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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份日更的承诺……我尽量哈~

本来以为放假回家能好好写

回来以后我就野了 懒散懒散

我的错

柳水芝

青天白日,祥云飘飘,瑞气腾腾。

三名翩然仙者站在一处院子里匿下身形。

我咽下一口口水,抖着嗓子道:“就是那个?”

墨机皱了皱眉,抚着下巴道:“应该就是那人没错了。”

白岂一手抚着胸口险些跌倒,我慌忙伸手扶住他体谅道:“哥哥节哀,遇上此事一定要处之淡然。”

他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叹了声气,又抬头看了看那人,与墨机道:“鱼贤果然刚烈,做事如此决绝。”

墨机却是一脸兴致盎然地瞅着下面的人,笑道:“唔,确实。虽然投了女胎……不过,‘她’这模样倒是不错,你看‘她’虽然状似柔弱,却是又能挑又能抗,没有苦了自己。”

我心下悲催,上清里钦慕鱼贤的列为仙子若是见了他这般模样,不知作何感想。白岂挣扎了一番,站起身有气无力道:“我尚且撑得住。”

方才挑满两大缸水的鱼贤姑娘放好了扁担直起腰板,抬手抹了抹额上潮汗。电光火石之间“她”蓦地定住身形,面朝着我们三人的方向站定。继而,鱼贤姑娘信手理了理云鬓,整了整裙摆,抬起头来走进两步,嫣然一笑。

尚且清明本神君我在他这羞花闭月的笑靥中是一阵瑟缩,眼风瞟见白岂回光返照一般双眼放光。

墨机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笑道:“左右他看不见你们,你们这是作甚?”

我尚来不及回应,就听见鱼贤姑娘扭捏了半晌,开口道出一句更要命的话:

“情郎,妾身等了你许久了。”

白岂听闻,欢天喜地,转身就准备显出身形。就在这个当口,身后一道浑厚的男音款款响起:“水芝,辛苦你了。”白岂愣在原地,梗着脖子缓缓转头,笑容僵在脸上尚未退下。

鱼贤姑娘提着裙子噔噔噔扑进他身后那名汉子怀里,汉子一脸宠溺地抚了抚鱼贤的头发又道:“水芝,明天莫去戏班子了,你留下来,我养你。”

鱼贤在那人怀里一蹭,娇羞嗔道:“死相。”

白岂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抽搐作出垂死挣扎状。

本神君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两转,讷讷叹道:“啧啧,还是来晚了。他俩这形容,大约孩子都有一箩筐了。”

墨机忽而在我身畔低低一笑,道:“不晚不晚,你再细细瞧瞧他。”

我顺着他的话风定睛一看。墨机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提点道:“看身段。”

我的娘,这一瞧不打紧,那个鱼贤姑娘,骨架、力道都比平常女子大些也就罢了,她、她的胸分明、分明是平的!

墨机一边帮我将下巴合上一边悠然道:“我也是听了他的声音才发觉,他虽穿着女子的长裙,声音却是扭出来的。鱼贤这一世确实是个男子。”

我木愣愣看着墨机,道:“那他……那……那个……”

墨机了然道:“他约莫,还是个断袖罢。”

一串风云变化之下,本神君先是呆了一呆,而后便直梆梆地仰面倒了。事后想想,此番我与白岂真真是丢尽了上清的颜面。

* * *

睁开眼看见的是雕花镂空的沉香木床,有些眼熟。我脑海尚不清明,使劲眨了眨眼睛,视线所见之处还隐约冒着朵朵金花。

“醒了?”某个清淡的声音徐徐入耳。

我挣扎着起了身,道:“墨机……”

他坐在床边,替我扶正了身子笑道:“你们兄妹两个晕倒得倒是十分爽利,叫我一人把你们两个带到这儿委实费了些周折。”

我靠在他怀里,找了个颇舒坦位置,仰头看着他笑道:“能有什么周折?不过是一道仙光的事。这是哪儿?”

他蹭了蹭我的额角,眼睛里几番明灭:“若是把你们带回三清,只怕会错过了鱼贤的时辰。我只是在附近郊野找了一处废房,施了些仙术。”

我愣了愣,再仔细打量了打量房间,心里忽而划过一丝温热。这座临时的宅邸与凡间季府,一模一样。

他望着我笑了笑,也不说破。

鱼贤这一世是个孤苦戏子,花名柳水芝。唱得是旦角儿。

相好的叫秦慕,原先是户大户人家……里的跑堂的。秦慕常陪着他家老爷听戏,来回招呼打赏,这才与柳水芝一回生二回熟。

先是暗自眉目传情,二人暗藏情愫谁都不说。可后来天有不测风云,柳水芝模样好,叫一群恶霸瞧上劫走了,秦慕只身一人跑去跟那群恶霸拼命。柳水芝亲眼看着秦慕被打得半死不活,二话不说一头撞上南墙,成了个傻子。恶霸这才放了人。

所幸的是二人都留下­性­了命。

从此,傻子柳水芝便认定了秦慕,且觉着自己是个女人。所幸他没忘记戏怎么唱,秦慕再三担保下尚且帮他保住了在戏班子里的活儿。不过秦慕自己个儿倒是凄惨了些,伤到了筋骨使得一只手不能用力,叫大户人家发了些银两退了。以后只能零散做些体力活。

白岂手中的七翎宝扇被他攥得喀啦乱响。

墨机把剥好的瓜子放到我手心,顺手替我满上茶盏,幽幽点评道:“挺­精­彩的么。”

鱼贤倒是挑了出平缓的命格,我丢了几粒瓜子进嘴里,脑中又略略回想一遍才道:“唔,若是先前知道了命格,我们也好掐着时候来。左右鱼贤的大劫便是恶霸那一回,倘若我们助他过了劫,他也便会像现在这般死心塌地。现在嘛,为时晚矣。”

白岂瘪着嘴,道:“阿光……”

我拍拍他的肩头抱憾道:“我说哥哥,先前是我错了。这回时运不济,才叫你赶上司命戏本子的尾巴。我看我们回去罢,待鱼贤回上清了你在好生与他认错。”

白岂有气无力道:“鱼贤若是耍起脾气,定是见我都不想见。等他回上清,看我先前也不去找他,那才是真的晚了。”

我听了他这话反而一笑道:“你这话倒是很稀奇,且问我若是不去寻你理论,你打算磨蹭到几时下凡来?”

他嘴­唇­动了两动,许久才小声飘出一句:“我不是正托着让墨机君替我找命格么……再者一个人贸然下去……也没底儿么不是……”

我不以为然道:“这个柳水芝先是有暗情,后来又有命恩,一番天雷地火发展至此也是合情合理。现在哥哥若是真想从那­干­汉子嘴里抢回鱼贤,只怕是难。再者,­棒­打鸳鸯这事儿委实不厚道,我不提倡。”

墨机点头道:“眼下若是我们擅自改了命格,只怕司命又要一番打点。”

白岂忽而一个鲤鱼打挺,一脸正义凛然地将胸脯拍得咚咚响:“不能再耽搁了,若是怪罪下来有我担着,我若是此番不将他寻回来,还算不算个爷们儿!”

我哑然,憋着笑赞道:“唔,就是这样,哥哥,我很看好你呦。”

* * *

事态至此却毫无进展。

经多处打听秦慕的为人尚好,对柳水芝也是死心塌地,若是硬要在这颜丝弥合的二人之间生出些间隙,却是难事。

温良如本神君坚持说­棒­打鸳鸯的事儿委实不厚道,即便是要抢也不能来硬的,应是要细水长流些。哥哥却执意要做一根打鸳鸯的大­棒­。只道这条路子不够刚猛,如此细水长流委实不能平复他内心之急切。不大赞同。

于是合计了半晌尚且的不出一个周全的办法,这么几回折腾下来我的兴致已然全数耗尽。望着天边的将要落下的日头,呵欠连天。

白岂撇撇嘴道:“这也不成那也不好,我看一刀剁了秦慕最是­干­净利落。”

我意兴阑珊地抓了抓后脑勺道:“甚好,鱼贤为此殉情返回上清,你因着乱杀无辜篡改命格再被打下来,我也好与他商讨商讨如何对付你。”

白岂啧了一声,一脸烦闷。

我随口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哥哥若是看不惯鱼贤与别人好就不该万事都瞒着他。鱼贤虽是男儿身,好歹也生了一副女子一般敏感纤细心肠。你对他随意了些,觉着他思慕你是理所当然,这回也算是他斗胆对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你却有什么话说?”

白岂的嘴张张合合,终于还是垂下首,如此这般还心有不甘地咕咕哝哝着要把鱼贤带回去云云。

墨机先前一直安安分分地充着木桩子,约莫听得也颇具意趣,于是从容笑道:“白岂君何必着急,这回本来便是个误会,说清楚也便罢了。你如此强硬去散了人家姻缘,倒成就了他再跟你闹气的条件。”

我抚着额头晕了一晕,白岂两眼放光地等待下文。

那厮转了转茶盏,略顿才道:“依我看这么着,你不如先得了秦慕的信任,再想办法将二人分开一段时日,秦慕记不放心必然会托你照料鱼贤。你在这段时日便可以与他好生培养培养情谊。成的话便好,不成的话也好歹争取过一番,鱼贤必然没有话说。”

白岂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振作。

“这样便是没有强改命格,况且,”那厮笑得颇涎皮赖脸,“况且,白岂君既然从三清圣境下到凡间,秦慕怎么办神君自然会有办法;与鱼贤的那段时日怎么处,神君自然也是有办法的。”说到这里便是打住了。

白岂愣了半晌,哑然道:“墨机君委实高人。”

那厮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

我从容咳了咳,腆着笑脸赞道:“墨机君高明。”

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小声说:“非也。反正近日闲暇,我早就思忖着来凡间一趟。他既然说了万事他来应承,我总要多留些时日。”

我呆了呆。

桌子那头还是兀自沉浸于喜悦之中的白岂。

他他他、他墨机委实恶毒如斯啊恶毒如斯。

白岂风流倜傥甩开破扇面,道:“阿光,在我认得的众仙之中,就数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最为卓越。”

我抽了抽面皮,道:“哥哥谬赞了。”思量着先前误会他撂下不少狠话,这回即便是万分憋屈也要做他一回人情,以免夜长梦多。

白岂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道:“那就有劳了。”

墨机心满意足地抬头望了望悬在天上的月牙仙子。

事情便这般紧锣密鼓的张罗开了。我见哥哥自打下凡来一直不够从容淡定,便略略提了提先替他撑上一段的时。他叨叨了几句妹妹贴心,妹妹委实贴心,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锁眉握拳!

日…………更…………

就医

柳水芝驻唱的馆子名叫听风楼。本神君这便是要去会会他。

我顶着原先替白岂准备的皮囊,从容进了门。

馆子里人头攒动。

话说自从三千年前回到上亲,本神君乃是数万年没见过这么多人,遂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有些发懵。

好在小二伶俐乖觉,一眼看出我是头一回进馆子听戏,又见我衣冠楚楚的形容自知道是来自有钱人家,便犹如看见一锭人形的银子般上前献媚。

我见他一张尚且年轻的面容,却能笑得如秋后的橘子皮一般纹路鲜明,心里委实稀奇得紧,也跟着他一道笑得欢快。他将我领进一间厢房,拉开椅子伺候好茶水,我不甚矜持地咳了咳,从容坐下。

眼扫见鱼贤甩着水袖在上头咿咿呀呀唱的正欢。

本神君侧过头与小二慵懒道:“小二,今天唱的哪一出啊?”

小二弯着腰在我耳边恭敬道:“公子赶得巧,今晚当家花旦柳水芝唱得正是他最拿手的《牡丹亭》,乃是惊梦那出。”

我点点头,大大方方地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锭子递与他道:“好生伺候着。”小二双手接过银子,抬袖抹了一把口水道:“爷有事儿尽管吩咐。”

小二方合上门,厢房里登时多出一名白衣公子。那人晃着颇扇子满面悠然道:“阿光,你这般尽心,我好生欣慰。”

我对着他悠然一笑。

* * *

台上柳梦梅杜丽娘你搂我抱半推半介,很是欢畅。

台下听者入戏颇深,又尽数垂涎于鱼贤的好扮相,拍大腿叫好声不绝于耳。

本神君安然看他们形态万千,正得其中意趣。便听白岂不耐烦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好生准备准备。我看一会儿我俩先换换。”

我茫然道:“啊?”

他哼哼唧唧着说:“一会儿是要将鱼贤推下戏台,事关人命。我还是觉着不稳妥,你虽头脑简单,四肢却不见发达。我怕你一会儿受不住。不如我俩先换换,接罢了他你再进去。你看如何?”

他这显然不是商量的口气,我略作思量,想来他说的乃是句句在理,便点点头,应了。

待白岂附体得稳妥后,我与他嘱咐了道:“一会儿事罢了我便将你提出来,只是怕你又做出什么不合衬的举止。我是为你好。”

白岂乖巧地点点头。

我心满意足地飘上了戏台。

台上柳氏鱼贤舞了个水袖花,提上一口气准备唱出来。本神君我站在他身后,同样也是运足一口气奋力一推。

两步,他与戏台边尚且相距两步,已然被我浑厚的仙力震下了高高的戏台。

柳水芝一头栽了下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白岂披着这具皮囊一个腾身,飞过大半个戏馆子拦腰截住坠下楼台的鱼贤,再抱着他凌空转上一圈。衣裳翩翩,发丝纠缠。而后安然落下。

这一串动作完成得风流倜傥且潇洒非凡。

柳氏鱼贤稳稳妥妥地歪在他怀里晕了过去,白岂微微一笑,圆满了。

此时的场面乃是众人默,花瓣纷飞,丝竹声起。

本神君抬首望天一阵唏嘘,心里盘算着如此开场,往后这出戏定是不凡。少许沉默之后,耳边果然传来一浪高过一浪地叫好之声。

小二颇熟练地领着一帮壮汉拦住汹涌而至的众位听客,场面有些混乱。我趁乱念诀,又将他换了出来。方才站定,便见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把我拉进后台。

白岂慌忙跟上。

* * *

柳水芝横在地面上,一派死气。

我又奋力掐了一回柳水芝的人中,他才缓缓转醒。他抬手摸了摸满是油彩的面皮,看着我茫然道:“你是谁?我、怎么了?这是哪儿?秦郎、秦郎在哪里?”

我扶着额头默然不语。

那小二对他喝道:“问那么多废话作甚?!还不快谢过这位爷,若不是这位爷舍身相救,你现在就是一摊烂柿子。”

柳水芝满是油彩的面皮一怔,费力地撑起上身,凄凄切切地看了看我道:“奴家谢过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奴家改日自当报答。”

白岂身形一震,一脸悲凉。

小二见状讪讪与我笑道:“爷莫怪,他是个傻子,觉着自己是女人。”

我道了声无妨,慌忙伸手扶起他,面容和蔼:“在下姓白,百千的百缺一横。单名一个岂,山己岂。”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扭扭捏捏一番,道:“公子此次乃是救命之恩。奴家……”话音未落,链条柳叶弯眉已然拧在了一起,右手撑着肚子。我察言观­色­,甚合时机道:“姑娘怎的了?”

柳氏鱼贤忽而振作起来扯住我的袖子,瞪大双眼道:“公子已经救了奴家的­性­命,可否,可否好人做到底,再救救奴家?”

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白岂悬在半空,对我比比口型:桂花酒。我忙凛然道:“在下自当尽力。”

柳氏鱼贤满意地点点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本正经道:“方才从台子上跌下来,现下感觉不大周正。请公子,带我去对街找胡神医。”

我赔笑应下。转手走了几步,见他还是立在原地,遂开口问了问。

他一本正经道:“奴家现下不敢妄动,请公子背我去找胡神医。”

我一个踉跄,终于还是站的正直。

匾额上赫然写着“妙手回春”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在夜幕下闪闪发光。

我看着那四个字半晌,脑中乍现出一句话来:“我夺人­性­命,你妙手回春。你我,怎可能有未来?”声音低哑哀伤,叫人心凉。

大约是着了魔障了罢。我摇摇头,抹了一把潮汗背着鱼贤款款进门。

白岂在后头默默拿仙决提着,本神君没有吃什么亏。

心里无限悲催地合计着这笔账要如何跟鱼贤算算。

不算大的一间屋子装饰倒也算是亮眼,一群小药童在其间穿梭奔波,热闹非凡。

其中一名小药童颠颠跑过来道:“公子明日请早,今天关门了。”

我放下背后的人,了然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笑道:“小哥行个方便。”

小药童掂了掂银子,二话不说便领着我二人领进了里间。

里间正中央端端坐在一名郎中。

那郎中斜着眼睛仔细打量了打量本神君,这才转过头来与鱼贤道:“这位夫人,您哪里不周正啊?”

我憋着笑,坐上客座。一枚粉­嫩­­嫩­的小药童乖觉地端来一盏茶。

柳鱼贤涩然道:“只是最近疲乏,既无胃口又犯恶心,睡时多梦冷汗涔涔。次日周身无力。方才又有所惊动,不知……”纱窗口闪过一片衣角,白岂探头探脑地飘进来。

那郎中摸了摸鱼贤的脉,又故作高深的沉吟了一番。

我从善如流地接过药童端来的茶水自顾自的喝起来,匿下身形的白岂悬在空中,神­色­忧郁道:“他是得了什么病症?”

我吹了口茶叶,小声道:“扭着声音说话多了,哑了嗓子,故而无胃口;扭着腰走路多了,闪了筋骨,故而疲乏。房事行的频繁了些,故而夜间梦多盗汗,次日无力发晕。哥哥放心,他其实什么病都没有。”

白岂张大了嘴,愣了。脸­色­青黑。

适逢那郎中把完脉,我好整以暇地抿着茶看鱼贤的好戏。那郎中却炯炯有神地睁开双目与我深深一揖道:“恭喜这位公子贺喜这位公子,令夫人有了!”

我一口茶水喷上小药童的脸,白岂哐当一声,英勇地跌下地面。

柳鱼贤面­色­大喜,径自开心了半晌才抖着嗓子道:“果然,果然如此,我猜的没错!胡神医,我、我肚里的孩儿,可还好吧?”

我擦擦嘴角抚着额头晕了一晕,提点道:“神医可没有瞧错么?”

那郎中再度覆上鱼贤的腕儿,高深莫测地闭起双目。俄顷松开手对我又是深深一揖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令夫人的龙凤胎安然无恙!”

放你姥姥的屁。

白岂方从地上摸起来,听见这话又慌忙栽了下去。

* * *

鱼贤听罢松下一口气道:“幸好、幸好。方才那一跌,只怕动了胎气,眼下是母女平安,我也好放心。”说罢颤巍巍地将双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揉了揉又抱了抱,周身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本神君坚强地忍着笑,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白岂,几近憋出内伤。半晌才勉强作出正经形容道:“柳姑娘如此这般也可以安下心来。”

那名郎中不明所以地在我二人身上扫过一圈,­阴­阳怪气道:“原来不是夫妻。”脸­色­冷下来,不大好瞧。我估摸着他大约是担忧诊金,便转过头来宽慰他道:“诊金由在下付,神医且开一副安胎的方子。”

果然那狗屁郎中摆回笑脸,点头连声道极是极是,伸手抓起毛笔。

我惋惜地看了看倒在血泊之中的白岂,委实佩服自己英明。

我自然是知道鱼贤非等闲之辈,做得出这等壮举。这般看来,今日回去以后还要好生与墨机商讨商讨下面将要如何。

说到墨机,也不知他现在进展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去了 每更 汗。。。

不好意思哈~~

大家一起来断袖

我这厢正边思量着,边甚是厚道地捏来一片云彩,将白岂隔在上头。挥挥手打发走了。心暗自对他嘀咕:你看看你不是自讨苦吃么,又是晕又是吐血,何苦来事。他这副不争气的形容,我这双头戏约莫是要演得久些了。

方得了片刻安宁,便听屋外有些吵闹。

大门哐当一声大开,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一名壮汉。

本神君拿眼睛将他打量了一打量,宽额厚­唇­,虎背熊腰。目光再滑下些许,便瞧见壮汉腰下还围着一圈萝卜头似的小药童。画面静止,几十双眼睛凌空胶着。

那壮汉便是秦慕。

尽管小萝卜头们七手八脚且齐心协力地把他往外拖,秦某人仍如大山一般岿然不动,从容地将房里的众人一一扫过一圈,最后将眼光锁在了柳氏鱼贤身上。

秦慕那厢目光灼灼,百转千回地唤了一声:“水芝。”

鱼贤这厢耐心地在眼眶子里头蓄上泪,亦是百转千回地回了一句:“秦郎。”

白娘子终于见到了许官人。

本神君一阵牙酸­肉­紧,心里却是兴致盎然。

一对儿小鸳鸯紧紧抱在一处。

秦慕紧张兮兮:“我就说叫你别去戏班子了,你不听。方才戏班子里的人说你今日跌下了戏台。可是伤到了哪里?你留在家里罢,左右我养你便是。”

鱼贤笑道:“你又急了,我不愿你做这么累这么重的活儿,你也没听进去过。今日没伤到什么,是这位白公子救下了我。”

秦慕皱着眉头由上到下将我看过一遍。

我从容点点头­干­笑两声,算是个招呼。

鱼贤又欢天喜地扯过秦慕道:“秦郎,我有个好消息与你说!秦郎,秦郎,我有了!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你欢喜不欢喜?”

秦慕突然听到这个噩耗僵了僵面皮,傻了。

那郎中只当他是欢喜傻了,绿豆小眼儿一转,甚是乖觉地上前一揖:“这位爷恭喜了,令夫人周身稳妥得紧。现在身怀龙凤,呣子平安。”

秦慕面­色­又白上了几分,眼角微不可查地一抽。

鱼贤见他不露喜­色­,心里略有些生气。嘟着嘴扯了扯秦慕的袖子。

秦慕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与我道:“秦某在此谢过白公子救命之恩。”

我嘶啦一声甩开扇面,扇面上画的乃是一副鲤鱼戏水图:“秦公子客气,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想了想又作出了然的形容凑近他的耳根,小声道:“别的倒是其次,眼下柳、公、子没事,秦公子也大不必如此担心。”

秦慕浑身上下一阵­肉­紧,忽而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看他被我弄得一惊一乍,委实觉着自己在造孽。遂仰着脸赔笑。

好在秦慕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终于还是撑住了场面,甚和善地对鱼贤道:“水芝,我买了些你爱吃的苏州酱­肉­包子,搁在马车上拿两层油纸包着,还是热的。你先过去,我来好生谢过胡神医与白公子,随后就到。”

秦慕又绷着脸,不大自在地与我道:“白公子可否行个方便留下片刻。”

我自然点头答应,鱼贤也颇乖顺地出了厢房。无话。

* * *

郎中腆着脸皮笑道:“爷万福,往后定是享尽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面皮上褶子星罗棋布,委实壮观。

唔,人­精­约莫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秦汉子虽然面­色­不大好瞧,倒是不大着急,先是瞅了我一眼才与那郎中道:“秦某孤陋寡闻,只是有件事想请教胡神医。”

那郎中点头应下。

秦慕道:“在下一位友人,是名男子,却被诊出已有身孕。神医,你看这事儿……”

那郎中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狂猛地摇头:“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您那友人是断袖罢,哎,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终究不成体统。这位爷,这位爷千万莫与那人交往,尊夫人虽然消瘦了些,却是一脸旺夫相。老爷好福气啊。”

我一个没忍住,扑哧一笑。

可想而知他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秦汉子,秦慕惨白的面皮转红再转黑,满腹憋屈烧红了双目,一拳照着狗屁郎中的鼻子锤了下去,喝道:“扯你祖宗的淡!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是个男人!”

那郎中应声而倒。

唔,这回英雄救美的前情委实做的美满。

* * *

待将柳鱼贤安顿好,秦慕驾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将我送回到荒郊野外的“白府”。

一跳下马车我便准备作上一揖客套几句,却瞧见秦慕直愣愣地看着府门,我顺着他的眼风往那方向看去,也跟着愣了愣。

我愣自然是有缘由的,起初为了行事方便我与墨机决定分开行动,毕竟接二连三遇见一些奇人,而且这奇人都还是相熟的,容易叫人起疑心。现下他却靠着门栏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也太明显了罢,若是被秦慕发现,当即戳穿,往后还要怎么演这出戏诶。

一时间额头上冷汗涔涔。

果然听见秦慕尖着嗓子问道:“你们、你们竟然是认识的?”

墨机往前走了两步,笑着点点头。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潮汗。

秦慕又道:“墨公子是、是在等白公子?”说罢瞪着眼睛瞅着我。

我只好扯起面皮哈哈­干­笑两声点了一回头。

不带秦慕再次开口,便见墨机悠悠然渡到我身侧,抬手将我揽进他怀里,柔声道:“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我正寻思着如何说上一句规整又巧妙的话将他推回去。

墨机的声音益发柔顺:“黑天半夜却同秦公子共乘一车,我来想一想,你可是怨我没时间陪你,眼下又要去一趟外城?唔,这般借此激我,是醋了罢?”

秦慕当即作出恍然大悟状,如同找到组织一般甚是亲和地笑道:“原来白日里,墨公子说的要陪人便是说白公子。”

我甚是坚强的晕了晕,道:“啊?”

秦慕笑道:“今天白日里,墨公子与我说了一比大买卖。我只当天上掉下了张大饼,不甚犹豫。白公子今日救了水芝,与我有恩。况大家乃是同道中人,我自然信得过。”

同你的头啊同道中人。

可秦慕皱了皱眉:“那笔买卖自然是没问题,秦某也实在是缺些银两。只是,白公子今日也看到了,水芝的情况,我是离不了身的。今日又受用了庸医的话,竟觉得自己有了身孕。我这几日,愈发不能离开他了。”

墨机笑了笑,缓声道:“秦公子所言,在下明白。只是在下好不容易得了闲却又要出门,说过的话不作数,他又要怨我了。”

我默不作声地抽了抽面皮,秦慕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深有体会地冲着墨机点了点头。

“不如这样,秦公子今日与水芝公子略略商量。水芝公子若是点头应下,在下便将柳公子接入府上,好生款待照顾。只是半月,望秦公子能安心在外。”

秦慕又看了我一眼,犹豫道:“只怕水芝住在贵府,多有不便。”

墨机将揽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斩钉截铁地替我答道:“他不会介意的。”

秦慕咬咬牙,点头应了。

我甚是悲催地望了一回天。

* * *

三日之后,柳氏鱼贤住进了我“白府”。

白岂的状况并不好。

听罢我的叙述更是情难自禁地呕了一回血,喝道:“阿光,你们二人是要气死我罢,我如何、如何能与墨机作出亲密的形容?!”说什么也不用那具皮囊,我也只好继续在里头撑着。墨机对此的评价是:哎,你总是一副男子的形容,却叫我情何以堪。

我甚悲催。

然柳鱼贤在白府住的并不甚好。头天夜里就大惊一番。

本神君惦念原先在三清时多曾劳烦他,只好慌忙披上皮囊跑去看个究竟。

鱼贤披头散发,满面泪痕地扯着我的袖子道:“我方才看见、看见一个穿白衣裳的鬼魂,莫不是、莫不是秦郎有难的罢?”

我看了看窗子外头探头探脑白岂,恶狠狠道:“大约是发了情的野猫扰了你的休眠,待我将他赶走便好了。”

鱼贤就着我的袖子擤了擤鼻涕道:“六月天里哪儿来发春的野猫?我见到的当真是鬼,他还与我说什么冤枉了他的话,莫不是前世的冤屈,今世来索命了吧?若是原先也便罢了,一条贱命随他拿去,可现在有了秦郎的孩子,我是如何都不能死的!那鬼魂叫我莫跟秦郎好,只怕、只怕他会害了秦郎!白公子,白公子秦郎现在没事罢?!”

我一脸苦笑,鱼贤啊鱼贤,你哪怕是对白岂有现在的一丝嘴软,也不会弄出这么一场戏。你看看你俩,何苦来事。

可巧第二日秦慕送来一封书信,鱼贤总算安下心来。

然白岂未曾消停,鱼贤的见鬼之说也未曾消停。

我伸手扯了扯墨机的面皮抱怨:“你看你把鱼贤弄过来,这日子何日是个头。我再不愿呆在那皮囊里头了。”

墨机想了想,点头笑道:“你呆在里面委实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择日出去一趟,散散心。”

我抽了抽面皮:“我们俩都走了,府上怎么办。府上的丫鬟小厮可全是假人。”

墨机笑得愈发开怀:“不是还有你哥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哇~~

提点

白岂是巴不得与鱼贤独处,二话不说就拍着胸脯应下了。

我与墨机雇了一艘茅棚小船,却不曾雇佣船夫,只是一路用仙法保着小船不沉不歪,顺流而下,游山玩水。

商州最有名的便桂花糕。本神君虽是四体不勤,却对那个桂花糕很是在意。纠缠了许久,墨机终于被我磨去买。

茅棚船本是稳妥停在岸边,我也是本心安理得地躺在里头,不料船身晃了两晃,本神君只好提身出去探探究竟。

抬头一瞅,我的亲娘。

金光闪闪的尚付鸟小心翼翼地锁着翅膀,停在船顶。样子有些委屈。

我只当是师父,不禁有些瑟缩,正欲掏­干­净耳朵听骂,却看尚付三头皆垂,露出一幅海纳百川的笑颜。

我心下一喜,忙跟熟人打了个招呼:“老祖宗,您老闲情得很呐。”

阿虚挥了挥手,尚付鸟又缩手缩脚地飞回青空。他万分不满意道:“呔,你师父的鸟儿委实不好驯,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眼睛也不好使,叫他载我一程都废了一些功夫。”

须知尚付鸟­性­子刚烈,一辈子只认一主。别人的话任谁都不听。若是真想坐一坐已经认了主的尚付,那可比驯一头坐骑难上千万倍。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师父病好以后看见自己的鸟儿受此蹂躏,不知作何感想。

这老神仙养了这么多年的胆子,果然非同一般的肥。

只是本神君有些稀奇。

自从混沌的幻象被墨机化解以后,镜湖一直是相安太平。况老祖宗一直守着,并未听说又有什么动静。如今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定不是小事。待前前后后转过一圈以后,我听见自己笑道:“老祖宗费事驯了师父的尚付,定不是闲来无事找我寻乐子的罢。”

阿虚笑开一口白牙:“墨机小子人呢?我有件好玩儿的事儿,等他来了我们一起说来乐一乐。”

我谄着笑脸的点点头,心下悲催:我的桂花糕啊,没了!

* * *

商州的桂花糕乃是极品,很是讨了老祖宗的喜。待阿虚自顾自的扫光了一碟桂花糕后,心满意足地抱着茶盏润口。一直抿着嘴,不做声。

我与墨机是小辈神仙,恭恭敬敬地坐着,不敢妄动。然我诚然不似墨机,有个十分耐心的­性­子,看见他这般用心良苦的做足前戏,不禁有些心急。

过了半晌,终于听见阿虚笑了笑道:“丫头,你替我看看,我今日穿的什么­色­儿的衣裳?”

我张了张嘴愣了。

这话搁在他煞有介事的一番静默不语后面,委实显得不伦不类。

话题叫他实在是绕得颇远了些。

然阿虚毕竟是西方梵境过来的神仙,说话偶尔也会禅味儿十足,我想到此处还是恭恭敬敬探过身答道:“月白的衣裳。”

阿虚道:“唔,是不是右手袖口还叫墨染了一块黑?”

果然如此。

阿虚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今日说了衣裳,必然是有什么话要引下去,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唔了一声,等他的下文。

墨机一直是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把玩着茶盏。

阿虚垂了眼帘,将眉眼间摆出一本正经:“方开始瞎了眼,总是多有不便。日子久了才发现,看见的反而较原来更多了些。这却有些不好,方说,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任谁都不能随意坏了规矩。

丫头,你说听人唱戏,眼看着有些个抓心挠肺的戏码就要排开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看着,也不能给戏里的人一些提点,心里可是难受?你原先说不愿听听过的戏,更是万万不能进到戏里,一旦进了进去,这戏也便是完了。我先下觉着,这话与我很是受用。”

茶盏茶碟相碰的声音一顿,墨机抬起头,眼神有些探究。

我听得一头雾水,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小声问道:“老祖宗,弟子不才,于您老方才这一番教导委实不得要领。老祖宗可否……说得略略浅近些?”

他转过脸来,呵呵笑笑:“唔,不叫阿虚了?啧啧,你先前不应当师从央歌,你看看你这笨头笨脑的形容。我看墨机小子已然听出来一些分寸。”

墨机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歹我也算是他的门下,他吃了我的桂花糕还这般毒舌,我难免有些不大高兴:“老祖宗不明不白说了许久,可这戏确是假的。”

阿虚又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守园子的散仙阿虚。”而后顿了顿,又道:“跟你出了太清委实有些趣味,只是身子骨不大利索,今日找你同我吃一回饭,我歇歇脚就回太清去。”

我忙抬起头,道:“老祖宗,不守着着镜湖了?上清这里也倒清静,一样是歇息。”

阿虚笑了笑,避重就轻地答道:“住惯了太清。”

我想了想,又道:“下次去太清,再带老祖宗出来。”

阿虚哈哈笑了两声,点点头。尚付满肚子憋闷地飞下来,将阿虚背走了。

其实墨机那厮是个闷葫芦我一直是知道的。

但老祖宗这回巴巴地跑过来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却叫他较往常更沉默,我有些担心。思量了半晌,我谨慎道:“墨机,依我看,你的道行高深,老祖宗的话不必急于参透。悟得不好反倒动摇了根基,若是弄得不佛不道不伦不类如我一般可就坏了。”

他换了一个姿势,抬起右手撑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皆是考究。

我又道:“哎,你可不信我的话?阿虚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诡谲的想法委实多得很,我是见识过的。今日的话你听听也便罢了,莫往心里去。”

他眼里缓缓柔和下来,微微勾起嘴角:“唔,你还想说什么?”

我益发振作:“我还想吃桂花糕。”

* * *

情人节小剧场

很久很久以后,生命终将归于平静。

子汀已然长成了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虽然还挂着一副浓眉亮眼,脸庞却已然脱离了儿时的圆润,略略显出一些棱角。

这日,他便乐颠颠地跑去东海找他的梦中情人陵光。

从太清往东海,路途委实遥远。然子汀满心想着他的姑姑,倒也不觉的难耐。一转眼就到了东海水晶龙宫门前。

几个蚌贝姑娘看见子汀,慌忙迎上去带路。面­色­一路从眼角红到耳根。此类事情,自打他长得颇具规模就愈见频繁。

刚开始他有些不知所措,手里捧着姑娘塞过来的香囊傻愣了很久。好在杜蘅姊姊上来提点,道是姑娘们送给儿郎定情用的。

杜蘅姊姊絮絮叨叨讲的很是细致,子汀一直作出正经八百的形容好生受教。末了,杜蘅仙子感慨了一番年少青葱之类的话,扯着他的袖子抹了抹眼角。

子汀恍然大悟明白一个道理:若不是姑姑送的香囊,便不能要。

所以,此番子汀只是拿眼风瞟了一眼布在眼前的各路红番茄,骄傲地抬起下巴,鼻子里一哼:庸脂俗粉,怎能跟姑姑比。

陵光尚且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一件玄­色­的大袍。面­色­不大好。看见子汀走过来,侧过头。子汀自然是饱含深情的凝望了一番。

姑姑胖了些,唔,胖了些也好看。

子汀知道姑姑喜欢懂礼的孩子,便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双手一拱:“姑姑。”

陵光的面­色­立刻见晴:“子汀,今日得了闲来瞧我么?甚乖巧。一个人闷在家里我都快闷坏了。”

子汀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正说着,房门一推,进来一人。

这个人子汀是认得的。

他是姑姑的夫君,是仇人。

这个人曾经在他耳边说,陵光姑姑不喜欢小神仙,喜欢大神仙。

可等他万分努力地长成了“大神仙”,却看见姑姑欢天喜地的嫁给了这个仇人。

故此,子汀深知这人恶毒。一双手暗自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墨机将他上下看过一番,嘴里噙上一丝笑意。

陵光不理会他,径自朝着子汀笑道:“汀儿过来,让姑姑好生瞧瞧。”

子汀稳重地踱过去坐下,又暗自扭扭捏捏了一番才道:“姑姑,今日是凡间七夕节呢。子汀来同姑姑一道过节。”看起来姑姑与那人在闹别扭呢,甚好甚好。

果然陵光嘟着嘴皱皱鼻子,伸手捏了捏子汀的小脸蛋道:“还是汀儿贴心,知道七夕节我一个人闷在屋里,过来陪我。”

墨机不动声­色­地靠在门栏,笑眯眯地看着也不说话。

然子汀小朋友见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振奋,小拳头一攥,凛然道:“姑姑,子汀知道你与父亲不是兄妹。也不是我的亲姑姑。”

陵光不明就里,茫然地点点头:“唔,我们是师兄妹,情同手足。”

子汀一副少年老成的形容,叹了一口气,他的姑姑委实迟钝。他掂量了一番,将埋藏多年的心思讲了出来:“姑姑,子汀思慕你很久了。”

却听陵光淡然点头道:“唔,姑姑也喜欢汀儿。”说罢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汀儿,你的娘亲托我给找的香料我找到了,就在侧间,我去给你拿,一会儿给忘记了。”说着就要起身。

墨机这才笑了笑,道:“你身子不便,我带他去吧。”

陵光听罢顿了顿,红着脸,模样像生气又像害羞:“我没那么弱,你、你不必这样的。”

墨机对子汀甚是亲厚地笑道:“你姑姑有孕在身,行走多是不便的。你且随我来吧。”

子汀傻了。

空气中硝火味很重。

墨机径自拿了一袋香料递过来,子汀很有骨气,没有伸手接。

他盯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暗骂道:哼,骗子,骗走了姑姑。

少顷,墨机收回胳膊,淡淡道:“汀儿这般敬重陵光,想必也怨我不陪她过七夕吧。其实我去了一趟西荒。西荒有一种石头,叫三生石。陵光很是喜欢,我却没办法将它带回来。”

子汀眸光一闪:哼,你也是有做不到的事么。

仍是抿着嘴不说话。

墨机接着缓缓地说:“听闻,若是七夕这日将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便能世世相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子汀这才开了口,谨慎问道:“若是我把我的名字跟姑姑的名字刻在一起,也能世世相守么?”

墨机笑道:“怕是了。”

子汀满意地点点头,也颇为乖顺地接过香料。

他的小小心中冉冉升起一个伟大的计划。

陵光对墨机今日清晨一睁眼便不见了的行为很是不满。是以晚上撒起了泼:“不管不管,白天说不见就不见了,回来也不好生解释。今晚你睡书房。”

墨机想了想,道:“没我在身边你睡不好。”

陵光急了:“怎么会不好?!好不容易子汀过来看我,也被你不知道说跑了。他跑哪儿去了,若是嫂子问下来可怎么说。”

墨机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他去西荒找三生石。说要刻上你的名字。”

陵光一顿,继而大叫:“那你就让他去了?他万一刻上怎么办?墨机你果然不爱我。呜呜呜呜……”

眼前的人轻笑出声,怀了孩子果然比较容易闹情绪么?他伸手将陵光揽进怀里拍了拍道:“他不可能刻上的……因为……我已经刻上了你的名字。”

然子汀又被骗了。

西方的三生石其实一点也不难找。那个三生石乃是一枚高耸入云的石柱。

子汀想了想带不走全部无妨。而后伸手化出一柄小锤,想凿下一块。

可他凿啊凿啊,凿到日落也只刻出一道浅浅的痕。

子汀想:凡间有一个故事,叫铁杵磨成针。于是,他对自己说,不能急不能急,一定要把他的名字与姑姑的名字刻上去。

小子汀煞有介事地绕着柱子走了一圈,又招来祥云一朵,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笔。

可是,待腾云飘上半空后,子汀一ρi股跌坐在云端哭得泪流满面。

三生石柱上,剑锋凛凛地刻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姑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一年后,一群喜鹊飞来太清叽叽喳喳地报喜。

说司战墨机与司医陵光生了一个女儿,东海上清皆大欢喜。老龙王敖广更是放话宴请各路大小神仙,要好生庆贺。

杜蘅仙子看了看满面颓丧的小子汀道:“小殿下怎么这副形容?”

子汀甚忧郁地望着天叹了口气,你们不懂的,他受了很重的情伤。

过渡

这回再见到白岂,他的模样很是风光。

我先前方与墨机一道听罢了戏,尚且在回味中。他这般巴巴地跑过来,本神君乃是晚辈,只好听他叙说。心里难免有些郁郁。

且说鱼贤与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处的甚好。

事情是这样的。

我同墨机出去逍遥的那几日,鱼贤正在饱受着身心煎熬。

哥哥虽将他照顾的周全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现身,撑在我做的那副皮囊里头不敢出来。鱼贤一直胆战心惊,又思量着自己“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好说歹说要回秦慕的那件破瓦房去。

白岂为此很是苦恼。

好在哥哥虽然不争气,总算还是有些仙格,想出这么一招。

鱼贤心里不安无非是觉着这个宅子闹鬼。哥哥索­性­将计就计,便做了这个鬼。

夜深人静之时穿着一身白衣裳轻飘飘地跑去,现将鱼贤吓了个半死,再握着他的手说自己是前世幽魂,与鱼贤原是一对儿的,因为先他而去遍一直徘徊在­阴­间等他。可鱼贤不知道,径自转世投了胎,他自己一直担心鱼贤过的不好如何如何,只好偷偷跑来看他。

一段话说的撕心裂肺,鱼贤听的泪眼淋漓,只当错怪了好人。

白岂遂顺水推舟道:“如今我的心愿已了,也便就此别过了。你过得很好,我也好安心的去。”鱼贤听罢又是一番鬼哭狼嚎。握着他的手一直许诺来世。

白岂腆着笑脸对墨机千恩万谢了一番。

我愣生生地听着,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哥哥悟­性­不好,此类桥段泛滥,不太新鲜,也就只能骗骗鱼贤了。”

哥哥很是不服。

墨机道:“他与秦慕却要如何?”

白岂颇不在意,一把甩开手里的破扇子道:“我自然会陪着他走过这一遭,秦慕与他有恩,我若阻挠定然不得善果。好在本神君大度,且随他去。”

我笑道:“哥哥看着鱼贤儿与别人亲亲热热,没有用强将他虏回去,委实是大度,小妹实在佩服。”

他别着脖子,有些红脸。

这件事好歹告一段落。

这次要听的戏是《白蛇传》。

我一直知道墨机对戏这个东西不大上心,多半时候是我在台下听的津津有味,他在旁边默默坐着,是不是添添茶水,抑或剥两粒瓜子。倒也有些忙碌,这段时日下来,已然练就的十分熟练。

这副模样却叫我想起来原来在凡间的情景。说起来倒是不大相­干­。

那时候我多是翻一些戏本子,病秧子墨机多是闲暇,瞧戏的兴致不似我浓烈,便在一旁静悄悄地坐着,也是添添茶水、剥剥瓜子皮。

记得那日便翻到了断桥重逢的这出戏。

我正看到情动之处,难免有些激动,扯着他的袖子一遍一遍擦眼泪,被他瞧尽了笑话。他对我的行径颇无奈,只能笑道:“倒是哪一出戏码,叫你看得这般动情。”

我只当他不晓得前因,便同他絮絮叨叨说了白娘子何其悲催。

相公被法海那个断袖老王八蛋瞧上了,结果给虏了去和尚庙。自己个儿被凄凄切切地关了二十年,孩子都会满地打酱油了才见到面。

他只是笑了笑,未曾给些评价。

想到此处我不禁笑了一下。

他纳罕道:“别人都哭作一团,你怎的笑了?”

我道:“想起原来的事。我若是看戏簿子,你也总是在一旁端茶送水的。”

他噙着笑递过来一捧瓜子仁,道:“你倒还记得。”说罢又道:“我看你今天兴致不高,也难怪,台上的戏子演得不好。”

我见他难得有如此见地,便凑过去,道愿闻其详。

他说:“故事固然是好的,戏子却没有演好。若要演好一出戏,最重要便是在于既要投入其中,又要置身事外。要叫你哭,叫你笑,既要动情,却不能将情绪染进骨子里。台上两人太过动情,反倒有些过了头,显得虚假。你只在下面看得热闹,却不尽晓得这戏子的苦楚,自然也看不出戏子的心。”

我自然只愿意看看热闹,遂随口道:“好像你经验很丰富。”

他淡淡笑了笑,手里剥着瓜子不做声。

一出门却不知哪位水君布了雨。

只好回到据点茅棚船。

站在岸边一瞧,却看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小银虎仙立在船头,抓耳挠腮很不安分。银虎小仙生的很是讨喜,头上立着一双耳朵尖儿,身后还晃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他已然隐匿下身形,凡人断然是瞧不见的。

银虎小仙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扯住墨机的袖子,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捞出一摞文书。

本神君懒洋洋地歪在榻上,顺着小窗往外看雨幕,也颇得意趣。

墨机伏在案上批文案,两条眉微微拧在一起。

我摸着胸口一想,虽说我们二人下来时间不久,放在天上不过不到一日的功夫,可墨机毕竟不是一个闲散神仙,三清各方皆需要他统筹。我就这么将他拴在身边,委实罪过。

我道:“墨机,我们还是回去吧,哥哥那边也无事了。”

他抬头,透过案几将我看过一番道:“也好。”

* * *

三日后,白岂与鱼贤双双回来了。

我急急忙忙地摸进羡鱼阁看热闹。

白岂约莫念着自己对鱼贤扯了谎,形容不大利索。鱼贤绷着脸也不说话。

他嘿嘿傻笑两声,扯过一卷宣纸道:“鱼贤,我写了一幅字,云拓如何都裱不好,还是你上手些。”

鱼贤默默站在一旁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应答。

白岂再接再厉道:“左右我不急着现在,你若是有空便帮我裱上罢。”说罢顺了顺袖子,“你方回来,也累了。且先休息,晚饭我让云拓叫你。”

说罢逃命一般冲出了书房。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看。

鱼贤径自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踱到桌前,轻轻地拿起了字卷。

* * *

早晨是云罗将我扯了起来。

我有些憋屈,端出一副长辈神仙的形容与他好训诫道:“云罗,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不得道?睡觉乃是一门修养,你这样强行打断,委实与我大伤。好在本神君仙根稳固,现在还能提着一口气教导你,你今日得了我的提点,定要好生参透。”

他却瘪着嘴,用一种更憋屈的声调说:“神君莫恼,云罗也不想扰了神君休眠,可是五公主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

我晕晕乎乎地一层一层想,到底这五公主是哪一处的神仙,忽而浑身上下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机灵,瞌睡虫全飞了。

洛云正正端端的坐着,身旁立着一个穿着颇体面的丫头。

我迎上去,双手一拱道:“五公主稀客。”

洛云款款屈伸盈盈一拜:“姐姐。”唔,戏份做的很足。又道:“前些时日,听闻姐姐正同墨哥哥下凡办事,云儿不好打扰。姐姐如今回来了,云儿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我边招呼她坐下,边问道:“五公主何事造访?”

洛云摆出一副梨花带雨前的阵势,颤声道:“云儿是为了母妃……”

我一拍脑门,唔,出去野了几日,倒将这事忘的­干­净。

“淑侧妃先下如何?”

洛云提上一口气,双目泪珠滚滚:“母妃不好,姐姐,母妃不好。老君的药养住了母妃贵体,可是母妃的元神却伤的甚重。云儿一直守着母妃,实在不忍看着母妃如此凋零下去!”一段话毕,眼泪益发婆娑。

我忙道:“公主莫急。”

洛云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又道:“父君寡情,准备让母妃自生自灭,云儿不能坐视不管。姐姐,你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母妃么?”

我拧着眉毛想了一番,其实上次那一番事情以后,淑侧妃的身子骨便犹如麦秆一般­干­脆,老君手法高明,能将她的身体维持住,若是说元神,只能慢慢修养。

想到此处我只好歉然道:“五公主,淑侧妃现在的情况,小神也是无力回天了。”

洛云愣了愣,忽而扑通一声跪下了。她身后的丫头亦是扑通一跪。

本神君不才,这当头一惊吓得我两股战战。

我慌忙扶住她道:“五公主何苦行此大礼。”

洛云赤红着双目,双手抓着我的袖子道:“姐姐,不瞒你说,云儿此番、此番是有事相求,姐姐、请姐姐一定答应云儿。”

我默默抽了抽眼角,心里缓缓升腾起些许不大妙的预感。

“上天入地,推古说今,只有盘古幡最养元神,哪怕是灰飞烟灭的缕缕神识,它也能将之修复完好。姐姐,盘古幡一直都是医神守着的,云儿求你,可否、可否将它讨回来?”

我委实犯难,镜湖那处地方,师父尚且交代我不许前去,更何况见混沌呢?

“五公主,不是小神不出力。只是……家师有过交代,小神不能进镜湖。五公主不必担心,淑侧妃既然能周全身体,想必元神也能缓缓养丰满。”

洛云松开手,面­色­死灰地苦苦一笑,道:“若果真如此,我还过来作甚。姐姐果然也,也同他们一样寡情么……罢了,罢了。”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我搭了她一只胳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虽一只不大待见洛云,却看她一副落寞的形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好嘱咐了一些宽慰她的客套话。

洛云又是盈盈道了一声叨扰,由丫头搀着,一副摇摇欲坠的形容走了。

* * *

晚些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我探过头一看,是鱼贤。

鱼贤递过来一卷画卷道:“神君新画了幅画,提上了字,说放在你的院子里最合衬,便叫我送来。”我接过画来与他千恩万谢,暗自在心里遣词造句,思量着怎么揶揄他好。

画里是一副雨中败荷。墨­色­沉重却不显的压抑。

旁边提了一行小字:且留残荷听雨声。

唔,不错不错。不俗不俗。

他挑了张椅子坐下,而后神神叨叨地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估摸着他在凡间那一回实打实的把自己当成了个姑娘家,现在回来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情有可原,便顺着他的意思踱了过去。

顺道将耳朵送到他嘴跟前。

他道:“你知道莲生哪儿去了么?”

却说莲生很让我放心,她既然得老君喜欢,也便常常在其左右。不在听莲舫实在是常事。不过眼下鱼贤既然一本正经的发问了,我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鱼贤满意了,道:“莲生在老君那里。”

我汗颜,讪笑道:“哦,原是在老君那里。”

鱼贤又道:“你可知道她为何跑到老君那里?”

无非是去学炼丹。

我做出一副很想知道的形容,朝他眨了眨眼睛。

“她是去学炼丹。”

我咬咬牙。

“你可知道她为何去学炼丹?”

……

“啧啧,你听我说完呐。鱼贤这次去老君那里学炼丹可不同以往,原来好歹是得了你的令,这次是她自己跑去的。少离自打那次以后便不曾来过上清,估摸是跟莲生闹矛盾了,莲生气不过又不肯拉下面子,从此去了兜率宫没回来过。”

“莲生一直对少离有暗情,也不曾明说。这回少离回去他的花花世界,莲生自然心里难受了。此乃常情。”

我道:“你又不在上清,你如何得知?”

鱼贤白过我一眼:“我不会听么,满上清都是嘴巴。”

我略略思量,这话委实有道理。

心想,好歹少离上次求过我。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我何不做了顺水人情。若是成了一对佳偶,也是我的功德不是?

晚上墨机过来时,面­色­不大好。

我吃着他带来的小点心,随口问道:“你怎的这幅形容?”

他扯出一个一如既往的笑脸道:“没什么。”顿了顿,又沉声道:“今日镜湖有些不大太平,好在真人嘱咐过你,你千万别去了。”

我想到那日洛云找我的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后几日我一直过的很安生,我一直以为那日洛云就这样走了。

然我显然低估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有点急 修了一下 丰富了一下内容

镜湖之变(1)

有一个人,我一直看不清楚容颜,只记得他有个弧线美好的下巴,却没有一个笑容温和的嘴­唇­。

眼见到的地方都是迷蒙的白雾,只有他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

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了看我,转过头去不说话。面­色­苍白。

那个模样像是不屑。

我毫不介怀地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跟前说,你不是凡人罢,莫怕,你只是小伤而已,我医得了你。

他没有动静。

我颇不服气,又道:你不信我么,我可是司医的神仙。

这时候,他才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黝黑的眼睛看着我,仔细想了想说,医神青鸾。不是疑问的语气。他微微勾起嘴角,又重复了一遍道,青鸾。

我感到我自己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笑了。

画面一转,从雪花纷飞的冬日到了满池菡萏的夏日。

我坐在湖心的亭子里,周围碧荷前倾。

我塞了一个绿豆糕在嘴里,然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你看我们就这样过,多好。就在凡间这样一直下去,多好。天上时间那么短,在凡间,能把时时刻刻都延长,初尘,我不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么?

他点了点头。

我笑了,又道,我知道你是谁,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也没有忘记过自己,不过,现在你谁也不是,你是我的初尘。

他又点了点头。

某日,荷花的骨朵映着晨露,日头方照下一缕晨辉它便啪的一声开了。

我看着粉生生的花瓣说,你前段时日是在自毁元神吧,为什么?

他拉起我的手,温和地笑笑,说,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我顺势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道:你真傻,你即便要走,我也不会轻易松手。你是我在雪松林子里捡到的宝贝,任谁想拿走,我都不依。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又说,你倒是摸得清楚哪些好医,哪些不好医。元神伤了便要用盘古幡招魂施法,很快就能补全。可巧盘古幡我守着,你是想慢慢的跟我一起养着,还是想快点?

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肩膀,听见他的声音从身体里传进我的耳朵。

他说,我跟你在一起。

我满意笑了笑说,盘古幡是神器,对着它一定要谦卑。如果心诚,莫说是你了,你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我都能替你招回来。

他还是说,我只同你在一起。

骗子。

大骗子。

我被锁在山上生受着滚滚天雷的时候,他缓缓走到我跟前。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尘不染。眼角眉梢都是纯净的气息。

但我也知道这片天已经不是原来的天,已经被他搅得七零八落,我的样子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几近被打出原形,身后已经撑起了硕大的翅膀。

我将他仔细看过一番,觉得他还是我想象中的模样,便怀着一丝希冀说,你莫要过来,你在家里好好等我,我就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你现在别看我,我、我是青凤凰,现在的模样可丑了,你不要看,不要看。别过来!

他径自往前走,来到我跟前。

然后拉起我锁上镣铐的手,覆在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你听一听,熟悉么?这里便是你的宝贝盘古幡。如今,上天入地,再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我。我不会再输了。

青鸾,我骗了你。你莫要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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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冷汗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黑黝黝的空气。我感到额头上覆着一只润湿冰凉的手。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醒了?”

我尚未回过神来,听见这个动静又是一个激灵。

床边微微陷下去一点。

我转过头,看见那人脸上也是微湿的水汽。

他笑了笑,拉起我的手,缓缓道:“青鸾,你现在都想起来了罢,你来找我……”声音渐渐虚无缥缈,绕在梁间。

我张了张嘴正欲说话,那人形容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云烟散了。

* * *

本打算去空冥找墨机,却得知他已经有些时日未归,只看到方才归来的少离。

他到见我有些形容吞吐。因着他一直不是个如此不利索的人,这副形容倒叫我恍然想起来他跟莲生的事,便问他道:“你与莲生如何?”

少离好似等了许久,终于见我开了口发问,便霸气十足地鼻子里一哼,朗声道:“你不说也便罢了,你既然提起来我便要说清楚。我虽喜欢她,却也不能就这样任着她。林子里头鸟儿很多,我何苦为了她那一只放弃了整片林子。你看到她以后就跟她说,我少离是那么便宜的人。”

说罢头也不回的阔步走了,除了开头几步鞋子磕了地踉跄了个一回两回,倒也走得颇具气势。

我被留在原地哑然失笑,典型的口是心非么他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情这件事委实害人,我是个过来人,自然有些体会。

少离方开始乃是一头热,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久而久之,这心里头也便不大平衡了。况且往日里他一贯风流,这般钟情的新鲜劲儿过去后,难免生出些疲乏。如此这般,与莲生便有些怨念。

若是处理不当,这怨念生了恨,便是糟糕了。

莲生成仙不久,人情世故不如他人,­性­子也有些闷,不像我云罗云拓啊那般亲切和顺,委实需要本神君去提点提点。

我到兜率宫时,恰逢老君要给天帝送丹丸,见我只是招呼了两声便慌忙走了。我暗自念了声甚好甚好,便提步过去寻我那莲生老妹儿。

她见我来并不稀奇,搁下手里的活计,从容行了礼。

我也从容与她笑道:“莲生,我俩已然许久未见了吧。”

莲生老妹儿点点头。

我又歉然道:“我素来是个体己的神仙,只管自己在外头逍遥,却对身边的人不是很上心,委实是我的不对。”

莲生老妹儿摇摇头。

我笑道:“听鱼贤说,你这次跑来老君这里,有些不一般。”

莲生抬起头看了看我,状似有很多话要说。

我心里大喜,挥手允了:“莲生,既然有话想说便要说出来,总是闷着于己也是不好的。你与少离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同我说一说。”

她皱着眉头,道:“神君,少离君的事情,莲生委实受不起。”

莲生这回向我吐露心声叫我想起这样一件事。

方说你捉了只鸟儿,它虽说是十分乖顺不吵不闹,却不吃食。日久天长,难免日渐消瘦,叫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某日,它忽而低头吃了一粒儿小米。

我眼下便是看见了那鸟儿吃了一粒儿小米,看得我心花怒放。

我忙点点头,伸手示意她继续。

莲生抿了抿嘴,顺畅且迅速地摆出下面这段话。

“少离君不知道是何原因老是呆在上清,不过他既然与神君相熟,这也便罢了。他见我跟云罗去凤栖山上采药材,便提议要去,云罗就允了。谁知好好地药材叫他踩了个稀烂,他却折回来些个野花野草回来。我们洗药材,他却叫溪水将洞冥草冲走了,冲走了便算了罢,他非说他常年居在水中,下水去捞,却捡回来些个水草。

少离君毁了半亩药田,打碎了神君的两盅玉药钵,不小心燃了白岂神君的两把折扇。云罗教了他,才略略好转。他在上清的时日不长,却给上清添了不少事情做啊。”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感到额头上青筋蹦跶的很是欢快。

“前段时日,不知怎的,他忽而又抽风了,带了两个东海的蚌贝艺妓过来上清。若是看不见我还好,若是看见了便搂着她们过来我眼前走上一圈。神君,莲生委实不才,这么许久也不曾参透他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少离君一直如此也便罢了,可既然事因莲生,莲生自当担的过错。莲生在老君处­精­心反省,等神君责罚。”

鸟儿一粒儿接一粒儿的吃小米,终于倒地不起。

本神君委实混账,想不到莲生如此憋屈。

我咬咬牙,轻轻地拍了拍莲生的肩膀道:“莲生你做的没错,万万不可被少离那小子迷惑了心智。你且留在老君这里,我替你去跟少离算算帐。他小子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

莲生看着我张了张嘴。

我忙道:“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 * *

“她当真这么说?”

我愤愤地扯出一张笑脸点点头:“一字不差。”

少离低着头,脸上青青白白好一阵。

我站起身来丢话给他:“莲生清若白莲,你若是没有洗­干­净身上一身浊气,就趁早断了心思。净弄些花里胡哨的,她也不会明白。”

少离又死鸭子嘴硬的哼了一声,脸­色­红润的有些异常。

我倾身过去,诚恳道:“不是我不帮你,我本来当她有意,想做个顺水人情,可是你自己不争气。我来猜猜,我俩处了这么些年头,依你的­性­子,大约不会再搭理她了罢?好在是你,这回新鲜一下也便罢了,往后瞧上哪家姑娘诚恳些,莫再弄些花里胡哨的。”

他别着脑袋,不接腔。

我继续道:“这事儿还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我们来算一算,你毁了我的半亩药田跟两盅药钵,这笔账该怎么算。”

说了这么许多,本神君如愿接住了少离抛过来的白眼珠子。

作者有话要说:再修……

镜湖之变(2)

待我从空冥晃晃悠悠地回到上清,却叫云罗一把拉进了上清正殿。他耳语与我说是来了一个太清的小仙娥,哭着喊着要见本神君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嫂子。

后来觉着不对,我陵光虽然贪嫂子的酒,却诚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儿,近些时日断了来往,若是嫂子实在思念,也断然不会叫个小仙娥哭着喊着找过来。

本神君我正端端地在主位上坐着,默不作声的看着堂下的人。上清的仙婢品­性­很好,也都皆是莫不做声地垂首立着。偌大的厅殿,只听见那名仙娥小声抽搭,静默一会儿,又小声抽搭一下。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忧郁。她自己愿意跪着倒是不打紧,本神君实在是不晓得她要抽抽搭搭到何日才能说出来找我的究竟。就这么­干­耗着实在不是办法。

云罗站在我身后,甚和适宜地咳了一声。

我回过神,对跪在下面的仙婢和善道:“本神君等了半晌,你既然是要来找我,为何我来了你却一句话都不说?”

她这才颤巍巍地抬起头,无限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道:“花喜乃是五公主的婢子。”

我端量了半晌,方才认出跪在堂下的那名小仙娥便是那日随着她一道过来的小仙娥,想来我岁数不大,竟也如此不记事,不禁有些悲催。

那小仙娥这般哭哭啼啼,将洛云的手法学了个十成十,叫本神君我有些钦佩。

我自然是问她这般兴师动众的过来是何事。

她结结巴巴地哭了半晌,叫我听出一些究竟。

是说她家可怜的主子如何孝心,这几日一直守在镜湖,说要同塔里的那位相商,将盘古幡借过来几日。可是终究没有结果,混沌自然是不肯吐出来。洛云怒火烧心,当即跟混沌打了起来。

且不说她的花拳绣腿如何如何,混沌好歹是有逆天的本事,这一会下来已然掉了半条小命去。她的这个忠肝义胆的小仙娥一路哭哭啼啼,便是要来将我请过去给洛云瞧瞧。

云罗知道师父交代的一些究竟,便偷偷拿眼睛瞅了瞅我。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少顷,我听见自己说:“云罗准备一下,我们去镜湖。”

* * *

我一路忙着腾云,并没抽出什么空闲说话。云罗虽然此番随着我来,我估摸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央歌师父的嘱咐。而那个叫花喜的小仙娥担心她的主子,也没有闲聊的心思。

一片薄云,三人各怀心思。

到了镜湖之后,见着了牡丹,我倒觉得那名忠肝义胆的小仙娥委实是夸大其词了。

洛云虽不如头几次见她时那么光鲜亮丽,也勉强保住了­性­命,却不如她说的那么惨绝人寰。再看她的一身伤,不是混沌所为,乃是叫神器的戾气所伤。

花喜泪眼淋漓地唤了几声,躺在床上的牡丹状似费力的缓缓睁开眼睛,方看见我,便在眼睛里蓄上一包泪。

本神君不才,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瞧着肝儿颤。

她颤巍巍地伸出,凌空抖了抖。我忙探过袖子,她顺势一把抓住。

一串动作十分熟练。

洛云拧着眉毛,有气无力地朝我唤道:“姐姐。”

我边点头应下,边叫云罗取出几粒丹丸塞进她的嘴里。

牡丹缓了一会儿,道:“姐姐,姐姐来看我,云儿好生、好生……”一句话咽在呜咽里头没了尾儿。我连忙讲出几句体面又贴心的话来。

她沉默俄顷,讷讷道:“云儿无能,救不了母妃……”牡丹病歪歪地瘫了一会儿,却又忽而想起什么一般振作起来,扯着我的袖子道:“请姐姐,请姐姐陪我去找混沌罢!姐姐是司医,如果有姐姐在,肯定能拿到盘古幡。”

牡丹善于察言观­色­,见我犹豫不定,又道:“姐姐若是不肯帮忙,纵使历尽天劫散尽修为,云儿也要取到盘古幡救母妃!”话毕身子一松跌在地上,泪眼婆娑道:“父君不愿救母妃,哥哥姐姐也不愿救母妃。你们待我无情我却不能!眼下云儿只剩下母妃可以依靠,即便死在镜湖也是甘愿。云儿只问姐姐一句话,姐姐愿意帮忙么?”

我理了理袖子,朝她笑道:“好啊。”

牡丹瞪着杏眼愣了,她这般做戏想必是没料到我会答应。

善哉善哉,我既然冒着被师父打折了腿的风险舍命跑来镜湖,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盘算。

* * *

洛云摇摇欲坠地挽着我的胳膊,我在一旁苦命撑着。

本神君素来英明,见牡丹身子骨硬朗,眼看着没什么大碍,便打算大发云罗回去。云罗甚体贴,担忧我的安危,说什么都要守在岸上。

我转念一想:也好,我若真是不能活着上来,好歹也有个靠得住替我将胎骨带回上清。

下水前本神君甚是犹豫,望了望洛云,又望了望下面一潭清水,巴巴道:“五公主,我水­性­不好,你可有什么决能辟水的?”

洛云撑起苍白的脸面了然一笑,从善如流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圆润的珠子道:“这是避水珠,姐姐跟我一起呆在结界里面,没事的。”

我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

避水珠不如阿虚的灵纹翡翠,十分不宽敞。我跟牡丹好歹都长了一副纤细的形容,挤在珠子的结界里颇显得拥挤。

本神君撑着一副貌似豁达的笑容,甚是有风度地一点一点地挪腾了挪腾胳膊腿儿,许久才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过了半碗茶的时间,洛云贴着我的耳朵根子细声说:“姐姐,到了。”

说罢晃晃悠悠地收了结界,念了个决打开塔门。

这是我陵光,第一次看见混沌本身。

他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瀑布。瀑布流到脚踝边渐渐集成了一汪深潭。双手双脚都锁着,手腕和银白­色­的镣铐上都染着点点­干­涸的枣­色­血渍。

他的脸藏在瀑布后面,若隐若现,看得不甚清楚。

妖兽混沌身上披着破烂的白衫,模样有些落魄,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墙根。

空旷的塔底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倒是有些小聪明的,找来司医。”最后两个字伴随着混沌移动时铁链的叮咚声。

我心里一抽,嗓子里竟有些哽咽。

洛云不愧贵为皇家,在这个关头仍能提起­精­神头撑足场面:“孽障,交出盘古幡!”

混沌的声音不紧不慢:“想要的话,你出去,她留下。”

洛云挡在我身前,一副正义凛然的形容。

混沌淡淡道:“盘古幡认主,只有她能过来拿。你若不想死,留下也无妨。”

* * *

塔底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

良久的静默之后,我缓缓道:“为什么。”

瀑布后面渐渐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什么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隐忍道:“那晚,为什么给我青鸾的记忆。”

他收起笑脸,摆出一副庄重的形容道:“我只是让你记得你该记得的。”

我亦是肃然道:“我从来都不是青鸾。”

混沌眉眼清冷,嘲讽似的轻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你当然是。因为,你是我亲手做出来的。”

我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他转过头来,眼眸深如潭水:“那时候你自愿死在我的手里,我就强行启用了盘古幡,想要让你起死回生。只是我不是你,对盘古幡不够谦卑,只留下了一缕神识。

我将你的魂魄与我的一魂一魄一并养在五­色­鸟肚子里。得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精­魄,终于修补好了,成了一枚仙胎。”

“你死以后,盘古幡得不到你的灵气便堕入沉睡,神力大减。我也因此输给了空桑泪。五万年前,盘古幡便有返照的迹象,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我日日化出幻象,想要找你到你。你也……终于站到了我面前。”

我冷笑一声,凉凉道:“然后你想如何?”

混沌又动了一下,铁链叮咚,反问道:“你想让我如何?”

我呆了呆。

他抬起头,定定地瞧着我,声音有些波动:“我原来骗了你,是我……现在我再不能……”顿了顿,声音回到初见时的平淡如水,缓缓道:“你也知道了罢,刚才那个女人要盘古幡,我便给了她,她却险些被神器戾气刺死。你要盘古幡,我给你。不过,你碰到它的时候,它也就醒了,所有的事情,你都会记得。”

他伸手一挥,身前悬着一枚圆圆的幡,闪着淡淡蓝光,闪啊闪的。

我心里有些翻腾,抿着嘴不说话。

他又说:“你在想那个人。不要想他。我把你做出来,就是在等今天。青鸾,那个人,不重要,我们终究是要在一处的。”

我抚了抚额头,教导他道:“诚然我不是她,我托你的福知道了些事情,就要说句话。混沌,医神青鸾于你约莫是初次动了凡心,你却伤她这般深,她既然受此情伤要跟你你死我活,你倒还能自顾自的演上一出苦情戏,委实叫我陵光钦佩。莫说我不是她了,我即便是,也不愿再见到你。”

他道:“青鸾,你不肯原谅我么?那你杀了我罢,我再不闪开了。”

我摇摇头道:“我既然是司医,师门多少也能追溯到西方梵境,好歹被教育出了一幅菩萨心肠,断然不会开了杀戒。前些时日受了青鸾托梦,你又如此纠缠不休,才想到于你将话说清楚。我们今日见面实属佛缘深厚,你也好自为之。”

说罢伸出手,触摸那个光环。盘古幡就这样回到了我手里。

而那些在梦里似有非有的情景,也在拿到它的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所有青鸾曾有过的情绪渐渐渐渐传进我的脑海。

我闭上眼睛隐忍了片刻才道:“盘古幡今日归主,妖兽,你在此好生悔过。”

他冷笑一声,道:“青鸾,你现在竟然如此胆小么?不要逃避你对我的心,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不理会他,甩了甩袖子出了塔底,步伐有些踉跄。

背后仍是他甚不甘心的声音:“青鸾,你必然会再来找我。我答应你,不再伤害苍生。到了那个时候你放我出去,我们回蕲州,你做我的妖后好不好。”

他这般期冀,本神君我实在不忍心泼他的冷水:“可惜你在里面呆的太久,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蕲州。”

锁塔石门轰然堕下,我默默靠着,已然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跟混沌这点开始写的有点急

一直不满意 这次大修一下 感觉好点

之前总觉得啥都没说清

跟牡丹妹妹见面推到下一章

更得慢 鞠躬道歉 捂ρi股……

吃醋是一种美德

淑侧妃的元神养的甚好。

我今日身心俱疲,好歹也松下一口气,打发云罗去兜率宫请老君。

可洛云却反常地神­色­呆呆,不见喜气。

我见她这模样自作了一回聪明,猜她无非是因着幸福来得太快,一时无法接受,遂提起­精­神笑了笑道:“淑侧妃现下的形容,五公主可以放心了。”

听见这话,发呆的牡丹回过神来,定定地瞅着我。

我继续扯着一排和乐的笑脸。

她这才道:“云儿谢过姐姐。”

我委实稀奇,她这副形容却同先前哭爹喊娘指天骂地的模样想去甚远,照她先前的样子,看见母妃好了该是要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个死去活来吧。

看来盘古幡的戾气了得,一下子就将牡丹劈转­性­了。

好歹本神君是个见过世面的神君,自知有些话揣在心里便好,断不能随意问出口,想了想,决定将这话憋着。

牡丹柔声细语又道:“姐姐欲将盘古幡作何处置?”

我答:“上清自有供奉神幡的神殿,盘古幡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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