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朗颓然坐下,心乱如麻。
从来不会有人这么拒绝他的示好,时青当年虽不热络,却也不会抵触他,如今却是处处要与他保持距离,他……不想看到他们形同陌路。
他很想看到时弟对他绽放笑容,想知道时弟真正的想法,想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谈天,即便沉默也是舒坦。
林家。
采花贼说好的日子就在今天晚上,一大早他们便来了林家。
护卫们乔装成林家小厮,领着林家护院守在外边,时青关子朗安逸宣安百四人在林家小姐的闺房里做准备。
这会儿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言中貌若天仙的林家小姐,别说旁人,连安逸宣都看呆了一瞬,真真是人间绝色。笔墨所难尽述,不提。
林家小姐在丫鬟嬷嬷的陪同下亮了一相便离开了。林当家说:“小女的脸诸位也看过了,可有办法?”
时青道:“小姐的脸我已记下,老丈人且放心。今晚请务必让小姐藏好,这里有些药草,请老丈人将之捣碎,裹于布巾之间蒙于口鼻,可解迷烟之毒。”
林当家的惊讶地接下了一大包草药,“当真?”
“千真万确,老丈人可找大夫检验,只是务必尽快,要赶在今晚亥初戴上。”
“多谢少侠!”
接下来便是要易容了。
安逸宣饶有兴味地坐在关子朗旁边,托着脸看时青下手。
时青进入工作状态,把关子朗的脸掰了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开始依据轮廓贴上易容的辅助物——某种可凝固成形的胶质,是江湖上易容必备用品,原料不明。
关子朗的五官较女子深邃许多,要使之柔和又不失比例,着实不是易事。他好不容易做出一个鹅蛋脸的轮廓,却见关子朗的眉头拧得死紧。
他停手凑近了看,关子朗的脸碰触到易容胶的部分起了红疹子,竟是过敏?
他果断把易容胶拆了下来,用药水给他细细擦了一遍,又用温水给他洗了去。红疹子不褪,关子朗拍了两下,忍住了没挠,慢慢地才消褪了一些,好歹没有扩散到别处。
安逸宣惊骇地走得老远,安百则护在他身前。
关子朗嘶嘶地抽着气,“疼啊,还痒。”
佚影门里也有人对易容胶过敏,据说是有些疼。
时青拧眉道:“你不能用易容胶,派不上用场了,我来。”
关子朗想说什么,注意到安逸宣的视线忍了下来。
安逸宣离远了问:“子朗,你的脸可还好?”
时青唇不动道:“告诉他,不会传染。”
关子朗照办,安逸宣才飞快跑回来,“可把我担心坏了,要不安百给你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过会儿就好了,正事要紧。”
他们说话的当儿,时青熟练地给自己的脸装扮起来,他的轮廓不那么深刻,反而适合易容成各种人的模样,也就是道上说的“好底子”。
关子朗和安逸宣透过铜镜观摩了起来。
时青麻利地垫好易容胶,最后附上一张高度真实的薄皮面具。
临时用的面具分为几种,例如少女,妇人,少年,中年男人等等,使用时示需要进行修剪或雕刻,覆盖到脸上后用化妆做最后调整。
时青画好后,娉婷转身,羞腆一笑,面前的三个男人都傻住了——与林家小姐三分相似,却更美不止三成,叹为观止。
安逸宣最先反应过来,“且慢,你的眉可以更美。”
时青被摁坐了下去,安逸宣拿毛笔轻车熟路地在他的眉上描画起来,那神色,像着了魔一般沉迷专注。
眉画好了,安逸宣还不罢休,中指拈了口脂在时青的唇上轻点,气氛甚为暧昧与诡异。
关子朗终于看不下去,在安逸宣还要在面具脸上添脂粉时拉住了他,“逸宣。”
安逸宣甚至还挣了一下,定定地垂下了头,深深抽了一口气才恢复原样,笑的时候眼眶中有水光微闪,竟是激动的,“这下便好了。”
时青回身照镜子,果真更加美艳妖娆,那看似无关紧要的的细细一挑,还有多了半瓣的口脂,竟让这张脸神韵艳色更胜一筹。
没想到安逸宣还有这本事,只可惜他是男子,若是女子,怕是要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时青离开妆台,开始脱衣服,除了安逸宣,另两人都转了身,关子朗发现安逸宣仍在看,便把他也转了身。
时青只道莫名其妙,都是男子身,又何避讳的?
脱了衣服,他又在脖子上抹上脂粉,因他是麦色肤色不像女子,想了想,他又在锁骨肩膀和大半个胸前抹了粉,这才换上了女子的衣裳。
...
(桃红色衣裙衬得这张脸光彩照人。他颇为满意这次的易容变装,若是放到现代,定是个能让人们惊叹的杰作。
换好衣服,他躺到了床上,虚虚盖上被子,可又觉得这样不够,忽地想起几天前安逸宣横卧的姿态,便学了起来。做好这些,他以内力修整声音,细细喊道:“三位可否帮小女子看看,这样好不好?”
三人转身,关子朗却是冷静了许多,安逸宣现出了震惊的眼神。
时青又试着说:“子朗,小女子,不美么?”
关子朗走过来,凑近看了看,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不如你原本的模样讨喜。”
时青敛起笑容坐起,“看来这样可以了。两位公子呢?”
安逸宣重重喘了一口气,由安百扶了,道:“我武功不高,便在客房等你们消息吧。”
关子朗道:“我守在房梁上。”
时青下床从原来的衣服堆里拿出了两小包药草递给他们。
兵分两路,时青和关子朗共处一室,等待夜晚来临。
日落西山,月上梢头,水色柔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林家大院。
一道灰影飞快地在黑影之间穿梭,时而停下耳贴地面,游鱼般窜出去,往某个房间里扔了一小团迷烟球。
他的动作轻得像羽毛,速度却快得像箭,且随时转向毫无阻滞。到了回廊尽头,他忽然停了下来,左边是去林家小姐房间的方向,右边是客房。他趴到墙上细细听了许久,毅然选了右边……
“时弟,你别紧张。”
“……”时青捋了一下垂下的发丝,幸亏他发丝偏软,不然也难办。
此后一夜无话,采花贼说好的时间已然超出半个时辰,却无甚动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林家的人忽然来拍门,“不好了,不好了!”
时青跳下床,关子朗跳下木梁,差点被林家的下人撞上,关子朗抓住人,“你家小姐被捉了?”
下人喘着粗气,拼命摇头,“不,不是,是跟你们一道来的公子,不见了。”
林家的人全都聚在一个房间里,地上有个燃尽的小草球,林家小姐假装成小厮混在其中,每个人脸上都蒙了时青给的草药。没想到这样反而躲过了采花贼的毒手。
关子朗和时青赶到安逸宣所在的房间,迷烟的香味还残留了一点,时青立刻把一个小瓶子搁到关子朗鼻下,“请公子拿好,这里的迷烟仍有作用。”
下人们蒙上脸跑进来开窗通风,吹起纱帐飞舞,安逸宣和小厮的蒙脸布巾就掉在床脚,小厮昏死在了地板上。
如果采花贼守时,他们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时青首先否决了去追的想法。他们准备了一天,结果犯人却抓了不相干的安逸宣——一个男子,他倒是想知道原因为何。
只是……安逸宣被抓,他不得不承认,心情很是微妙。
他与关子朗在房间里查找采花贼留下的痕迹,却是完全没有,要查也无从下手。
过了片刻,迷烟散尽,时青对外吹了一声口哨,一道黑影蹿了进来吠了两声。关子朗讶然,“小黑?”
时青把小黑带到床边,让它嗅安逸宣布巾的气味,“小黑,告诉我们这个脚印的主人去哪儿了。”
现名小黑的黑狗向来通人性,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跑了出去。
“跟着它。”时青对关子朗道。
小黑跑了一会儿,突然对回廊对面的屋顶吠了一声。时青了然,抱起它飞了上去。
小黑接着在屋顶上嗅,嗅着嗅着,转到了另一边的边沿,时青便抱起它又跳了过去。关子朗安抚好林家众人,追了上来。
两人一狗,在别人房顶上跳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小黑带他们到了风林镇边沿,再往外走便只是郊外。
小黑累了,他们把小黑送回客栈,交给如意,如意劝道:“两位吃点东西再去吧。”
关子朗道:“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
时青道:“一夜已过,先到菜市口一趟。”
关子朗表情颇为痛苦。
如意闻言只好给他们装了十几个包子和两个水囊。
到了菜市口,没有安逸宣的踪迹。
看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关子朗果断直奔郊外,时青自然是护着去。
带着人,不会跑太久,到一定时候要么找落脚处,要么找代脚,他们查探也有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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