程娇还是很登对的,且不说两人家世相仿,门当户对,单看今晚的国标,进退之间,配合默契,活力四射的伦巴引得观众一阵阵尖叫。
张啸则是另外一副场景。只见他身着白色道服,衣边用一根黑色带条系上,往台上那么一站,肃穆森严气势立显。大喝一声,腾空抡踢,木板应声而裂。那凌厉的气势竟逼得全场鸦雀无声,那傲然挺立的身姿更是让一干女生眼冒红心
眼光扫过,庄晓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衣服的吴小曼站在人群中,眼神倾慕,神情却幽怨。
哈,原来如此。庄晓最后一丝怨气也“嗖”地一声蒸发了。没办法,谁让这是一个容易心动的年纪呢,她老人家就不和小孩子计较了。
这次晚会办得相当成功,第二天走在路上,庄晓听到很多人都在谈论晚会上的节目,不禁心有荣焉,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这次晚会的功臣之一呀。
连周介卫也和她提起了这次晚会:“听说你也表演节目了?是什么节目,有没有技压全场?”
NND,哪壶不开提哪壶!庄晓没好气:“我不光技压全场,还震惊四座了呢。”
张啸在后面抿着嘴,掩饰不住笑意。庄晓狠狠地瞪他。
周介卫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晚上我爸公司要办一个圣诞晚宴,主要是邀请公司里的老外和他们的家属,你也一起去吧。”
庄晓疑惑:“你爸公司的晚宴我去干什么呀?”
“混吃混喝呀。”周介卫理直气壮,“晚宴是自助餐式的,随便吃。而且参加的人都是老外,你还可以练练口语。就当是我给你的圣诞回礼好了。”
庄晓有些心动,自己学了这么久的英语,还从来没有实战演练过。不知道实际水平如何,也不知道真正的外国人讲话和磁带上、收音机里的是不是一样的。可是。。。。。。
看出庄晓的犹豫,周介卫加上一句:“张啸和我表姐也去。”这让庄晓终于作了决定:去!
等等,等等!庄晓突然想起,那样自己就得逃掉今晚的晚自习,怎么向老师请假呢?
没等庄晓开口,张啸就解了她的疑惑:“我们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理由是去见外国友人加强口语训练。”
算你狠!庄晓这才想到(4)班的班主任也是教英语的,听到有人如此热爱英语学习,怎能不喜上眉梢,痛快放人。
傍晚,其他人都去上自习了,庄晓一个人在宿舍翻箱倒柜。上身穿一件粉色对襟棉袄小背心,领口滚一圈兔毛边,衬得她愈发粉雕玉琢,下面配一条浅绿色灯芯绒直筒裤,显得亭亭玉立。完美组合!
可是没有鞋子!庄晓平时在学校只穿球鞋和帆布鞋,宿舍里还有一双妈妈上次带过来的棉鞋,没有一双能够撑场面的美鞋。
翻了半天,最后庄晓只好穿上球鞋下楼。
等在楼下的周介卫见到庄晓,眼睛一亮,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哇,美女啊!”张啸却不吭声,只从身后拿出一个大袋子递给庄晓。
庄晓接过袋子打开,竟然是一双驼色麋鹿皮的半筒靴,鞋口还坠着一圈流苏边。摸上去软软的,非常舒服。
只听张啸低低地说:“这是我的圣诞回礼。”
庄晓觉得喉咙口胀胀的,鼻子酸酸的,心口的那股暖流在身体里四处乱窜,叫嚣着想要找个出口宣泄出来。
周介卫知道她在晚会上受了气,想办法让她开心,张啸甚至细心得连她没有合适的鞋子都注意到了。她庄晓何德何能啊。
稳住情绪,庄晓抬起明媚的笑脸,假装轻松:“哇,想不到我的两张小小卡片换来这么丰厚的回礼,真是赚大啦。早知道我就不买那种一块五一张的便宜卡片了。”
两人很捧场,异口同声:“那买什么?”
“当然是两块钱一张的卡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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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圣诞(三) ...
穿过流光溢彩的街道,黑色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凯悦大酒店的门口,早有门童站立一旁,殷勤地拉开车门。
凯悦是W市数一数二的大酒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此时酒店大厅装点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和琳琅满目的圣诞礼物,在如繁星般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衣着华丽的人们穿梭其中,显得热闹非凡。
庄晓从来没到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只听一声爽朗的笑声,苏锦兰出现在大厅的那头。她今天穿了一件金色的小洋装,高挑的身材,灿烂的笑容,站在人群如同太阳般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自信美丽的苏锦兰真让庄晓羡慕。
苏锦兰|乳燕穿林般掠过人群,直扑过来,一把抓住庄晓的胳膊,弯腰就着庄晓的肩膀蹭脑袋:“亲耐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人家都等急了。”
庄晓哭笑不得:这位姐姐破坏起自个儿的形象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圣诞晚宴并没有设在大厅,而是安排在一个很大的包厢里。在苏锦兰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名为“长白山”的包厢。推开门,一阵音乐声、笑声、说话声混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很多人都回过头来看这几位迟到的小客人。
实在是没有过这样众人瞩目的经历,庄晓有些窘迫。一旁的苏锦兰和周介卫却神情自若,频频和众人挥手say hello。张啸一如既往地沉默。
“先带你见见我爸妈吧。”周介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这家伙又藏起他的大灰狼尾巴,装起了小绵羊。
见、见爸妈!庄晓被这几个敏感的字惊得差点跳起来。这、这也太快了吧?不对!根本就跳过了所有程序嘛。更不对!完全不是那种关系啊!
脑子一片混乱的庄晓被拉到了两对中年男女跟前,听得周介卫介绍:“爸,妈,张叔叔,林阿姨,这就是我和张啸的同学,庄晓。”原来其中一对是周介卫的爸妈,另一对则是张啸的爸妈。
庄晓连忙鞠躬:“叔叔阿姨们好。”不管如何,扮乖巧总不会有错的。
周介卫爸爸周元朝,中等身材,有些发福,圆润的脸上满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庄晓啊。”
大名鼎鼎?谁?搞错吧?庄晓瞪大了眼睛。
周介卫妈妈抿嘴优雅一笑:“我家小卫老是念叨,庄晓学习如何厉害,庄晓英语如何好,还有庄晓妈妈做的饭菜一流,我们对你是久仰大名啊。”
“妈!”周介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哪有老是念叨,明明才说了一两次,你们就追着问东问西的。”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看到长辈这么平易近人,庄晓本有些忐忑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张啸爸爸张卫国也说话了:“庄晓啊,你跟张啸一个班,要多多帮助张啸进步啊。”声音低沉有力,和张啸的声音很像,但更像庄晓快要淡忘的那个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庄晓肃立,两手垂在身体两边,恭恭敬敬地说:“张叔叔,其实是张啸在学校里给了我很多帮助。”
张卫国线条硬朗的脸上显然是不相信的表情,但他看了一眼从进门后就沉默得出奇的张啸,也不再说话。
庄晓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张啸妈妈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互相帮助那最好不过了。”说罢朝庄晓柔柔一笑,温婉动人、若柳扶风,典型的江南女子。
周元朝也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在一起说话肯定很没劲吧,小卫你带庄晓到处看看吧。”
庄晓连忙表明立场:“叔叔阿姨你们一点儿也不老,真的。周介卫要是不介绍,我差点要喊哥哥姐姐了。”
这个马屁拍得有点过啦,只见张啸朝天翻了个白眼,苏锦兰和周介卫则毫不客气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可爸妈们开心得直笑:“小姑娘真可爱。”
苏锦兰拉着庄晓到自助餐桌前“扫荡”。一边往盘子里装食物,一边向庄晓介绍情况。
江海集团从若干年前一个员工不到20人、资金不过数万元的建筑器材加工小厂,成长为今天旗下设三个分公司、员工500多人、经营项目涉及建材、房地产、餐饮娱乐等多个领域的大企业,周元朝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而当时投身仕途、作为W市规划局建筑规划管理处副处长的张卫国也功不可没。前不久张卫国提任W市规划局局长,两家的关系就更密切了。这也是为什么张卫国会出现在江海集团公司的晚宴上的原因。
早知道这两人家里条件好,没想到这么好。庄晓喃喃:“靠,这不是典型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么。”
“什么?”苏锦兰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这个圣代看上去很好吃。”庄晓掩饰。当时好像没有“富二代”、“官二代”之类的说法吧,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不是什么好名词。
端着满满一盘的美食,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大快朵颐。周介卫和张啸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俩被各自的父母领着,在人群中一个一个走过去寒暄敬酒。苏锦兰看着站在场内的两人,笑着对庄晓说:“周介卫迟早要继承江海集团,他爸爸现在就开始给他铺路架桥了。就是不知道张啸以后会走什么路。”
庄晓也看过去,只见周介卫长身玉立,一身白色西装更显得少年风度翩翩,他在人群中谈笑自若,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有气势了。再看张啸,虽然也有点头微笑,可态度就冷淡了许多,难免给人不易亲近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庄晓就是觉得,张啸这不是高傲,反而是紧张吧。他的背微微有些僵硬,全然没有平时的傲然挺拔。
这样的张啸让庄晓有些怜惜。她转过脸对苏锦兰说:“不管以后会走什么路,只要不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苏锦兰一愣,低头想了一会,抬头一笑:“你说的对,自己的心意最重要。”顿了一下,突然低低的喊了声:“庄晓。”庄晓看着她。
“陪我一起去考托福吧。”
“好。”庄晓没有犹豫,也没有问为什么。
正说话间,周介卫和张啸一前一后向她们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
庄晓暗喜,实战机会来了。
周介卫向庄晓介绍:“这是杰克,是我爸朋友的小孩,近年刚从美国来中国留学,现在N大学习中国文学。”转头再介绍:“Jack, she’s my classmate,zhuangxiao.”
庄晓记得外交礼仪中应该由女士先伸手,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hi, jack. Nice to meet you.”
谁知杰克说:“你好,美丽的小姐,很荣幸见到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姑娘。”字正腔圆,末了还轻握起庄晓白嫩的小手“吧唧”一口。
庄晓的小脸腾地红透。张啸把手背到身后,紧紧握住,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那个杰克扔到窗外去。苏锦兰在一旁乐不可支:“这老外的中文讲得怪好的。”
杰克却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老外,我是小外,我的中文也不怪。”
这下连张啸也笑了。
送走了杰克,周介卫遗憾地说:“我要是老外多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吃美女的豆腐。”
庄晓白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锦兰就啐了他一口:“你身边的花花草草还嫌少吗。”
周介卫大叫冤枉:“说得我好象是花心大少一样,我可是良民啊,大大的良民。”
一时间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从市中心回到宿舍时,时间已经挺晚了。庄晓快速地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正准备练习瑜伽,却见秦燕鬼鬼祟祟地走过来,咬着耳朵说:“刚才我看到你和张啸、周介卫一起回来了。”
“怎么啦?”庄晓疑惑。
秦燕双手合十放在胸口,一脸憧憬:“那画面就好象凯鲁和塞那沙王子站在夕梨的两边一样,好唯美哟。”
庄晓要抓狂了。
“啪!”灯熄了。黑暗中,夹着窗外隐隐的叹息声,秦燕听到庄晓恶狠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就算他俩个子够高,我有那么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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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病 ...
十二月底的考试成绩出来,庄晓又进了一位,年级第二。已经没有人对此感到震惊了,只在私底下议论她到底能走多远。
庄晓对这一切安之若素,每天仍然按部就班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好好学习,天天锻炼,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不过和周介卫讨论英语题时,会有意识地练习一些托福的卷子。
说是要陪苏锦兰考托福,其实庄晓心里明白,这个陪伴主要是精神上的,让苏锦兰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真计较起来,自己的英语水平离托福的标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王艳出院了,重新回到高一(3)班。不知是不是这次生病让她顿悟了些什么,还是同学们看望她时的真情流露感动了她,王艳对同学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上课时神情也温和了许多。
庄晓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学起数学来也越发下功夫了。
说起来也挺气人的,庄晓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数学上,成绩虽然有所提高,可仍然不及上课漫不经心的张啸。新的题型,庄晓要琢磨好久才能明白,再费力把解题方法背牢,才能应付数学考试。可不论什么题型到了张啸那里,都成了小菜一碟,似乎他已经练就火眼金睛,只要看一眼就能参透题目的奇经八脉,然后如庖丁解牛般手到擒来。
哎,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呐。
不过张啸的语文和英语很烂。用他的话说,他才不屑把脑细胞浪费在死记硬背这些东西上。庄晓苦口婆心,好说歹说,他才勉强肯背一下庄晓给他划的考试范围,几科成绩综合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兼之期末考试临近,篮球场上的人寥寥无几。庄晓却很开心。打篮球的男生少了,她就可以多些机会和张啸、周介卫他们练球了,提高球技的同时,也可以检验一下这些日子练习的效果。
这天下午,小风嗖嗖地刮,不怕死的庄晓拉上苏锦兰,和张啸、周介卫展开2对2比赛,张啸、庄晓一组,周介卫、苏锦兰一组。
张啸和周介卫的水平相差无几,张啸在身高上稍占优势;而苏锦兰跟庄晓相比,不论是身高还是技术,都要高出那么一截。所以那两人好整以暇,笑称哪组输了就要请吃烤红薯。
但庄晓也有自己的优点,她身体柔韧性好,反应灵敏,球风稳健,特别是在比赛中,对比赛节奏的掌握出人意料的到位,虽然和张啸初次合作,但默契程度并不比很早就在一起打球的周介卫和苏锦兰差。这让原本心存戏谑的两人都打起了精神,全力以赴。虽然只是2对2的小比赛,状况居然也异常激烈。
比赛直打到活动课结束,周介卫那组才以2分险胜。四个人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很少做这样激烈拼抢的庄晓很是汗湿重衫,累得快要趴下了。
张啸信守承诺,手一挥:“走,我请你们去吃烤红薯。”
“算了吧,”苏锦兰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笑着说:“很快就要吃晚饭了,这次就先记着好了。你们也回去休息一下,擦擦汗。”又对庄晓特意交待:“最好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免得感冒。”
庄晓点头答应。
从教学楼走到宿舍这段路并不算短,等庄晓回到宿舍时,衣服已经半干了,她又实在太累,就想着先在床上躺一下,没想到这一躺竟睡着了。
后来还是秦燕把庄晓叫醒,到晚自习的时间了。
庄晓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肚子也隐隐的疼。洗把脸,随便吃了点秦燕打上来的晚饭,庄晓强撑着走到了教室。
坐在教室里,庄晓只觉得日光灯怎么那么亮,夜风怎么那么凉,身上越来越冷,头却越来越重。揪紧衣服,趴在桌子上一动不敢不动。秦燕一边做题,一边担忧地看着庄晓,低声劝:“不如去医务室看看吧。”
庄晓惨白着脸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涌出。
Shit!庄晓叫苦不迭,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大姨妈竟然跑来捣乱!
庄晓的初潮来得很晚,大概是在初三下半学期才来,她原先的体质又差,所以直到现在例假还不怎么规律。庄晓自“穿”回来以后,只遭遇过一次时间很短、量很少的突袭,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次来势竟如此凶猛,她猝不及防,一点准备也没有。
压低声音,庄晓匆匆地问秦燕:“我大姨妈来了,你有没有带小翅膀(卫生巾)?”
秦燕答声“有”,从课桌里拿出一片塞到庄晓手里,庄晓飞快地放进口袋,说:“看来我只能回宿舍了。”
秦燕点点头,又说:“我送你回去吧。”痛经的感受秦燕是深有体会,她当时痛得恨不得从四楼阳台跳下去,庄晓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庄晓摇摇头:“不用了,一来一回太费时间,我自己可以走。”
秦燕想想:“也行,那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碗生姜红糖水吧。”学生宿舍是不准烧电炉的,只有小卖部才有这个特权。学生们经常在小卖部买了泡面后直接就在那里煮了,小卖部老板也乐得收个3毛5角的加工费。如果有特殊要求,如生姜红糖水之类,则需要提前说好并缴纳一定费用。
向班长告了假,庄晓先去了趟卫生间。还好,只沾了一点点,这么冷的天,庄晓实在不想把双手泡在冷水里。
一路摇摇摆摆地朝宿舍走去,庄晓觉得自己的脚好象踩在棉花上一样,每一步都软绵绵的。不知道这个样子看在别人眼中是像跳舞多些还是像醉酒多些,庄晓苦中作乐。
迷糊中,庄晓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快速地走近过来,身形高大、脚步仓促。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那人越来越近,庄晓勉力望去,才发现竟然是张啸。
张啸走到庄晓身边,呼吸有些急促:“你,你去哪儿了?”借着桔黄|色的路灯,张啸脸上的焦急、担忧、还有一丝惊惶清晰可见。
庄晓心中一动,这样的张啸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躲在远远的地方看到周介卫打球受伤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时,心中的惶急和无奈,还有那无处诉说的哀痛。
这个小孩不会是喜欢自己了吧?
庄晓笑了,自己看来是病糊涂了。张啸对自己的态度的确和对别人有所差别,但那应该不是喜欢吧。如果喜欢,不是应该看到了对方心就会狂跳,话也说不出来,眼神都不敢接触,就像当初自己看到周介卫一样。可张啸平时总是拽拽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教她打篮球、辅导她数学题时又非常严肃认真,哪里有半点喜欢她的样子。
庄晓笑着往前迈了一步:“我。。。。。。”突然眼前一黑,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摔了下去。
张啸一把抱住庄晓,心中惊惶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看到庄晓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等了一会不见她回来,就追了出来。可直跑到宿舍楼下也没见到庄晓的身影。以庄晓现在的速度决不可能走这么快的,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出事?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很疼,无法呼吸,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追出来。不死心地往回找,直到看到她,那颗攥紧的心才放松下来。
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她的身体软软的,身上传来幽幽的奶香味,漆黑的碎发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尖尖的下颌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张啸轻声说:“没事的,我陪着你。”说给庄晓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抱起庄晓径直往医务室走去。
还是那个校医,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是你们。”
庄晓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海上,颠簸起伏,头昏脑胀,耳边还传来喧天的锣鼓唢呐声。
“好吵啊。”庄晓心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方方的盒子里,盒子上下起伏,自己也跟着颠簸。最奇怪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火红的嫁衣,头上还顶着凤冠。我要嫁人了吗?这样想着,庄晓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甜蜜。
突然有一个狂暴而痛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声音渐低,至凝噎。
什么人!庄晓惊呼。
毫无预兆地,场景猛地一转,天地苍茫,一身素衣的自己站在一片半人高的芦苇丛中。茫然四顾,远远的前方,有一白衣书生模样的人朝她微笑。正要走过去,却仿佛感应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寒意,回头,一个黑衣少年站在她身后,乌黑的眸子里一片冷冽,如雕刻般的俊脸上却满是绝望。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闷雷般滚过:“这是你的劫难,让我替你灭了她(他)吧。”
周身感受到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庄晓大叫:“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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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家 ...
“不!”庄晓大叫,倏地睁开眼睛。
雪白的吊顶,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子,白得竟有些刺眼。庄晓一时间茫然不知身处何地。
抬手擦额头的汗,牵动手背有些刺痛,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左手挂着水,手掌下还垫着有一只暖暖的热水袋。
庄晓想起刚才的一幕,自己好像是昏倒了,是张啸送她过来的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正想着,门开了,张啸和校医一起走了进来。看到庄晓醒了,张啸快走两步到床前,语调微扬:“你醒了。刚才我看到针水快滴完了,就出去叫医生了。”尾音轻颤,带着细不可察的喜悦。
校医给庄晓拔针,责备她:“小姑娘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都烧到39.5度了,还硬撑着,幸亏送得及时,要是来晚了,引起肺炎什么的就麻烦了。”
庄晓惟有诺诺。好不容易等到校医走出去,坐起来倚在床头,冲张啸讪讪一笑:“哪有那么严重。”
张啸一脸严肃盯着她不说话,显然他跟校医是一个战壕的。
庄晓颇觉无趣,只好随手拿起手边的热水袋找话题:“这医务室还蛮人性化的,知道天冷,还给病人提供这种福利。”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热水袋还是崭新的,外面套着粉红色小女生图案的棉布套子,摸上去绒绒的,暖暖的。咦,这好象不符合学校医务室一贯冷冰冰的风格啊。
张啸哼了一声,他不好意思明说这个热水袋是他看到庄晓的手因为挂的针水太凉而有些发青,临时跑到小卖部买来的,而且因为太匆忙没看清楚,拿回来后才发现居然这么粉嫩。这样的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庄晓也没多想,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应该很晚了吧,我得赶紧回宿舍。”
张啸闻言自然地走上前去,来到庄晓面前,转身,微蹲,示意庄晓上来。
庄晓窘迫:“不用,不用了,我可没那么脆弱。”忽想起刚才昏倒一幕,又有些心虚地说:“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说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几步,避开与张啸的近距离接触。
张啸的脸一下子黑了,直起身,不说话只看着庄晓。
庄晓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其实她是觉得作为一个25岁高龄的“老女人”,这样吃一个不知情的好心小帅哥的豆腐,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只是她一时情急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张啸虽然表面冷冷酷酷的,但根据她的观察,内心应该比较敏感,自己这么说很容易让他误会。
所以庄晓结结巴巴地想说些什么话挽回:“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不需要你的帮助,我是说没有必要。。。。。。”
完蛋了!越解释越让人误会。
一时间气氛凝滞。
“吱”,门开了,秦燕圆圆的脑袋在门口探了进来。看到庄晓,她开心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回宿舍没看到你,就想着你是不是来这里了。”
救星啊!庄晓轻吁一口气,尽量和善地对张啸说:“那我跟秦燕一起回去了,你也回宿舍吧。”小心翼翼,不能再伤害小帅哥纯洁的心灵了。
走到门口,庄晓又想起什么,回头拿起床上的热水袋,诚挚地对仍然站在原地的张啸说:“谢谢。”
张啸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点点头,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喝过生姜红糖水,抱着粉红热水袋,庄晓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努力地回想刚才做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应该是个很哀伤的梦吧,庄晓想,她的心有些隐隐的疼,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有人喜有人愁、有人哭有人笑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当天下午,所有人都在快乐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寒假。
庄晓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穿不了的衣服上次妈妈都带回去了,锅碗瓢盆什么的也不用带,就带一些日常换洗衣服、寒假作业、随身听什么的,一个旅行包足够装了。反正寒假就那么十来天,中间还有过年的一些琐事,短得让人还没感觉到放假的肆意放纵,就又回到了学校。
庄晓拿起那个热水袋,想了想,还是把它收进了包包里。这些天多亏了它,庄晓才安然度过经期,咱可不能忘恩负义把它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热水袋:其实你是想带我回去继续蹂躏吧。)
“走,姐带你回家吃香的喝辣的。”庄晓豪迈地挥手,一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秦燕堆得高高的漫画书,引来秦燕一声高分贝惨叫;程娇吓得手一抖,摔掉了手里的小圆镜;还在补眠的赵媛媛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正撞到飞身扑来的秦燕。。。。。。宿舍里一片混乱。
罪魁祸首庄晓把收拾好了的旅行包扔到肩上,趁着混乱逃窜出宿舍,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本来庄益民说要开摩托车来接她,就像庄晓以前上高中回家一样,但这次庄晓没答应。以前是她不懂事,太骄纵,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爸爸的两个膝关节不太好,受不得冻。而且自己东西不多,也不是不认得路,完全可以自个儿回家。
此时时间还很早,但站台上人已十分之多,挤挤挨挨,都是心急回家的学生。大家在寒风中兴奋地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寒假计划,激动地满脸通红。一旦有一辆8路车经过,只听一声大喊,所有人都往一个地方蜂拥,挤呀挤,挤呀挤,挤得上是你本事,挤不上算你倒霉。
都怪实验中学这个变态的学校,好好地非得设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往统共只有一辆8路公交能到市中心,不住在市区的学生还得到市公交车中转站,各自转车回家。所以这平时就很紧俏的8路车今天是分外地抢手啊。
庄晓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人群后。总有车坐的嘛,没必要挤得那么难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8路车一辆辆驶过,从学校出来的人络绎不绝,站台上的人有增无减,庄晓有点慌了。
试着也和别人一样奋力往前挤,可惜挤公车经验太少了,总是挤着挤着就被莫名其妙地挤出了人群,庄晓不禁气恼:现在的小孩,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正无计可施,站台前停下来一辆黑色桑塔纳,苏锦兰从副驾驶座探出头大喊:“庄晓,上车!”
庄晓估量一下形势,也就不矫情了,答应声“好”,就往车后座走去。没等她走到,车门自己打开了,周介卫笑嘻嘻地从车里走出来,站在车边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也对,苏锦兰的父母在外地,她是借住在姨妈家的,所以她和周介卫坐一个车回家也很正常。只是。。。。。。庄晓踌躇了。
这时苏锦兰也下了车,指挥周介卫:“你去前面坐,我要和庄晓一起坐。”
周介卫用眼神示意苏锦兰,苏锦兰只当没看见。他又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撕下温文尔雅的伪装,只好恨恨嘟囔一句:“我也想和美女坐。”说完保持着绅士的举止坐到了副驾驶位。
庄晓忍不住笑了。苏锦兰也搂着她的肩膀窃笑,忽然大惊小怪:“庄晓你长高了好多,原来只到我肩膀的,现在都到我耳朵边了。”
庄晓得意地笑:“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着,钻进车内。
苏锦兰也挨着她坐好,瞄瞄她的胸前,在她耳朵边坏笑:“可惜前面没什么发展啊。”
庄晓的笑脸一下垮了,气恼,鼓着脸不理她。
苏锦兰大笑,引得周介卫频频回头。
“对了,张啸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走?”庄晓赶紧转移话题。
“谁知道。”苏锦兰耸耸肩,“我们去叫他,他却说要一个人晚点走,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会不会是他爸爸等会派车接他?”庄晓猜测。
“不会的,”这回说话的是周介卫,“张叔叔一向注重形象,从来不会派公车来接张啸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庄晓疑惑。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张啸刚刚得知她早已走了的消息,正如石像般呆站宿舍楼门口。
到了市中心,庄晓坚持下了车。周介卫的家就在市中心,没必要这么麻烦送她回家。
等庄晓搭32路中巴坐到风荷巷站下车,再沿着青石板路走回到家中时,爸爸妈妈已经准备了满满一桌的好菜等着她了。
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唠着家常。庄益民关心地问庄晓的考试成绩,庄晓鼓着塞满了肉丸的腮帮子说:“没问题,感觉好极了。”
庄益民宽怀微笑,又使劲挤出一点严肃:“也不能太骄傲了。”
妈妈在一边嗔怪:“都放假了,还说什么考试成绩呀。”转向庄晓,一脸宠溺:“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庄晓嗯嗯点头。
而此时的张啸,背着大大的背包,脸色铁青地站在8路车站台上,晚风卷着一片落叶,从他脚边瑟缩滑过。
19
19、过年 ...
过年喽!
老话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过年,意味着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W市地处江南小城,没有北方过年那么多讲究,但基本的扫尘、蒸糕、备年饭还是要做的,并且有一件事是全国妇女同胞都必须做的,那就是:大扫货。
庄晓屁颠屁颠地跟在妈妈后面,兴高采烈地在W市最大的食品集散批发市场——红梅市场中穿梭。这可是真正的“扫荡”啊,从木耳、银耳、黄花菜到饼干、糖果、花生米,再到瓜子、杏仁、苹果梨,一个都不能少!不一会儿,庄晓的手里就拎满了大包小包,饶是她脱得只剩一件薄毛衣,背后依然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看着兴致不减、仍像鱼一样在人群中游来游去的妈妈,庄晓心里那个悔呀,以前怎么没发现妈妈竟然有购物狂的潜质呢。刚才进市场的时候,庄益民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忙,庄晓拍着胸脯保证: “今天我就是妈妈小跟班、小苦力,妈妈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一颗红心永远跟着党走,保证完成任务。”妈妈也温柔地表示:“你们大老爷们跟着女人逛街肯定会不耐烦的,你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谁会知道,一向温婉的妈妈进入购物状态后竟如此勇猛,拎包的任务变得艰巨无比。庄晓在心中哀号。
好不容易挤出了市场,将战利品交给爸爸,庄晓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还不行,”妈妈笑眯眯地说,“还要去买过年穿的新衣服呢。”
庄晓这回真的要瘫地上了。
来到W市最大的商场——百盛百货,妈妈拉着庄晓直奔二楼女装部。转悠一圈后,妈妈选中了一件红色羊毛大衣让庄晓试穿。
不得不说,妈妈选衣服的眼光还真是好,庄晓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喜气十足的红色大衣的衬托下,增加了不少红晕,合身的剪裁更是显得庄晓亭亭玉立,原本只是清秀佳人,一下子变得明艳动人。
服务员更是在一边赞不绝口:“您女儿长得真是标致,这件衣服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很多人都试过这件衣服,没有一个人能穿出这种效果来。”妈妈很得意,手一挥就准备买下来。
庄晓把衣服脱下来,找出价格牌:898元!吓了一大跳,连忙扯住妈妈的手,低声说:“妈,太贵了。”
妈妈却笑着说:“不贵,给你买过年的新衣服,怎么能嫌贵呢。”说着就让服务员把衣服包了起来。
庄晓咋舌:“老妈,你发财了吗?怎么这么阔绰?”
妈妈笑道:“今年下半年你爸接了不少订单,也算是发了笔小小的财吧。”
诶,难道是自己投放在阿里巴巴上的广告起了作用?庄晓兴奋地问:“哪里来的那么多订单啊。”
妈妈却说:“主要是你魏叔叔今年的生意特别好,你爸也跟着沾了光。”
啊,庄晓失望。魏叔叔是爸爸以前在工厂里当师傅时带的一个徒弟,后来工厂倒闭,爸爸开了个小作坊,魏叔叔却神通广大自己办了个企业,近年来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他对以前的师傅还算照顾,经常给些订单,可以说是小作坊的最大顾主。
庄晓不死心:“就没有别人的吗,比如新的客户之类的?”
妈妈答道:“有倒是有一些,不过量不算大。对了,”妈妈突然想起,“说到新客户,你爸倒是提起过一件事。前段时间有个人给他打电话,说是要订一批货,你爸当时做着魏叔叔的单子,那人要的量不多,时间又急,而且不是熟悉的客户,你爸就推掉了。不过那人说的地方很特别,叫什么芝麻开门的山洞。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庄晓暗道:不是什么芝麻开门的山洞,是阿里巴巴!大概那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了解释清楚,引用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却没想到被妈妈歪曲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怎么样,手头有钱就是不一样,年货准备妥当了,衣服也买到手了,今年要过个富足的年了。
接下来的几天,庄晓的爸爸和妈妈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屋里屋外,墙上地上,每一处都要大整。庄晓也想帮忙来着,可惜她的笨手笨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忙没帮成,倒忙倒是帮了不少。于是后来爸妈一见到庄晓就赶她:“玩去吧,要不写作业也行啊。”
玩?屋外太冷,电视没劲,漫画看完,庄晓只好回屋做作业。这样做的结果是,到了除夕那天,短短几天时间内,庄晓一网打尽了所有寒假作业,还做了好几张英语听力练习试卷,已经无题可做了。庄晓感叹:天才就是这样诞生的!
除夕的晚上,W市的习俗并不是吃饺子,而是吃团子和年糕。妈妈在每个人的碗里放了一个团子和三块年糕,寓意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一年更比一年高。一家人围坐在小圆桌边,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春晚,其乐融融。桌上摆了三个凉菜、三个热炒、一个蒸菜、一个甜汤,围成一圈,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庄晓站起来给爸妈夹菜,嘴里说着吉祥话:“爸爸吃鱼,年年有余,妈妈吃杏(仁),幸福快乐。”爸爸咪一口小酒,吃一块鱼肉,开心地咂嘴。妈妈也欣慰地笑着说:“我家阿囡长大了,懂事了。”
这句话是爸妈过年期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大年初一照例是走亲戚。庄晓爸妈两家亲戚都不怎么多,特别是庄益民这边。据说祖上也曾做过大官,枝繁叶茂,后来不知怎么就衰败下来,人丁也跟着稀少。到了庄晓爷爷这辈,就只剩庄益民一根独苗了,所以庄晓爷爷特别想要抱孙子。偏偏中国实行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他心中介怀,对身为孙女的庄晓自然也亲热不到哪儿去。
以往的庄晓,骄纵任性,对这个从不亲近自己的爷爷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让夹在中间的庄益民夫妇特别难做。今年的庄晓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去看爷爷,并在爷爷面前又是端茶水,又是剥桔子,爷爷长爷爷短,伺候得老人心花怒放,压岁钱都给了好多。
大年初二,爸妈带着庄晓去魏叔叔家拜年。肚圆滚圆的魏叔叔虽然作出一副“你仍然是我的师傅,是我的朋友”的态度接待他们,但骨子里、眼神里掩饰不了那种施舍的味道;而庄益民虽然努力调节气氛,营造一种“我们是老朋友”的假象,但举手投足间的小心翼翼让他所做的一切只能是假象。
这让庄晓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眨巴着无邪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对魏叔叔说:“魏叔叔,祝您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身家超过李嘉诚。”看似有些天真的话语引得大人们大笑,也消散了屋里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息。
所以庄益民夫妇一致认为,实验中学果然是个好学校,庄晓上了半年高中,长大了,人也变得懂事了不少。
庄晓却另有想法。爸爸当年车祸后,平日看似不怎么待见他们的爷爷倾囊而出,到底是父子,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而这个魏叔叔,一开始还来看看,后来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对庄益民好,不过是看在庄益民的技术过硬,价格却低廉。一旦对他没有了用处,就像丢什么一样不再看一眼。
庄晓下定决心,还是要让爸爸找到新的客源,拓宽市场。
于是,这个寒假剩下的时间里,庄晓都在琢磨一个事情:怎么样才能打响名头,打开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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