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益民宽怀微笑,又使劲挤出一点严肃:“也不能太骄傲了。”
妈妈在一边嗔怪:“都放假了,还说什么考试成绩呀。”转向庄晓,一脸宠溺:“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庄晓嗯嗯点头。
而此时的张啸,背着大大的背包,脸色铁青地站在8路车站台上,晚风卷着一片落叶,从他脚边瑟缩滑过。
19
19、过年 ...
过年喽!
老话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过年,意味着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W市地处江南小城,没有北方过年那么多讲究,但基本的扫尘、蒸糕、备年饭还是要做的,并且有一件事是全国妇女同胞都必须做的,那就是:大扫货。
庄晓屁颠屁颠地跟在妈妈后面,兴高采烈地在W市最大的食品集散批发市场——红梅市场中穿梭。这可是真正的“扫荡”啊,从木耳、银耳、黄花菜到饼干、糖果、花生米,再到瓜子、杏仁、苹果梨,一个都不能少!不一会儿,庄晓的手里就拎满了大包小包,饶是她脱得只剩一件薄毛衣,背后依然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看着兴致不减、仍像鱼一样在人群中游来游去的妈妈,庄晓心里那个悔呀,以前怎么没发现妈妈竟然有购物狂的潜质呢。刚才进市场的时候,庄益民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忙,庄晓拍着胸脯保证: “今天我就是妈妈小跟班、小苦力,妈妈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一颗红心永远跟着党走,保证完成任务。”妈妈也温柔地表示:“你们大老爷们跟着女人逛街肯定会不耐烦的,你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谁会知道,一向温婉的妈妈进入购物状态后竟如此勇猛,拎包的任务变得艰巨无比。庄晓在心中哀号。
好不容易挤出了市场,将战利品交给爸爸,庄晓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还不行,”妈妈笑眯眯地说,“还要去买过年穿的新衣服呢。”
庄晓这回真的要瘫地上了。
来到W市最大的商场——百盛百货,妈妈拉着庄晓直奔二楼女装部。转悠一圈后,妈妈选中了一件红色羊毛大衣让庄晓试穿。
不得不说,妈妈选衣服的眼光还真是好,庄晓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喜气十足的红色大衣的衬托下,增加了不少红晕,合身的剪裁更是显得庄晓亭亭玉立,原本只是清秀佳人,一下子变得明艳动人。
服务员更是在一边赞不绝口:“您女儿长得真是标致,这件衣服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很多人都试过这件衣服,没有一个人能穿出这种效果来。”妈妈很得意,手一挥就准备买下来。
庄晓把衣服脱下来,找出价格牌:898元!吓了一大跳,连忙扯住妈妈的手,低声说:“妈,太贵了。”
妈妈却笑着说:“不贵,给你买过年的新衣服,怎么能嫌贵呢。”说着就让服务员把衣服包了起来。
庄晓咋舌:“老妈,你发财了吗?怎么这么阔绰?”
妈妈笑道:“今年下半年你爸接了不少订单,也算是发了笔小小的财吧。”
诶,难道是自己投放在阿里巴巴上的广告起了作用?庄晓兴奋地问:“哪里来的那么多订单啊。”
妈妈却说:“主要是你魏叔叔今年的生意特别好,你爸也跟着沾了光。”
啊,庄晓失望。魏叔叔是爸爸以前在工厂里当师傅时带的一个徒弟,后来工厂倒闭,爸爸开了个小作坊,魏叔叔却神通广大自己办了个企业,近年来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他对以前的师傅还算照顾,经常给些订单,可以说是小作坊的最大顾主。
庄晓不死心:“就没有别人的吗,比如新的客户之类的?”
妈妈答道:“有倒是有一些,不过量不算大。对了,”妈妈突然想起,“说到新客户,你爸倒是提起过一件事。前段时间有个人给他打电话,说是要订一批货,你爸当时做着魏叔叔的单子,那人要的量不多,时间又急,而且不是熟悉的客户,你爸就推掉了。不过那人说的地方很特别,叫什么芝麻开门的山洞。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庄晓暗道:不是什么芝麻开门的山洞,是阿里巴巴!大概那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了解释清楚,引用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却没想到被妈妈歪曲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怎么样,手头有钱就是不一样,年货准备妥当了,衣服也买到手了,今年要过个富足的年了。
接下来的几天,庄晓的爸爸和妈妈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屋里屋外,墙上地上,每一处都要大整。庄晓也想帮忙来着,可惜她的笨手笨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忙没帮成,倒忙倒是帮了不少。于是后来爸妈一见到庄晓就赶她:“玩去吧,要不写作业也行啊。”
玩?屋外太冷,电视没劲,漫画看完,庄晓只好回屋做作业。这样做的结果是,到了除夕那天,短短几天时间内,庄晓一网打尽了所有寒假作业,还做了好几张英语听力练习试卷,已经无题可做了。庄晓感叹:天才就是这样诞生的!
除夕的晚上,W市的习俗并不是吃饺子,而是吃团子和年糕。妈妈在每个人的碗里放了一个团子和三块年糕,寓意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一年更比一年高。一家人围坐在小圆桌边,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春晚,其乐融融。桌上摆了三个凉菜、三个热炒、一个蒸菜、一个甜汤,围成一圈,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庄晓站起来给爸妈夹菜,嘴里说着吉祥话:“爸爸吃鱼,年年有余,妈妈吃杏(仁),幸福快乐。”爸爸咪一口小酒,吃一块鱼肉,开心地咂嘴。妈妈也欣慰地笑着说:“我家阿囡长大了,懂事了。”
这句话是爸妈过年期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大年初一照例是走亲戚。庄晓爸妈两家亲戚都不怎么多,特别是庄益民这边。据说祖上也曾做过大官,枝繁叶茂,后来不知怎么就衰败下来,人丁也跟着稀少。到了庄晓爷爷这辈,就只剩庄益民一根独苗了,所以庄晓爷爷特别想要抱孙子。偏偏中国实行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他心中介怀,对身为孙女的庄晓自然也亲热不到哪儿去。
以往的庄晓,骄纵任性,对这个从不亲近自己的爷爷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让夹在中间的庄益民夫妇特别难做。今年的庄晓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去看爷爷,并在爷爷面前又是端茶水,又是剥桔子,爷爷长爷爷短,伺候得老人心花怒放,压岁钱都给了好多。
大年初二,爸妈带着庄晓去魏叔叔家拜年。肚圆滚圆的魏叔叔虽然作出一副“你仍然是我的师傅,是我的朋友”的态度接待他们,但骨子里、眼神里掩饰不了那种施舍的味道;而庄益民虽然努力调节气氛,营造一种“我们是老朋友”的假象,但举手投足间的小心翼翼让他所做的一切只能是假象。
这让庄晓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眨巴着无邪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对魏叔叔说:“魏叔叔,祝您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身家超过李嘉诚。”看似有些天真的话语引得大人们大笑,也消散了屋里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息。
所以庄益民夫妇一致认为,实验中学果然是个好学校,庄晓上了半年高中,长大了,人也变得懂事了不少。
庄晓却另有想法。爸爸当年车祸后,平日看似不怎么待见他们的爷爷倾囊而出,到底是父子,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而这个魏叔叔,一开始还来看看,后来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对庄益民好,不过是看在庄益民的技术过硬,价格却低廉。一旦对他没有了用处,就像丢什么一样不再看一眼。
庄晓下定决心,还是要让爸爸找到新的客源,拓宽市场。
于是,这个寒假剩下的时间里,庄晓都在琢磨一个事情:怎么样才能打响名头,打开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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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出名 ...
庄晓不是商人,也没有经商的天分,多年的打工生涯除了教会她忍耐和坚持,并没有告诉她该如何推销产品,特别是这种五金产品。所以庄晓能做的不过是更新一下阿里巴巴网页上的广告,把内容介绍的更详细些,照片拍得更清晰些,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点子了。
事实再次证明:穿越女并不是万能的!
短暂的寒假结束,大批的回校学生夹在更大批的节后返城的民工中间,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学生民工潮。
背着大包小包(主要是吃的)、奋力挤出人群的庄晓非常有气势地站在校园门口,斜睨“实验中学”金光闪闪四个大字,忽然想起一句经典的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胡汉三”带来的好吃的在很短的瞬间被扫荡一空,望着如蝗虫过境般杯盘狼藉、什么都没剩下的桌子,庄晓瞠目结舌:“靠,你们过年都没吃东西啊。”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事先藏了点私,庄晓庆幸。把剩下的东西分成三份,分别送给苏锦兰、周介卫和张啸,给张啸的那份里面还特意多加了两个肉酿面筋,以感谢他对自己生病期间的照顾。
但张啸似乎并不领情,他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也不看庄晓,只淡淡地说:“放那儿吧。”便不再言语。
哇!小酷哥过了个年更酷了!
回到座位,秦燕凑过来:“忘了告诉你了,放假那天张啸来找过你,不过那时你已经走了。”
张啸找她?不可能吧,以前只有她找张啸,张啸可从来没主动找过她。“他找我什么事呀?”庄晓问。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秦燕在心里嘀咕,脸黑成那样,谁敢问呀,我敢跟他说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难道他也是和别的同学一样来找她对答案的?庄晓猜测。因为庄晓的成绩好,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喜欢找她对答案。对上了,皆大欢喜,对不上,庄晓也会好生安慰:“说不定是我做错了呢。”
不过张啸可不像是虚心好学的好孩子阿,到底是什么事呢。庄晓起身想走过去问一下,突然想起小酷哥刚才的冰山脸,怔了一下,又坐下。算了吧,还是不要去撞冰山了,要真的有事他肯定会说了。
庄晓走后,张啸懊恼地直捶头。寒假里从周介卫口中得知庄晓是坐他的车回家的时候,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盒,什么滋味都有了。想到自己鼓足勇气像傻瓜一样在宿舍楼下等了那么久,只等来一个人去楼空的结果,还因为回家太晚被爸爸责备,张啸就有些火大。可这火并不是冲庄晓,而是冲他自己发的。
明知没有资格,明知未来不定,还是放不下、舍不得,还是想对她好一些,可偏偏又不得其法,这样的自己让张啸有些鄙视,就算以前没有过对女孩子好的经验,但这样子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可不是自己的风格。
好吧,反正是尝试,失败一两次有什么关系,张啸深呼吸,大不了再来就是了。
于是,庄晓惊奇、惊喜地发现,张啸竟然主动找她请教语文和英语。太好了!小屁孩终于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主动要求上进了。说不定那天他真的是来找她对答案的。庄晓快要热泪盈眶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伯乐挖掘出了被埋没的千里马,非常非常有成就感。要知道,张啸这小孩真的很聪明,就是不爱用功,比她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他自己已经开窍了,照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的第一名要拱手让给他呢,庄晓乐滋滋地享受着当师傅的快乐。
其实庄晓有些小看自己了,她虽然不像张啸、周介卫那样有一门特别出挑的学科,但她各门学科比较平均,齐头并进,并且都非常稳定,综合成绩自然就高了。
庄晓的期末考试成绩不负重望,欣然跃居年级第一,虽然只比第二名多了几分,但第一就是第一。
这下庄晓全校闻名了。不光高一年级的老师学生知道她,连其他年级的老师和学生都听闻了她的大名和光荣事迹。有一次庄晓在操场上捡到一个文曲星,按学校规定交到校行政办,并按照接待她的老师的要求,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谁知那个长一脸青春痘的年轻男老师一看名字,立刻惊呼:“原来你就是庄晓!”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看了过来,搞得庄晓很不好意思。
更有甚者,有一次庄晓从高三教学楼下经过,忽听楼上有人高喊她的名字:“庄晓!”疑惑抬头,却看到二楼有一群男生哄笑着、推搡着一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高个男生,还有人冲她挤眉弄眼,那男生的脸红得都快成烤番茄了。这又是什么状况?庄晓简直一头雾水。
庄晓捧着脸矫情地哀叹:“唉,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一旁的秦燕不撂她,甩过一句话:“小说里的女主都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
庄晓给噎得,这,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有见地的话了!
周介卫来邀请庄晓参演(5)班的英语童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这是为3月份举办的实验中学50周年校庆活动准备的节目,规定每个班都得出一个节目。(3)班是现成的,只要吴小曼一出场就全部搞定。而(5)班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就准备了这个英语童话剧。
庄晓疑惑:“你们(5)班的英语人才可不少,用不着请外援吧。”
“跑龙套的好找,主角难求啊。”周介卫嬉皮笑脸,“到哪儿去找美貌与智慧并存、名气与实力兼具的白雪公主呢,自然非你莫属啦。”
其实还不是看中了庄晓年级第一的名头。
庄晓并没有被他的恭维打乱阵脚,不动声色地问:“谁演王子?”
“这还用问,自然是本公子,我啦。”周介卫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摆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造型,就差没摸出把折扇来摇两下了。
庄晓被他逗得直笑,同意加盟《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周介卫走后,庄晓一改刚才的故作矜持,变得兴奋不已,在心里大喊一声:“耶!”和周介卫演对手戏啊,到时王子公主深情相拥,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要流鼻血了。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到了排练那天,庄晓拿到剧本一看,傻眼了。她居然饰演美艳邪恶的皇后!
庄晓沉着脸去找周介卫,却发现他虽然保持着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因为太过用力,手里几张薄薄的剧本纸被他捏得皱皱的。凑上前一看,庄晓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这哥们更惨,非但没演成王子,连小矮人都不是,只是一个被派去杀公主没杀成、最后被皇后咔嚓了的可怜猎人——小龙套啊!
周介卫咬着牙:“那臭小子什么时候篡改的剧本,我竟然不知道。”
“臭小子”王嘉伟推推鼻梁上厚厚的瓶底盖,一脸老气横秋,说出来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要的就是这个反差的效果。反差,懂不懂。就是要对观众造成一个视觉的冲击波,要让他们从截然不同的角色造型和意想不到的故事情节中,感受到不同以往的震撼。”
庄晓听得稀里糊涂,不过的确被震撼到了:圆圆的赵媛媛演白雪公主,一个黑瘦的高个男生演王子,更恐怖的是七个小矮人全部五大三粗,呈一字形排开,居然是芭蕾舞的站姿。
我的妈呀,这是童话剧还是恐怖片啊。庄晓忍着捶地狂笑的欲望,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剧本。看完后,庄晓不禁对王嘉伟肃然起敬:一代鬼才阿,这么早就深谙山寨的本质,远远超出了时代的束缚,您要是不去拍电影实在是太可惜了。
排练紧张开展,在一片嬉笑、争执、怒吼声中,剧本几经修改,最终成型。到了3月15日,实验中学50周年校庆活动拉开帷幕那天,(5)班的英语童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炮打响,雷人无数,王嘉伟更是一举成名,多年后仍然为实验中学的师生们津津乐道。
作者有话要说:牙疼,不想去看牙医。
我这么勤奋,怎么都没人留言呀,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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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童话剧 ...
随着一阵Coco《魔镜》的歌声,皇后扭着腰上场,在镜子前搔首弄姿:“Mirrior mirror tell me,这个世界上谁最美丽?”
魔镜:“虽然我很想说是您,可我的良心和职业道德告诉我不能这么说,如果我这么说的话,我会遭天打雷劈,可是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我又担心您会伤心难过,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我说吗,真的要说吗,不说行不行,只说一半行不行。。。。。。”这个魔镜肯定是唐僧转世。
暴怒的皇后拿根香蕉顶住魔镜:“你说不说?”
魔镜颤抖:“我说我说,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叫白雪公主。”
皇后:“哼哼,所有比我美的人都得死。来人——”
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猎人阔步上前,潇洒地一甩披风,抱拳:“My Queen.”引得台下女生一阵尖叫,皇后的心也跟着颤了两下。稳住心情,色厉内荏:“Go to kill the Snow White!”
场景变成猎人举着匕首,迈着优雅的步子逼近正在摘草莓的公主。(周介卫死活不肯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公主颤抖着贿赂猎人:“Help! Help!我这儿有饭票、菜票、公交车票,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好了。”
猎人捡起地上的草莓篮子:“我就要这个,你走吧。”
公主逃到森林里,遇到七个小矮人正在跳芭蕾舞。公主傲慢地伸出一根食指摇一摇:“No no,看我的。”二话不说,来一段碰擦擦的现代街舞。(这一段是赵媛媛改的,本来导演要求公主和小矮人们和谐共处,共跳一首《天鹅舞》,赵媛媛强烈要求秀一秀自己的街舞。)七个小矮人惊为天人,纷纷膜拜,于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魔镜》音乐再次响起,皇后一脸怒气,用剑指着猎人:“你肯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诱惑,我要杀了你。”
猎人却不慌不忙:“在我心中,您才是最美丽的。就像这草莓一样鲜艳动人。”说着献上草莓。
皇后更生气了:“你竟然说我像草莓一样长满黑头,你死定了!”一剑刺过去。
按照剧本,猎人此时应该大叫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倒地身亡。可周介卫却来一句:“No matter what you do, I will love you forever. ”款款深情地看着庄晓,捂着胸口慢慢倒地。
这不是剧本里的话!庄晓口干舌燥,心口狂跳,握不住手中的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中间场景转换,庄晓机械地换着服装,脑子里一片混乱。周介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存心捣乱是不是?肯定又是在显摆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深情眼神对不对?他就是想出风头!
不管庄晓怎么竭力解释开脱,心底的那丝喜悦却压不住地想要冒出头来。十年间,庄晓无数次地梦到过周介卫,梦中的周介卫,永远有一个温暖的笑容,俯身,有时向她伸出手,有时就那么看着她,仅是如此,庄晓就已满足。庄晓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样的话语,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敢奢望,即使刚才就发生在眼前仍然不敢相信。
上帝,你太厚爱我了!庄晓无比庆幸自己加盟童话剧的正确决定。怪不得世人都爱演戏看戏,戏外无法实现的,戏中什么都可能成真。就算是戏,也让她沉溺一回吧。
台下,王嘉伟撞撞周介卫:“兄弟,我对你够意思吧,这么好的角色分配给你了。”
“哼,那是我自己懂得把握机会。”周介卫仍然对他私自篡改剧本的行为耿耿于怀。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他演王子,她演公主,到时深情相拥,眼神凝望,电流飞窜,多么唯美暧昧的氛围啊,周介卫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谁知被这臭小子硬是搅得人仰马翻、面目全非。
台上的皇后已经开始向白雪公主推销毒苹果了:“我这苹果是国家认准的绿色无公害食品,不打农药不施肥,纯天然制造,吃了它,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啊。”
于是皇后和公主一起唱:“今年过节不收礼,不收礼啊不收礼,收礼只收红苹果,红、苹、果!”
“啊呜”一口吃下去,公主倒在地上,皇后狂笑退场。
躲在后台看七个五大三粗的小矮人围着公主哭:“叫你不要贪吃你不听,想不到只吃一口苹果竟然也会撑死。”庄晓捂着嘴笑。
王子走上台:“我的茱丽叶在哪里,哦,让我来一吻定情吧。”说着走近躺在地上装死的公主。公主一骨碌爬起来,捂着脸娇羞地说:“少儿不宜。”
全场一片爆笑声中,英语童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圆满落幕。
演员们手牵着手一起出来谢幕。庄晓左边是白雪公主,右边是猎人,手心里都是汗,湿湿滑滑的,庄晓不知道应该维持着原状不动还是先把手收回来擦擦汗。太紧张了,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点僵硬。这算不算第一次牵手,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机械地跟着大家一起鞠躬,再鞠躬,转身,准备离场。
忽感到右手一紧,周介卫在耳边轻笑:“My Queen,这么快就想和我在一起了?”
庄晓回过神,大窘。原来她转错了方向,本来应该向左转的,她却向右转,正正对上周介卫。
“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一句,庄晓快速地转回来,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红透了。
“呵呵,我也是好紧张呢,手心里都是汗,差点就顺拐了。”周介卫略提高声音,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他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庄晓心头涌上一丝甜蜜。
下了台,一群人笑着涌了过来,演员们松开牵着的手,各自走向人群。
庄晓站在原地,怅然握住右手,上面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余温,而那个人,已经在和他的兄弟们互相捶打说笑了。
秦燕扑过来,抱住庄晓:“你演得太好了,我肚子都笑疼了。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越过秦燕的肩头,庄晓看向抱成一团的男生,没看到周介卫,却看到张啸从人群中抬起头看向她微笑。心头一暖,庄晓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晚上躺在床上,庄晓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句话,“和我在一起”,如果周介卫对她这么说,她会不会同意?
会不会?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高兴地、迫不及待地点头吧。可现在,庄晓苦涩,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绝望地守望着自己卑微的暗恋,一头扎在里面不管不顾的小女孩,她有着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她不能再任性。
而且,她比以前更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差距:一个是小作坊主的女儿,一个是大企业家的儿子;一个出身郊区,考上个重点高中已是不易,一个书香门第,大好前程唾手可得。古人说门当户对是非常有道理的,她也不愿意做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更何况,那只是戏,戏中的话叫戏言,当不得真。
睡吧,就当这是一个美丽旖旎的梦,睡醒了,梦也就醒了,梦里的一切全部都要忘记。
就这么定了,庄晓翻身,闭眼,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该干嘛还干嘛。
此时的周介卫也在想着白天的事,有些兴奋,不能入睡。
其实周介卫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小小个的女生每次看到他,眼神都会慌乱的移开,如果他看向她,她几乎就是落荒而逃。这让周介卫觉得很好笑。凭着多年的被暗恋经验,周介卫可以肯定,这个女生对自己有好感。
哈,有什么办法呢,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周介卫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女生他遇到的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一回应。
那天突发奇想地邀请她打篮球,是因为想要捉弄一下张啸。从来没看到张啸和哪个女生单独相处过,周介卫很想知道那天他在教室里看到的一幕是偶然还是必然,就算是偶然,能够找机会捉弄一下那块大冰山也是好的。
可是那天的庄晓出乎他的意料。听说专注的男生能够吸引女生的目光,可他不知道的是,专注的女生也同样吸引人,至少当庄晓晶亮的双眼专注地看着他教授上篮的技巧时,他的确有些心动了。那是一个全无保留、全然信任的眼神。
当然,当那个看似娇怯的小女生那么自然地吐出那句“靠,你俩穿情侣装”的话语时,他也被吓得不轻。
他想,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女生。
听说了朱强表白被拒绝的事情,周介卫摸摸下巴,要等到考上大学以后吗?好吧,反正我也不急,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他觉得庄晓有点像他小时候想要抓住的那只雏鸟,看似怯生生、傻乎乎,但当你靠近时,它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开,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无辜地看着你,等着你的再次靠近,如果你不改变战略,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扑棱扑棱地飞远。
所以,也不能傻等,得讲究策略。比如像今天这样小小的刺激她一下。
周介卫唇边露出一个秀气的笑容,翻个身,满意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勤奋哟,自夸一下。
今天申请榜单,请各位稍等两天,给我点时间攒点文,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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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思春 ...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当杨柳风带着微醺的玉兰花香吹进教室,拂过一张张昏昏欲睡的脸时,好学生庄晓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搓搓脸,振奋精神,庄晓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讲台上不紧不慢讲解着古文释义的老夫子。
今天讲的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苏轼的词大多豪放,“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唯有这首悼念亡妻的词,“不思量,自难忘”,说不尽的婉约哀伤。
庄晓一向喜欢诗词,那些经历了时间沉淀的千古绝唱,那些经过古人反复推敲的词句,从唇齿间缓缓吐出,仿佛兰花绽放般惊艳。尤其偏爱婉约凄美的诗词,在心中默念,自己似乎就是那个深情的女子,求而不可得,锥心痛,抚面泣。
可惜,偏偏他们的语文老师是个喜欢咬文嚼字的老夫子,据说还是前年实验中学花大力气从某处挖来的。本来安排教高三,教了一段时间后,高三学生纷纷反映“听不懂”,于是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和本着“教育从新生抓起”的原则,来到高一年级授课。
其实老夫子的确很有才华,也很有个性。他上课从不带讲义,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说到兴奋处,更是手舞足蹈。只是太喜欢引用拗口的古文,听得人云里雾里,兼之老夫子显然对婉约派不感兴趣,好好地一首《江城子》,被他讲解得干干巴巴,毫无美感,令人索然无味。
要是换个风流倜傥、羽扇纶巾的书生该多好。庄晓开始YY。
如水月华一泻千里,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瘦高中年男子一袭白衣,孑然而立。这分明是个女子的闺房,绮罗帐、梳妆台、文房四宝、鸳鸯绣,处处流露出女主人对生活的热爱。那男子面容悲怆,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过书桌上的字画绣品,慢慢走到梳妆台前,手抚镜面,头抵在手背上,喃喃说着什么,单薄的背微微颤抖。
庄晓心中不忍(迷惑,这关我什么事啊),正欲上前,忽听得男子幽幽地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等了你那么久。”
“夫君。”这两字分明出自庄晓之口。
那男子飞快转身,却是唇红齿白翩翩少年郎(什么时候变的),他上前一步,惊喜:“晓晓,你回来了。”微挑的桃花眼里竟有泪光闪烁。
“我。。。。。。”庄晓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一个黑衣人挡住了视线。
“我才是你的夫君。”低沉的声音难掩压抑狂躁。
“什么夫君?我什么都不知道。”庄晓困难地抬头看向眼前的黑衣少年,终于憋出这句话。他实在太高了,自己踮起脚还不到他胸口。
黑衣少年猛地抓住庄晓双肩,大吼:“你忘记了吗?你不记得我了吗?你醒醒,醒醒啊。”猛烈地摇晃,庄晓头昏脑胀。
天哪,我这是得罪谁啦,遇上这么个狂躁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庄晓哀嚎。
“醒醒,醒醒。。。。。。。”耳边细碎的声音锲而不舍地传来,不胜其扰,庄晓终于清醒,对上秦燕巨大无比的脸。
庄晓惊叫一声,快速退后,却没料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
教室里一片哄笑,老夫子气得胡子直翘,用手指着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庄晓:“你,你。。。。。。”
庄晓重新坐回椅子,不敢看脸色铁青的老夫子,只好把头埋在书本里一动不动装死。
还好老夫子虽然迂腐,却有着老绅士般的风度,“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体罚的意图,只瞪着眼不说话,不像有的老师直接粉笔头、黑板擦就招呼过来。
庄晓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僵持间,下课铃响了,庄晓犹如听到了天堂的声音,大呼了一口气。
老夫子长叹一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甩袖而去。
庄晓埋怨秦燕:“好好的你叫我干什么呀?”教室里睡觉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不是秦燕叫醒她,她也不会被惊吓到,也不会出那么大个丑。
秦燕无比同情地看着她:“你睡觉就乖乖的睡吧,说什么梦话呀,还那么大声,整个教室都听到了。老夫子盯了你半天你都没反应,我只好做这个恶人啦。”
“梦话?什么梦话?”
秦燕的脸突然变得十分诡异,眼神邪恶,庄晓一个激灵,有着不好的预感。果然,秦燕轻轻吐出两个字,把庄晓轰得如焦似炭,老脸通红:“夫君!”
教室外春光明媚,下课后的学生都跑出去享受难得的好时光,走廊上,操场上一片欢声笑语,衬得阳光照不到的教室分外阴暗寒冷。
春日的暖阳也温暖不了庄晓流泪的心,阴暗的教室也无法表达庄晓无尽的悔。独自趴在桌上画圈,一个圈,两个圈,发霉长毛长蘑菇。
自从练习瑜伽吐纳法以来,庄晓的睡眠质量一向好,除了生病那次,几乎无梦。这次是怎么啦,不光在课堂上睡觉,还说梦话,说的还是那么丢人的“夫君”。庄晓哀哀地想:“难道春天来了,我这26岁的老心开始思春了吗?”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梦里的人和事。“夫君”?莫非这思春的对象竟是苏轼吗?
羞愧,羞愧,继续画圈,发霉长毛长蘑菇。
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桌旁,庄晓恹恹抬头,其实不抬头她也知道是张啸。
果然,张啸说:“给我讲讲那首词的意思吧。”
庄晓坐起身,咬牙切齿:“你也来笑话我!”
张啸却俯身凑近庄晓,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我说的是真的,我对那首词很感兴趣。”
庄晓狐疑地看他一眼,却见张啸脸上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戏谑。还是没好气:“我今天心情不好,改天啦。”
张啸放低姿态,黑眸闪动:“给我讲讲吧。”
天哪,这小屁孩怎么学得那么快,连她的独门秘笈——小鹿般的无辜眼神都学会了。庄晓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既然学生这么认真,她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好推辞。庄晓定定神,示意张啸在隔壁桌椅上坐好,想了一下,徐徐道来。
两人一生一死,隔绝十年,音讯渺茫。克制自己不去思念吧,却本来难忘。妻子的孤坟远在千里,没有地方跟她诉说心中的凄凉悲伤。即使相逢也料想不会认识,因为我四处奔波,灰尘满面,鬓发如霜。
晚上忽然在隐约的梦境中回到了家乡,只见妻子正在小窗前对镜梳妆。两人互相望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相对无言泪落千行。料想那明月照耀着、长着小松树的坟山,就是与妻子思念年年痛欲断肠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深情,解读都似乎是一种伤害。看着双眼微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凄美意境中的庄晓,张啸慢慢起身站到她身边,腰渐弯渐低,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几乎可见庄晓粉嫩脸上的细小绒毛,他本就黑亮的眸色愈见深沉,几如一潭深渊。
上课铃突然响起,同学们嬉笑着冲回教室,惊醒了沉溺中的庄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先讲到这里吧,下次再细说。”
张啸也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好吧,下次一定要记得啊。”
秦燕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张啸的背影,八卦精神上来,低低地对庄晓贼笑:“张啸又来向你请教问题了?你俩关系还挺好呐。”
这个罪魁祸首一点都没有忏悔的自觉!庄晓愤愤地白她一眼:“人家是问我《江城子》的含义,又没有讨论书法。”
秦燕圆脸一红。自从那次出版报后,秦燕就迷上了书法,经常跑去找梅绍峰,讨论柳体颜体什么的,画漫画的时候还喜欢在上面题词,写一些酸酸的小诗。为这个,庄晓没少笑话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也极力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现在(3)班的板报基本上由梅绍峰和秦燕两人“承包”了。
秦燕红着脸:“老师来了,不跟你说了。”作出心无旁骛的样子正襟危坐,庄晓暗笑。
哪个少女不怀春。思春,正说明自己是十六岁的花季美少女,庄晓这么宽慰自己。所以当周介卫揶揄她:“谁是你的夫君?”时,她抬眼望天,只当没听见。
有时候庄晓真的怀疑,周介卫才是实验中学的“八卦之王”,要不然怎么自己班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特别是自己的糗事,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跑来笑话她。
当紫藤萝劲瘦的枝干上长出第一个花苞的时候,这天下午,阳光灿烂,庄晓陪着苏锦兰去考托福。
庄晓没有报名,她笑着对苏锦兰解释:“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做了几套模拟卷,不管是单词量还是语法写作,我都还差得很远。而且我现在的课业也不轻,做不到首尾兼顾。倒是你,”庄晓担忧地看着苏锦兰,“不是都说黑色七月嘛,你考托福会不会影响高考?”
苏锦兰轻松地一抬下巴:“高考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我们高三年级整天不是做试卷就是讲解试卷,没劲得很。要是不找些事情做做,就实在太无聊了。”
庄晓笑她自大狂,她却得意地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哪。”
这样率真的苏锦兰真让庄晓羡慕,相比之下,她就像个小老太婆,顾忌着这个,担心着那个,比26岁还要老。
托福考试持续了3个多小时,等苏锦兰走出考场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庄晓迎上去:“考得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每次模考都在600分以上的呢。”苏锦兰大言不惭。
饶是如此,庄晓还是注意到她的发鬓已被汗水浸湿,刘海湿湿的黏在额头。看来苏锦兰还是很紧张这次考试啊。
注意到庄晓的目光,苏锦兰不介意地撩一下刘海,说:“走,我请你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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