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让我怎么早说?我原以为你是去找我和我商议事情,还想着等商议完了就把晴儿叫出来让你们父女相见,也便免了再叫人去请。结果呢?你自己做了什么?冲进去,二话不说,抓着我就开骂。”
“呵呵。”说着,尹良燕也低低笑了几声,“不过说起来我也有不对。当时我被气疯了,也口不择言和你大声叫嚷起来,一度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这些晴儿都看在眼里,她当时就被吓坏了。”
“后来你走后,我去看她,她就躲在皇上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我抱着她哄了好久,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更兼天天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她才慢慢又转变过来。这孩子生性纤细敏感,本来以前你每次和我争吵都被她看在眼里,那一次尤甚,直到现在她还偶尔做噩梦半夜吓醒。”
说到这里,尹良燕又笑了起来。“你说,你这个当父亲的从来吝于向女儿展示你的父爱,反而三番两次让她见到你欺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她能不惧怕你、讨厌你吗?她现在还能让你抱,就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
“既然你知道孩子在那里,当时你就不该和我吵了!”龙瑜宁嗫嚅半天,好容易才小声叫出一句。
尹良燕轻轻一哂。“凭什么?我让女儿看清她父亲的真面目不对吗?”
当然不对!他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样暴躁易怒的人,他那几次也实在是被她给激怒了,才会去找她理论,谁知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又激得他心头火起,所以两个人才会闹得不可开交。他对女儿的爱从来都不比她少啊!
“尹良燕。”突然心一沉,他冷冷看着她,“你这么做,是不是另有目的?”
这倒是好笑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做错了事,不第一时间想着怎么去弥补,反而又来责问她了?尹良燕心里冷笑不止。
“不知贤王爷此言何解?还请您老人家明示的好。”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龙瑜宁心里头很不舒服——这女人每次都是这样≡己分明是好心好气想和她好好说话的,可她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调,每次回应都敷衍得很,要不然就是阴阳怪气的,不管眼神还是腔调都让他很不能接受。哪里像当初,她那么温柔和善,自己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听什么话看她什么表情……
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就变了,变得太多太多,自己都快不认识她了。
而既然变成这样,那自然应该有相应的理由才是。
龙瑜宁咬牙:“你是不是也如晴儿所想,想在那两个人中挑选一个做夫婿?”
噗!
尹良燕当即喷了出来。
“贤王爷,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饥渴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龙瑜宁气恼低喝。“我和你说正事,你别再拐弯抹角了!”
“好吧!”尹良燕深吸口气,“我不知您是从哪里推断出来的?就因为我一个女人,被男人抛弃了,还带着女儿,所以就必须尽快找个男人嫁了,也便有个依靠?”
龙瑜宁心口一揪。他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转念又一想,尹良燕不是这样的女人,她不需要依靠其他男人就能活得很好。
“还是说,你觉得我想和他们强强联手,好共谋大业?”
没错!就是这回事!
龙瑜宁脸色瞬时严肃起来。“难道不是吗?”
尹良燕低笑不止。“贤王爷,你自己觉得联姻是巩固关系的一大利器,但在别人看来却不尽然。至少在我看来,成就一番事业是好,然而如果为了这个牺牲掉自己一辈子,我却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上辈子的教训自己领教得还不够吗?她傻了才会再赴上辈子的后尘。
闻听此言,龙瑜宁紧绷的胸口舒缓了不少。“那为什么你要和他们来往如此密切?”
“贤王爷这话真真好笑。二王子他是我四哥的好友,表哥他是我表哥,现在和皇上也有师徒之宜,我们也可以说都是亲戚了。亲戚间互相来往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我们都是服务于皇上的,为了许多事情走到一起也不足为奇。”尹良燕淡然道,说着又摇头叹息,“我原以为贤王爷你是胸有大志的人,见过的市面也多。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在你眼里,男人和女人走在一起,就只能是为了男女私情吗?”
龙瑜宁被说得哑口无言。
然而那可堵在胸口许久的怀疑之苗却是被连根拔除了,他胸口一下松快起来。
“你果真对他们没有半点想法?”
“如果我真想再嫁的话,还用得着你来猜吗?”尹良燕轻笑——这男人原来也这么不干脆利落?她如果真有心想嫁给表哥,就算十个舅妈也拦她不住,那么现在尹樊两家也早开始准备婚事了,还用他来旁敲侧击的问?至于万俟林……那个小了她那么多岁的小子,她连当弟弟看都觉得有点缺,更何况当丈夫人选!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和女儿抢丈夫,她心里就莫名腻歪得慌。
龙瑜宁又一滞。
“算了!”看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尹良燕干脆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挥毫写纸,而后署上自己的姓名再盖上印章,“我尹良燕对天发誓,此生此世,除非贤王爷您再娶了,否则我绝不再嫁,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不知您还有疑问吗?”
一张沾满了墨水的纸被拍在跟前,龙瑜宁心头一下沉甸甸的,突然又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事情又到了这个地步?他明明只是想来看望一下万俟林,再看看她们母女,只要她们过得好了,他就放心了。可一转眼,女儿疏远了他,尹良燕又和他将距离拉得更开。
想当年,他和她只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又何须这等东西?
这张纸,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一把将纸张捏在手里,几下捏成一团。尹良燕见了连忙叫道:“王爷且慢!墨迹还没干呢!”
“干了又如何?六年夫妻,我如果对你这点信任都没有,我龙瑜宁真不配做人了!”龙瑜宁咬牙道,等纸张上的墨迹都溶在一处后,便将之扔进了废纸篓里。
见状,尹良燕心中也一片怔忪。
“原来你也还知道信任我么?”
龙瑜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我何曾不信任你了?只是有时候……”回忆起之前重重,更深更浓的悔意袭上心头,他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牢牢握住她的手,“阿燕,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不闹?”尹良燕眨眨眼,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龙瑜宁颔首。“阿燕,都已经过去一年了,你的气也该消了。秦侧妃已经死了,柳侧妃也被她家人接回去了。王府里其他人也都安分守己不再闹腾,我也知道错了,你不要再闹了,跟我回去,可好?”
“不好。”尹良燕定定摇头。
“阿燕!”
“王爷!”尹良燕压下他的声音,“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认识到错误。我之所以离开王府,还是带着晴儿一起离开,那就表明我是真死了心,对那个地方再没有一丝留恋了。对于这些,难道你单单就觉得是那些女人的问题吗?其实真正的问题在你身上!”
龙瑜宁手不觉一松。“我?”
“对的,就是你。”尹良燕点点头,唇角又微微勾起,“其实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你是个聪明人,六年来的点点滴滴你也都烂熟于心,想必这一年时间里,你就算不熟悉的也都把一切都给弄明白了。可是你却不肯承认,非要把责任往那些女人身上推。你一个大男人,却总是这样,自己犯了错误不敢承认,非要拉着别人来给你承担。”
说着,又幽幽长叹口气。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看上他呢?只因为他有才能、有雄心,所以她就一门心思的扎了进去。
回想当初,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啊!只凭一时冲动,就自己给自己织了一张大网,然后将自己牢牢缚在上面,一辈子困死在那里。
她那声叹息,就像一柄大锤捶在胸口,龙瑜宁脑海里瞬时又闪现了无数梦中的画面——自己率兵北伐失败,百万大军零落过半,百姓怨声载道,百官奏折堆满了御书房,他却不敢去打开任何一本看看究竟,更不敢去听外面的声音,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躺在床上的尹良燕默然无语。
最后,还是当时已当上宰相的康先生出了个主意。他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捧着那本奏折去找她。他还清楚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失望、失落、沉默,眼底的生命之光泯灭了大半。
可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为了江山大计,皇上您自己看着办吧!这,或许也是臣妾此生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
想及此,他胸口一阵闷痛,竟再也不敢看她,连忙撞开门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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