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庄晓,顶着全校第一名的光环跨入W市最牛X的实验中学,骄傲、得意,踌躇满志,意气奋发,犹如初试苍穹的雏鹰,跃跃欲试的幼狮,迫不及待地想要展开绚烂的旅程。
很快,骄傲的小公主绊到了人生第一块大石头,摔得很重,很惨,头破血流,一蹶不振。
一年前的庄晓,在艰难的生活中疲于挣扎,无情的现实折断了她的翅膀,磨秃了她的利爪,她紧紧抱住自己,明白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忍耐、坚持、无望,不知道脚下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猛然,上天赐予她重新来过的机会,震惊、激动、兴奋之余,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
一年来,庄晓小心翼翼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生怕哪一步做错就会全盘皆失,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学习。不用别人评价,自己先给自己定义:没错,我就是那个读死书的女生,死读书的女生就是我。
所以,当彪哥找到庄晓,推荐她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的时候,庄晓的心中不是狂喜,而是不可置信:那不是精英们才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
实验中学一向以升学率高著名,在竞赛方面建树并不多,校领导也不甚重视。但今年的校领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决定派出选手若干名一口气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物理竞赛、生物竞赛和英语竞赛W市赛区的比赛。
彪哥笑眯眯的:“你是学习委员,要给同学们做好榜样。”
庄晓怒了,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可庄晓这孩子胆小,敢怒不敢言,只是推脱:“周介卫的英语更好,还是由他去吧。”
彪哥依旧笑眯眯:“双保险,更牢靠。”
试问谁能玩得过彪哥。
庄晓无奈,只得接下了这个别人看来十分光荣、自己却觉得重如千斤的任务。
好在周介卫也参加英语竞赛,减轻了庄晓不少的心理负担,更让庄晓放心的是,张啸也被推荐参加数学竞赛,这样他们几个就可以一起练习交流,不会落下课程了。
学校这回看来下了大决心,它把所有参加竞赛的学生组成一个竞赛班,专门辟出一个小教室,供竞赛班的学生在每天晚自习的时间使用。同时指定专门的竞赛指导老师镇守小教室,一个老师辅导三到五个学生,基本实行一对一,点对点辅导。
这样的阵势让庄晓咂舌。
英语的竞赛指导老师是彪哥,他告诉周介卫和庄晓:“竞赛其实就是听着唬人,真正的功夫都是在平时积累下来的。掌握单词,熟记语法,要学会以不变应万变。”
数学竞赛的指导老师是董叔。他显然很熟悉这样的场景,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着步:“老小(小孩),告诉你吧,竞赛就跟古代大侠比武一样,不用管它眼花缭乱的什么神功,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学会一本九阴真经,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数学也一样,什么样的变形、追击都逃不出基本题型。”
庄晓突然间就如醍醐灌顶般彻悟了。对啊,我为什么要苦恼课上听不懂的那些精深部分,牢记住基本题型不就行了吗。
于是,彻悟的庄晓凭借有利的天时(老师忙于竞赛疏于细究)、地利(最后一排座位)、人和(张啸随时点拨),在数学课上明目张胆,老师在上面讲这道题,她在下面做那道题。不管老师讲得多么高深,她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么做了一段时间,庄晓对基础题型的掌握很是牢固,应对考试基本不成问题,对数学的信心又上来了,作业也在张啸的帮助下完成得工工整整,老师居然没有发现她上课时的小动作。庄晓颇为自己的小九九感到得意。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又有一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天,趴在桌上做数学题做得不亦乐乎的庄晓突然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茫然站起身抬头,却见董叔用教鞭点着黑板上的一道题说:“庄晓同学上次用的解题方法十分精妙,步骤简单,思路却是别出心裁。下面请庄晓同学上来演示一下。”
庄晓傻眼了。这题认识她,她不认识题啊。这看上去是一道三角恒等变换题,但又不同于庄晓记忆中的基本题型,想必经过了变形。对这种超范围题庄晓最不在行了。
董叔难得的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庄晓,鼓励她大胆上台演示,庄晓却只觉得手心冒汗,想到马上就要挂在黑板上当壁画,欲哭无泪啊。这题肯定是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张啸那里顺手捞来的。
正当庄晓硬着头皮迈出座位,准备豁出去当壁画的时候,一张小纸条塞到了她的手心。庄晓扭头,张啸对她点了点头。
突然就信心十足,勇气倍增,庄晓大步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一笔一划写下答题步骤。(她不得不一笔一划,因为要一边偷偷看小纸条一边答题呀。)
董叔站在一边满意地点头。这下可以开溜了吧。庄晓放下粉笔,正准备回座位,突然听董叔说:“庄晓,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道题要这么解的吧。”
昏倒!没完没了了!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庄晓结结巴巴的说。
全班哄笑,庄晓似乎可以看见董叔头上“唰”的一声挂下N条黑线,只见他无奈摇头:“你这老小,哪能办法哪。”
到了英语课,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庄晓做英语试卷、回答英语题总是又快又准,彪哥经常当着全班同学表扬庄晓的英语有天分,有灵气,口语纯正,搞得庄晓很不好意思。连周介卫也忍不住吃醋:“彪哥可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就这么被董叔头疼着,被彪哥宠爱着,庄晓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竞赛。
竞赛头天下午,校长大人亲自来为竞赛班打气,握握这个的手,拍拍那个的肩,语重心长,情深意切。看到庄晓时,校长肿胀的金鱼眼直盯着她,紧握住庄晓的手:“你就是庄晓同学啊,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还有意无意地拍两下。
被他肥腻的双手紧紧握住的庄晓,只觉得恶心。这种人她打工的时候见得多了,道貌岸然,一双咸猪手习惯性吃豆腐,想不到在纯洁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能抽手,不能出声,庄晓背脊僵直。
站在右边的张啸握紧双拳,不待他有所动作,站在左边的周介卫上前一步:“校长,我爸让我问您好。”
校长不情愿地松开庄晓的手,故作惊喜地转向周介卫:“原来是小周呀,他们都没有告诉我你也参加竞赛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啊哈哈哈。。。。。。”
周介卫保持一贯地温文尔雅:“都是校长您领导有方,老师们悉心教导,我们竞赛班一定会为校争光,取得好成绩。”
校长被他一席话说得眉开眼笑,也忘了庄晓的事,领着教导主任、年级组长一干人等走了出去。
庄晓深呼吸,慢慢放松肩膀,没什么的,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她忍得住。只是心中空落落的,酸涩的感觉挥之不去。手上的肥腻感让庄晓恶心,不自觉地把手背到身后,在校服上用力地、不停地擦拭。
左右同时伸来一只手,紧紧握住庄晓蹭得快要脱皮的手。右边的手,厚实而有力;左边的手,修长而柔韧。
周介卫和张啸相互富含深意的看了眼对方,谁都没有放手。
庄晓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心中的酸涩变成暖流,忽然就笑了:“不要那么紧张,我不过是有一点点洁癖。你们想让我这个小毛病昭告天下吗?”
周介卫和张啸亦相视一笑,缓缓放开了各自的手。
竞赛过程非常顺利,学校派出大巴车负责接送,安排食宿,轻松、放松,这让庄晓觉得偶尔参加一下竞赛也不错,就当学习之余的调剂好了。
竞赛过后,是等待成绩的时间。庄晓又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依然贯彻着她的学习方法:课前预习,课后复习,有问题及时解决。课间依然作发呆状,中午打饭的时候依然慢条斯理,下午4点到5点依然是篮球时间。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似乎又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首先是庄晓再也不用吃冷菜剩汤了。
一开始,张啸同庄晓商量,由他先到食堂给庄晓打饭,打好的饭就放在庄晓惯常坐的餐桌上,这样庄晓一去食堂就可以吃了。庄晓觉得这样太过招摇,婉拒了。张啸又建议,发挥他腿长速度快的优势,第一个冲出教室,冲到食堂,打上两份饭菜,快速地吃完自己的那份,再将另一份带来教室给庄晓。庄晓觉得这样太麻烦张啸了,亦婉拒了。
建议接连被驳回,小帅哥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庄晓正想着说些什么话挽回,一旁偷听的周介卫跳出来建议:不如他们三人组成一组,谁先到食堂就负责打三人份的饭菜,这样既不引人耳目,又可以分享到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
庄晓虽然觉得这样还是麻烦别人,但看看张啸马上就要多云转阴的脸,只好同意了。
再有就是庄晓不再一个人练习运球投篮,在周介卫的邀请下,她正式加入了他和张啸的篮球组合。三人篮球不用全场奔跑反击、打快攻,体力相对消耗较小,更重视策应、掩护、突分、传切等战术配合,再加上张啸的大力扣篮,周介卫的三分远投和庄晓的及时穿Сhā补位,三人组合默契无间,一时打遍实验中学无敌手。
午后热烈的阳光下,小麦肤色的少年高高跃起,欣长如玉的少年快速奔跑,俏丽短发少女灵动闪避,汗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太阳的热度穿过皮肤,渗透到血液,好温暖。
若干年后,当独自一人重返实验中学,徜徉在篮球场边的庄晓想起这一幕时,心中有怅然、有怀念,更多的依然是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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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秋游 ...
竞赛成绩出来了,周介卫拿到英语竞赛一等奖中的第二名,庄晓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三,但也是一等奖,其他参加竞赛的同学也各有斩获。最牛的是张啸,他以大分数遥遥领先,稳摘W市中学数学竞赛桂冠。
校长非常高兴,想不到第一次出战就收获如此巨大。一激动,大手一挥,拨下颇为丰厚的奖金奖励获奖学生。
彪哥亦很激动,除了成绩最好的学生都出自他班上,其他几个参赛的学生,也都有不错的成绩。彪哥盘算着,从获奖学生的奖金中抽出一部分,班费支援一部分,个人再贴一点,完全可以组织同学们去好一点的地方秋游一次。
彪哥屁颠屁颠地找班干和获奖同学商量时,庄晓正看着成绩单发呆。
W市中学英语竞赛一等奖第一名:市一中高二(8)班姚曳!
这个似乎已经尘封在记忆中的名字,像一颗大石头一样丢进看似澄清的湖面,顿时水花四射、尘泥翻涌。那些好像久远得快要忘记的前尘往事,一幕幕在庄晓脑海闪现。
她就是若干年后与周介卫共结连理的那个人吗?庄晓口中似有涩意。
庄晓啊庄晓,你这又是干什么?且不说此姚曳不一定就是彼姚曳,就算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残存的幻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破灭!庄晓懊恼,一时思绪繁杂,连有人叫她也没听到。
“庄晓,庄晓。。。。。。魂归兮。”周介卫在庄晓眼前晃着手。
庄晓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周介卫半蹲着凑近看着她,后面是带着一帮班干的彪哥。一群人几乎要把她围起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周介卫温和一笑:“还在为那一分之差耿耿于怀么。”
庄晓张口想否认,转念一想,只笑笑默认了:“这么多人,有什么大活动吗?”
周介卫把彪哥的想法说了一遍:“你也要出份子的。地点是栖霞山,这个周六出发,在山上住一晚,周日回。”
栖霞山,庄晓知道,是W市郊区一座挺有名的大山。小时候庄晓曾跟着爸妈去玩过几次。那时候栖霞山还没有开发,山上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树林,鲜有人进入,游人大多在草地如茵、湖面清澈的山脚下游玩。听说前些年栖霞山上发现了温泉,大批开发商进驻,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周六清晨,趁着初秋|乳白色的薄雾,彪哥带上10名学生,坐上事先租下的中巴车,向栖霞山出发。
坐在庄晓后排的周介卫偷偷掀开庄晓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哇!你这是去秋游啊还是要搬家哪。”只见庄晓的背包里装着牙膏、牙刷、毛巾、浴巾、衣服,还有零零碎碎的创可贴、风油精、驱虫剂等小物件和面包、牛奶、饼干、巧克力等小零食,塞了满满一包。
庄晓情急,一把拽过背包,羞恼:“不要翻女生的东西。”都怪秦燕、赵媛媛她们,一听说她要爬山,还要在山上过夜,忙不迭地给她准备东西,直说山上旅馆的卫生条件不好,什么都得自己带,又说山里虫蚁多,状况不明,多带些东西有备无患,再加上临走时塞给她的小零食,害她背着老重一个包,待会还怎么爬山呀。
周介卫也有此疑问:“你这样子爬得到山顶么?”
庄晓还没回答,两边的男生就抢着说:“不怕不怕,到时我们给你减负,一边走一边吃,走到了山顶,包也就轻了。”
庄晓瞪眼:“你们就这么个减负法呀。”众人哄笑。这次秋游的人员中只有庄晓一个女生,大家自然对她比较照顾。
一路的欢声笑语自不必说,等来到山脚下,太阳高挂,薄雾散去,整座栖霞山露出明媚动人的神态。男生们犹如脱缰的野马,离笼的小鸟,那个欢快雀跃呀。
栖霞山脚下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水清澈碧绿,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在阳光的照射下,湖面波光粼粼。
不知是谁提议,也不知是谁带头,几个男生脱掉身上的衣物,只剩一件短裤,扑通扑通一个个跳下了水。
庄晓“呀”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耳边听得男生们的欢笑声、嬉水声,又忍不住偷偷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瞧去。这样的画面在电视电影中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么真实地展现在眼前,这样刺激的场面还是让已经26岁高龄的庄晓面红心跳。
哎,青春真是好啊。庄晓一边脸红一边偷看,一边在心里评价,看来看去还是张啸和周介卫的身材最好,虽然正在长个的身体略显单薄,但那宽肩细腰窄臀,啧啧,庄晓觉得自己又要流鼻血了。
低头摆弄手里的餐具,庄晓掩饰着心慌。太丢脸了吧,几个毛头小子的光脊梁也能让自己心猿意马,这也太色了!庄晓义正言辞地在心里进行着自我批判。
彪哥站在湖边喊:“孩儿们,野餐时间到啦!”于是一群鸭子纷纷扑腾扑腾往岸上赶。
彪哥变魔术般从车上取下一扎饮料和若干熟食袋,放在庄晓铺好的野餐垫上,招呼大家各取所需。
几个半大男孩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瞬间将垫子上的食物一扫而空,连庄晓背包里的小零食也没有放过。彪哥惊呼:“你们早上都没吃东西吗,怎么比蝗虫还厉害,也给我留点儿啊。”
庄晓坐在一边咯咯地笑。张啸和周介卫在人群中奋力拼杀突围,各拎了一小袋牛肉、大半袋面包、半包火腿肠和三罐健力宝坐到庄晓身边。庄晓笑:“你们吃吧,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果实。”
周介卫笑嘻嘻地:“我们可是最佳三人组合,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张啸今天心情也很好,把其中一罐健力宝的拉环打开,递给庄晓:“女生是用来照顾的。”
难得张啸也会说俏皮话,庄晓接过健力宝,豪迈地举杯:“好,让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杯!”
“干杯!”三罐健力宝在空中相撞,发出“咚”的响声,几滴饮料溅了出来,在太阳的光芒下,折射出三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野餐过后,大家捡起垃圾,收拾好东西,开始往今天的目的地——栖霞山顶出发。
栖霞山开发的时间并不久,很多配套设施都没有跟上,眼前的这条进山小路是用简陋的水泥板铺成的,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而且只此一条。庄晓他们只能弃车步行到山顶。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几个男生很快就冲到了前面。庄晓刚开始还能跟上,大约到半山腰的地方,就有点喘气了,虽然她的背包从一进山就背在了张啸的肩上。
周介卫和张啸一前一后护着庄晓,眼看着庄晓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重,周介卫回头担心地看着庄晓:“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吧。”
庄晓点点头,顺势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抬头看两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笑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两个还是先走吧,看你们被我拖得落下其他人那么远。”
张啸摇摇头。周介卫正要说话,前面跑来一个男生:“周介卫,张啸,彪哥叫你们过去商量晚上住宿的事情。”是徐林。
庄晓闻言忙道:“那你们快去吧,耽误了住宿可不是小事。”
张啸不答应:“我们走了,留你一个人怎么办。”
徐林忙说:“放心好了,我陪着庄晓,保证把她安全护送到山顶。”
周介卫和张啸考虑再三,又反复叮嘱,终于快步向前面赶去。
庄晓坐了一会,自觉恢复了一些,就和徐林一起继续往前走。这么走一段歇一段,走一段歇一段,快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庄晓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路边大口喘气。徐林着急地看看天色,再看看庄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庄晓看出他的为难,便说:“你先到山顶和彪哥他们报个信吧,免得他们担心,我在这儿歇一会,很快就赶上去。”
徐林犹豫:“我答应过他们要把你安全护送到山顶的。”
庄晓安慰他:“这不是很快就要到山顶了吗,你上去以后再下来也很快的。而且这儿只有一条路,我不会迷路的。”
徐林想想也对,就说:“那我先上去和他们说一声,你要是走不动不要逞强,我们过一会就来接你。”
庄晓含笑点头。
徐林到了山顶见到彪哥,把情况这么一说,彪哥还没说什么,张啸已变了脸色扑上来:“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了!”
周介卫拦住张啸:“不要着急,反正也不远,我们现在就下去接她。”
张啸点点头,正准备出发,一旁的服务员小妹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发出一声轻呼,随即又捂住了嘴。
大家一起看向她,服务员期期艾艾:“我听说,只是听说啊,听说这山上入夜后有狼出没。”
这下周介卫和张啸同时变色,旋风一样往山下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徐林所说的地方,两人呆若木鸡,心急如焚。只见树影横斜,草茎摇曳,哪里有庄晓的影子。
庄晓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感冒挂水,卧床不起,没能及时更新,今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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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初吻 ...
张啸和周介卫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冲进两边的树林。
跟在后面的彪哥急得大叫:“危险!回来!”见两人头也不回,急忙吩咐后面的男生:“你们几个,跟着张啸,你们几个跟我来追周介卫,还有你,”指着徐林,“马上回旅馆打电话报警!”
大家分头行事。
张啸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将跟着的几个男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逐渐看不见身影。天色慢慢暗下来,林中的荆棘小路越发难走,张啸要借着微弱的月光不停地拨开横在前面的树枝才能往前走。
越走心越急,越走越心越凉,庄晓只是个力气不甚大的女生,照理是走不到这么远的,如果现在还看不到她,要么是自己走岔了路,要么就是。。。。。。
张啸不敢往下想。心里很清楚,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是办法,可像是有什么东西揪着他的心,牵着他的手,拽着他的腿,整个人都不听使唤地只知道一味地前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庄晓,不要有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一轮圆月高挂树梢的时候,张啸已经筋疲力尽,他的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枯草、落叶和树汁,球鞋上巴着一层泥浆,手上也被划出了几道细口子。却依然不见庄晓的踪影,少年几乎绝望:庄晓,你在哪里!
突然,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张啸打起精神,往亮光处走去。
越走越近,亮光也越发闪得急。终于走到亮光处,才发现是一个小小的温泉眼,汩汩的温泉从泉眼中缓缓流出,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诱人的亮光。
更让张啸惊喜的是,转过温泉眼,一间小小的木屋赫然呈现眼前。张啸走上前去,“叩叩叩”,轻轻地敲了三下。
屋里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一个女声嚎啕大哭。
庄晓!张啸大急,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了,退后半步,猛地一头撞了进去。
门并没有锁,张啸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张啸眯着眼睛,借着屋外淡淡的月光往里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哭声亦停住,什么也听不到。试着轻轻喊一声:“庄晓。”
一道黑影从角落处窜出,一下扑到张啸怀里,嚎啕大哭,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庄晓是谁。
张啸紧紧抱住庄晓:“庄晓,你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庄晓死死抱住张啸,只是哭着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啸急了,稍退半步,捧起庄晓深深埋在他怀里的脑袋,仔细打量。
微弱的月光下,庄晓苍白的小脸涕泪交加,眼睛红肿,眼里满是恐惧,抽噎得浑身发抖。
张啸只觉得心头大痛,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地埋下头去,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上庄晓那苍白颤抖的唇。
哭声戛然而止。庄晓半张着嘴,全身僵硬,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没了,滞销了26年的初吻,没了。
愤然,羞赧,庄晓下意识地使劲推搡着张啸,可怜她一晚上连惊带吓,早已手脚无力,哪能推动对方半分,反使得张啸更加深吻的力度,在庄晓的小嘴上反复碾过、吮吸,两只胳膊越来越用力地将庄晓紧紧抱住。庄晓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庄晓软□子,呜咽一声,两行清泪又滚出眼眶。
感觉到庄晓的泪水,心头似乎有火苗在燃烧,烧得他浑身滚烫,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意乱情迷的张啸猛地清醒过来,撤身,双手抓住庄晓的肩膀,手足无措:“怎么啦,是不是弄疼你了?哪里受伤了?”
庄晓使劲抹一把眼泪,努力睁着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怒目而视:“你欺负我!”可惜肿得核桃似的双眼和殷红的嘴唇、软软的嗓音让她的怒斥一点都没有气势。
张啸从胸口发出一阵闷笑,重又把庄晓拉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头顶不断摩挲:“傻丫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倚在他胸膛的庄晓被他身体里传来的笑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里好像春风拂过一池清泉,温柔地起着涟漪,一种仿佛是战栗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麻麻的,酥酥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庄晓无法多想,只静静地依偎在眼前这个温暖的、有着不容忽视的男子气息的胸膛上。
张啸亦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庄晓,小木屋里一时静悄悄,虽然身处不知何处的荒郊野岭,两人的心里却异常宁静。
半晌,张啸放开庄晓,打量木屋四周。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小屋,除了满屋挂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和一个葫芦瓢,只在东北角有一张砖头垒砌的小床,庄晓刚才就缩在小床边上。
这看来是哪个猎人安在山上的临时落脚点,张啸暗忖,只是这个猎人的装备也太原始了点。
一把抱起庄晓,引得庄晓惊叫一声。张啸得意一笑,把她安坐在小床上,从墙上摘下葫芦瓢,走到屋外,接了一瓢温泉水进屋,半蹲下,用手撩着水给庄晓洗脸,洗手。
庄晓怔怔地看着眼前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些事的张啸,他的神情动作那么自然,仿佛做这些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张啸忽然抬头,正对上庄晓怔怔打量他的眼神,露齿一笑:“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其实张啸是想知道,庄晓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这么远的路。
对阿,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呢?庄晓自己也有些糊涂。
那时,她在路边歇了一会觉得好点儿了,正准备起身,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浓雾,一时间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听人说,在山里遇到大雾不能乱走,因为你不知道前面一步处会不会就是悬崖,所以庄晓乖乖地坐下,静等浓雾散去。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浓雾不曾散去,天色却以快得诡异的速度暗了下来,很快周围就漆黑一片了。
努力睁大眼睛,却伸手不见五指。本就胆小的庄晓,听到远处不知名动物的嗥叫声,感觉到脚边草丛中细碎的悉数声,不禁手脚发冷,两股战战。
走吧?庄晓早已不记得方向,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走吧?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心头大乱的庄晓抬着一只脚,不知该放下,还是左转,或是右转。
正没了主意,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荧光闪烁,如小精灵般绚丽异常,庄晓像是被迷了心窍一样,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眼温泉,后面还有一间小木屋。又累又渴的庄晓捧着泉水喝了两口,走到木屋前,轻轻推开门走进木屋,还没来得及观察屋内的情况,门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庄晓大惊,扑过去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一时间,庄晓头皮发麻,以前一不小心看到的恐怖片的片断在脑海中止不住地翻涌。难道这是一个连续杀人狂分尸抛尸的地方,这门是为防止受害人逃跑而特制的?莫非这是黑山老妖的陷阱,专门骗得路人进屋,再找时间一口吞掉。
庄晓越想越害怕,摸索着走到一角落处,屈身蹲下,紧抱住双肩,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门“叩叩叩”响了三下。
来了!来了!!庄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尖叫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说到这里,庄晓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实在太胆小了。张啸却怜惜地看着她,孤身一人独处山林,她该受了多大的惊吓啊。
放下葫芦瓢,张啸就着里面的水洗了一下自己的脸和手。起身脱□上的外套,拍打掉上面的枯草和树叶,把它披到庄晓身上,重又揽住她:“别怕,我陪着你。”
庄晓感激地握住张啸的手,正要说谢谢,却听得张啸“咝”了一声。仔细一看,原来张啸的手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本已没有知觉,被温泉水泡过后,又有细小的血珠渗出。庄晓心疼:“你受伤了。”
张啸不介意地抽回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反手环住庄晓:“没事。你今天太累了,睡一会吧,我守着。”
“那怎么行,你今天也很累了。要睡一起睡。”话一出口,庄晓就觉得不对,又不好收回,只好睁着小白兔般的大眼睛装无辜。
张啸见状,忍不住一声轻笑:“我不累,还是你睡吧。”
“那我也不睡了。我们说说话吧,这样时间过得快一些。”不等张啸反对,庄晓就讲起了她小时候的糗事。
她很小的时候,是个迷糊蛋、小馋虫,大人们最喜欢逗她:“晓晓,阿姨这里有好吃的,去阿姨家吧。”或者:“晓晓,唱个歌跳个舞吧,唱得好就有大白兔奶糖吃。”每次她都欣然上当。
长大一点,不知怎么就成了个野蛮丫头,跟着男孩上树下河,打架生事,没少让爸妈头疼。有一次和一帮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城里小孩争地盘,大打出手,她被打得鼻子都流血了,不过对方也没好到哪儿去,给她挠得满脸血杠杠,咬得满胳膊牙印子,高她一个头的男孩被她追着抱头鼠窜。回家后,从不舍得碰庄晓一个手指头的庄益民,在庄晓的ρi股上狠狠地印下了五个手指印,心疼得妈妈在一边直掉泪。从那以后,庄晓再也不出去惹事了。
张啸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以前,“小哥哥”带着他们几个去郊区玩,碰到一帮野小子,不知为什么事就争执起来。对方似乎有这么一个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打起架来却疯得要命,把大壮打得直哭。
低头看向怀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庄晓,掖一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张啸的心里涨得满满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现在这一刻,心爱的女孩在自己怀里。
张啸满足地叹息。
第二天清晨,当消防武警官兵找到张啸和庄晓时,发现两个小孩紧紧依偎在一起,蜷缩在一棵枝干粗壮、树叶茂密、树根虬结的大树的树洞中,睡得正香。
被叫醒的庄晓揉揉眼睛,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四周环顾,忽然就跳了起来,撞得正低头看她的张啸下巴生疼。
哪里有什么温泉,哪里有什么木屋,只有一棵大树挡在身后,大树后面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消防员叔叔惊叹:“好险哪,要不是有大树挡着,后果不堪设想。”
庄晓与张啸对望一下,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两人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语,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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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坦陈 ...
被消防员官兵簇拥着下到山脚的张啸和庄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双方的父母首先冲了出来。妈妈一把抱住庄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囡,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妈妈了。”庄晓只得在妈妈背上轻拍:“妈,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抬眼看向爸爸,也是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显然一夜未眠。庄晓心生愧疚,低低地说:“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庄益民摇摇头,正待安慰庄晓,忽听见旁边一声惊呼:“不要!”
转头看去,张卫国抡起大手,正劈头盖脸地向张啸扇去:“让你不听话!让你到处乱跑!”张啸妈妈在一边泪眼涟涟,扯着张卫国的胳膊:“不要打阿啸。”
张啸护着头,躬着身,一声不吭。
庄晓心急,顾不上其他,扑过去护住张啸,哀求:“张叔叔,不要打张啸,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张啸。要打你打我吧。”
张卫国余恨未消,却也无法再下手,只得恨恨地说:“今天是看在你同学的面子上,不然打死你。”
张啸倔强地站直,依然一声不吭。
张卫国见状,气得转身就走。张啸妈妈这才扑过来心疼地搂住张啸:“阿啸,哪里打疼了?让妈妈好好看看。”
看着张啸嘴角的血丝,庄晓觉得心疼极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不安慰受了一夜惊吓的儿子,反而不问青红皂白暴打一顿,不禁义愤填膺,忍不住就说:“阿姨,这不怪张啸,是我不好,我乱走迷路了,张啸他们是为了找我才进的树林。你们不要怪张啸,都是我。。。。。。”
张啸一把握住庄晓的手,阻止她说下去。
张啸妈妈眼泪汪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刚才你爸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明知道你爸脾气不好,你怎么还这么犟非要忍他生气啊。”
一旁人群中的周介卫看着两人十指相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朋友安然无事,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可看到他俩相依偎着走下山,忍不住想,如果昨天选择那条路的人是他,那么今天握着庄晓手的人会是谁呢?
老师同学拥上来,好一通安慰后,大家再也没有什么心思秋游了,一干人打道回府,在宿舍好好休息了一天。
彪哥今天格外沮丧。本想组织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个事,幸亏人没事,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学校和家长交代了。校长大人今早把他叫过去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知不知道你带去的学生中有谁?一个是本市数一数二大财阀的公子,一个是建设局一把手的儿子,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们学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耷拉着脑袋走进教室,走上讲台,才发现台下的学生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担忧。心里突然就轻松起来,彪哥又笑眯眯的:“大家不要担心,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也让我们摸清了路线。只要总结经验教训,是不会影响大家以后的出游的。”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庄晓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还真怕因为这次出事的缘故,学校以后就不让学生出去玩了。
但张啸和周介卫似乎并没有放下心来,一整天,他俩的精神都不太集中,张啸沉默着不说话,周介卫则一脸的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后,周介卫找到庄晓:“一起散步怎么样,消消食。”
庄晓看了一眼张啸,今天的小帅哥沉默异常,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便站起身说:“好啊。”张啸肯定还在为昨天挨父亲打的事生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他一个清静一下也好,说不定自己就能想通了。
两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信步走去,庄晓向周介卫述说那晚发生的事情。周介卫也不禁一路惊叹:“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比较僻静的东北角小树林。周介卫突然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面向庄晓:“庄晓,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只想着学习,不谈感情,但如果我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考上大学,那时,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考虑一下我。”
庄晓要想一下才能明白周介卫话语的意思。这、这是表白吗?猝不及防的庄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脑子里就像一片雪花的电视屏幕,全无信号,就这么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周介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因为张啸吗?这句略带酸意的话在周介卫喉咙口打了个转,硬生生地被压了回去。换上一如既往的笑脸:“没关系,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可以好好地想想,一直到考上大学那天。”
庄晓已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了,只下意识地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周介卫大步走在前面。
等周介卫走出几步远,庄晓才突然醒悟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周介卫刚才向你表白了啊。是周介卫,你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周介卫啊!为什么不点头,为什么不立刻!马上!答应他!
庄晓悔恨地想揪掉自己满头的短发。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难道要她追上去对周介卫说:“我们重来一遍,我马上答应你。”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不仅别人会笑话,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而且,还有一个叫“姚曳”的人的存在不是吗?
庄晓心下黯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跟在周介卫身后,一路无话回到了教室。
张啸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到他们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面无表情的张啸,庄晓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的那个吻和那句从头顶上传来的“我喜欢你”,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回到学校后,庄晓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晚只是个意外,是在特殊的时间、地点和场合下,由于周围环境的催化和少年英雄主义心理的作祟而产生的意外。作为一个心理年龄26岁的成熟汝性,她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她和张啸就是单纯的兄弟加师友的关系。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竟会有一丝红杏出墙般的歉疚感呢?
小心翼翼地挨着张啸坐下,庄晓舔舔嘴唇:“刚才。。。”
张啸突然闷声道:“我知道。”
什么!庄晓大惊失色,他怎么会知道!
张啸的黑眸紧盯着庄晓的眼睛:“我不想骗你。有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晚自习后就到学校东北角的小树林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喜欢去小树林。庄晓无语了。
虽然无语,晚自习后,庄晓还是乖乖地跟着张啸来到了小树林。张啸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考法律专业吗?”
庄晓摇头。
“是因为我爸。”
在小小的张啸眼里,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当教授的张卫国,虽不苟笑颜,“铁抓”无情,但他学识渊博,授课认真,深受学校的重视和学生的尊敬;当工程师的张卫国,技术精湛,工作拼命,很快就得到了升迁,仕途坦荡。
但是张卫国虽然已是建设局规划处的处长,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有6000左右。张啸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在家养病,所以一家人的日子并没有别人想象得那样舒服。也经常有人来到张卫国家拜访,顺便意思意思,张卫国一概请出门去。文人有文人的傲骨,张卫国一向以两袖清风自居,虽然这样使他在单位备受排挤,仍不改初衷。张啸也为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自豪。
然而事情在张啸上初一的那年有了变化。那年,一向体弱的妈妈突然在家昏厥,送到医院检查,竟是肝癌中期!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张卫国父子的头上,特别是张卫国,他与张啸妈妈青梅竹马,多年夫妻恩爱,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医生告诉张卫国,虽然是中期,但只要治疗得当,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治疗的费用却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还有后期的跟踪治疗,只靠着张卫国的微薄工资开销的家庭一下子陷入窘境。
张卫国在医院里不露声色,对医生说:“只管安排手术,钱我会想办法。”又柔声安慰妻子:“医生说没事的,只要治疗就能好起来。”回家后坐在沙发上拼命抽烟,眉头紧锁。年少的张啸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在医生们一天急似一天的催促下,在手术的前一天,张卫国终于拿出了厚厚一沓钱,交付了手术费用。
张啸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可他没有资格责怪爸爸,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手术很成功,不久妈妈就出院了。张啸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可他还是太天真了。上了贼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下船。张卫国收受的数额一次比一次巨大,穿着越来越讲究,应酬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妈妈在家久等张卫国不回,手机也打不通,心急之下,让张啸出去找一下。
按照张卫国秘书的指引,张啸来到了富丽堂皇的凯越大酒楼一号包厢,从门缝中看去,包厢内烟雾缭绕,觥筹交错,参杂着娇滴滴的劝酒声,张卫国一手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一手举杯,豪爽地一饮而尽,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这还是自己心目中高大清廉的爸爸吗?张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不能回家,不知该如何面对妈妈,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少年内心一片冰凉。
“在别人眼里,我家现在风光无限,可谁知道,这样的风光建立在沙子做的地基上,不知道哪天就垮了。所以我想考法律专业,如果有一天一定会有这么个结果,我希望由自己亲手来了结。”张啸一口气说完。庄晓听得只怔怔,这就是阳光少年变成冰山帅哥的原因吗?一开始的的讶异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怜惜,那时的张啸一定很痛苦吧。
张啸深深地看着庄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你带来什么,甚至连承诺都给不了。等我考上大学,我会申请勤工俭学,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业。到那时。。。。。。”顿一下,又说:“庄晓,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我愿意陪着你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但我不需要你回应。”
“傻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庄晓眼眶酸胀。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是没有区别的,一样的卑微,一样的不求回报。庄晓的心有着震荡后的隐痛。
朦胧泪眼中,张啸如水洗般莹润的黑眸是那样坦荡,让庄晓原本想好的拒绝之词到了嘴边,微笑着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将来的事情我们无法掌控,只有现在,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我会和你一起努力让自己的高中三年过得充实、快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学生活也能如此。”
张啸点头,深深看着庄晓:“我会一直陪着你。”
张啸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地在宿舍门外被周介卫拦下了。来到走道尽头,周介卫紧盯着张啸良久,突然就笑了:“兄弟,需不需要我发表一个公平竞争的宣言。”
张啸亦笑:“不需要什么宣言,欢迎你来竞争,有竞争才有活力。”
周介卫嘿嘿笑着捶了张啸一拳,张啸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
此时的庄晓躺在床上心潮澎湃,思绪纷飞,一肚子的话却无处诉说。如果她说,同样卓越出色的周介卫和张啸同时找她表白,而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话,会被众人群殴的吧。所以庄晓只好憋在心里,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一个抱枕飞了过来,只听程娇娇喝:“姐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住抱枕,庄晓苦笑,只得坐起身,勉强稳住心神,开始练习她的瑜伽吐纳法。
这晚,庄晓练了大半夜的瑜伽吐纳法,未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修了很多遍,还不是很满意,大家先凑活看着,等我有灵感了再修。
顶着锅盖飞奔。。。
略加修改,让女主的感情转变得更自然些。
30
30、靠自己 ...
第二天,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庄晓惊奇地发现,昨天还一脸便秘状的两个帅哥今天格外神清气爽,一个笑容可掬,一个淡定自若,看向她时,眼神中一片平静柔和。周介卫甚至跟她开玩笑:“你怎么一夜之间身价倍增,都成国宝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庄晓真的要抓狂了。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梦吗?
两个帅哥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对那天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庄晓自然也不会起这个头。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三人组重现江湖,招摇过市,一起打饭,一起运动,现在还一起学习。
是的,一起学习。张啸给庄晓讲解数学题时,周介卫凑在一边旁听,还不时惊叹:“还可以这样子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认真的神态使得正牌学生庄晓不敢开一丝小差。而周介卫和庄晓讨论英语题时,张啸也会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还会Сhā上几句,倒是句句都在点子上。上语文课和英语课时,张啸也不再呼呼大睡,而是有模有样地做着笔记,那神情,让习惯了他睡觉状态的庄晓想笑又不敢笑。
这样大半个月下来,11月考试成绩出来,庄晓仍是第一,而周介卫以几分之差位居第二。进步最大的莫过于张啸,他从高二开学时的堪堪进入年级前100名一下跃至年级第10名,生生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庄晓心中高兴,却故作惊恐:“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你们掀下去。”面对周介卫的拦截,庄晓一边运球一边找机会突破。
周介卫稳稳地站在庄晓身前,笑嘻嘻的:“别怕别怕,我们会接住你的。”
庄晓一个侧身,从周介卫张开的双手下灵活闪过,运球向篮下跑去,边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觉得我还是把火山口堵上比较安全。”
张啸在篮下张开双手站住:“你可以相信我们。”
庄晓在内圈冲突一阵,见无机可乘,便说:“好。”反手把球传给后面赶来的周介卫。
周介卫站在三分线外轻松上篮:“你应该不会是想做独立自主的时代新女性吧。”
庄晓但笑不语。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虽是句玩笑话,却是庄晓多年的生活总结。家境败落后,爸爸以前的那些朋友,躲的躲,闪的闪,有心无力的,爱莫能助的,让庄晓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靠墙墙倒、靠山山移,什么都要靠自己。为了养家,她做过超市推销员、酒店服务生,还做过酒吧招待、公司文员,三百六十行,倒做了一小半。工作不好做,日子不好过,不管吃了多少苦,都得往肚子里咽,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得自己想办法渡过。
就算是现在,庄晓也始终认为,要靠自己的力量抓住上天赐予的机遇,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和自己家的命运。所以那天张啸说出“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业”时,她还真有那么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庄晓还不至于迂腐到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较真的地步。现在的她,有很多真心愿意帮助她、爱护她的朋友围绕在她身边,她不会不知好歹的。学习上,没有张啸和周介卫的帮助,她的成绩不可能一直高居榜首;生活上,没有赵媛媛的手把手指点,她到现在还是个生活白痴;娱乐上,没有秦燕三天两头跑来找她交流最新收获,她到哪儿去找那么多最新漫画。
秦燕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留在(3)班,而梅绍峰则去了(6)班。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俩的交往,秦燕仍然经常跑去找梅绍峰讨论书法和板报等事情。
庄晓不禁莞尔。秦燕这丫头看上去风风火火急性子,在这件事上却特别耐得住,都这么久了,两人的交谈仍只限于书法和板报,没有其他深入。
周介卫看着一脸淡然微笑的庄晓,这样的庄晓让他感到有些迷惑。
一开始,周介卫很笃定,觉得那样一个羞涩的、对自己明显有好感的小女生,就像是掌中的小鸟,会扑腾,可以逗玩,终归飞不远。可是,随着接触的频繁和深入,庄晓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镇定,越来越自然,而自己的一颗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既定轨道,忽上忽下着不了陆。周介卫不由有些心慌。
那天,他心急如焚地在树林中寻找庄晓的踪迹,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在被彪哥他们硬拉回山顶后,他依然眼巴巴地注视着张啸搜寻的方向。那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庄晓,你不要出事!怎么样都好,千万不要出事!可当真看到张啸带着那个他挂念了一晚上的女孩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中竟然不全是喜悦,而是参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那一刻,周介卫心想,看来自己的既定计划出了很大的纰漏,该想办法弥补了。既然无法再气定神闲地守株待兔,那么就主动出击;既然有人怀着同样的心思,那就挑明了公平竞争。从小爸爸就教育自己,要学会审时度势,灵活机动,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爸爸还说,商场如战场,永远都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要让自己处于一个纵观全局的高度。那么,现在他把商场换成情场,想必也同样适用。
张啸是他兄弟,他自然了解,说了公平竞争,就一定不会暗中下手。倒是庄晓的态度让他有些捉摸不定,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事情,至少也得紧张羞涩一番吧。她倒好,该吃吃,该睡睡,学习没落下,篮球照玩不误。她这到底是太过懵懂,还是城府颇深?
抹一把汗,周介卫突然想起什么,对庄晓说:“对了,我姐来信了,还给你寄来了一张明信片,等会回教室我拿给你。”
高考一结束,苏锦兰就收拾收拾包裹去了美国。加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到了,高考期间家长帮她办好了赴美签证,所以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庄晓都没能赶上给她送行,只从周介卫口中得知,在上海虹桥机场候机厅,苏锦兰爸妈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苏锦兰虽也红了眼眶,但仍在好生安慰爸妈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检查通道。
这就是一向潇洒自如的苏锦兰啊,庄晓遥想。
“她在美国过得还好吧?”站在界外线上发球的庄晓问。
周介卫点头:“应该还好吧,她在信里只说了学校的超级巨大和环境优美,还有就是周围同学的一些趣事,没怎么提到自己的难处。”
张啸接住庄晓发出的绵软无力的球,无奈:“认真点同学们,我们现在在训练呢。”
庄晓吐吐舌头,行个军礼:“是,教练!”
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后,庄晓从周介卫手中接过一张风景优美的明信片,回到座位,用张啸随手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把汗,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明信片上的风景是加州大学希腊剧场的夜景图,璀璨的灯光下,典型的欧洲古典建筑优美、典雅,极具浓郁的人文色彩。在明信片顶部印着一行潇洒的大字:“Fiat Lux(拉丁语:让这里光芒闪耀)”
苏锦兰在明信片上说:这里的校园内终年绿树成荫,草坪如毯,花开不谢。学校里建筑风格多元,学术自由、学生自治,在这里,即使别人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你的思想永远会受到尊重。
坐在高二(5)班的教室里,庄晓对大洋彼岸的那座学校顿时心生向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出去走走看看就好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以庄晓家目前的情况,还远没有送她去美国留学的实力。
晚自习上,庄晓一笔一划地给苏锦兰回信:“我的成绩依然是年级第一,但周介卫和张啸的进步非常迅速,我要更加努力才行。如你之前所料,他俩都对我表示了好感,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装聋作哑:他们不再提,那最好;如果再提,我就当没听见。你一定会笑话我像只鸵鸟,一头扎进沙子里不管不顾,但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我现在还小(庄晓在心里暗暗地严重鄙视一下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对了,我们三人组队参加了W市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这几天正在集中训练,张啸就跟魔鬼教练似的,可严格了。我想我们会夺得好名次的。”
最后,庄晓在信尾写到:“我相信,靠着自己的努力,即使在大洋彼岸的你,依然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提海外生活的不适应,也没提悄无声息的“小哥哥”,因为庄晓知道,苏锦兰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我也不会放弃的!庄晓豪情万丈地把一摞练习册拍在课桌上,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W市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在12月中旬的一个周日上午正式开赛了。
比赛地点在W市体育馆,一共有35支队伍参加了这次篮球赛,其中实验中学派出了3支队伍,除了张啸他们那组,还有两组都是高三的学生。都是平时在篮球场上混熟的,他们嘻嘻哈哈地搂着张啸和周介卫:“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的确,庄晓看了看,那两组中的男生也就算了,女生的话实在不怎样。唉,要是苏锦兰在就好了,光凭身高也能占不少优势啊。庄晓再一次怀念苏锦兰。
张啸他们的队伍叫“闪电”。乍听到这个名字,庄晓不由得捧腹大笑:“好幼稚啊!”
张啸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组织报名的老师说每个队都得取一个响亮点的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到其它,觉得我们这队速度够快,就取了闪电这个名字。”
周介卫在一边偷笑:“我就说叫烈火吧,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你却不同意。”
庄晓无语,这两个名字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吧。
不过来到赛场后,庄晓才发现“闪电”这个名字还不是最挫的,很多队伍为了吸引眼球,取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如“无名”、“秒杀青春”等等,令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的庄晓瞠目结舌。
经过抽签,“闪电”队运气着实不好,被分在了“死亡之组”,第一场比赛面对的就是去年的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亚军、今年的夺冠热门、W市一中的代表队“金刚”队。
“金刚”队的两个男生比张啸略矮,跟周介卫差不多高,但比他们要壮上许多,往篮下一站,就是典型的“双塔”。而那个女生身高足有1.70以上,且非常壮实,防守虽有1.65、但太过单薄的庄晓,就像大槐树对小柳树,那个对比明显得呀,以至于比赛还没开始,在观众席上观战的人们一边倒地为庄晓加油:“小姑娘加油!”
庄晓有些哭笑不得:我至于那么差么?
31
31、三人篮球赛 ...
三人聚到一起开作战会议。
张啸:“等会我负责在内线吸引双塔的注意力,庄晓尽量把球传出来,周介卫找准时机,试着投三分。”
周介卫一脸轻松:“放心,这样的傻大个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啸没有点头,也没否认,只说:“毕竟也是去年的亚军,不可大意。而且那个女生是从初中就开始练篮球的,基本功可能要比庄晓扎实一些,再加上身高体重优势,庄晓不要跟她硬抗,发挥你的灵活性,只需要把球传出来,做好跑位和补位就行了。”
庄晓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她一向信任张啸的判断,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介卫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别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论一对一,那双塔不是咱俩的对手,庄晓虽然接触篮球的时间短一点,但进步也是飞快的,不一定就怕那个女的。”
张啸皱眉:“倒不是怕,只是听说这队人球风比较野蛮,不要受伤才好。”
他们这个组合没有替补,任何一个人受了伤都无法再继续下去,而他们三人中最弱的就是庄晓了,要说怕受伤那也是怕庄晓受伤。庄晓抬头微笑:“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还要一路杀到决赛呢。”
张啸这才颔首一笑,摊开一只手,庄晓、周介卫依次把手放上去,大吼一声:“加油!”各自散开准备比赛。
真进入比赛状态,庄晓才发现张啸所言不虚。那个女生虽然很壮,动作却不迟钝,依仗着身高和体重把她看得死死的。不能硬抗,庄晓只好拉开距离多跑动,在那个女生没有靠过来的时候多传球。这样一来,庄晓的火力点基本就哑了。幸好张啸牵制住了“双塔”的大部分注意力,周介卫跑动积极,轻松上篮,比分很快领先。
毕竟是去年的亚军,“金刚”队的三人交换一下眼神,很快改变了战术。他们认准庄晓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所以相应地放松对她的盯防,集中精力对付张啸和周介卫,除了在篮下看死张啸,那个女生也不时跑去协防周介卫。这样,周介卫进球就没那么轻松了,比分的差距被逐渐缩小。
想法是好的,可惜的是,他们小看了庄晓。虽然练习篮球才一年多,但在张啸和周介卫这两位名师的指点下,加上庄晓本人对篮球的超高领悟力和不断努力,庄晓绝非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只见她连续两个假动作,轻松晃过对方女生,快速运球至篮下,被张啸卡住的对方男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两步、三步,轻盈起跳,翻手,球应声入网。
“哗!”观众席上传来如雷喝彩声。秦燕、赵媛媛、还有程娇她们把手拍得通红,一边得意地向周围人介绍:“那是我们学校的,和我一个宿舍的。”
接连失球,“金刚”队发急了,打法愈加蛮横,手上的小动作不断。庄晓被推搡了好几下,好几次都险些丢了球,不由得心头火起。可是“金刚”队显然很熟悉比赛规则,那些小动作都在裁判容忍范围内或是在裁判看不到的地方发生,张啸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尽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既避免贴身近战,又可快速反应。可缺少比赛经验的庄晓就不行了,始终掌握不了那个度。
终于再一次被对方用肘部撞击一个踉跄后,庄晓抑制不住怒火,抱着球向后甩去,裁判哨声响起的同时,对方顺势一推,庄晓连人带球摔到在地上,滑出一尺远。
张啸和周介卫大惊,连忙跑过来查看庄晓的伤势。庄晓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还好,只是手肘处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张啸一脸严肃:“如果你想继续比赛,就要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不要硬拼,做好传球和跑位就可以,不然就不要比赛了!”
张啸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庄晓心头有些委屈,又自知理亏,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介卫一手拉起庄晓,虽然心里也是又惊又气,但看到庄晓低着头,短发下露出倔强的尖尖下巴,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不要担心,这场比赛我们赢定了,比分差多少的区别而已,没必要为了这样的烂人拼命,不值得。”
庄晓终于抬起头来,眼眸晶莹:“我错了,接下来不会再犯了。”
张啸动了动手指,还是忍住了查看她伤口的欲望,握紧拳,转身说道:“继续比赛吧。”
比赛结束,“闪电”队20:13胜“金刚”队,顺利晋级。
走下球场,秦燕她们围过来,关切地问:“庄晓,伤哪儿了?伤得重不重啊?”
“没事,不疼了。”庄晓把胳膊翻过来给她们看,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浅浅结痂的地方一道红一道黑的,渗着黄|色的水珠,看上去有些狰狞。庄晓咧了咧嘴,其实还是有些疼的。
赵媛媛“哎呀”一声:“还是回学校医务室涂点药水吧,要是发炎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庄晓一听会留下疤痕,当下乖乖的跟着她们坐8路公交车回到学校,没回宿舍,先来到了校医务室。
校医已经跟她混了个脸熟,见她进来,主动打招呼:“这会又是怎么啦?”
用棉球蘸着酒精消毒伤口,庄晓龇牙咧嘴:“怎么比摔伤的时候还疼啊。”
众人又好气又好笑。张啸板着脸说:“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不然。。。。。。”
“不然就取消我的比赛资格。”庄晓抢着说,吐吐舌头,“我保证下次不再犯啦,张教练,张裁判。”
大家都笑了起来。
由于参加篮球赛的都是W市各中学的学生,组办方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尽量缩短比赛日程,赛事安排得比较密集,几乎每天都有一场比赛。奔波于学校和市体育馆之间,兼顾课程和赛程,饶是庄晓他们也觉得有些吃力。幸好之后的比赛非常顺利,“闪电”队一路杀进决赛,最后与他们对阵争夺冠军的正是去年的冠军队——“魅影”队。
“魅影”队的特点也是快。三名队员默契度高,移动速度快,队形变化迅速,一开赛就打了“闪电”队个措手不及。“闪电”队擅长的快攻组织不起来,反而被对方频频得手,尽管张啸凭着篮下优势封盖掉对方几个球,但比分差距渐拉开。众人心中开始焦灼。
“稳住阵脚,严防死守。”趁着三人聚集内线防守的空档,张啸喘着粗气吩咐,“保证内线不丢,他们在外线的命中率不高。攻防转换的时候不要急,找准机会再出手。”
周介卫点头:“庄晓尽量把球传给我。”
“好。”庄晓应声。
稳住阵脚后,大家的脚步逐渐稳健,节奏也开始流畅,双方你来我往打出了个小□,比分差距逐渐缩小。
很快,对方发现了“闪电”队的战术,便有意识地上前封住周介卫。无奈,周介卫只得把球传给张啸,依靠他的身高在篮下组织强攻。这样一来,张啸又要负责篮下防守,又要强行突破上篮,体力消耗非常大。对方也看准了这点,集中火力围堵张啸。战况开始呈现白热化状态。
比赛还有1分钟不到的时间,比分为24:23,“魅影”队暂时领先。这时,张啸刚接到周介卫传球,在对方两人的包夹下强行上篮未果,篮球弹出篮筐。庄晓心中焦急,顾不上其他,直冲上去准备支援张啸。几乎同时,张啸高高跳起争夺篮板球,和对方两人撞上,身形不稳,向后仰去,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直冲过来的庄晓,张啸一咬牙,硬是在空中将身体侧过,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只听得一声大叫,张啸侧身蜷缩,左手紧紧握住右胳膊。
当张啸擦着她的身体如大山一般倒下的时候,庄晓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眼看张啸痛苦倒地,庄晓心神俱裂,大喊一声扑上去:“张啸!”周介卫冲过来,拉住庄晓:“别动,可能是骨折。快取担架来!”最后一句话是冲场外的工作人员喊的。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庄晓失魂落魄跟在担架后面,坐上去医院的车,垂泪自责:“都是我不好。”
一脸焦急的周介卫坐在她旁边,听她这么说,伸过一只手握住庄晓:“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要这么自责。”脸色煞白地躺在担架上的张啸也强撑着说:“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不关你的事。”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之两鬓。
庄晓不再说什么,拿起一块毛巾给张啸擦汗,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路上不停地想,如果骨折的话,还能不能再打篮球,会不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越想越担心。
到了医院,经医生检查是胳膊脱臼了,而非骨折,庄晓这才稍稍吁了口气。
脱臼虽不比得骨折,但也不能轻视,一个不注意造成复发性脱位就糟了。鉴于张啸同学酷爱篮球,医生建议他进行手术矫正脱臼病灶,缝合撕离的韧带并收紧松弛的关节囊膜,以绝后患。一系列专业术语听得庄晓晕乎乎的,只知道要手术,本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张啸的胳膊已经复位,但依照医生的嘱咐仍不能乱动,只好坐在椅子上用左手捂着右胳膊。听了医生的话,他不禁皱眉:“这也太麻烦了。”
庄晓马上跳出来:“不麻烦不麻烦,手术后我们来照顾你,落下的课我们给你补。”
周介卫也说:“如果手术能避免复发,还是做手术的好,毕竟你以后还要打篮球的。不过,”他又说,“手术这个事情有点大,还是等张叔叔来了再决定吧。”
周介卫这样一说,除了张啸梗着脖子不说话,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当天张啸就在医院住下了。
傍晚时分,张啸爸妈赶到医院,当晚就签下了手术协议,安排手术。所以当第二天彪哥带着庄晓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医院看望张啸时,他已经做完手术,绑着肩吊带坐在床头了。
张啸住的是单间病房,屋里有电视,有空调,还自带阳台和卫生间,地方很宽敞,但禁不住一堆人一下子涌进来,顿时变得热闹拥挤起来。赵媛媛捧着一束鲜花,一进屋子就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把花Сhā进了瓶子里;周介卫高举着一个果篮,笑嘻嘻地说:“你如果不方便吃的话我可以代劳。”彪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手术进行得怎么样,还疼不疼?”平时和张啸混得比较好的几个男生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说着“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之类的话。
庄晓拎着一个保温瓶,默不作声走到床头的桌子前,打开保温瓶,取出里面的碗勺,再把瓶里的鲫鱼汤倒到碗里。为了不让汤汁溅出来,庄晓微微弯腰侧身,小心翼翼地护着汤碗。
虽然绑着肩吊带行动不便,虽然身边满是人声喧哗,但张啸不用转头,眼角余光就能从人缝中看到庄晓站在他身边低头微侧身倒鲫鱼汤的侧影,心中柔软。
很少文学细胞的张啸突然想起一句话:“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是不是就是这种幸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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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敏感少年心 ...
周介卫抽抽鼻子:“好香呀。”凑过来一看,大叫:“哇!鲫鱼汤!”
庄晓忙用手护着碗:“别动,这是专门给张啸熬的。”
“专门”!敏感少年的心同时一震。
“我妈说动手术的人喝鱼汤最好了。这是今天早上熬了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趁热喝了吧。”庄晓说着把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张啸眼前。
张啸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伸出左手接过碗,一饮而尽。未了咂咂嘴巴:“好喝。”
庄晓眉开眼笑,接过空碗,继续倒汤:“还有一碗呢,多喝点。”
周介卫一脸失望:“都是张啸的呀。庄妈妈好偏心哟。”
庄晓扭头笑眯眯地看着周介卫:“放心,有你的。我妈还做了粉蒸排骨和肉酿面筋,等会我给你单独留一份。”
“单独”!两位少年的心又是一震。周介卫笑得眉眼弯弯:“好啊好啊,我要大份的。”
张啸默默地接过汤碗,又是一饮而尽,可能有点凉了,感觉没有刚才那碗那么美味。
庄晓浑然不觉气场的瞬息变化,依然略带遗憾地说着:“张啸手术后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这次没有口福了。”
彪哥在一边旁观者清,见此情景,不由暗中微皱了一下眉。
因为张啸受伤,“闪电”队不得不退出比赛, W市2000年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冠军依然是“魅影”队。也因为如此,原本定于当天晚上举行的颁奖仪式改到了第二天晚上。
颁奖那天,张啸吵着也要去现场,被张卫国的严厉眼神制止,所以领奖台上只站了周介卫和庄晓两人。庄晓还得了个“最具魅力女运动员”奖,意外之下很是开心。
颁奖结束后,周介卫和庄晓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出:“去给张啸看看吧。”于是两人一个捧着奖杯,一个抱着奖品——一个斯伯丁篮球,走到体育馆对面的车站等公交车。
W市体育馆离医院所在的市中心有点远,需要转一次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等车的人特别多,车又来得慢,等了好久,两人才终于等到了人满为患、一路晃晃悠悠的13路车。
周介卫虽然比张啸略矮,但也有1.80,欣长挺立的身量、如玉的年轻脸庞,加上特有的儒雅气质,站在人群中格外显得鹤立鸡群。只见这位美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尚未停稳的车,快速钻到车厢中间的一个角落,一手捧着奖杯,一手搭着扶手,弓着腰,硬是在挤得前胸贴后背的公交车上腾出了一小片空地,而后兴奋地向后招手:“庄晓,这里这里!”不知跌碎了多少偷偷打量着他的少女如梦似幻的眼神。
庄晓暗笑着站了过去。车里真的很挤,庄晓靠在窗边,鼻尖对面就是周介卫米色夹克上的第二颗纽扣,夹克没有扣上,露出里面的灰色羊毛衫,少年的气息扑满鼻口。
沙丁鱼罐头般的公车里弥漫着二氧化碳的味道,头有些眩晕,脸上有些发烧,庄晓干笑:“这车里好热啊。”身体转动不了,庄晓便扭头看窗外。道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疾驰而过,连成一条氤黄的线,在狭窄的空间里,庄晓的触感似乎变得格外敏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后面那人温热的鼻息轻轻地喷在她的头顶、后颈,吹动细小绒毛翻动。
缩缩脖子,有些尴尬的庄晓没话找话:“外面的商场好热闹啊。”
“是么?”略带笑意的温润声音从头顶传来。周介卫微弯腰看向窗外。车子已经进入市中心,只见外面的大街上人潮涌动,两边的商场张灯结彩,门口大多摆放着挂满了五颜六色小彩灯的招牌标语和琳琅满目的圣诞树。
周介卫突然问:“今天几号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时,被紧锣密鼓的赛事搅得毫无时间概念、在比赛和上课间疲于奔命的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是12月24日,又是一年平安夜!
想起去年的平安夜,两人不由都笑了。
庄晓问道:“那个杰克还在中国吗。”
周介卫点头:“嗯,他还在N大学习他的中国文学,中文说得更溜了。最近又迷上了文言文,在学着说之乎者也呢。”
周介卫决计不会告诉庄晓,杰克后来跟他打听庄晓,被他一口拒绝了。想了想,周介卫又补充:“他最喜欢和单眼皮的中国女孩在一起,认为她们充满了神秘的东方韵味。”
庄晓听得咯咯直笑。
笑声逐渐消退狭窄空间里若有似无的尴尬和暧昧。
庄晓的注意力渐渐被车外的流光溢彩所吸引。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平安夜街景呢,(去年坐在车里直接到了酒店,不算。)不由得有些兴奋,指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商场低声惊呼:“啊,这个好漂亮啊,哎呀过了。。。啊!那个、那个。。。”
车到站了,周介卫和庄晓奋力穿过层层人群,憋得满脸通红地挤出公车,忍不住都呼了口气。庄晓站直身子看向车来的方向,他们还要再转一辆车。
突然,周介卫伸手抓住庄晓的胳膊,微笑:“反正还有两站路了,不如我们走着去吧,还能看看沿路的街景。”
庄晓心动,欣然答应。
平安夜的街道格外热闹,灯火辉煌的商场里放着轻松明快的音乐,给节日的街道增添了喜悦的气氛,街道上到处是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或牵着手、或挽着胳膊、或搂着肩膀,亲密地低语而行。
“这个好可爱啊!”庄晓趴在橱窗上,两眼冒红心看着摆放在橱窗里面的超大公仔熊。她一直都想要这么一个大大的毛熊,晚上抱着睡觉一定很暖和。
“喜欢就买下来。”看到庄晓对着小熊流着口水那可爱的样子,周介卫心里莫名地觉得高兴。
庄晓赶紧摇头:“不用不用,看看就行了。”这样一个毛熊价值可不菲。
“走吧,再逛就太晚了。”庄晓毅然地离开橱窗快步往前走去。周介卫跟上,又回头看一眼仍静静坐在橱窗里的小熊,暗暗记下了这家店铺。
走在前面的庄晓突然回转身,骄傲地把头一扬:“等以后我自己赚钱了,买两个比这还大的毛熊,一个抱着,一个垫着。”
周介卫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好。”
庄晓这才灿烂一笑。
“哎呀!”倒退着走路的庄晓撞到了什么人。忙转身扶住对方,不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周介卫紧走两步上前一看,是一个大约7、8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玫瑰花。看到周介卫,那小女孩眼睛一亮,一把揪住周介卫的衣摆,连声说:“大哥哥,买枝玫瑰花给这位漂亮姐姐吧。看这花多漂亮,多衬姐姐呀。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原来是卖花的小女孩。周介卫眼睛看向庄晓,却见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女孩。已是十二月底,江南小城的夜晚寒气逼人,小女孩却穿得单薄,身体在寒风中不断瑟缩,连话也说得不甚连贯。
想起自己以前在寒冬腊月里走街串户推销产品的打工生涯,庄晓不由一阵心酸。
此时的张啸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爸爸工作太忙没空守着他,妈妈身体不好,被他劝回家了,身边只有一个护工静静地坐着看电视,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轻易翻身,想象着颁奖的场面,张啸有些烦闷。
这时,门开了。手捧奖杯、身量欣长的少年和一手揽着篮球、一手捧着一束玫瑰花、脸上带着大大笑容的短发少女出现在门口。那玫瑰花是那么娇艳,衬得少女两颊嫣红,笑靥如花;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形是那么登对,犹如一对璧人。一瞬间,张啸觉得明晃晃的灯光是如此刺眼,令他眼球刺痛,竟不自觉地抬手挡住光线。
庄晓见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关切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啸把手放下,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有些无聊。”
“看这个!”庄晓献宝一样把篮球捧到张啸眼前,“斯伯丁的哦。等你肩膀好了,我们就可以用这个篮球来练习了。”
“还有这个。”周介卫走过来展示着奖杯,“虽然只是亚军,也不错啦。”
张啸微笑点头,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高兴一些,只是眼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庄晓手里的那束玫瑰花。
注意到张啸的眼光,庄晓扬了扬手中的花:“今天是平安夜欸,你记得吗?”
张啸一楞,他也忘记了。
庄晓继续说:“我们在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又瘦又小,好可怜,我想着把她的花买下来,她就可以早点回家,不用在外面挨冻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没带钱,还是周介卫付的钱。”
张啸面色稍缓。
周介卫不在意地笑笑:“没多少钱,而且那个小女孩也真的很可怜,我本来就想买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买了后放哪里。”
“放张啸这里啊。”庄晓喜滋滋地转身找到上次赵媛媛用的那个花瓶,把里面有些打蔫的花挑出来,放进鲜艳的玫瑰花,再整理一下花的高矮前后。完工后,庄晓拍拍手退后一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周介卫走过去,看一下,随手将一枝康乃馨往左移了一点,又掐掉了几片绿叶,说:“这样更好看一些。”
的确,刚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经他这么一动,立刻变得赏心悦目起来。庄晓崇拜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全能,连Сhā花都懂。
周介卫侧头笑笑:“我妈喜欢这个,我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背影,病床上的张啸左手紧握成拳,良久,颓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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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思念 ...
庄晓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跑到张啸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炫耀般打开来:“看!这是我得了‘最具魅力女运动员’的证书。只有这么一个小本,也没什么奖品。”脸上极力做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但大眼睛眨呀眨,眼神闪动,每一次转眸仿佛都在说:“夸奖我吧,快点夸奖我吧。”
这样的庄晓让刚才的酸涩、难受似乎一下子不见了,张啸忍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你这次的表现在女生中的确算是不错的。”
庄晓不满,悻悻地说:“不错就不错了,非得加个‘算是’,还是‘在女生中’。”
周介卫走过来,探头看了看庄晓摊开的小本,笑着说:“这个小本的确寒酸了点,等张啸的胳膊好了,明年我们还参加,一定要把那个什么魅影队打败,把第一名抢过来,到时庄晓你就是最具魅力运动员,而不光是女运动员了。”
等张啸的胳膊好呀。。。。。。庄晓一脸期待地看着张啸:“张啸,你快点好起来吧。”
张啸郁闷了,这也不是他想好就能好得起来的呀。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张啸的手术虽然只是个小手术,5天后就出院了,但医生嘱咐:术后要以肩吊带保护二至四周,并开始被动关节活动,八周开始肌力训练,十二周恢复日常生活活动,四至六个月恢复运动。
和周介卫一起去接张啸出院的庄晓听得担心不已,想不到居然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而且中间还要进行肌力训练什么的,听上去好专业啊。
不过医生也说了,具体的恢复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半年都恢复不了,有的人三四个月就完全恢复了,主要是看休养期间的照顾情况和训练程度。
张卫国也有此顾虑,他要求儿子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胳膊恢复得差不多,至少可以自行打理日常生活后再回学校。
张啸连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行,那我的学习怎么办?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
虽然对儿子突然转性热爱学习感到有些惊喜和惊异,但毕竟被当众下了面子,张卫国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你这个样子连日常生活都没法自理,还谈什么学习。考试,绑着胳膊拿什么考?”
张啸妈妈也在一边柔声劝着儿子:“是啊阿啸,你这样连穿衣服都困难,更别提洗澡洗衣服什么的了。还是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吧,至少妈妈可以照顾你。”
张啸梗着脖子不说话,与他老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站在一旁的周介卫和庄晓十分尴尬。本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不好Сhā嘴。但看现在的情形,两头犟驴顶着牛,张啸妈妈又使不上力,他们这两个外人不得不帮上一把了。
周介卫清咳一声,走到张啸妈妈身边,扶住:“阿姨,您身体不好,别累着,还是先坐下吧。”
这话一出,正在互比谁的脸更臭更冰山的两人立刻转头看向周介卫这边。张啸紧张地看着妈妈,张卫国则疾步走到妻子旁边,从另一边扶住她,小声埋怨:“我都说了我来就行了,你就是不放心。”
张啸妈妈在两人的掺扶下坐到椅子上,虚弱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爷俩的暴脾气吗。”
庄晓也上前一步劝道:“张啸,你放心吧,我会很用心地做笔记的,等你伤好后,我保证把你所有落下的课都补上。”
至此,张啸只好答应爸妈回家休养了。
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小车远去的背影,庄晓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等到转回身正对上周介卫含笑的眼睛,没来由地一阵惶惶。
升入高二以来,三人向来如兄弟般同进同出,庄晓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分班之前的那些个担心也没有出现过。今天张啸回家了,庄晓才突然发现,在接下来的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自己将会和周介卫独处(5)班,身边没了安心的依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种感觉在张啸住院期间就淡淡萦绕心头,从医院回到学校的路上这种感觉逐渐变得清晰,到了晚自习时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有好几次,庄晓习惯性地扭头,却在下一秒只看到暗色的桌椅上零落的几本书,对着扑面的寂寥空气,“张啸”两字含在嘴边,庄晓无声地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默默转回头,继续埋首习题。没有人在她苦恼变态数学题的时候抢过练习册为她详细讲解;没有人在她上课发呆的时候为她打掩护;没有人在她练完篮球满头大汗地坐回座位时适时地递上毛巾;更没有人在她毫无防备时冷不丁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庄晓的心里空落落的,很不适应。
为了践行自己对张啸的承诺,本就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庄晓现在更认真了。语文老师讲的重点要点、大纲细节,不管会的不会的,一概记下来,万一张啸不会呢;数学课上听不懂的例题,依样画葫芦抄下来,虽然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张啸肯定知道;物理老师留下的旨在提高兴趣的难题偏题,不管自己感兴趣的还是不感兴趣的,一律搬到笔记本上先,说不定张啸感兴趣呢。
就这么着,一时间庄晓竟忙得不可开交。周介卫好几次去找她,她都把脑袋埋在堆得高高的书山中,只伸出一只手来摆摆说没空。如果再催,她就会从笔记本上仰起巴掌大的脸,可怜巴巴地说:“我还有好多题没记完呢。”搞得周介卫不忍心再催她。
这种状况是周介卫始料不及的。本以为趁着张啸回家养病的机会,他可以跟庄晓好好拉近一下感情。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情场如战场,赢得最后的胜利才是关键。但他没料到的是,庄晓竟然这么实心眼,为了以后能替张啸补课,恨不得把老师的全部讲义内容都搬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去,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不说,也浪费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
几天后,周介卫终于忍不住了,同样打着为张啸补课的旗号,他跑到每个老师那里请求复印讲义,也亏得他无害的笑脸和一贯彬彬有礼的表现,没多会竟然搜刮到了所有老师的讲义。
得意的周介卫趾高气昂地把一叠讲义复印稿拍到正埋首整理笔记的庄晓眼前:“看,这才是快速便捷的聪明法子。”不料庄晓翻了翻讲义,居然一脸为难地说:“我知道这样更快些,但我觉得自己写一遍的话会记得更深刻些,以后给张啸讲解时,他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也能解释得清楚些。”
周介卫真想以头抢桌了。
不管了,周介卫难得蛮横:“你再不出去锻炼一下,浑身关节都要生锈了。运动在于坚持,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怎么去夺明年的第一名!”
庄晓很想说,其实我有锻炼的,我每天晚上都坚持练习瑜伽吐纳法,但看看周介卫马上就要发飙的神情,她识时务地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就是打篮球嘛,去就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识时务的庄晓乖乖地站起来,跟着周介卫来到了篮球场。
可惜,人来了心却没来。今天的庄晓真的不在状态,脚步凌乱,传球无力,投篮不准,运球时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最后竟然抱着篮球站在场上发呆。庄晓失魂落魄的表现让本以为有了转机而兴高采烈的周介卫气得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吼一声:“你在梦游吗?”扭头走了。
直到这时,满脑子沉浸在讲义整理中的庄晓才如梦方醒,正欲追上去,却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她惶恐地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啦?”
一时昏头砸了篮球跑开没两步的周介卫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下脚步,想回去又抹不下面子,有点踌躇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张望,却看到庄晓面对自己的方向呆呆地站在那里。
周介卫大悔,自己这是怎么啦?本想视若珍宝的女孩,自己却对她发了火;本应好好珍惜的独处时间,自己却搞得一团糟,一点也不符合自己惯有的风格啊。再看看庄晓有些失神的眼睛,周介卫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几步跑回去,低着头站在庄晓面前,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就像是个认错的小孩,无措地等待着大人的责罚。
看着一脸黯然的周介卫,庄晓心头一痛,温柔微笑的周介卫、淘气耍宝的周介卫、骄傲潇洒的周介卫,何时有过这样无措地表情。当下柔声道:“不,这次的确是我不对。”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这句话在喉咙口打个转又咽了下去,庄晓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努力展颜:“来吧,我们继续,这次我不会梦游了。”
周介卫却抬头温柔一笑:“还是回教室吧,我们一起整理讲义。”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来,牵住庄晓的手。
一瞬间,庄晓仿佛又看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张温柔笑脸,和煦,温暖,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
秦燕来找庄晓,站在教室门口却不说话,只拖着她往前走。庄晓疑惑:“搞什么?这么神秘。”
来到僻静的地方,秦燕反身一把抱住庄晓,只轻声啜泣却不说话,把庄晓吓得不轻,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想他,好想他。”秦燕呜咽着。
庄晓明白了。上个星期梅绍峰因为爸妈工作的缘故转学去了北方的某个城市,之前已经和秦燕打过招呼,秦燕当时也表现得很豁达,还乐呵呵地祝他在那个城市能取得更好的成绩,没想到。。。。。。
“傻丫头。”庄晓轻叹,轻拍秦燕的背,“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我当时不知道我会这么想他,也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这么难受。”一向大大咧咧的秦燕这回是真的难过了,“他走了以后,我做板报的时候想他,练书法的时候想他,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想着他。刚才我拿着毛笔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就站在我身后,就像以前一样,高兴地回头,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我,我心里空空的,我好难受。”秦燕简直要嚎啕大哭了。
庄晓却全身都僵硬了。这,这也是思念吗?思念一个人原来不止是心心念念、十年不忘,还可以这样的怅然若失、如影随形。
是什么蛊惑了你的心,是什么迷失了你的眼,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庄晓睁大眼望着天花板,再一次追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
哪里的收音机声,播放着王菲缠绵悱恻的歌声,穿越沉沉的夜幕,清晰地传入庄晓耳中: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34
34、情怯 ...
我在思念张啸。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层层重云,照得庄晓心里透亮透亮的。是的,她在思念着张啸,这些天她心里的怪异感觉、她耗费大量时间不厌其烦地记下所有笔记,她习惯性地扭头,她甚至忽略了和周介卫独处这样一种状态。。。。。。所有的一切一切,无不阐述着一个事实,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是庄晓,无法接受!
不,我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孩!十年来我无时不刻思念的人叫周介卫,我只喜欢一个人他叫周介卫,尽管他的新娘不是我。为了再见到周介卫我才回到了现在,我。。。。。。
捂在被子里的庄晓泪如雨下,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深深埋在心里的不再是周介卫,是从自己强压下心头的那点小心思开始?还是从故作镇静坦然地靠近他开始?她不知道。
同样地,她也不知道张啸又是在什么时候消无声息地住了进来,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深深地驻扎在了她的心头。
“啊!”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嚎,庄晓蜷起身,如同婴儿般,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仿佛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仿佛这样裹着就可以将它裹住,将它挽回,可是泪水,却怎么样也止不住。
第二天一早,周介卫愕然地发现,庄晓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肿得像核桃一样,鼻音浓重,难道。。。。。。。
难道她竟然因为自己发火哭了一个晚上?!周介卫背上了沉重的负罪感。
庄晓将头埋进书山,一整天羞于见人,不仅因为自己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早上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如见到鬼一样的舍友拷问过了,她淡定地以“夜读《梦里花落知多少》情不能抑”顺利过关。其实她也不算撒谎,以前的庄晓的确干过这事,躲在被窝里捧着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哭得稀里哗啦,并且更丢脸的是,因为看得太入神着了凉,直接导致第二天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她现在这个状态比起以前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庄晓的羞愧更来自于内心对自己的嫌恶和否定。以前在社会上打工,难免见到社会丑陋的一面:有了点钱就抛弃发妻找小三的;为了点钱出卖自己的灵魂肉体的;表面上道貌岸然,酒桌上心猿意马、动手动脚的;口吐厥词说什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还一脸得意的。
每当看到这些人,庄晓就觉得恶心。这些道德沦丧、面目可憎的人,一点都配不上他们身上楚楚的衣冠,羞辱了爹娘给的好相貌。
也见到很多都市里纠缠不清的痴男怨女,今天爱这,明天爱那,男(女)朋友如衣服般换得勤快,荷包充实,内心却空虚,于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夜情”、“祼*聊”、“混帐”等等在庄晓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名词。
还好还好,庄晓总是拍着胸口欣慰,我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如花的美貌,可我有一颗坚贞真诚的心,心中只住着一个人,这一点足以让她在那些嘲笑她丑陋落伍、讥讽她“丑人多作怪”的人面前内心安宁、不予置否。
可现在。。。。。。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周介卫有什么结果,可也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周介卫以外的人。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咬牙走过困苦岁月的那点点小小的、可怜的骄傲轰然倒塌,庄晓内心惶惶然不可终,无心亦无力再顾及其他。
“咚。”一个饭盒轻轻地放在课桌上。蔫蔫地趴在桌上的庄晓抬头一看,是周介卫。只见他嘴角含笑:“成仙啦,连饭都不吃。”
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一上午都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庄晓竟然没有注意到。
周介卫自己也拿着一个饭盒,他大大咧咧坐到庄晓身边,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天气太冷,我怕等我吃完再拿过来饭菜都凉透了,索性一起打了过来。”见庄晓怔怔地看着他却不动那个饭盒,便笑着摸摸下巴:“怎么,觉得我秀色可餐?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可也得吃饭哪。”
庄晓就算是满腹愁绪,此刻也被他冲淡了不少。听他那样臭美显摆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周介卫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帮庄晓打开她眼前的饭盒:“总算笑了,一上午看你失魂落魄的,我还在想着要不要找人作个法什么的。魂归兮——魂归兮——”
一股热气从饭盒中蒸腾而出,隔着白色的雾气,周介卫的脸显得有些朦胧,加上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怪声怪调的,倒把庄晓唬了一下,愣了愣才笑啐道:“你才丢魂了呢。”
周介卫却笑了:“这才像平时的你嘛。快趁热吃吧。”
拿起勺子,庄晓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菜。她明白,周介卫是出于好意想法子逗她开心,可是这样的周介卫让她更加难过,更加无法面对。
我的魂没丢,虽然回溯了十年的光阴,它还是好好地和我的肉体相连着,可是,我的心却变了,那颗想你想得几乎裂开的心,穿过时间的走廊回到现在,念着的人却不再是你。
这样的念头让庄晓食不下咽。
一旁的周介卫忍不住皱了皱眉。今天的庄晓很不对劲,比前几天还要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略加思索,周介卫还是决定在不明详情之前先按兵不动,依旧笑嘻嘻地说:“别愁眉苦脸啦,不就是讲义嘛,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整理讲义,多一个人多份力嘛。我不会再催你打篮球了,直到你觉得整理好了,愿意去了。”
这样善解人意的周介卫让庄晓又感动又惭愧,只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昨夜哭得干涸的泪腺似乎又有了泪意。
周介卫贼笑:“怎么样?很感动吧。有没有感动得要以身相许?”
庄晓脸红,羞愧地低头,暗恋至深时尚且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周介卫却误会了,以为庄晓是在害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整理讲义的确要比庄晓一个人在那埋头苦干快很多。周介卫负责英语部分,庄晓负责语文和化学部分,并且在周介卫的游说下,彪哥又指派了好几个学生分别负责其他几个科目的讲义,这样一来,庄晓的负担大大减轻。
有了富余的时间的庄晓,考虑到秦燕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没事就下楼去高二(3)班转悠。
高二年级教学楼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两个文科班和一个理科班,二楼全是理科班,高二(5)班在二楼,而高二(3)班在一楼,课间休息时间本来就短,再加上这上楼下楼的,庄晓和秦燕其实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各自狂奔回教室。并且高二(3)班的很多同学都是原高一(3)班的,庄晓的好人缘使得她一下楼就有好多人跟她打招呼,所以往往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秦燕!你最近——”
“庄晓,好久不见!怪想你的。”来一同学。
“是啊,我也很想念你们。你最近有没有——”
“庄晓!到了楼下怎么不进教室坐坐?”又来一同学。
“不了不了,我很快就要上去了。你最近有没有淘到什么好看的漫画?”
“有啊。有一本莜原千绘挺早以前画的,叫。。。。。。”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谈话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
几次三番后,秦燕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说:“得了,还是我去找你吧。”庄晓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
秦燕一般会在吃过晚饭后、晚自习前来找庄晓,这个时间段是学生们最放松的时候,大家在操场上、走廊间、教室里,说笑打闹,跑跳追逐,被沉重的课业压得驼背弯腰、暮气沉沉的半大孩子终于露出一点本该属于他们的青春亮丽颜色。
秦燕和庄晓总是坐在没什么人打扰的最后一排座位上说些悄悄话。秦燕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和梅绍峰之间的点点滴滴,庄晓含笑听着,也不多言,只在停顿转折间接上一句,鼓励秦燕继续往下讲。她知道,秦燕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好的听众,而不是什么开导和建议。因为两个人都明白,梅绍峰这一走,也许以后再无见面机会,他在秦燕的记忆中,终究会变成一张黑白的老照片,放在樟木箱的最底层,舍不得丢掉却也无法再拾起。只有现在,他在秦燕心中是那样一个眉目明朗的少年,所有的回忆都那样的鲜活,在能记住的时候牢记,在能忆起的时候回忆,这是秦燕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秦燕怅然:“其实当时他也有暗示过对我的好感,我却总担心是自己的错觉,他是那么优秀,学习好,家教好,一手柳体写的俊秀方整,我却有这么多缺点,他怎么会喜欢上我?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如果能更勇敢一点,鼓起勇气说声‘喜欢他’,和他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就算是以后分开会心碎难过也好过现在追悔莫及。”
庄晓亦怅然,勇敢一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谁的爱恋不胆怯,在爱情面前,两情相悦的人尚且惴惴不安,更何况是暗恋。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点,大胆对周介卫表白爱意,也不至于在后来的十年间心心念念,至死不忘;如果她能再勇敢一点,在周介卫表白之时抛掉重重顾虑,不管有没有“姚曳”这个人,拥抱他接受他,现在也不会纠结在对张啸的思念中彷徨无措;如果她能更勇敢一点,索性接受自己对张啸的感情,承认自己的变心,不去理会心头的痛苦纠结,也不至于现在无颜面对周介卫对她的好。
性格决定命运,如果她真能做到那些“如果”,她也就不是庄晓了。庄晓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自己临死前迸出的强烈愿望:“回到那年,重新来过!”如今,她实现了“回到那年”的愿望,却发现,学习可以重新来过,身体可以重新来过,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只有感情不能够。
可怜的庄晓,虽然已是26岁高龄,并且很快就要满27岁了,感情经历却一片空白,面对在她看来错综复杂的感情问题,习惯性地选择了做一只鸵鸟,自欺欺人地想:没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我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备考上。并庆幸地认为:反正张啸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张啸回校之前,我可以不用面对这个问题。
可惜,她很快就连鸵鸟都做不成了。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间的某天早晨,胳膊依然微微垂着的张啸出现在了庄晓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纠结,我也写得纠结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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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各怀心思 ...
张啸的提前返校让打定主意当鸵鸟的庄晓措不及防,她惊慌失措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啸,正对上他看过来的期待眼神,一阵心慌,竟不敢正视,慌乱地低下头假装看书。
此情此景让张啸本期盼飞扬的心顿时忐忑起来,再看看正朝着他走来的周介卫,一脸春风得意,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张啸根本无心在家休养,总惦记着自己不在学校时,庄晓的饭由谁来打,数学题有没有人辅导,打完篮球没有人给她递毛巾,她是不是就随便用手抹一抹汗,会不会着凉。想得他坐卧难安,恨不得Сhā上翅膀马上就飞到学校去。
还有一个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却确实存在的原因,那就是心底某个角落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还有周介卫在她身边。”
周介卫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彼此间都非常熟悉。这小子从小就特有女人缘,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阿姨奶奶,都会败在他无害的笑脸、开朗的性格和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下。如果他真的对庄晓上了心,自己又不在旁边,张啸怎么想都觉得焦躁不安。
煎熬了大半个月后,肩吊带已经拆下,手掌能轻微握力的张啸,籍着期末考试的完美借口,终于说服爸妈让他回到学校准备考试。张局长还难得开恩派车送他过来。一路上,张啸虽努力保持冰山面孔,但一颗欢欣雀跃的心在胸膛不停跳动,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抚不下去。这么久不见,依着庄晓的性子,到时就算没有热烈的拥抱,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总该有吧。张啸盘算着,满心喜悦、满怀期待地走进教室,不料却遭遇如此场景。
周介卫走过来给张啸一个熊抱:“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啦。”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不错嘛,大半个月没见,给阿姨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张啸的右手还不能太用力,便抬起左手,使劲捶了周介卫一拳:“你才白白胖胖呢。”
早已围上来的一群男生放声大笑。张啸的肤色本来就偏深,又喜欢不分春夏秋冬地打篮球,整个人给晒得黝黑黝黑的。这回在家休养了大半个月,没有机会出门,张啸妈妈又好汤好水地灌着,皮肤居然白了许多。人说一白遮百丑,这话用在男生身上其实也适用,更何况张啸本身就长得浓眉俊目,十分俊朗呢。
庄晓偷眼看看变得更加帅气的张啸,一阵小鹿乱撞,赶紧又低下头来。怎么办?这段时间光想着当鸵鸟了,根本没想过再见张啸该有什么表情,刚才慌乱之下,竟然不敢正视他,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的那点小心思一定会被发现的。怎么办啊?
此时正是早读课时间,男生们说笑了几句,很快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张啸也用左手抓着书包,板着冰山脸慢慢走向教室最后一排。
随着张啸越走越近,庄晓的心也越跳越快,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人生阅历足够丰富,在张啸把书包扔在书桌上顺势坐下来的最后一刻,庄晓的脑门逼出了一圈汗,终于急中生智,抓起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讲义,直接塞进还未坐稳的张啸手里,谄媚地笑:“嘿嘿,刚才我看到你来了,就赶紧把之前整理的讲义归拢了一下,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呵呵。”
张啸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她难道就没有发现过,她在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笑得特别假。好吧,既然她想要演戏,就陪她演吧。
张啸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讲义:“我的胳膊还没完全好,受不得力,要不你直接给我讲解吧。”
心中有鬼的庄晓听得张啸不疑有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胳膊不受力和看讲义之间有什么矛盾之处,立刻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应该做的,呵呵。”又是一阵让张啸起鸡皮疙瘩的假笑。
庄晓一边心不在焉地给张啸讲解讲义,一边暗忖,以前张啸向她表白时,她虽然也曾有些紧张和尴尬,但到底在心中将两人的关系定性为兄弟和师友,很快就能泰然相处。现在,她已觉察到自己对张啸的感情,面对朝夕相处的他,无法逃避,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得自然一点呢。
张啸亦听得心不在焉。看着眼前眼珠骨碌骨碌直转的庄晓,心中疑惑,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会是什么事呢?张啸心下黯然,难道真的和周介卫有关吗。如果是周介卫,自己是了解的,他虽然是爱装小白兔的大尾巴狼,但性格开朗、为人热忱,对庄晓又是真心的好,自己应该为他俩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口中总有种苦涩的滋味徘徊不去。他曾经说过,他的喜欢不需要庄晓的回应,现在看来,他还是说了大话,根本做不到冷静旁观庄晓的选择。
殊不知,此时的周介卫偷眼看貌似仔细讲课、认真听课的庄晓和张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精心为两人的独处时间拟定的许多计划一个都没用上,反而使得庄晓一反常态,不愿和他一起打篮球,不再肆无忌惮地和他开玩笑,周介卫甚至觉得庄晓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是因为张啸吧,周介卫怅然地想,他多么怀念当初那个专注地看着他、毫无保留、全然信赖的眼神啊。
紧张万分的期末考试丝毫不顾及少男少女的那点小心思,在三个人的各怀心思中,不为所动地来到了每个学生的面前。
张啸的胳膊其实还不能使太大的力,各科试卷中只需写很少字的题型,如填空、选择、判断等,很容易就做完了,数学、物理、化学等主要写些数字、字母和方程式的科目也勉强可以应付,可是历史、政治中需要大段大段阐述的简答、论述题,实在让张啸感觉吃力了。
当几门考试全部结束时,有好几道题明明都是知道答案的,却因为写字太慢没有答完,张啸不免有些郁闷。背着鼓鼓囊囊的硕大背包,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本就气势逼人的张啸,周遭散发出“我很烦”的气息,根本无人敢靠近,在人潮拥挤的公交车站台上,张啸硬是拓出了一个直径约1米的结冰小圈,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其中。同样背着一个大包,拖着一个大箱子的庄晓远远就看到了他。
前段时间因为篮球比赛、整理讲义、还有一些说不得的事情,好孩子庄晓自觉在学习上放松了许多,于是主动自发地往行李箱里塞了一本又一本参考书,准备带回家复习,全然不顾行李箱能不能承受那样的重量,也不想自己能不能把它们安然地带回家。可怜的行李箱只得一路发出“吱吱”的呻吟声,以抗议小主人对自己的虐待。
可庄晓现在哪有时间来管行李箱那颗小小的受伤心灵呢,她远远地站着,眼睛里只看到张啸寂寥的背影,深感歉疚。
考试的时候,庄晓眼睁睁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张啸一笔一划吃力地答着论述题,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一想到张啸以前对自己尽心尽责,全力帮助她提高数学成绩,而自己却在他需要的时候无能为力,还因为心中有鬼,给他补课时心不在焉,庄晓就后悔莫及,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他来答题。
为了考上预想的学校和专业,现在的张啸已经一改过去的懒散和爱学不学,认真听讲、认真做题,很努力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次考砸了,想必心中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庄晓再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小尴尬,快步走到张啸背后,腾出没拿行李的那只手,重重地拍了张啸一下:“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
不料张啸觉察到有人靠近,刚好转过身来,庄晓一巴掌拍到了他胸前。于是转过身的张啸就看到眼前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高举着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放下,嘴里仍下意识地说着预计中的话的庄晓:“这,这次考不好有它的特殊原因,不代表你的真实水平。你,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嘿嘿。”一脸尴尬。
张啸嘴角抽搐,这个样子,让人很怀疑她说话的真诚性啊。淡然一笑:“我不介意。”
庄晓讪讪地放下高举的右手,站到张啸边上,踮起脚尖假装看向公交车来的方向,心中却腹诽:“骗人!看你那一脸不爽样,明明很介意。看来我还得想办法再开导开导。”
我不介意考试的成绩,介意的是你对我隐瞒的事情。张啸懊恼地想,这样的自己真难看哪,得说点什么带过这个话题。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开口:“你——”不由得相视一笑:“你先说,你先说。”
正相互推让间,一辆黑色的轿车鸣着喇叭开了过来,周介卫一眼看到人群中被孤立在一个小圆圈中的两人,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大喊:“张啸,你让我好找!”
这是什么情况,庄晓看向张啸,却见后者一脸疑惑。自己早就跟周介卫说好了,这次自己回,不坐他的车了,怎么这会儿又追过来了?张啸不解。
轿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周介卫打开车门,一路小跑过来。其实刚才看着两人并排站立的身影,周介卫的心里不是不酸涩的。他俩一个高大挺拔,一个高挑俏丽,站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是一对璧人的。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心中的酸涩只好先放到一边了。
到了两人面前,周介卫不忘先朝庄晓一笑,再转头对张啸说:“刚才我在小卖部接了个电话,是我爸妈从虹桥机场打来的,他们说他们应一位老同学之邀,马上就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国际建筑年会,年后才回来。”
“那你不是要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庄晓很是同情地说了一句。
“不光是我,还有张啸。”
“怎么会?”张啸淡淡皱眉。
“因为一同去的还有你爸妈。”
张啸想了一下,前些天的确听爸爸提到过,他在美国有一个老同学,认识一个很有名的肝病医生,想要带妈妈过去看看,估计这次就是借着参加年会的机会,带妈妈一起过去找那个医生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张啸也就不觉得惊奇了,淡淡地说:“没事,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
周介卫继续抖包袱:“张叔叔考虑到你胳膊还没好,所以要我转告你,请你去我家住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回来。”
“什么!”这回连一向淡定的张啸都睁大了眼睛。
周介卫满意地看着张啸难得出现的呆滞表情:“明白了吧,明白了那就赶紧上车吧。”
又扭头看庄晓:“庄晓,你也一起上车吧,我们送你。”
庄晓摇摇头,正准备婉拒,突然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一辆8路车驶到,新一轮的挤车大战又开始了。
在波涛汹涌滚滚向前的人潮中,三个站立不动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庄晓一只手护着背包,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大声喊道:“我们先往后退一下吧。”说完就拽着她的行李箱往后挪。
不堪负重的行李箱终于奋起反抗了。之见一个轮子“嗖”的一声从箱子底部弹出,箱子随即“咚”的一声哗然倒地。
庄晓目瞪口呆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行李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介卫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绅士风度,一手指着箱子,一手捂着肚子,就这么站在那里放声大笑,张啸也忍俊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庄晓恨恨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两个落井下石的坏蛋!
两个“坏蛋”笑够了,一个抹抹眼泪,上前抓过庄晓的大背包,一个默不作声地拎起大行李箱,一起说道:“走吧。”
看着他们笑意犹存的脸,三人组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庄晓忍不住抿嘴笑了,跟在两人后面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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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勇气 ...
车子很快驶到了市中心。
坐在副驾驶位的庄晓对司机说:“陈师傅,麻烦您停到公交车站就行了。”
坐在后排的周介卫马上叫起来:“那怎么行,上次我把你扔在车站一个人回家,给我妈念叨了一个晚上,这次我要是再这么干,我妈知道了非抽我不可。”
坐在一旁的张啸也悠悠地说:“那个大箱子你拎得动吗?”
庄晓无语了,只能怪自己太贪心,装了满满一箱子书回家,其实哪看得完呢。只好说:“那麻烦陈师傅在前面那个路口左拐。”
在庄晓的指引和后排两人的坚持下,车子竟一直开进了风荷巷,开到了庄晓家门口。
在2001年的W市,房地产市场风起云涌,房地产商能人辈出,有钱人越来越多,开得起私家小轿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在处于城乡结合部、几近农村的风荷巷,这东西还属于高档奢侈物件,是个稀罕物。此时正是下午5点左右,小巷里人很多,这辆横空出世的锃亮小轿车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走出家门围着小车啧啧称羡。
钻出车门的庄晓没料到这辆小车竟引起如此大的轰动,面对街坊邻居羡慕的眼光和热情的招呼,一时竟有些无措。
在屋里准备晚饭的庄益民夫妇听到外面的喧哗,走出来一看,自家女儿站在家门口手忙脚乱地应付赵大爷、李大婶的热情问话,左右分别站着两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一个背着包,一个拎着箱,似乎也被众人的热情所吓倒,站在那儿目瞪口呆。
妈妈笑着过去拉住庄晓,嗔怪:“都到家了怎么还不进家门?大伙儿进屋里坐吧。”妈妈冲着众人说。
“不了不了,你家来客人,我们就不凑热闹啦。”叔叔婶婶们说着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庄晓这才有机会介绍:“爸、妈,这两个是我同学,妈你以前见过的,他叫张啸,他叫周介卫,这是司机陈师傅,我的箱子坏了,今天多亏他们送我回来。”
庄益民热情地招呼:“原来是晓晓的同学啊,来来来,站在门口干什么,到屋里坐。”
张啸和周介卫拎着箱子背着包进了屋,在庄晓指定的地方放下后,庄晓妈妈早就端上了茶水和水果,笑呵呵地说:“你们聊,我去厨房准备晚饭,小张和小周,还有陈师傅今天就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妈不用了。”
“好啊阿姨。”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庄晓尴尬,低声问道:“你们不用回家吗?”
周介卫耸肩:“反正有车,很快就能到家的。”
张啸则说:“反正我回家也没饭吃。”
其实两人心里想的是,好不容易能再吃到庄晓妈妈做的饭菜,怎么能轻易放过。
妈妈乐呵呵地去准备晚饭了,庄益民拉着陈师傅在一边聊天,两人说着眼下的楼市、钢材、水泥等等的行情,竟聊得热火朝天。
另外一边的三人却是另一番景象。庄晓拿起橘子一人塞一个,说着:“吃点水果吧。”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啸和周介卫也默默地剥着桔子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庄晓心中着急,现在自己是主人,不能让客人这么冷场啊,得说些有意思的话题,于是脱口而出:“我房间有《灌篮高手》的海报,要不要看?”
两位少年同时眼睛一亮:“好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后悔莫及,庄晓也只能强笑着带两人进入她的“闺房”。还好还好,这一个月她都没在家,妈妈把她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庄晓暗自庆幸,没让他俩看到自己在家时狗窝一样的“闺房”。
张啸和周介卫一进屋就被满屋子的《灌篮高手》大幅海报给镇住了。只见一张张巨幅海报从左往右、自上而下,贴了满满的三面墙,还有一面墙如果不是衣柜挡着,估计也会被贴满的。这些海报画面清晰,纸质挺括,看得出来并不是普通的地摊货。
周介卫咋舌:“看来你真的很迷《灌篮高手》啊。”
“那当然。我还有全套的《灌篮高手》漫画和动画VCD,还有很多《灌篮高手》的小公仔。”说起这个,庄晓不无自豪。当年在万里初中,论起收藏《灌篮高手》的周边,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张啸看了一会,突然说:“你很喜欢三井寿啊。”
的确,那些海报中除了比较经典的湘北、陵南等篮球队的合照和几张主要队员的单人照外,其余大部分都是三井寿的照片,有运动奔跑中的,也有静态特写的,有篮球场上的、也穿着休闲服饰的,还有一些Q版的,真是一网打尽了。
“是啊,湘北队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三井寿了。他那么坚强,那么执着,他的三分上篮真是帅呆了,他是永不言弃的男人!”说起自己心爱的《灌篮高手》,庄晓两眼放光。
张啸和周介卫相顾无言,谁才是她心目中的三井寿?
“开饭啦!”庄晓妈妈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坐到了饭桌旁。
庄益民拎来一壶米酒:“陈师傅要开车,不能喝酒了,要不两个小伙子来一点?”
“爸!”庄晓嗔怪。这米酒是庄家自己酿的,庄晓以前高兴的时候也会喝上两口,知道这酒入口甘甜柔绵,后劲却非常足。据说这个酿酒方子还是庄家不知道是哪一辈的好酒祖先搜罗到的,一直传了下来。这个方子和其他酿酒方子并无差别,只在里面加了一味特殊的酒糟,酿出来的酒好喝却不上头,就算醉了,睡一觉起来只会觉得神清气爽,而不会有任何不适。
周介卫笑眯眯地说:“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庄叔叔喝点。”张啸则说:“我还行,可以喝两杯。”
“哈哈,好,好!”庄益民很高兴,平常喝点酒老婆孩子都要管着,今天总算有人陪着了。
这一高兴不打紧,只见庄益民频频举杯,两个“小伙子”频频敬酒,最后,三个人竟然都喝高了。
怎么办?这大冬天的,总不能让两小孩醉醺醺地回家吧。无奈之下,庄晓和妈妈客气地送走了陈师傅,约定明天一早再来接他们。
回头看看趴在桌子上的两个“小伙子”和斜坐在沙发上的庄益民,庄晓叹口气,认命地和妈妈一起上前,准备把这几个醉鬼扶回房间。
庄益民看着自己老婆嘿嘿直笑:“小娟,你今天真漂亮,我好高兴啊。”
庄晓妈妈名叫李娟,小娟是她的小名。庄晓忍着笑看向妈妈,只见她脸上飞红,打着庄益民的肩膀嗔道:“喝点酒就撒酒疯。”
“我没醉,真的。”庄益民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房间里,李娟赶紧上前扶住,一边走一边低声地责怪他。
庄晓羡慕地看着爸妈相携而行的背影。自己以后也要找个像爸爸那样专一顾家的男人,这么想着,庄晓瞄瞄还趴在桌上的两人,脸一下子红了。
两个小醉鬼被安排在庄晓的房间里,因为庄晓的床够大。说来好笑,这大床还是因为庄晓的睡相太差,睡觉的时候满床滚,经常滚着滚着就掉了下来,所以庄益民特地找人给她打了一张大大的床。也幸亏这大床,不然依着这两人身高腿长的,庄晓家又没有空余的房间,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床位呢。
妈妈打了盆热水交给庄晓:“你先给他俩擦把脸,我侍弄你爸睡下后就过来。”
庄晓端着热水走进房间,只见两人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已经在床上睡得正香了。
庄晓先用热毛巾给周介卫擦脸,只见他“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在热水中绞一把毛巾,庄晓又给张啸擦脸。毛巾刚碰到张啸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庄晓:“晓晓,我喜欢你,我不介意。”
“呀!”庄晓大羞,“你醉了。”再看张啸,居然又睡着了。
怔怔地看着张啸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在睡梦中都微微上扬,庄晓心乱如麻,连妈妈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妈妈轻轻接过庄晓手中的毛巾。
庄晓脸一红:“没,没什么。”
夜里,睡在爸妈房间里摊开的沙发上的庄晓睁大了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爬起身轻声地喊:“妈,你睡了没?”
“没呢。”黑暗中传来妈妈柔柔的声音。
庄晓摸黑爬到妈妈的被窝里,撒娇:“妈,我睡不着。”
“是啊,两个男孩都那么优秀,我家阿囡取舍不定了吧。”妈妈打趣她。
庄晓却说:“不是这样的。”也许是黑暗带来了勇气,也许是刚才爸妈恩爱的一幕刺激到了庄晓,庄晓在看不到别人表情的夜色中,将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儿地向亲爱的妈妈倾诉:“虽然他俩都说了对我有好感,可我。。。。。。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A,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可后来才发觉,我喜欢的是B,在看不到他的日子里,我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和A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B,我不想失去他们两个好朋友,更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我,我觉得自己。。。。。。我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庄晓终于说出了那个盘亘在自己心头多日的词。
“扑哧。”妈妈竟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李娟赶紧安抚就要恼羞成怒的庄晓,“傻丫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沉吟小会,李娟慢慢开口:“晓晓啊,妈妈很高兴你今天能告诉妈妈这些事。自从你上高中后,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也越来越让妈妈心疼。上次你在学校生病的事,要不是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知道吗,妈妈听到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伤心,我家阿囡长大了,不再需要妈妈的关心了。”
“妈。”庄晓依偎在妈妈身边。
“我和你爸也商量过,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们并不反对你在学校谈恋爱,因为相信我家阿囡足够聪明,能够明白道理的。不过,”李娟轻声说到,“妈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不够聪明。要知道,有时候不拒绝反而是种伤害,是对你喜欢的人的伤害,也是对你好朋友的伤害。”
“那我该怎么办哪。”
“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如果伤害不可避免,那么就勇敢一点,让它尽早发生,尽早愈合。”李娟果断地说。
“我。。。。。。”
“妈妈只是提供建议,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乖,睡吧。”李娟帮庄晓掖好被角。
爱真的需要勇气。迷糊中的庄晓想着,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这么一首歌: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进入梦乡前,庄晓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了读者的评,在此谢谢“xx”。
37
37、回应 ...
这是哪里?
庄晓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腿软软的,手轻轻的,整个人好像悬浮在水中一样不能着力。迷茫地看向四周,周围黑暗,只在脚底下有微弱的灯光像洇开的水彩画一样迷蒙四散。
脚底下?!
庄晓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真的悬浮了,不过不是在水中,而是在漆黑的高空中。俯瞰下的街道、楼房是那么的矮小,却又那么的清晰,她甚至能看到如甲壳虫般蠕动的晚归行人。
行人朝着庄晓的方向越走越近,而此时的庄晓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视力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她的正下方,有一条狭长的小巷子,小巷子铺着一色的青石板,其中有一块青石板,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缓慢地裂开一条细细的缝,慢慢地从缝中爬出一条又短又细的绳子。那行人刚好经过,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绊了个踉跄。
庄晓倒吸一口气,这个场景是多么熟悉。
果然,没一会,一团黑影从地下飞快蹿出,掠过那人的耳朵,漂浮在当年那个庄晓的头顶,现在这个庄晓的脚下。
地上的庄晓开始狂奔,黑影也不紧不慢地跟着移动。庄晓呆呆地看着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往事”。这是梦吗?还是自己后来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做梦?
等庄晓回过神来,想起要追过去看看时,当年的庄晓和黑影都已经进屋了。
庄晓试着抬了一下脚,发现自己轻得像片羽毛一样,几乎不用使力,人就向前飘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空漫步?
当庄晓飘进屋里时,正好听到那团黑影在说:“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回到那年,重新来过。”几乎同时,庄晓和痛苦倒地的那人口中一起轻轻吐出八个字。
一团浓雾笼罩住了地上的庄晓。浓雾过后,地上什么都没有。
黑影中慢慢显出一双如灯泡般灼灼发亮的骇人大眼睛和一对尖尖的耳朵,庄晓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孩子,过去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偿还你了。”语气中满是痛意。
庄晓想,这回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想向黑影飘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想开口叫住那黑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看着黑影渐渐淡去,庄晓大急,使劲扭动着身体。
突然,失重状态消失,庄晓一下子从高空摔了下来,她甚至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啊!”庄晓惊叫。倏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米黄|色的木地板和一块花色被子角,原来是自己做梦了,并且又滚下了床。
惊魂未定的庄晓爬起来,看看四周,爸爸妈妈已经起床了,而外面的天色还是蒙蒙的。重新爬上床,庄晓裹着被子回想梦中的场景。这次的梦和前两次在学校做的梦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她居然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个庄晓脸上的清泪和黑影中显现的灼眼。
都说梦是对真实生活的一个提示,那这个梦想要提示我什么事情呢?为什么偏偏今天做这个梦呢?庄晓想得头疼,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床了。
当周介卫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出来时,庄晓正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剥毛豆。
周介卫走到庄晓身后,双手撑在膝盖上,从她肩后探头看去,只见她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毛豆荚,将毛豆壳剥得支离破碎,剥出来的毛豆也是伤痕累累,忍不住“扑哧”一声:“庄晓同学,请问你跟这毛豆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虐待它。”
庄晓脸红了。今天早上她自告奋勇地要求做家务,妈妈拗不过她,就塞给她一袋毛豆荚,让她帮忙剥毛豆。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活儿,谁知道。。。。。。唉,自己的手怎么就这么笨呢?
扭头瞪了周介卫一眼,庄晓说:“快点去刷牙洗脸,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爸买的油条豆浆。”
“遵命!我这就去。”周介卫行了个标准的美式军礼,正待转身,突然想起什么,又走到庄晓跟前,慢慢蹲下来,看着庄晓,一字一句地说到:“今天要不要去我家玩,我有一个超大的樱木花道的公仔,”周介卫夸张地用手比划着,“你要是看上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庄晓抬头,眼前的周介卫虽然还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表情,可身体微向前倾,双手握拳,就像他在篮球场上蓄势待发的时候。
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不敢看他期盼的眼睛,庄晓低下头,缓缓摇头,再摇头:“我想我不会去的。”
周介卫愣了一下,笑道:“不去就不去嘛,干嘛这么严肃。今天要是不方便,以后再去就是了,反正我家那个樱木花道不会跑,会一直等着你的。”
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庄晓一咬牙,抬起头看向周介卫:“我以后也不会去的,不用再等我了。”
周介卫像是没有听懂似的,愣愣地看着庄晓,却见她不再回避自己的眼神,而是坚定地看向他。半晌,周介卫移开眼神,看着地面轻声说:“我知道了。”突然一笑:“我早该知道的。”。
庄晓不知所措地看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的周介卫,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手上还抓着一把毛豆荚。
周介卫眼眸深邃:“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就当是对我失恋的安慰好了。”不等庄晓回答,张开手轻轻环抱,第一次将自己心爱的女孩抱在怀中,也是最后一次。
周介卫突然坏坏一笑,附在僵立的庄晓耳边轻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转身了。”
迟缓地转身,却发现张啸怔怔地站在卧室门口,神情复杂。庄晓傻了。
周介卫轻松地朝张啸扬扬手:“才起来?我先去刷牙洗脸了。”说完竟吹着口哨走了。
一走进洗漱间,周介卫无力地倚在冰凉的墙上,笑容僵硬在脸上。
庄晓这下是真的慌了。爸妈出去买菜了,周介卫也走开了,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她和张啸遥遥两相望,脉脉不得语,而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毛豆荚。
对视良久,久到庄晓怀疑他俩是不是就这么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张啸动了。
一步,两步,庄晓眼睁睁地看着张啸如泰山压顶般一步步地走向她,脸色凝重,紧张之下,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咕噜。”这一细小的咽口水声听在紧张无比的庄晓耳朵里,显得格外响亮,庄晓的脸刷地红了。
张啸却笑了。停在离庄晓两步距离处,他说:“周介卫是我兄弟,我了解他,他会很好地照顾你,我很放心。”
什么?庄晓蒙了,这是哪跟哪呀:“你——”
“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照顾你,除非你不再需要。”
“我——”
“我说过了,我的喜欢不需要你回应。”
庄晓听明白了,彻底地听明白了。好笑之余心中涌动的却是浓浓的暖意,这个傻瓜!可是自己喜欢的偏偏就是这个傻瓜。
斜睨着张啸,庄晓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非要回应呢?”
“啊?”这回换张啸蒙了。
“如果我就是要你照顾,只要你照顾呢?”庄晓再接再厉。
张啸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迷惑、渐了、大悟、狂喜。。。。。两眼渐渐发亮,最后竟灼灼发光,整张脸生出夺目的神采。
美色当前,庄晓反而有些不自然了:“不肯就算了。”
张啸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肯,肯!晓晓,让我来照顾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试着勇敢一点,睁开眼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
回应着张啸的拥抱,庄晓伸出手,轻轻地环在他腰间,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暖洋洋地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侧头看窗外,冬日初升的朝阳从薄雾中露出羞红了的脸,透过窗玻璃,在屋里洒下一圈暖色的光晕,庄晓觉得自己的心此刻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填充得满满的,涨涨的,喜悦得想要落泪。她想,如果此刻的幸福是用过去十年的苦难换来的,也值得。
“叭叭!”门外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是尽职尽责的陈师傅一早就过来接他们了。门口传来庄益民夫妇和陈师傅的打招呼声。
庄晓害羞,挣扎着想脱离怀抱,张啸却紧搂着不肯放,只好使劲地推他:“我爸妈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了不好。”。
张啸又用力抱了一下,这才不舍地放开。
张啸和周介卫回去了,庄晓脸上的红晕却藏也藏不住。想起张啸临走前深情地看着她说:“晓晓,我会再来的,等着我。”看着妈妈意味深长的笑脸,庄晓老脸通红,只好学小女生扭肩捂脸,跑回卧室躲着去了。
这天晚上,抱着公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庄晓忽然听到卧室里电话铃响,习惯性地大叫:“爸,电话!”她家这电话的主要功能就是爸爸和他的一些老朋友约着喝酒、打麻将,或是生意上的来往,庄晓一般不接的。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你爸早就出去找牌友了。估计又是哪个人来约他,你去接一下,就说你爸出去了。”
“哦。”庄晓应到。走到卧室接起电话,送上乖巧甜美的标准话务员声音:“您好,庄益民家。我爸已经出去了,有事您等会再打。”她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乖乖女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晓晓,是我。”
是张啸!庄晓汗颜,幸亏看不到对方,不然还不得尴尬死。
“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晓晓,你真的答应我了吗?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惑。
男朋友!庄晓的脸不可遏制地再一次红了。27岁的她,终于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还是个17岁的小帅哥男朋友。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虚。
那边得不到答复,有点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当然是真的。”庄晓如蚊子般哼哼。
“什么?”
“我说是真的。”依然哼哼。
“我听不清楚。”
“我说,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答应你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庄晓大吼。
“我听见了,你可不许再抵赖。”对方很满意。
挂上电话,庄晓捧脸,啊,好丢人啊。
男朋友,女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想着想着,庄晓忍不住微笑,即使用力捧着脸,也遏制不住渐渐咧开的嘴。
38
38、上瘾 ...
放下电话,张啸想象着庄晓羞红脸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在恋人的眼中,对方是如此可爱,抬眼时明朗清澈的纯净,扬眉时利落爽朗的帅气,偶尔迷糊时的娇憨,时而羞涩时的风情,张啸想,有哪一个神情是自己不喜欢的,答案是无。
嘴角噙着笑回到客厅,却看到周介卫歪坐在沙发上,看见他,招招手:“来来来,陪失意者喝一杯。”
张啸走过去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扬眉:“怎么,昨天还没喝够?”
周介卫不答,端起茶几上的红酒杯啜了一小口,皱眉:“没有庄晓家的米酒好喝。”
“不好喝就别喝了。”
“你说也真是怪,这么难喝的东西偏偏有人喜欢。”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好,好一个各有所好。”周介卫大笑,笑得手中酒杯里的酒直晃荡。
张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介卫笑声渐低,放下酒杯,抬手擦擦眼角笑出的泪痕,猛地向后一靠,抬眼望天:“你说,我有哪里比不上你,为什么她好的偏是你这颗萝卜呢。”
张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觉得周介卫比自己更讨女孩子喜欢。想了一下,他说:“可能是因为喜欢你的女孩子比较多,而我只有她一个人喜欢。”
“哈哈哈哈。”周介卫再一次大笑:“兄弟,你可真会安慰人。”
站起身,在张啸肩头重重拍下:“兄弟,好好待她,不然小心我把她抢过来。”
张啸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我会的,我会用自己的全部来喜欢她,只要她想,我便赴汤蹈火。
年前本是张、周两家最忙碌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两家主妇总是兴致勃勃地商量着这里要添些什么,那里要放些什么,从早到晚地逛街、逛街、还是逛街。男主人则不停地接待一批又一批的拜访者,家里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往年的这个时候,张啸和周介卫一般都会溜出去呼朋唤友,打篮球、溜旱冰、打游戏,十足的街头少年。两家家长虽然家教比较严,但也都认为男孩子要放着养,不能太过束缚,所以寒暑假也不怎么管,任他俩疯玩。
可是今年有些不同,没有人准备过年的东西,没有人上门拜访,他俩也没心思出去玩。前两天张啸接到妈妈的电话,得知爸妈虽然去了美国,也找到了老同学,但很不凑巧,那个著名肝病医生刚好在他们到达的三天前就被多伦多的一家医院挖角走了,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
妈妈在电话里歉疚:“阿啸,这次走得太突然,连年都没法回家过,要留你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妈妈会尽早赶回来的。”
张啸安慰妈妈:“我住在周介卫家,你不用担心,好好在美国多玩几天。”
周介卫妈妈则说:“儿子,妈妈给予你充分的信任,这个家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折腾,只要不拆了就行。”
周介卫苦笑。要是以前,他非来个大闹天宫不可,今年。。。。。。实在提不起兴致。
两个大男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地枯坐在偌大的客厅,间或有保姆陈阿姨问他们想吃什么,他们也只是恹恹地说随便。
良久,张啸喃喃:“不知道庄晓现在在家做什么。”
周介卫一拍大腿:“不如我们去看看。”
真是一拍即合,两人二话不说,直奔庄晓家。
此时的庄晓也正百无聊赖着。在年前这段慌乱而忙碌的日子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用妈妈的话说:“你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庄晓只好站在一边对着手指玩。
所以看到张啸和周介卫,她心里虽然还有那么一些不自在,但在他俩毫无芥蒂的笑容中,庄晓还是大呼一声:“救星啊!”扑了上去。
征得庄晓爸妈的同意,三个百无聊赖的小孩一起去溜旱冰。
周介卫是个中高手,只见他熟练地穿好旱冰鞋,右脚轻轻一点,缓缓滑入旱冰场,随后身体微蹲,两臂展开,左右脚*交替向外推轫,人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W市最大的室内旱冰场,假日里人非常多,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少男少女,也有个别初学的小孩和热爱旱冰运动的老人。在如潮的人群中,只见周介卫左右穿梭,如鱼得水,一会儿顺滑,一会儿倒滑,突然一个急停,潇洒自如,看得坐在一边凳子上的庄晓羡慕不已。
“别看了,我溜得不比他差。”跟前传来闷闷地声音,是正蹲在她前面给她系溜冰鞋带的张啸。
庄晓吐吐舌头,好大的酸味啊:“张啸,你们经常来这里吗?”
张啸使劲将鞋带扣在鞋面的钉子里拉紧,再在鞋帮上绕两圈,最后系紧,才答非所问:“叫我阿啸。”
这死小孩。庄晓老脸红红:“阿,阿啸。”
“哎——”张啸仰头,慷慨奉送灿烂笑容。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开领羊毛衫,外面套一件连帽字母厚T恤,下面是深色直筒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阳光而有活力。小帅哥抬头这么一笑,在溜冰场灯光的照射下,本就黑亮的眼睛竟如银河坠落其间般流光溢彩。
庄晓看得又是一阵心跳,美色*诱人,美色*诱人啊!
张啸起身,伸出一只手:“来,我扶你。”
庄晓胆战心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一抬右脚,就觉得左脚不受控制地往前滑,整个人向后仰,不由一声惊叫。
张啸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帮她稳住身形:“溜冰和打篮球差不多,重要的都是要稳住重心。你不要着急,先试着将左脚脚跟靠在右脚上,站成T字形。”
庄晓死死抱住张啸的胳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不,这跟篮球一点也不一样。”
张啸又好气又好笑,这样惊慌失措的庄晓,哪有半点平时的沉稳模样。庄晓今天穿的也是一件连帽厚T恤,不过她的T恤是鹅黄|色的,帽沿上有一圈白色茸毛。看着她藏在茸毛中的小小脸蛋上满是惊慌,略带哀求的神色看向他,张啸的心一下就软了。不会就不会吧,自己就这么扶着她,也挺好的。
于是,在张啸的全力掺扶下,庄晓几乎是一步一顿、跌跌撞撞地“走”完了一圈。一圈下来,庄晓累得半死,张啸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了。
庄晓有些不好意思,推推张啸:“不如你自己去玩吧,我坐在一边看着你们就行了。”
张啸摇摇头,正待说话,前方疾驰过来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漂亮的转身急停,俏生生地站在张啸旁边。她看也不看庄晓一眼,只盯着张啸笑意盈盈:“张啸,今天怎么不下场。”
“我要教我女朋友。”张啸沉声答道。
庄晓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地在人前称她为女朋友,不禁大羞。再看那女生,她显然也没料到,笑意僵硬在脸上,半晌才转头轻蔑地看向庄晓:“她?好像很菜啊。”
那眼神、那语气,顿时让庄晓气炸了。女生走后,她扯着张啸就往前走:“我们继续,不就是溜冰吗,我还不信我学不会。”
看着庄晓气鼓鼓的脸,张啸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险些内伤。
在回来的路上,庄晓揉着酸胀的小腿和淤青的膝盖,感叹:“以前听人说,要想学会游泳就得先喝水,现在看来,要想学会溜冰就得先摔跤啊。”
旁边的张啸调侃:“我自己学溜冰的时候没怎么摔跤,今天教人溜冰却摔跤无数。看来要想教会别人溜冰就得自己也摔跤啊。”
庄晓气得粉拳相加。张啸也不反抗,任打不还手,眼睛里笑意满满。
坐在副驾驶位的周介卫一声轻咳:“两位,注意一下观众的感受。”
“呀。”庄晓羞涩地收手,端端正正地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寒假,庄晓摔跤无数后,终于学会了溜冰。她得意地独自在全场溜了好几圈,最后却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到休息处。张啸正在喝水,见状忙问到:“怎么啦?”
庄晓嘟着嘴:“那个女生今天怎么没来。”
“噗。”却是坐在一旁的周介卫喷了。
庄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在张啸身边,她觉得很安心,可以放纵自己,仿佛回到了没有遭遇苦难之前,又成了那个爱撒娇、有点任性、又有点小心眼的小公主。她会缠着张啸让他讲小时候的事情,也会拖着他陪自己去淘《灌篮高手》周边之类的一些小东西,有时还会使小性子。每天睡觉前,她都会敲着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明天不可以再这么丢脸了。可第二天一看到张啸宠溺的眼神,就又忘乎所以了。
庄晓想,也许我已经上瘾了,染上了一种叫做被爱的毒瘾。这毒瘾让她沉醉,让她忘记了以前的苦难,也忘记了现在的计划。
寒假结束的前一天,庄晓特意找到张啸:“我们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先不公开我俩的关系好不好。”张啸同意了。可这么明显的事,又怎么能瞒得住呢?高二(5)班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张啸和庄晓之间涌动的粉红色心型爱意。
彪哥很苦恼。
照理说,这么明显的“早恋”现象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作为一名光荣的教育工作者,如果不对这种现象进行严厉教育一番,以后在学生面前还怎么立威?可是,偏偏这两个被教育对象,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乖乖小白兔牌好学生,学习没得说,长期蝉联年级第一,作为班干部也非常尽职尽责,要对她进行教育,彪哥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忍;另一个是著名的“冰山君”,虽然此君从未对他使出过寒冰掌,但光是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子慑人的气势,也不敢叫人小觑。彪哥心中计算着,在自己的话讲完之前,有多大的几率会被变成急冻侠。
思前想后,彪哥终于还是决定先捡软柿子捏。
把庄晓叫到办公室,彪哥格外的和颜悦色:“庄晓啊,你一向最让老师放心了,(5)班有你在,老师不知道省多少心,说起来,老师真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呢。”
庄晓受宠若惊,同时也嗅到了一点点阴谋的味道,眼前彪哥的这个神情,跟当年的王艳怎么那么像啊。
果然,彪哥话风一转:“最近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咳,真是糊涂啊,你们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现在不好好学习,等到老了,悔之晚矣。”
庄晓低着头,努力思索,“人不风流枉少年”,嗯?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啊。(作者友情提醒,苏锦兰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彪哥继续教育:“说这话的同学也不想想自己的父母,他在这儿是风流了,他父母能同意吗?”
庄晓依然低着头,张啸的爸妈年后就回来了,张啸当时提出要带她去见爸妈,被她一口回绝。不为别的,只要一想起张卫国那张严肃的脸,庄晓心里就发怵,他会同意吗?
彪哥还在教育:“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对方着想,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他(她)的学习。”
庄晓还是低着头,对哦,这次张啸的期末考试成绩不怎么理想,虽说有客观原因,但自己没有尽心给他复习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彪哥苦口婆心的教育终于结束,庄晓也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老师,我明白了。”
彪哥还没来得及露出欣慰地笑容,就听好学生庄晓说:“我这就回去给他补课去!”
彪哥目瞪口呆,这算是教育得太成功吗?
接下来是张啸。
为了不让张啸1.85的身高影响到自己酝酿已久的情绪,彪哥特地给张啸准备了张椅子。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学生,彪哥要深吸一口气,才能问到:“张啸,老师最近听有些同学在乱说什么你跟庄晓同学走得比较近?”他用的是疑问句,表示对此事的不确定,以便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张啸很干脆:“不是走得近,就是在一起,不过她不让我说。”
“呃,好吧。”彪哥暗暗地抹一把汗,“你要知道,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这样会影响学习。”
“我的学习没有被影响,反而在她的帮助下提高了,我也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张啸斩钉截铁。
彪哥硬的不行来软的:“你现在还小,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等上了大学,多少优秀女孩子追着你跑,你又何苦急在一时。”
张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老是觉得担心,原来是这个道理。如果我现在不定下来,等上了大学,不知有多少男生会追她,老师你说得太对了!”
口干舌燥的彪哥瘫倒在办公椅上,哀哀地想:不管啦,反正我已经教育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了,“脚*交”这个也会被口口
39
39、怪叔叔 ...
秦燕很得意:“早在高一(3)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对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庄晓分辩:“哪有的事,那时我俩就是单纯的师友关系。”
秦燕阴险地笑:“只怕有人不这么想。”
庄晓也曾厚着脸皮问张啸:“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张啸作思索状:“我想想啊。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迷糊呢,走路迷糊,吃饭迷糊,说话也迷糊,整个一小迷糊蛋。后来上化学实验课才发现,哪止是迷糊,简直就是一小笨蛋。这么一个迷糊蛋加小笨蛋,我要是不把她保护起来的话,可怎么办哪。”张啸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庄晓气急:“我是小笨蛋,那你就是大傻瓜!”
“是是是,小笨蛋配大傻瓜,多好啊。”张啸握住庄晓的手,深情地看着她。
庄晓脸一红,低下头来。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对美男计仍然毫无抵抗力。
他俩现在不坐在一起。彪哥为了表示自己的确干预过了,特意将两人的座位调开,庄晓坐到了徐林旁边,而张啸仍是一个人坐。虽然彪哥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有很大的棒打鸳鸯的嫌疑,但为了能给学校、家长一个交代,不得不如此。
张啸有点不爽,反而是庄晓安慰他:“我俩现在从早到晚都在一起,的确有些太招摇了,彪哥要是不做些什么的话,教务室那边实在说不过去。反正你这边也没人,我除了上课在自己的座位上,早读课、自习课什么的还是可以和你一起上的。”张啸的黑脸这才稍稍缓和。不过,为了补偿分开的那段时间,张啸要求庄晓早上陪他晨跑。
张啸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会准时来到学校的400米跑道上。当学生们睡眼惺忪地从宿舍走到教室准备上早读课时,他已经跑完4圈,容光焕发地坐在教室里了。
其实庄晓起得也挺早的,她习惯在宿舍喝上一罐牛奶,听一会随身听,再慢吞吞地走去教室,到达的时间和其他晚起后心急火燎地跑到教室的同学差不多。现在只不过是把听随身听的地点挪到了跑道上。
冬天的早晨真的很冷,庄晓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绒里棉手套捧着随身听,仍然冻得直跺脚。看着张啸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却跑得满头大汗,心里这个羡慕呀,忍不住也在旁边跟着慢跑起来。
张啸有意识地放慢脚步,好让庄晓跟上他的节奏。跑了一会,庄晓就跑不动了,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张啸也不强求,只说:“不要停下来,快步走。”庄晓依言行事,快走了一会,觉得好点儿了,又开始慢跑。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庄晓惊喜地发现,自己走的时间越来越短,跑的时间越来越长,气息逐渐稳定,似乎也没那么怕冷了。
庄晓很高兴,原来陪人晨跑也是有好处的。
张啸也很高兴,加强庄晓体质的计划初见成效。而且晨跑完的庄晓,小脸红扑扑的,嘴唇红艳艳的,正好让他啃一口。
庄晓有些不明白,看似冷漠寡言的张啸,在两人确定关系后,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变得热情如火。主要表现在动不动就牵她的小手,靠近了就喜欢搂着她,找到机会就亲她的脸,若是晚自习结束、夜深人静时,更会变成狼人索吻。庄晓一想起那些热辣辣的深吻就脸红不已。难道在这方面,男生天生就要比女生更加无师自通?27岁高龄的庄晓觉得很惭愧。
每逢周六、日晚,张啸总会骑车去附近的一家跆拳道馆。那家跆拳道馆的馆主非常有名,曾夺得世界冠军头衔,退役后,就在W市开馆收徒,眼光极高,能入其门下的人寥寥无几,张啸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这些庄晓自然一无所知,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张啸的黑带表示什么意思,虽然张啸费尽了唇舌跟她解释。她只是很好奇,跆拳道是怎么练的,是不是像《少林寺》里描绘的那样,需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劈柴提水,不停跺脚,直到把地上跺出一个大坑。
张啸哑然,迟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带庄晓去见识一下。
这天傍晚,坐在张啸特地向同学借来的“永久”牌26寸自行车上,穿过街道,走过小巷,绕了好几个弯,就在庄晓早已不分东南西北,开始怀疑张啸是不是迷路的时候,车子停在一个院子门口。这是一个门檐低矮、混在一堆民居中很不起眼的院子,门的颜色乌黑深沉,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做的,门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在门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小木板,写着“昌浩跆拳道馆”五个黑字。
这也太落魄了吧。庄晓狐疑:“这就是你所说的很有名的跆拳道馆?”
张啸神秘地笑笑,也不辩解,只是拉着庄晓的手走上前去,推开了院门。
看似沉重的木门无声地打开,张啸严肃地叮嘱:“不可出声。”随后走上一条通幽曲径的长廊。长廊的两边种满了遮天蔽日的高大乔木,本就稍嫌昏暗的走廊被掩得阴森斑驳,跟在张啸身后,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异于平常的肃穆森严气息,胆小的庄晓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来到长廊尽头,推开一个小门,耀眼的灯光顿时花了庄晓的眼,定睛一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约10m×10m的正方形场地,地上铺着墨绿色的2cm厚羊毛垫子,垫子上安置着一些脚靶、沙袋、木桩以及健身器械,四周围着一圈水道,有汩汩的水流声传出,不知道通向哪里,雪白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幅山水字画,为整个场馆增添了几分东方文化古韵。在场地的正前方,有一张矮木几,上面笔墨纸砚一一铺开。木几后面是一排翠竹,苍绿欲滴。
庄晓不禁嘀咕,这是跆拳道馆还是文化会馆啊。看向张啸,却见他一脸肃穆,躬身向着矮木几的方向,再一看,原来木几后面还有一扇门,掩在翠竹中,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门开了,打头走出来的是一个矮胖的老头,满面红光,笑容可掬,跟着是一个高挑的男子,看不出实际年龄,远远看去,只觉得光艳逼人。
张啸上前,毕恭毕敬地说声:“老师。”
那矮胖老头呵呵一笑:“好,好,这就开始吧。”
张啸转身低声叮嘱庄晓:“我去换道服,你就在这儿呆着别乱走。”
庄晓乖乖点头。
那矮胖老头和高挑男子站在离庄晓不远的地方,用自以为小声的话语交谈着。
“怎么样?”老头问,不知是哪里的口音,发音很是拗口。
“资质虽颖,根骨惜缺。”高挑男子答,他的声音与容貌极不相符,如闷雷般低沉。
“好可惜,我挺喜欢他(她)的。”老头似乎很遗憾。
“别想了,你徒弟不会答应的。”男子的声音冷冷的。
是在说我吗?庄晓觉得两人的眼光似乎总往自己身上瞟,这让她很不自然。
张啸出来了,一身白色道服,用三根黑色带子系住,就这么往那一站,气势惊人。
老头乐颠颠地跑了过去:“我的好徒儿,你真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庄晓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快要喷出来的笑声,张啸头上也出现了N条黑线,使劲握拳才忍下去,退后一步,依然恭恭敬敬地说:“老师,请!”
老头顿时神色肃然:“好!”欺身而上。
师徒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招式凌厉,即使是站在一边观看的庄晓都能感受到那起脚时带起的风刃,割得脸颊生疼,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砰!”庄晓没料到身后居然有人,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连忙说着“对不起”,转身一看,原来是那高挑男子。
近处看那男子,才发觉此人容貌极其艳丽,特别是那双微上挑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可看在庄晓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桃花眼中尽是凛冽寒意,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那男子眼角带笑,弯下腰附在庄晓耳边说到:“缘未满,劫未尽,心若如磐石,日月亦可鉴。”说完,又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看向道场,不再说一句话。
庄晓傻傻地站在那里,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张啸结束了练习,带着她去向老师告别时,仍然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
那男子看着张啸微笑:“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个小玩意是我在旅行途中偶尔得来的,我放着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们两个吧。”说着取出两颗用细细红绳穿过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分别挂在张啸和庄晓的脖子上。
庄晓低头看那小石子,圆润而透明,煞是可爱,但在石子中间又似乎有流光溢彩,就跟那男子一样叫人看不懂。
回校的途中,庄晓忍不住好奇向张啸打听。谁知张啸却说:“我只知道那人是老师的朋友,本事很大,神出鬼没的,这也才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不过他让我叫他九叔。”
啊,真是一个怪人呐!庄晓感叹。
感叹了一阵之后,这个小Сhā曲很快就被庄晓抛到了脑后,她有好多事情要忙,要全神贯注地学习,要准备考试,要陪张啸恢复篮球训练,还要忙里偷闲地甜蜜恋爱,实在无暇顾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怪叔叔,不过那个小石子因为的确可爱,她也就一直挂在脖子上了。
张啸对庄晓的照顾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有时候庄晓都有些不好意思,问张啸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张啸却说:“我只怕对你不够好。”
这样的幸福让庄晓乐陶陶、晕乎乎,却也有些不安,仿佛幸福太过圆满,总让人担心有破裂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事情实在太多,更新速度不能保证,望见谅。
40
40、惊变 ...
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特别快,转眼就来到高三下半学期,即将面临的是学生们闻之变色的黑色七月。
期间,张啸和庄晓俨然成了实验中学最引人瞩目的一对璧人。每天早上,张啸都会在宿舍楼下等着庄晓,递上一盒温好的牛奶,再一起来到操场上开始晨跑;早读课结束后,张啸提前去打好最抢手的小笼包或是翡翠烧卖,等着庄晓打稀饭过来一起吃;自习课上,两人坐在一起专心致志地做着习题,偶尔抬起头来,会心一笑;活动课时间,篮球场上,高大帅气的男孩和灵动俏丽的女孩并肩疾驰,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周介卫怅然地想:张啸对她是真的好,自己也该放下这份心思了。情场失意的周介卫,化悲愤为力量,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学习上,升上高三以后,与庄晓轮流坐上年级第一的宝座,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秦燕取笑庄晓“晚节不保”,庄晓倒不介意,年级第一本非她刻意争取,时间久了,也很有压力,现在有周介卫顶上,她反而舒了一口气。
她现在担心的另一件事。
三月,春寒料峭,庄晓穿着厚厚的大衣在紫藤萝长廊间徘徊。今年的早春不知为什么特别冷,连带本应在这个时间段发出嫩绿小芽的紫藤萝,依然枯枝沧桑,怪形怪状地缠绕在支架上,不见半点绿色。
庄晓想着昨天接到的电话,心里有些焦虑。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支支吾吾地问一些庄晓的学习生活琐事,庄晓一一回答。当她反问家里的情况时,妈妈却有些慌张:“没,没什么事,都挺好的。”庄晓心中生疑,不禁追问了几句,结果很少打电话的庄益民接过了话筒,严厉地教育了一番:“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专心学习就好了。已经高三下半学期了,可不能分心。”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爸爸还很兴奋地告诉她,最近在“芝麻开门”那里接到了一个大订单,如果顺利完成的话,她大学四年的学费就不用愁了。庄晓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还试图努力纠正爸爸:“不是芝麻开门,是阿里巴巴。”
庄益民不以为然:“叫什么不是一样。”然后很高兴地筹划着自己的加工进度,计算着预计收益。
那时的庄益民,喜悦溢于言表,现在却这样色厉内荏,欲盖弥彰,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庄晓有种不好的预感。
实在熬不过心中的疑虑,庄晓决定趁这个周日下午回家一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比呆在学校里做无谓的猜测强。
张啸虽然不知道庄晓为什么突然想要回家,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条件支持:“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不用。”庄晓连连摆手。为了给高考冲刺复习腾出更多的时间,各科的老师都加紧了课程的进度,一节课要上两节课的内容,现在各个科目基本上都进入完结状态。相对应的,课后的练习和作业也增加了许多,很多学生都在叫苦不迭地赶作业。张啸做题的速度虽然快,但他很快就要参加跆拳道段位晋级考试,练习时间比往日要多得多,用来做作业的时间非常宝贵,庄晓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占用他的时间、拖他的后腿呢。况且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出事,现在还不能肯定,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见到突然回家的庄晓,庄益民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好坐在椅子上不住叹气。李娟强打笑颜,为她心爱的小囡准备吃的。
庄晓看着皱紧眉头的爸爸和神情憔悴的妈妈,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定出事了!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庄益民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庄益民寒假期间接的那个订单出了问题。对方和庄益民之前有过几次小的合作,双方交接顺利,合同款项划拨迅速,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这次的订单量非常大,要的也比较急,对方承诺,完工之后将会以高酬回报。庄益民算了一下,如果这笔订单拿下的话,能净赚近十万,这相当于他现有积蓄的一倍还多。想着庄晓马上就要考大学了,这笔钱刚好可以让心爱的女儿风风光光、顺顺利利地完成大学学业,按照庄晓现在的实力,说不定还可以继续深造。庄益民越想越觉得必须拿下这订单,所以当对方提出由庄益民垫付一部分原材料费时,庄益民虽觉得有些冒险,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问题出就出在这垫付的原材料费上。对方说是承担其中一部分原材料费,但事先给的定金还不到所需费用的三分之一,庄益民为了完成订单,不得不动用自己作坊的资金、家里的积蓄,最后还向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然而,当材料最终加工完成并发货后,庄益民却没有等来对方的剩余款项。一开始庄益民还很信任对方,笃定地等着,后来有点着急了,就一个劲地拨打对方的联系电话,却怎么打也没人接,最后索性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核实后再拨。”
庄益民慌了,因为是在网上联系的,所以庄益民事先不知道对方的企业实体在哪里,急急忙忙地按照对方在网上留的地址找过去,才知道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公司。
庄益民被骗了!
庄晓很想说爸爸:“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可看到爸爸似被重担压弯的背脊、瞬间苍老的面容和骤然斑白的两鬓,责备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妈妈的工资非常微薄,一家人全靠着爸爸辛苦打理小作坊才能过上较好的日子,而且爸爸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着想啊。庄晓哽咽:“到底亏了多少钱?”
庄益民死死抱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算家里的,还借了30多万。”
30多万!
庄晓欲哭无泪,这样的数额对他们这样一个仅够温饱的家庭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弄到这么多钱。
“爸爸啊,你怎么敢。。。。。。”庄晓真的不明白一向精明能干的爸爸这次怎么会这么糊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着魔一样,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庄益民也很痛苦。
李娟含泪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痛苦抱头的丈夫和呆然站立的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30多万,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庄晓机械地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绝望的妈妈,心头绞痛。难道又要让亲爱的妈妈重新过那种凄楚、窘迫的生活,直到被生活折磨得苍老不堪吗?
不!她决不答应!说了要重新来过的,她不要回到原来的老路。
慢慢走到妈妈身边,伸出胳膊环绕着妈妈的肩头,才发现印象中永远都挺直腰杆的妈妈竟然有些微微的驼背,庄晓鼻子酸楚,忍不住红了眼眶:“爸,妈,不要着急,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
晚上,躺在自己宽大的木床上,庄晓辗转反侧。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当年高中尚未毕业的庄晓,知道家里已经山穷水尽无以为继,便瞒着卧床不起的爸爸和辛苦操持的妈妈,偷偷跑出学校找兼职。一开始四处碰壁,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丑陋女孩,尽管庄晓一再保证自己什么苦都能吃。就在庄晓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和庄益民有些拐弯抹角的朋友关系的酒吧老板接收了她。也许是怜悯她体弱多病,也许是担心她浮肿的脸庞和身躯会吓跑酒吧的客人,老板给她安排了一个相对轻松地位子,负责收集、统计客人们购买的世界杯足球彩票。
当时第十七届世界杯即将在韩日开打,因着世界杯首次移师亚洲,更因为中国首次进军世界杯,国人们对于这次世界杯有着无比的狂热,对世界杯足球彩票也有着疯狂的购买欲望。
为了报答酒吧老板的“知遇”之恩,也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庄晓不眠不休地恶补足球常识和世界杯相关知识,特别是足球彩票的知识。当2002年韩日世界杯硝烟散尽、落下帷幕的时候,庄晓已经从一个只知道足球是圆的门外汉,变成了对世界杯参赛队伍如数家珍、对足球彩票的玩法了如指掌的大神,更牢牢记住了当年的世界杯各场次胜负情况。
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其实在重生之初,庄晓就考虑过这个办法,不过当时家里情况尚可,她很满意那样温馨简单的小生活,更重要的是她一向认为,任何获得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在酒吧打工期间,她见过不少因彩票暴富的人,的确有一些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更多的人反而因此遭遇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灾祸,最终凄惨收场。所以庄晓坚持,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际遇,改善生活,获得幸福。
但是现在,庄晓木然地想,她已经顾不得以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必须先帮家里渡过这个难关。
庄晓突然无比地想念张啸,想念他温暖宽厚的怀抱。现在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和他的老师认真地练习,还是坐在教室赶着习题?有没有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着她?想起张啸皱着眉头作古文释义的样子,即使此时愁绪满腹的庄晓还是翘起了来嘴角。如果张啸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变得勇气十足,勇敢地面对未知的将来,因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张啸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庄晓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张啸,既不在跆拳道馆,也不在学校,傍晚时分,他就被一辆黑色帕萨特小轿车接走,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神色严峻地回到学校。
就在张啸将深邃的目光投向庄晓座位的同时,庄晓在家中郑重而谨慎地宣布:这个事情由她来解决,爸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筹钱,尽可能多的筹钱。
41
41、骤离 ...
作者有话要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庄益民当时就跳了起来:“不行!坚决不行!你只管念好书就行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庄晓很平静地问:“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庄益民犹豫了一下:“我会去找你魏叔叔再商量一下。”
妈妈面露不忍,欲言又止。庄晓心里明白:“魏叔叔不肯借钱吧。”
妈妈还是没忍住:“肯倒是肯,就是条件太苛刻了。”庄益民亦叹了口气。
魏叔叔在之前的订单薪酬上就非常克扣,庄益民念着过去的交情,也为了长期的订单来源,都忍了下来。这次连庄益民都觉得无法接受,说明魏叔叔趁火打劫,提出的条件已经苛刻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庄晓无奈:“爸,你放心。我保证不偷不抢,保证那钱的来路合法合理,绝对不会做触犯国家法律、违背道德良心的事。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吧。”说到最后眼里满是哀求。
庄益民和妻子对望一眼,只得将信将疑地答应了。
晚自习课,高三(5)班的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深深地埋首于书山题海,奋笔疾书。庄晓也将头埋得低低的,但在她面前只铺着一张纸,纸上有序地写着“巴西”、“德国”、“英格兰”、“意大利”等名词,偶尔写上几笔,更多的是闭目沉思。
张啸看着如老僧入定般的庄晓,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叫到:“晓晓。”
庄晓只微微摇头,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张啸又喊:“晓晓。”
庄晓无奈,睁开眼看向张啸:“阿啸,我现在在想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讲,行吗?”说完重又闭上眼睛,假装没有看到张啸脸上复杂的神情。
对于2002年世界杯场次胜负情况,虽然庄晓当时记得非常牢,但毕竟隔了十年的时间,有些小组赛的胜负和比分她已经有些模糊,需要用力地回想,前后地联系,才能理清思路,最终得到准确结果。
庄晓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彩票的投注,更是她家背水一战,绝境求生,容不得半点闪失,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务必求出精确的数字。全神贯注于世界杯足球彩票计算的庄晓,对于这段时间被她忽视的张啸,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她想,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好好陪他吧。
一个星期之后,庄晓再度回到家中,却被告知仅仅借到了3千块钱。
庄益民在之前垫付材料费的时候就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大家都明白他的现状。有钱的不肯再借给他,生怕有借无还;没钱的就算肯借,也有心无力。更不用提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
庄晓心中冷笑,不管重来多少回,丑陋的人心同样的丑陋。
庄益民叹息:“想不到我最后竟然还是靠着朋友的朋友才借到点钱,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朋友的朋友?庄晓心中一动:“那朋友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杰,开个小酒吧,人很豪爽。”
果然是他!庄晓苦笑,算上十年前的那次,他已经救了她两次了。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3千块钱足够了。”庄晓说着,将她一个星期以来冥思苦想的结晶——2002年世界杯各场球赛胜负单子交到爸妈手中。
庄益民和李娟对望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庄益民虽然也看体育频道,但都是泛泛而看,并没有特别的关注点,对足球的认知仅限于感叹国足的臭脚,更别提买足球彩票了。他们也不记得自己女儿有此爱好。
庄晓有些忐忑,爸妈会不会怀疑到什么,毕竟自己的改变这么明显。从贪玩耍小聪明到发愤图强,从任性骄纵到沉稳懂事,从对足球一无所知到写出精确的胜负单子。。。。。。看着爸妈眼中一览无余的惊疑,庄晓不禁颤声喊道:“爸,妈。。。。。。”
再次与丈夫对望一眼,李娟慢慢走过去,抚摸着庄晓的头发:“我家小囡长大了,懂事了。不过在妈妈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囡。”
“妈——”庄晓哽咽。
2002年世界杯体育彩票以“散票”和套票两种形式在全国统一发行,统一设奖。并且采用了意大利的玩法,以世界杯第二阶段16场比赛的成绩做为开奖结果。散票每张10元,套票每张60元。
庄晓特意叮嘱庄益民:“销售时间是5月到6月,兑奖时间为7月8日到8月8日,一定要记住了。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被女儿这样反复叮嘱,庄益民有些郁闷:“放心,这个我还是晓得的。”
解决了这样一件大事,庄晓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晚自习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甚至跳起来够树上的叶子。
张啸嘴角含笑:“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庄晓想起前几天对他的冷淡,忙狗腿地跑上前去蹭蹭:“阿啸,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张啸摇摇头:“现在没事了。”一把搂住送上门来的庄晓,慢慢弯下腰,低下头:“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柔软的唇微带着夜的冰凉,轻轻落在庄晓的唇上,辗转、吮吸,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一路攻城略地。庄晓微阖双眼,睫毛在夜风中轻颤,仰头,全身心地感受着张啸纯粹而炙热的感情,忍不住呻吟出声:“唔——”
环绕的双手猛然收紧,张啸突然加重了力度,发烫的唇舌带着深深的渴望,如嗜血的野兽般在庄晓口中追逐着、纠缠着,撕咬着,侵蚀着庄晓体内每一寸空间。庄晓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窒息了,感官却又是那么的愉悦,仿佛烟花开在最灿烂处,瞬间陨落前迸出妖娆的璀璨。这样激烈而矛盾的感觉让她想要大哭,想要长啸,想要跪倒,想要起舞,然而在张啸霸道而紧实的怀抱中,最终她只能紧紧揪住张啸的衣服,直到手心渗出的汗慢慢润湿。
那一晚的很多细节庄晓都记不清了,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纠结于一个细节,并且时常困惑,印象中张啸那因痛苦绝望而发出幽幽光芒的双眼,究竟是当时自己闭上眼睛感受到的强烈情绪,还是后来出事后自己魂不守舍的幻想且误以为真。
然而,不管是什么,当时的庄晓并没有发现张啸的异常。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张啸对她这段时间冷淡他的惩罚,所以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甜蜜的惩罚,满怀着喜悦。
黑色七月很快到来,高考如期而至。
因为全校的考试学生名单顺序是全部打乱的,庄晓、张啸和周介卫分在了不同的考场。每次进考场前,三人都把手叠在一起,就像三人篮球赛开始前一样,大吼一声:“加油!”然后转身,走向各自的考场。最后一场考试前,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大家都有点激动,张啸的手抓得紧紧的,甚至有些颤抖。周介卫怪叫:“哎,大哥,别抓那么紧啊,抓残了待会可就不能写字了。”
张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手,略显得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
庄晓把手背到后面,不易察觉地轻轻舒展被抓疼的手,脸上却带笑:“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啦,不管结果如何,等考完了,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好!”周介卫大声赞同。张啸微愣了一下,也轻轻点了点头。
庄晓深深地痛恨自己。不是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为什么自己对张啸那么明显的反常视而不见,为什么要在事后回想,才能发觉他眼中的痛苦和无助?自己是多么不称职的恋人!
后悔又有什么用,庄晓惨然,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买,再多的后悔也不能改变已发生的事实。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急于与他人分享喜悦的庄晓找遍了校园也没有找到张啸,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到他,最后遇见和他同一考场的徐林,才知道,张啸根本没参加最后那场考试!
徐林困惑:“前几场考试都好好的,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啊,是不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
张啸到底出什么事了?
庄晓焦急地拨打张啸家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失魂落魄地站在小卖部的电话前,她这才发现,除了张啸家的电话,自己竟没有任何联系张啸的方法。
周介卫急急忙忙地跑来:“阿啸那小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没有参加考试,我得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看到同样一脸焦急的周介卫,庄晓心头一亮。对啊,自己不知道张啸家住在哪里,周介卫知道啊。一把拽住正在拨电话号码的周介卫:“不用打了,我已经打过了,没人接听。你带我去张啸家!”
然而,当庄晓和周介卫急匆匆地赶到张啸家时,却只见铁将军把门,门铃摁了许久也没人开门。
庄晓苦笑。自己真是急傻了,既然打电话没人接听,他家自然没有人在,来到他家又能怎样。
周介卫安慰庄晓:“不要着急,等我回家让我爸爸去找张叔叔,说不定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张叔叔不可能不关心张啸的。你不要担心,还是先回家等我的消息吧。”
周介卫这么一说,庄晓才想起爸妈说了今天要来学校接她回家的。光想着张啸的事,她差点都忘了这回事。
无奈之下,庄晓只得告别周介卫,回到学校,随爸妈回到了家中。
傍晚时分,庄益民家的电话终于响起,始终守候在电话旁的庄晓第一时间拎起了话筒:“周介卫吗?找到张啸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庄晓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试探着问:“阿啸?阿啸是你吗?阿啸!你不要吓我!”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远在千里之外,缥缈而虚空:“晓晓,对不起。”
积攒了一天的泪水突然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庄晓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阿啸!阿啸!阿啸你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很久,久到庄晓以为不会再有答案时,才吐出一个词:“多伦多。”
42
42、番外之张啸 ...
她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初次见她,是去实验中学报到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骑着心爱的捷安特TCR C3行驶在实验中学的大道上,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自从发现爸爸的那件事后,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心情愉悦。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校了,不用再和爸爸在家狭路相逢,冷面相对,气得他肝火直冒,也不用再内疚地看着妈妈,看她一无所知地为我们父子担忧伤心。我不知道别人家的情况怎样的,但我知道,我家的这种现状是不正常的,至少和以前那种爸爸严格要求、妈妈无限宠爱的生活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了。
小心翼翼地穿过稍嫌拥挤的实验中学主干道,拐个弯,驶向偏僻的停车场,人影渐稀。校址选在郊区的好处之一就是土地够便宜,地方够宽敞,就连这停车场都建得平整宽敞,正好任我驰骋。脚下加力,我飞快地往前疾驰,感觉自己就像风一样地自由。耳机里传来蝎子乐团富有沧桑感的音乐:
take me to the magic of the moment带我去那奇妙的时刻
on a glory night在那辉煌的夜晚
where the children of tomorrow dream away在那里明天的孩子们正在美梦里
in the wind of change在变迁之风中
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虽然蝎子乐团的声望已大不如前,但我还是喜欢上了这张专辑中少见的柔情歌,非常符合我现在的状态——在风中疾驰。
突然,前面拐角处冲出一团黑影,惊醒了沉醉中的我。没料到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居然会有人冲出来,大惊失色之下,尽管我及时刹了车,巨大的惯性还是让我连人带车摔向前去。可是,更让我失色的是,那团黑影,呃,电光火石间我居然看清楚了这其实是一个女生,不退反进,直直地撞上了我。。。。。。的车。我心爱的TCR C3!
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急忙扶起我的自行车。天,车轮给撞弯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辆自行车啊。带着三分恼意再看地上那女生,呆呆地坐在地上,眉头紧皱,一脸痛苦。我抚额,这个女生是吓傻了吗?我急刹车为她争取时间,甚至报废了我的捷安特,她却那样勇往直前。
那女生大概崴到脚了,捧着腿坐在地上直吸气。
好吧,我叹气。虽然我对女孩子殊无好感,她们就像500只鸭子那么吵,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一手拖着我的自行车,一手抱着那女生,我颇为狼狈地向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那女生虽然疼得泪花直闪,却紧咬着嘴唇不吭声。这让我对她有了些敬意。以前打球时也曾崴到过脚,很疼,不是一个女生能忍得住的,当然,我肯定忍得住。这个女生虽然傻傻的,倒也硬气。
可是,她又出乎了我的意料。
到了医务室,她一改路上的默不作声,开始不停惨叫,那声音尖得我只想捂住耳朵。那个年轻的校医好像是新来的,惊得满头大汗,给她包扎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把她的腿活生生地裹成木乃伊,她的尖叫声才停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生,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脸膛微黑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晓晓,你没事吧?”(原来她叫“小小”,我恶毒地想,真的很小,刚才抱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个叫“小小”的女生跟着她爸爸走了,我沮丧地看着报废了的TCR C3,心想,今天要跑步去金昌浩师傅那了。
金昌浩师傅是韩国人,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跑到中国来游山玩水,一路南下来到W市,遇到了当时只有5、6岁,正全神贯注地趴在地上准备偷袭那只长腿蟋蟀的我。金师傅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两眼放光,嘴里叨念着“天赋异禀,资质过人”的话,当下便提出要收我为徒。
收徒?他以为自己是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哪。我嗤之以鼻。眼看着盯了好久的长腿蟋蟀被他惊走,胳膊又被他抓得生疼,恼怒的我偷偷抓了把碎泥,趁他不注意,一扬手,朝他脸上丢去。趁他闪身避让时,使劲挣脱他的钳制,用一个极丑的鬼脸回答了他的收徒要求,随后一溜烟地跑了。
没想到金师傅真是厉害,当天晚上居然找到了我家,对着当时还是N大教授的爸爸,大谈特谈了一通“礼仪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屈、勇敢果断”之类的话,最后竟然说动了以顽固著称的爸爸,当晚就让我拜了师,第二天一早就把我送去了金师傅的跆拳道馆,从此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一练就是十年。我也从一开始的抵死不从到后来深深迷恋上了这项独特的技击术。
那天,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昌浩跆拳道馆”所在的偏僻院落时,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自称戎九的男人。他用一种近似悲悯的眼光看着我,说:“可怜的孩子,到底还是逃不过你的劫。”
我本应很讨厌他的。我一向不喜欢长相过于精致、带着娘娘腔的男生,更恨别人摆出一副可怜我的样子,但那天我却毫无道理地对初次见面的他产生了好感,也许是因为他有着奇异的熟悉感,仿佛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长辈。
练完跆拳道再跑回学校时,已近深夜,我累得想要吐血,心里忍不住又怪起那个害我没了心爱坐驾的女生“小小”。
再次见到她,是在两周后,军训结束后的高一(3)班的教室里。原来她叫庄晓,不叫小小。看着她仰着粉嫩的小脸毫无芥蒂地冲我露出笑容,我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她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说话轻声细气,接人待物温婉明理,从来不发火,气急了也就给个无奈的笑。她的人缘很好,她的笑容很甜,可是我觉得她很假。因为没有人能做到永远微笑,除非带着面具。所以当她冲我微笑时,我选择将目光漠然地放在她头顶之上。看着她面具破裂、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又忍不住期待她的再次到来。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成绩提高却快得惊人;她打球时的姿势笨拙无比,却一直坚守在球场上;她的化学成绩非常好,化学实验课上的表现却让人避之不及。
总之,她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是篮球场上她故作镇静、虚张声势的质问,还是化学实验课后医务室里那灿若星辰的一笑,或是她低头沉思习题时,柔顺短发下露出倔强的尖尖下巴?我不知道。
也许,在我偷偷关注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吧。当我惊觉时,一颗心已完全沦陷。
当我说“我的喜欢不需要回应”的话时,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的家庭前途莫测,我的未来需要艰苦开拓,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不想让心爱的女孩跟着我受哪怕一点点的苦。我能做的,就是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所以,在栖霞山上,我毫不犹豫地在她的唇上印上我的痕迹,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哪怕只在这一瞬间她是属于我的,那就够了。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爱情中嫉妒的力量。当周介卫提出“公平竞争”的那一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虽然我努力做出坦荡的样子。我知道她对小卫是有好感的,这一点从她一开始躲闪他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虽然后来她的目光渐渐坦然,对我和他也一视同仁,我还是很嫉妒。在医院里看着他俩相视而笑的背影时,我几乎要嫉妒得发狂。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我在庄晓家见到了她的爸妈。顾盼间眼神的交流,言语动作间的默契,我知道,庄晓有一对恩爱的爸妈,就像我以前拥有的一样。
陪庄叔叔喝酒的时候,随着那甘甜的米酒一杯杯进入我的喉咙,我突然就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嫉妒?为什么要介意?如果我喜欢庄晓,那么她的幸福才是我的愿望。除了没有我这么有男子气概,小卫无论家世、人品都算不错,一定能带给庄晓幸福的。我不应该介意的,如果庄晓最终选择了小卫,我应该祝福她。
可是为什么,想通了的我,心头还是觉得酸楚?为了压下这酸楚,我贪恋着那米酒的甘甜,喝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不知道身在何处。
可是她的选择依然出乎了我的意料。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的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会永远对她好,一直陪着她。”
年少时的誓言是多么薄弱无力,可笑的我们还以为不久就是将来,明天即是永远。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的努力犹如螳臂当车,渺小得可怜。当那天爸爸突然派人接我回家,告知已联系到那个著名的肝病医生,让我准备陪妈妈一起远赴加拿大时,我发现自己连拒绝的话都没法说出口。我没有办法丢下自己的爸妈。
生平第一次,我向爸爸低下头,哀求:“等我参加过高考后再走。”
有好几次想要告诉她实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好自欺欺人:现在说了怕会影响她参加高考的情绪,还是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跟她说吧。煎熬中的我,不想让她看出我情绪的变化,却又忍不住绝望地吻住她,每一天仿佛都是最后一天。
可是我还是没能等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最后一场考试前3分钟,爸爸紧急派人把我接到了机场。妈妈的病情出现复发,必须马上送医院,而爸爸。。。。。。
一向冷面的爸爸看着同样冷面的我,虎目含泪,只说“对不起”。我知道,爸爸现在应该已经走不了了。我,必须长大,担负起照顾妈妈的重担。
晓晓,对不起,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的,我现在做不到了,对不起!
紧握着话筒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想要解释的话怎么说听起来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我能说出口的唯一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我是个懦夫!
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我颓然地放下手中的电话,盘旋心头许久的话:“晓晓,等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43
43、姚曳(一) ...
“晓晓,对不起,对不起。。。。。。”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让我帮你灭了她!”
“晓晓,晓晓。。。。。。”
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悲痛、狂躁、阴冷,低沉、粗犷、清洌。。。。。。脑子里被吵成嗡嗡一片,头痛欲裂。
“啊!”庄晓大叫一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惨白的日光灯照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以为又回到了实验中学的医务室。喉咙仿佛火烧火燎般干疼,忍不住呻吟:“阿啸,水。”
“给。”一只浅蓝色的玻璃杯握在纤细柔白的小手中,递到她眼前。只是一杯白开水,装在海蓝色的玻璃杯中,粼粼生波,衬着指节修长的柔夷,竟说不出的好看。
“姚曳。”庄晓慢慢抬头看站在床前的美女:“是你?”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谁会那么好心放弃班级联谊舞会留下来照顾你。”姚美女毫不客气地把水杯塞到庄晓手里,一ρi股坐到床边,说着与她好看的樱桃小嘴不相称的话,手上却小心地扶起庄晓坐靠在枕头上,拿着一块小方巾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庄晓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水,嘿嘿一笑:“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去那个什么联谊舞会吧。”
被揭穿的姚曳毫不在意:“联谊舞会有什么好去的,一群呆呆的男生和一群傻傻的女生,在那互相踩脚,一边还要矫揉造作地装出一副纯情的样子,纯粹就是个相亲会。”
“噗。”庄晓小心地护住手中的水杯,忍笑:“姚大美女,知道你的追求者多,可也得给其他人创造一些机会吧。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会让人误会的。”
“哼,我会怕她们?”姚曳杏眼圆睁。
“是是,你是有名的姚女侠嘛,你的防狼术多厉害啊。”
“那是。”姚曳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庄晓喝完了水杯里的水,便接过水杯,走到放水壶的桌边又倒了一杯,一边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弱了吧,跑个800米居然就昏倒了,真该跟姐姐我好好练练。”
看着姚曳款款而行的背影,庄晓不禁微笑,人生真是奇妙,两年前自己看着英语竞赛获奖名单时,或者更早一点,当自己看着结婚请柬上的新人名字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碰到这个叫姚曳的女生,而且还成了好朋友。
第一次见到姚曳,是在N大大一新生报到那天。
那天,庄晓拒绝了爸妈全程护送的要求,在W市火车站告别爸妈,一个人踏上了前往N市的火车。其实W市和N市相距并不远,也就大约300公里的路程,可怜天下父母心,总担心自己的孩子离开温暖舒适的家,适应不了外面的风雨。
庄晓暗笑,他们不知道,他们心中认为的那个从没离开过父母身边,从没出过远门的女儿,其实已经在社会上闯荡好多年,算是个老江湖啦。而且,爸妈现在正是创业的关键时刻,自己可不能拖后腿。
凭着世界杯足彩的巨额奖金,庄益民不仅还完了所有债务,余下的钱就算他从此什么都不干,也足够一家人安逸地过下半辈子了。不过,庄晓知道,爸爸一直想要拥有一家自己的企业,所以当庄益民来找她商量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且跑前跑后,为“益民建筑材料有限公司”的成立出了不少力。整个暑假,不管谁来找她,她都回以一个字:“忙!”忙得她都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不管是人还是事,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凭着秀丽的外表和甜美的笑容,庄晓一路打听,顺利地来到N大校园,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宿舍:32栋431宿舍。并且开心地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到达宿舍的人,这意味着所有床铺可以任她挑选。
庄晓选了个靠窗的下铺,哼着歌整理床铺。
“叩叩叩。”有人优雅地敲门。
“请进。”庄晓随口说到。扭头一看,哇!只见来人眉似新月,眸含秋水,杏面桃腮,唇红齿白。大美女啊!更何况她身形高挑,凹凸有致,胸是胸,腰是腰,ρi股是ρi股,跟庄晓仅有些微起伏的身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庄晓向来对美色毫无抵抗力,当下放下手中的床单被套,乐颠颠地跑上前去,伸出一只爪子:“美女你好,我叫庄晓,法学院02届法学专业的。”
美女柳眉微皱,朱唇微启,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瘦?”
庄晓愣住了。请别误会,当美女说“你怎么瘦了”的时候,绝不像梁朝伟对着肥皂那般眉眼传情、深情款款,而是带着三分惊奇、五分嫌弃、还有两分不屑,仿佛在说自己旧了的芭比娃娃般:“怎么变得这么丑。”
庄晓苦笑。白天为爸爸成立公司的事奔忙,晚上睁着眼睛到天亮,不瘦才怪。
美女自知失言,掩饰般地伸出玉手轻轻握了握庄晓的手:“我叫姚曳,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
姚、姚曳!她说她叫姚曳!庄晓呆若木鸡,半天不能思考。
姚曳转身打量了一下宿舍,随后竟选中了庄晓的上铺,姿态优雅地爬了上去,留庄晓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姚美女似乎对庄晓很有成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对她总是冷冷的,爱理不理,虽然庄晓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大美女。
同样,庄晓也很看不惯姚曳。不仅因为她叫姚曳,还因为这位姚美女不管做什么,总是动作优雅、姿态优美,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破绽。(她以为自己大明星啊。)并且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吃的、穿的、用的,都非常讲究,只用一个品牌的东西。(真是奢侈腐败。)她每天也喝牛奶,但只喝新鲜瓶装牛奶,声称盒装牛奶含添加剂,这点令每天喝盒装纯牛奶的庄晓最为不满。(盒装牛奶怎么啦?不都一样是牛奶吗。)
站在军训队伍中间,庄晓忿忿地看着对面方阵中十分惹眼的姚曳。同样是一身挫挫的迷彩服,为什么她就能穿得纤腰一握、窈窕生姿呢?同样是头顶烈日、汗流浃背,为什么她仍能面白如玉、冰肌玉肤呢?老天真是偏心。
“正步走踢腿练习。一、二、一、二。。。。。。”正步练习是最磨人的,腰要挺直,腿要保持一定的高度,脚尖要绷直,穿着解放鞋的脚掌平平地打在滚烫的篮球场地上,没走两个来回双腿就开始打颤了。
庄晓咬牙坚持。阿啸,我很遗憾,没有和你一起经历过军训的时光,现在,我把这个遗憾弥补上,我一定会坚持住,把你的那份也一起练好,你在遥远的加拿大,也要加油,一定要坚持住。
接到张啸电话的第二天,庄晓就从周介卫口中得知,因为张妈妈病情复发,被紧急送往加拿大多伦多总医院,张啸陪同妈妈一起去了多伦多,在照顾妈妈的同时,也进入了多伦多大学继续学业。
庄晓半信半疑。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为什么张啸不和她说清楚?那天,虽然她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欲言又止。张啸,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难题吧。
每个人都有无法诉之于人的秘密,庄晓相信,因为她本身就是如此。所以庄晓想,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他愿意告诉自己的时候,或者他最终都没告诉自己事情的缘由,那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平安,只要他的心还在这里,我总能等到他。
周介卫的高考成绩非常好,他告诉庄晓,他将会填报著名的Q大建筑系。
Q大,位于北方首府的著名大学,庄晓微笑:“恭喜你。”
周介卫的眼中隐有失望:“你的成绩那么好,不填A大么?”同样位于首府的A大,曾是庄晓的首选。
庄晓依然微笑:“不,我已经填了N大法学专业。” 这是张啸很早就决定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
阿啸,你没能达成的心愿,让我来替你实现。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坚持下去。站在N大的篮球场上,头顶着九月热辣的太阳,庄晓咬牙,任凭汗水从发际流经额头,蜿蜒至眼角,一阵刺痛。
阳光怎么那么刺眼,蝉声怎么那么鼓噪,对面的姚美女怎么一个劲地晃悠。
“咚”“咚”两声,法学院和外国语学院的两个方阵同时出现一阵骚动,号称N大02届新生中最美的两个女生同时昏倒在地。
躺在雪白床单、雪白墙壁的校医院里,悠悠醒转的庄晓不禁苦笑,自己和医务室还真是有缘。扭头看看旁边的床位,却愕然发现,姚美女斜靠在床头,悠闲惬意地吃着苹果、听着MP3。
察觉到庄晓的眼光,姚曳抬手轻抚耳边碎发,嫣然一笑:“傻瓜才去练那没用的军训。”
庄晓半天才能合上张大的嘴巴,气恼地翻身背对姚曳,心想,这人真是讨厌。
军训结束后,庄晓正式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大一刚开始的课程不是特别紧,在其他学生忙着适应大学里新鲜、宽松的学习环境和氛围时,好孩子庄晓则保持了她一贯的学习作风,坚持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整理笔记,每天晚自习。除了学好法学课程中的相关内容,庄晓还有意识地加强了英语的练习,特别是针对GRE的单词背诵。
如果,如果阿啸不回来,庄晓想,那么我就去找他。
这样单调枯燥的生活看在别的同学眼中,难免异类。有人在背后嘀咕:“难怪能以入学成绩第一的身份拿到奖学金,原来是个学习狂人。”庄晓只淡然一笑。
何必理会别人的想法和眼光,我在乎的,只有你。
这天上完晚自习,已经有些晚了,庄晓收拾好课本,独自一人走在N大的校园里。踏入号称N大“情侣天堂”的小花园,一对对相拥呢喃的情侣或坐在草地上,或掩在花丛中,随处可见,刺痛了庄晓的眼。她几乎有些仓惶地退了出来,选择从旁边比较僻静的小树林穿行而过。
如果阿啸在这里,我们也会是其中的一对吧。庄晓懊恼,敲敲头警告自己:既然已经做了等待的决定,就不要胡思乱想。
“嗤。”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庄晓回头一看,不禁头大,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人生处处总逢君,居然是姚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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