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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完这篇,真的很不错啊~~~然后想到之前没看的成功传,就又迷上了~ 【黯月流殇】 2010-02-15/16:59 人气(1) (0)
大概是成功的例子让少央有了希望吧,倒是很担心亲亲这对啊,二舅一家人真好 【风色四野】 2010-02-15/15:56 人气(7) (70)
,想的、也透彻,本来么,温凯,总觉得好不牢靠啊。出了什么什么的,。。。
呵呵~好巧,这篇刚看完就看到斑斑也推荐了 【春观夜樱】 2010-02-14/15:57 人气(1) (0)
太好看了 人物 情节都很赞 建议文荒的人赶紧去看 【lovetasindy】 2010-02-14/07:50 人气(15) (13)
俺也看过成功传= = 文不错 【默默冰蓝】 2010-02-13/03:46 人气(1) (0)
看过胖红红的《成功转》很喜欢~是个很努力坑品好的作家吆~ 【柳溪月】 2010-02-12/21:46 人气(1)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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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手,大步走 上》BY 胖红红
文案:
一个叫许少央的人!一个重新起跑的故事!
许少央曾经义无反顾的爱过,但是突如其来的情变使得他从此一蹶不振……
对门居然住着一个美男,而且对自己百般照顾,虽然看起来很直很直——但是,缘分这种东西抓住了是一辈子错过了也是一辈子,算啦,自私就自私点儿吧,大不了以后好好待他……
容忍是有底线的,步步紧逼的结果就是将一个已经打算息事宁人的人生生逼成了一个刺头……
(故事会跟成功系列多少有些联系,但是应该不是很大,毕竟,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人家许少央童鞋。)
许少央后悔了!
雨后的早晨,许少央捧着脑袋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朝气蓬勃的大爷大妈们,真是后悔死了。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最令他心动以至于义无反顾的签下两年租房合同的如今也正是令他后悔不迭的。
想当初他来看房的时候,一眼就被这疑似江南园林的大院给勾去了三魂六魄,这简直就是都市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房子掩映在一片绿意葱容之中,庭院深深几许。那种幽静和安详让很有几分小资情怀的许少央同学顿时产生了归属感——能在这座城市找到这样的住所,他中六盒彩了。
这个小区是一个印刷厂的职工宿舍,一共就四栋六层楼房。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这个印刷厂就已经倒闭了,所有资产都卖给了一个私人老板。本来按那个老板的打算,是要将这个宿舍区拆掉建成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可是,这宿舍区里有上百号离退休的老职工,没钱没权无身份无地位,而这个宿舍区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本来就对为之工作奋斗了一辈子的厂子被卖掉而心怀不满的老职工们于是发动了“家园保卫战”,反正退休了,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因而这场保卫战旷日持久。因为涉及到国有资产转让的问题,中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所以若干年过去,那个私人老板愣是拿不下这个山头,印刷厂的职工宿舍依旧幽静安详得让许少央迷失。
许少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所以当初看房子的时候他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为的就是分时段的对这个宿舍区进行考察。白天的宿舍区是安静的,没有高音喇叭,没有汽车喧闹,没有喧嚣的人声,下棋的打牌的看书的读报的,一群年华老去的老头老太太们再人多势众也闹腾不起来。中午的时候,午休时间,该安静的时候,宿舍区是安静的,符合要求,黄昏的时候,宿舍区是祥和的,老人聊天下棋,小孩嬉戏玩耍,浓浓的温情让人心醉,晚上家家户户亮着灯,没有讨厌的卡拉OK,没有厌烦的高音喇叭,没有喝酒猜拳的鬼哭狼嚎,更没有汽车轰鸣的声音,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因此,许少央终于大笔一挥,签了租房合同。然后在远在天边的二舅妈的指挥下,许少央择吉日搬进了新居。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连温凯都说这里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可是,当在新居里睡了一夜之后,许少央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许少央就偏偏漏算了一样——这个江南园林那朝气蓬勃的早晨。
一二三,甩开手,大步走……一二三,甩开手,大步走……
欢快的鸟鸣中,整齐嘹亮的口号喝着录音机里悠扬而又发黄的春江花月夜的乐曲,铁杆票友的京胡和二百五的吊嗓子互相吹捧着,以及热情奔放的保健操的口号声——许少央在新居的第一个早晨是在目瞪口呆中度过的,那个早晨,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八字不合!
许少央跟大多数人是不太一样的,具体的表现就在作息时间上,基本上来说,他是昼伏夜出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属于梁上君子之流,现今都高楼大厦了,想真正的做个夜行的梁上君子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其实,许少央只是宅男一名而已。为了保证自己做为一名宅男的生活质量,他虽然非必需不出门,但是同样是有着正当的职业的,他主业翻译,副业网店掌柜。基本上,只要有一台电脑,许少央同志的天空就撑起来了。
做为翻译,他是尽职的,一旦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这就需要他具有灵活的头脑和清醒的思维,而安静的工作环境也是工作质量的保证,所以,许少央的工作时间安排在晚上。至于网店,他也是在晚上的时候同时兼顾着,反正都在电脑前,两份工作在许少央巧妙的协调下目前还没有发生过争风吃醋的事情,他也乐在其中。通常太阳升起的时候,是许少央结束一个晚上的工作安然入梦的时间,所以他对白天的居住环境要求是比较严格的。上一次住在一条主干道旁边,晚上倒还好,白天那汽车发动机的隆隆声几乎能让许少央崩溃,于是他搬了,住在了一个学校的旁边,然后,那课间十分钟孩子们的闹腾声几乎让许少央得了间歇性的狂躁症。总之,本来以为这一次居得其所了的许少央再次陷入了痛苦中。
他倒是在网上买过耳塞之类的,可是指望这些东西来换自己一片清净似乎不可能,因为许少央受不了身体里有异物什么的,为此他就算是近视也不肯戴眼镜,更不要提佩戴隐形眼镜了,同理,他也忍受不了耳朵里塞着个东西来睡觉。
由于这种种原因,许少央后悔了,后悔自己被“苏州园林”的表象所蒙蔽,结果签下了令他后悔的长达两年的合同,还一次性的缴纳了长达两年的房屋租金。
这房子原来的屋主也是印刷厂职工,早几年就已经过世,唯一的儿子在深圳工作,要不是因为产权问题一直没有明确,这房子早就卖了的。现在没法卖,就只好拿来出租,因为跑一趟不容易,所以屋主宁可稍微便宜点也要求长期租房合约,而且两年的租金一次缴清。就因为这个原因,如今许少央有点骑虎难下了——想要退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退什么退,这么好的环境你还住不下,干脆住山里去得了!”温凯坚决反对许少央打退堂鼓。
他说的是实话,除了早上这一两个小时之外,这地方真的没什么不好的,加上许少央又不是真的到了不需要在乎租金这两个小钱的地步,于是,情愿不情愿的,许少央也就勉强坚持了一个多礼拜。
反正得等这个热闹的晨运时间过去之后才能睡觉,许少央就趴在水泥栏杆上看着楼下晨练的人们热闹。他曾经试过趁着这个机会也锻炼一下身体,但是他立刻发现这会让他的神经过度兴奋以至于接下来根本没法睡觉,没法在该睡的时候睡觉,晚上他就成了瘟头鸡,没法工作了。于是,他打消了晨运的念头,改为看看电视,看看绿树,看看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晨运时间,做为一名敬业的宅男,他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的。
“嗨,早上好!”
冷不丁的,隔壁家的阳台上有人打招呼。
许少央下意识的看过去,这一看,饶是近视眼的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许少央对门的506自他搬过来起就一直是大门紧闭,不过倒不是荒废了,而是主人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506的阳台跟许少央的阳台中间隔着个两三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彼此可以看到阳台的实况。许少央从对方的阳台判断出他的对门住着的应该也是一个单身男子。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看到隔壁阳台上晾晒着几件衣服,是一个男人的衣服,而且还是年轻人的,从那裤子的长度和衣服的大小可以判断出这人是高个子,不是胖子也不是干包猴,是很正常的身材。此人的品味应该不怎么样,看那衣服就知道了,裤子是常规的牛仔裤,看不出品牌,T恤是棉质的没错,但是就连许少央这样的近视眼都可以看出来那T恤已经洗得发白了。这年头,哪个小青年还愿意跟你穿这样褪色的T恤,当然家居装例外。不过,看那挂着的两条小白内,可以知道这人还是挺干净的。这点让许少央颇有好感,他众多的怪癖中包括了对脏内裤的深恶痛绝。只是,这小白内的主人大约是外出了,以至于它在阳台上一挂就是一个多礼拜,这样的衣服洗了也当白洗,收回去了还得重新洗过才行。
现在,在阳台风吹雨淋了一个多礼拜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的年轻人。个儿果然很高,目测都在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只是身材已经不能用常规来形容,那身材实在是好,非常好!古铜色的皮肤,线条优美的肌肉,完美的六块腹肌,修长挺拔的双腿,这些都让许少央的视觉得到一次完美的享受,更别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当那张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时,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镇西瓜汁一样,许少央全身心的都舒畅了!惬意了!满足了——
娘希匹,在一个纯正的gay面前穿成这个样儿,你在诱人犯罪啊你知不知道?
许少央又喜又恨,又羞又恼。
喜的是美人为邻,恨的是能看不能吃,羞的是自己居心龌龊,恼的是对方无意识的诱惑。
短短一分钟里,许少央如同在过山车上颠了几个来回,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此这般的心理活动,使得他竟然忘记了回答对方的问候。
“早啊,刚搬来的?”
美人两手握拳做着扩胸运动一边笑意盈盈的再次打招呼。
看着那完美的男人的胸膛,刚泡了碗面吃的许少央忽然觉得自己很饿。
“敏子,回来啦?”楼下突然有人喊。
那美人连忙俯身趴在阳台栏杆上看向下边,充分的向许少央展示了他线条优美的背肌。
“哎,大妈,我回来了。几天不见,您老身体好啊?”
“哎哟,我说敏子,不兴趴这阳台,危险,听声儿就成了。”四楼一个胖胖的大妈仰着头扯着嗓门说:“我说,今天我们家老头子想吃炸酱面,我这准备给他做呢,一会儿你下来吃点啊,今儿早餐就甭自个动手了。”
“行啊,大妈,那我先谢谢您了!”
“咱娘俩不兴提这个谢字!得咧,我这就赶紧做去!”老太太说完就进屋去了。
“你好!”美人凭栏,又一次打了招呼。
许少央终于午夜梦回,“早上好。”
“这么早,也在锻炼?”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在锻炼?
话是这么说,许少央也只是肚子里腹诽几句而已,到底舍不得拨了美人的面子。美人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让人不忍心忤逆,于是他点点头。
“你是许少央吧?”
许少央一个趄趔,大惊。
“大伟哥跟我说过这事。我叫钟魏敏,你的新邻居。”
原来如此。许少央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纳闷,张大伟是他房东的名字没错,大伟哥?钟魏敏跟他的房东这么熟?连自己名字都知道了,难不成张大伟还交代了人盯梢?这种认知让人不太舒服。
“住得习惯吗?这儿的环境很好的。”钟魏敏一边搭讪,一边从房里拿了两只硕大的哑铃做起燕子飞,那漂亮的肌肉让许少央眼热得不行。真是天知道,他多么渴望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健美的身姿,可惜的是,他整个儿就是一浪里白条,加上这几年胃溃疡闹腾,他身上不过几根骨头支着一张皮罢了。所以,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即使是炎炎盛夏,他也绝不会穿短裤出现在人前,他那两根麻杆似的小细腿没什么好显摆的。
尽管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讲话,更不习惯在阳台上跟人搭讪,不过,今天的许少央还是破了个例,毕竟这般养眼的美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更不是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着,练了大约十分钟,在全方位的向许少央同志展示了自己的健美身材之后,钟魏敏收工进屋了。
许少央也恋恋不舍的离开阳台,要是天天有这样的福利,早上的这段喧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许少央是个gay。
早在大一的时候,该同志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一点也不难,就是窝在宿舍里看毛片的哥几个看着片子里的汝优流口水,而他看着流口水的哥几个流口水,哥几个看见美女两眼放光的时候他两只眼睛就只管在美女身边的帅哥身上打转。年轻人是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是喜欢叛逆和桀骜的,所以,当许少央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同性恋同性古今中外比比皆是,而个中翘楚不乏赫赫有名之徒时,许青年就释然了。不就恋同性嘛,也没咋地。何况,能跟那些风流人物比肩本身就是件挺让人得意的事,因而,经过了最初的惶恐徘徊之后,颇有叛逆气质的文艺青年许少央就义无反顾的投入了gay之大军之中。
不过,时至今日,许少央的gay之生活早就褪去了那种狂飙突进的绚烂色彩,变成宁静安详肃穆的灰色。宅一族就是宅一族,不分男女老幼,更不会有性向区别。做为一名敬业的宅男,许少央除了出门购买生活必需品之外,基本不会出门,自然也就不会有艳遇有桃花运,更不会有酒吧里的邂逅酒后的疯狂,当然也就不会有419之类的激|情——那多危险!危险的人,危险的病,还不如跟自己的五兄弟打一架来得安心,省心省力省事!
人跟人是讲缘分的,人与人能够相识,相知,相爱,相守,这些都离不开一个“缘”。许少央觉得自己跟人缺少的恰恰是一个“缘”字,说白了,许少央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好命能得到一份善缘。
春风得意的人是不会信命的,这种人觉得自己的得意来自于自己的本事,就像一个顺风顺水的人到庙里烧香不是因为他有多虔诚,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福德再添上一笔罢了。
许少央本来不信命,从小到大,他一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这人呐,非得跟斗跌得多了,亏吃得够了,才会发现,世界其实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的命即使在你自己的手里握着,可是,世界变了,你身不由己的也得跟着变,握在手里的命又能如何?无非也是跟着这个世界的规律起起伏伏罢了。说到底,这命终归不是你能控制的。于是,许少央就开始信命起来。
得意为道,失意从佛,许少央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个二舅妈特意到寺庙里请高僧加持过的翡翠观音。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二舅妈说的。
起没起作用这个不好说,但是从小就桀骜不驯的许少央戴起了观音法相,至少说明了他终归是驯服了。至于到底是驯服于佛法威严还是驯服于冷峻人生,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宅在家里,佛也罢人也罢,都骚扰不到许少央的安逸生活,相对来说,还真是平安不少。只是到了初一十五,二舅妈会千里迢迢电话遥控许少央上香吃斋念佛。当成漫长的宅生活的一种调剂,许少央也不反对烧烧香,吃吃素,只要还是在家里不用出门就行,况且,二舅妈的话还是要听的。
跟自己的父母三句话算多,没事的时候,许少央跟二舅妈聊天倒可以一聊就个把钟头。相比于自己那个到处跑工程长年在外的老子和除了打麻将就知道上美容院的老妈来说,二舅二舅妈倒更像是许少央传统意义上的家长。无论是二舅还是二舅妈,许少央对他们的感情都比对自己父母的感情要深得多。在许少央心中,二舅妈是慈母,二舅就是严父。
许妈兄妹三人,上头两个哥哥,许家三兄妹关系非常密切。许大舅个性憨厚老实,很有长兄的风范,许少央挺喜欢这个大舅的,但是并不怕这个大舅,被大舅教训的时候常常是说一答二,大舅呵呵的憨笑一下,也不以为杵。可是许二舅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二舅下岗前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见多识广,精明着呢。尤其是这个二舅完全遗传了外公的身高和相貌,一米八的个头,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不怒自威,加上火眼金睛,收拾许大少的时候专门找七寸下手,所以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少央就怕这个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的二舅,如同老鼠畏猫。通常许爸许妈管教不动这个被宠坏的独生子时,就祭出二舅这么个杀手锏,许少央顿时束手就擒,乖乖就范。
做为gay,许少央也很早就出柜了。不过,相较于别的同志那轰轰烈烈的闹腾,他的出柜就太过平和了,这令当时的他多少有些不爽。那时候,他父母正在闹离婚,他出柜的本意是让父母能有个一致对外的机会从而再次结成联盟。没想到他的出柜反而成了添加在火焰上的一瓢油,父母在互相攻讦的时候多了个抨击的理由,都指责对方没有管教好孩子,以至于将儿子养成了一个变态。结果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以有这么个儿子为耻,临了谁也没理会许少央,更枉论来教育许少央了。父母离婚了,三角形家庭破裂了,可是,谁也没有想过三角中的一角许少央的感受,许少央甚至不在他们的离婚协议上。或许对于许少央的父母来说,大学三年级的许少央已经成|人,不需要他们考虑了。
这个时候,反倒是知道了许少央的性向的二舅给了许少央一记狠狠的耳光,然后是二舅妈搂着许少央心疼呵护,再然后,许少央的吃喝拉撒睡就成了二舅妈电话里唠叨的内容,许少央最后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也来自于二舅的汇款。
所以,对许少央来说,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是,二舅二舅妈的话还是要好好听听的。如今远离自己生长的南国来到这座城市,也是因为笃信命理的二舅妈找人排了许少央的八字以后说的。许少央这么些年之所以不太顺利据说是因为他是移居改姓始为良的命相,而他适合的方位为北方,据那个神棍说唯有移居北方许少央才能走出低谷。事业家庭情感诸般不顺的许少央正好想找个远离过去的地方生活,大约是受了些佛香的熏陶,许少央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颇有兴趣的,而北方城市中又有哪个城市能如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这个积淀着厚重的人文历史的城市这样吸引着许少央呢?于是,他听话的卷起包袱在二舅妈的泪眼婆娑中来到千里之外的这座城市。
这一住就是一年多。到目前为止,许少央还是挺适应这种移居生活的。要不是改姓太麻烦,他本来还真想也改个姓氏什么的。反正,当初和母亲闹离婚的时候,他那个爸已经说了,将来百年之后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变态为自己披麻戴孝。
无所谓了,有了二舅妈的温暖,有了二舅的管教,许少央感觉上自己的家依旧存在,自己的根依旧有所依托,这让他在遥远的地方也同样能够安宁。
躺在床上看看书,听得楼下的热闹渐渐散去,许少央躺倒打算睡觉了。
然而,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两室一厅七十多个平米的空间,即使是在卧室里也依然能清楚的听到大门传来的敲门声。许少央愣了愣,会有谁来?在这座城市他几乎没有社会关系,能来他这里的不外乎温凯和秦晴,温凯有钥匙,用不着敲门,快递公司的秦晴知道他的生活习惯,即使过来也都是下午时段。那么这个时候谁回来?
许少央讨厌敲门声,讨厌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空间,所以,他翻了个身,假装自己没听见。
然而,敲门声并未因为迟迟不见人应答而停下来。于是,许少央终于憋着一肚子火气去开门了。
意外的,门外站着的是钟魏敏。大约是看到许少央脸上的怒气,他笑得有些抱歉,两颗特别大的门牙让他的笑容有几分童真,有几分憨厚,“那个,对不起,打扰一下。今儿不是周末嘛,我估摸着你还在家就过来砰砰运气——那什么,咱小区为了方便管理,暂住人口都得进行个登记,也不知道大伟哥跟你说过没有,这不就你这没登记了。”
许少央被他抱歉的微笑弄得没了火气,看他手里捧着个文件夹拿着个水性笔,一脸的期待,于是,也只好让开了身子放人进来——通常,他非常讨厌不相干的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那个,要换鞋吗?”钟魏敏倒没冒冒失失的进来,而是依旧在原地迟疑的问。
屋子铺了一层釉面瓷砖,大约年代久远,都已经露出了斑驳的岁月痕迹。这样的地面是不值得许少央小心呵护的,不过有点洁癖的他依旧是每天一拖,但是因为没准备客人用的拖鞋,温凯的拖鞋又不想给外人穿,为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大方的说:“进来吧,我没那个讲究。”
钟魏敏明显的松了口气,大踏步的进了屋子。反正对面的506开着门,主人又在这边,许少央索性也就不关门了。
“大伟哥这房子其实挺不错的,朝向好,通风好,采光好……”钟魏敏一系列的好让人怀疑他是房产公司的推销员。
许少央将堆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抱起来随手扔到床上,给钟魏敏空出了一个可以坐的空间。钟魏敏长手长脚的,坐下来,那长沙发顿时就显得小了许多。许少央看着他的着装有些愣神,就是阳台上日晒雨淋了一个多礼拜让许少央看到烂熟的T恤牛仔裤。许少央心里猜测着钟魏敏这时候穿的是不是也是那两条小白内中的一条?
“那个,你跟张大伟很熟吗?”许少央强迫自己不去计算钟魏敏身上到底有多少细菌。
“我们一个院里长大的。我妈也是厂里的职工。”钟魏敏依旧四下打量着,“大伟哥跟我说过他这房子租出去了,让我帮着照应点,他太远,顾不上。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好了,对门对户的,凡事大家有个照应,远亲不如近邻嘛!”
年纪轻轻的钟魏敏看上去不过二十啷当,可是说起话来却颇有几分居委会大妈的风范。
看着钟魏敏熟练的打开了文件夹,许少央好奇的问:“你是专门管这个的?”
这年头,年轻的大学生进居委会工作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就钟魏敏这样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进居委会到底还是透着点怪异。
“不是,咱居委会的刘大妈这些天血压有点高,闹头晕,这不在家歇着呢。我就替她跑一趟。”
许少央也有点晕,这人帅就是受欢迎,敢情追帅哥不仅仅是萝莉小女生的专利,这大妈们也喜欢帅哥啊!看看,请吃炸酱面大妈,请求帮忙的大妈……拜托,你小子才回来多久啊!
“那个,方便看看你的身份证吗?需要进行身份信息登记。”钟魏敏公事公办的说,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的确是个让人心痒痒的帅哥。
只是许少央还能扛得住不受这迷魂汤的影响,对于自己的私人信息他一贯是非常严格的。
“可以看看你的工作证吗?”许少央不客气的问。租房子住了这么久,还真是没碰上来查户口搞什么暂住登记的。这年头,谁管谁呀!
钟魏敏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的笑笑,从ρi股后兜摸出个本本来,警官证!“我是警察。”
亏得许少央还以为他是健美教练什么的,如果是警察的话,那个好身材也还说得过去了。
尽管警官证也会有假的,但是,许少央选择相信这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钟魏敏是分局刑警队的一名警探。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阳台的上衣服可以晾上一个多礼拜了,大约也就只有执行紧急公务的人顾不上收拾阳台上晾晒的衣服。
许少央打算好好配合一下警察的工作,毕竟,他还要在这儿住上两年,而且,他宁愿跟阳光帅哥打交道也不愿意真正的居委会大妈上他家来窥探的私人空间。
看了许少央的身份证,钟魏敏脸上露出了惊讶。
“你不是本市人呀?可是光听你说话还真是听不出来。你们说粤语的人说普通话多少带点口音。”
这个好像倒是真的,温凯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他出产自那个地方,没法子,他的口音太明显了。不过,一直在语言上有着特殊优势的许少央算是个例外,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入乡随俗,想从口音上将他归为外乡人几乎不可能。
如今,连干刑警的也分辨不出他的口音,这让许少央因为不能按时就寝而产生的烦躁情绪有所缓解。
钟魏敏认真的记下身份证的号码和地址什么,一边喃喃的问:“二十七岁,婚否?嗯——这个不用说啦,肯定是未婚,对吧?”看许少央点头,他满意的又埋头填起表格来,“计生——婚都没结,这个划掉,不用管……工作,哎,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自由职业,我是自由职业者。”许少央很内行的说,在网上填个什么表的,都是这么填,可不就是自由职业者。
钟魏敏惊讶的看着许少央,“自由职业?再自由也得有个事儿做吧?什么样的职业?具体点说就是谋生手段是什么?”
“翻译!”许少央不耐烦的说,他觉得这其实是他非常个人的事情。
“翻译?外语翻译?”惊讶似乎总是挂在钟魏敏的脸上,“什么语种啊?”他好奇的问。
“英语,日语。”其实,许少央精通的还有西班牙语和法语,不过,他没说。
这下子,钟魏敏脸上几乎就是膜拜的神情了,“乖乖,真了不起。语言天才。”
不就两门外语吗,忒没见过世面。虽然有些不屑,但是还是许少央矜持的微微一笑,尽管“天才”二字已经听得太多,但是他心里仍然禁不住得意万分,时至今日,许多东西都沉淀了,但是对于自己才能的夸耀他依然没有免疫力,尤其是来自钟魏敏这样一个美人的赞美。一得意,他就很大方的对钟魏敏有问必答,甚至还跟钟魏敏分享学习外语的心得。钟魏敏是新一代的警察,外语算是职业素养之一,所以很自然的会有很多问题跟许少央探讨。一来二去,等许少央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
得,今天他别想睡觉了。许少央郁闷得想要撞墙。
“行了,这都该到午饭时间了,要不这样吧,中午你没啥安排的话,跟我一块儿到刘大妈家吃饺子去吧。”钟魏敏站起身来,抖着坐久了有些僵直的长腿说。
这人倒还真是不客气,人家请客,他还捎带上别人。
许少央连忙婉拒了,并且对钟魏敏的好客表示了诚挚的谢意。他许少央可没这个脸皮。
“没事儿,咱大妈好客着呢。再说了,都是邻居,她还是居委会主任,认识认识也好。”
他这么一说,许少央躲得更快了,居委会,听着就能让人啰嗦死。他才不要上赶着让人唠叨去。而且,那些大爷大妈们绝对不会如钟魏敏这样知道进退,肯定审问似的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得盘问个一清二楚。他只不过是租了套房子而已,又不是准备给人做女婿。
最后许少央就干脆说呆会儿自己还有朋友要来,这才打消了钟魏敏拉他一起去蹭饭的念头。
终于送走了钟魏敏,关上了门,许少央后悔自己贪恋美色差点惹来麻烦一堆。不就夸你两句吗,给个棒槌你还认了真了!真是不能认真,认真就是吃亏啊。
许少央为自己逝去的睡眠时间哀叹。同时对钟魏敏有些不屑起来,多好一小伙子,不讲卫生也就罢了,怎么还没脸没皮的到处蹭饭,东家吃早餐西家吃午餐,这人是不是晚餐也会在别人家完成啊?好端端的一阳光帅小伙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
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真是的,这人民警察也忒不客气了。
钟魏敏的确是不客气的,这以后,时不时的,钟魏敏会端着着硕大的搪瓷茶缸来敲许少央的门讨水喝,作息时间不稳定的小警察常常忘记烧开水,有时候也会顺带着厚脸皮的讨点儿吃的,而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也时不时的出现挂个两三天没人理会的现象。
许少央再不耐烦,看到那张挂着真诚的歉意和几分腼腆的俊脸,气也就发作不起来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人民警察吧,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警察人民爱。这不过是来讨口水喝,讨点吃的垫巴肚子,这人民似乎也不太好意思将人拒之门外是吧!一来二去,讨厌跟人接触的许少央家里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常客。
于是,当某个周末的晚上,许少央在饭桌上多摆了一双筷子的时候,照例前来打牙祭的温凯大吃一惊,“哥,你交到男朋友啦?”
温凯是许少央的表弟,也就是二舅和二舅妈的儿子,所以关于许少央的性向,温凯是一清二楚的。
许少央沉默,他很郁闷。
对门的警察同志今晚要来吃饭,没法子啊,自从许少央无意中泄露出自己对烹调也有一定的心得的时候,钟魏敏就缠上了他。今天一尾活鱼,明天一只土鸡,弄得房东的那个老式冰箱总是塞得满满的。人家说了,他不会做,都是单身汉,就俩人,一起吃着热闹些。
钟魏敏那个家虽然齐整,偏偏就缺油盐酱醋,这倒不奇怪,一单身警察,又经常出任务,常常不着家的,那油什么的开过了就那么放着用不上都得变质,还真是不如找个人搭个伙来得实惠。而且,许少央也没吃亏,不仅有免费美食,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钟魏敏还将许少央家已经老化的电线线路进行了一番改造,使得许少央使用起来更方便更安全了,那个时常怠工的洗衣机也被钟魏敏用一个晚上给鼓捣清楚了,现在用起来很是顺手。还真是别说,这小警察挺像那么回事的。何况,许少央又不是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美色当前,许少央哪有拒绝的道理。不过,许少央还是谨记自己的底线的,对于美人,看看就好,再多也就是意淫一下,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人家一纯良的孩子的。所以,对于温凯的惊讶,许少央认真的解释了一下跟小警察的邻里关系,温凯有些大大咧咧的,别一不留神就给他露了底了。现如今社会风气虽然宽松多了,但并不是谁都能接受一个GAY做朋友的。
“所以,他打电话说今晚过来吃饭你还就准备了他的份儿?”温凯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菜是他前两天就买好的,一直冻在冰箱里。”前两天钟魏敏的确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条鱼还带着两斤虾过来说是一起吃饭,谁知道刚进门就被队里火烧眉毛的追回去了。这一去,又是个两天。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得来。
正想着,有人敲门。温凯脚快,跑过去开门,果然是钟魏敏,笑眯眯的,手里还拎着两个瓶子。
“蜂蜜,真正的野生蜂蜜。”钟魏敏进得门来,一边解释说。
有几回钟魏敏是拎着水果进门的,但是许少央胃不好,生冷的东西不太敢沾,于是,这次钟魏敏就拎着蜂蜜进来了。
“我一朋友中医挺在行的,我问他,他说胃溃疡的吃点蜂蜜不错,饭前一小时这样吃点就行。”
温凯看了一眼许少央,那一眼大有讲究,许少央装作没看见。不过是两瓶蜂蜜,算是对自己下厨的回馈而已,上馆子吃饭不也得掏钱嘛!而且,他多少也摸清了一些钟魏敏的习性,这孩子跟谁都熟,这院里的大爷大妈哪个见了他不是眉开眼笑的。嘴甜,手脚勤快,又肯帮人,这种人是很受欢迎的。他对自己这样,倒不是有多少深意在里边,不过就是为了叨扰一水一饭的回报罢了。
温凯跟钟魏敏倒是一捞就熟,还颠儿颠儿的跑出去买了一件啤酒回来跟钟魏敏对吹。两人在桌上推杯换盏,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许少央在一旁看着,他胃不好,少食多餐是他的养胃准则,所以老早的就歇了筷子看这两个美人面红耳赤的扯着嗓门聊飙车。这两个人明显的酒量就不行,不过几瓶啤酒下去脸上就都染了色。据说喝酒脸红的人酒量其实不行,许少央喝酒脸上从来没有颜色,却是千杯不醉,弄得他想借酒浇愁都没办法。现如今胃不行了,许少央也就再没喝过酒。
自己辛苦做的一大桌子菜虽然自己没能吃多少,不过,看着两个美人在眼前晃荡还是很有所值。许少央电脑里收藏有各式各样的美人,有码的无玛的,应有尽有,不过,那终归是平面的,不如这眼前的活色生香。因此他托着腮帮看着这两位红着脸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的样儿,心情也觉得很好。
美人就是月亮,远看如诗如画美轮美奂,真的走了上去,才发现,除了荒凉就是荒凉。比如温凯睡觉打呼噜,比如钟魏敏挂了一个多礼拜的衣服照穿不误,这些,光远远的仰望着是看不见的。美还是依靠距离的。
这边正喝得热闹,那边又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秦晴。
跟钟魏敏一样,秦晴也是许少央不情不愿认下的一个朋友。
“哎,亲亲,怎么过来啦?”温凯一见秦晴就赶紧招呼秦晴上桌一块吃饭。这满桌子的菜都还没动多少,先前的两人光顾着喝酒了。可是,温凯那广式普通话外加酒精泡大了舌头,叫秦晴名字的时候产生了歧义。
“秦晴,你晚上不用上班吗?”许少央给秦晴加了把椅子,又添了双碗筷,客已经请了,不多秦晴这一个。
秦晴白天是快递公司的快递员,晚上是一家酒吧的服务员。今天是周末,晚上夜场正是最忙的时候,他怎么没去上班?
秦晴乖乖的坐在桌边,垂头丧气的,“昨天我轮休,今天过去才知道酒吧停业整顿了。”
“为什么?”许少央和温凯异口同声。
“说是昨天晚上有人开了枪了。”秦晴没精打采。
尽管喝了酒,还有点高了,但是,钟魏敏还是体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质,“开了枪了?哦……西城那个醉美酒吧?”
“哎?你知道啊?”秦晴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听说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事?”一桌子的人都问。
“查清楚了警方会有个交代的。”钟魏敏嘴倒是很严。
温凯看看秦晴又低下的头,伸手呼撸一下秦晴的头发,“干嘛这么蔫了巴几的?不就停业整顿嘛,该人家老板着急的事,你打什么蔫啊?”
秦晴叹气,“本来今天该发工资了,这一停业整顿,我们的工资就黄了,本来就拖了两个多月的工资,现在,肯定更没戏了……”
秦晴的声音就有点变了。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不就两月的工资嘛?你急着钱用?”温凯大大咧咧的问。
许少央只来得及瞪他一眼。
秦晴小脸哭丧着,说他该早该交房租了,已经是一拖再拖,这不房东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这要是再不交房租就扫地出门了。
“你不是还有快递这份工作嘛?干嘛整到没房租的地步?”温凯热情的给秦晴碗里送了几个虾和一只鸡腿,一边让秦晴先吃点东西。
秦晴头更低了,说这两个月挺倒霉的,送快递的时候人家验货说是有破损了要求赔偿,他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东西损坏不是自己的责任,公司就给扣了他的工资给人赔偿。
“这年头什么都不容易。”许少央感慨起来,说他也是流年不利,这个月以来不仅没接到单,连以前翻译的帐到现在也没能结款,网店那边也是萧条,这不又刚交了两年的房租,这年头过日子呀,谁都是不容易。
秦晴的头几乎埋到了桌子下面。
许少央假装没看见温凯愤怒的瞪了自己一眼,给秦晴换了一碗热汤,招呼秦晴喝汤吃饭。
“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钟魏敏也连忙打圆场。
“亲亲,你还差多少钱啊?”温凯还是围着秦晴转。
“四百。”秦晴的声音几不可闻。
“成了,我这还有个六百块钱,你先拿去应付着。不就个房租嘛,天塌不下来。”温凯豪气的掏钱包将里边的粉红票子全给了给了秦晴。
秦晴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温凯,眼里水汪汪的。
“那怎么……那怎么好意思……”
温凯揽过秦晴的肩膀, “没事儿,江湖救急而已。别放在心上。”
许少央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表弟啊,还真是得多调 教一下才行,太让人不放心了。
接下来的话题就全围绕着如何追讨欠薪进行了,温凯和钟魏敏从专业角度对此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和探讨。秦晴的小脸上渐渐的就有了点笑意。
晚上,送走钟魏敏和秦晴,许少央收拾完屋子,将照例留在这里过夜的温凯叫到跟前,语重声长的教育起表弟来。
可是,他还没说到正题,温凯就不耐烦的倒先教育起他来,“行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说了是江湖救急。人谁没个困难的时候?能帮就帮呗。”
“能帮就帮?”许少央冷笑,“我问你,这六百块钱从哪来的?”
“生活费,我今天在学校刚取的钱。”
“这六百块钱你打算怎么用的?”
“也没怎么的,伙食费啰,还有就是买几本案例。”温凯倒是不含糊。
“现在钱没了怎么办?”
“再取一点呗。我妈这个月多给了我五百块买衣服……”
许少央气得差点就给温凯一下子,到底还是下不得手,这个表弟可是自己从小捧到大的。
“亏你还是学法律的,那么多案例还白看了?你跟秦晴什么关系?人家都还没开口借钱你就上赶着给人家送钱去了?你就那么实诚?人家钟魏敏还知道一声不吭。论借钱,人家公务员固定工资不比你一个靠家里寄钱的穷学生有资格啊?人家没做声?你倒积极个什么?”
“这能比吗?敏子才刚刚认识亲亲,东南西北都没能搞清楚,谁会这时候就给人借钱啊?换成是我第一见亲亲我也不会借钱给他。亲亲可是你的朋友,别的不说,你搬家的时候人家出了多少力啊?你上次胃疼,人家上门取包裹,宁可不去接货也要陪你半天,这会儿人家有难处了,你倒往后缩了。人家还没开口就把人家堵回去,你差这点钱啊?你那翻译什么时候没结款了?鬼扯吧你!要不是真到了没法子的地步,这谁愿意开口跟人借钱啊?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嘛?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再说了,今天拉人家一把,没准明天人家就救你出坑。”
许少央看着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表弟,有些愣神,那个总跟在自己ρi股后头颠儿颠儿的表弟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成|人了。真是的,这刚开始学点法律就能言善辩起来,真到毕业的时候自己浑身是嘴恐怕都说不过他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底下不由得又有些自豪起来。
“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干嘛现在总是这样灰溜溜的?”
许少央笑了笑,心想那是因为以前我还没有被朋友出卖过。
夜深了,温凯的屋子里已经响起了响亮的鼾声,年经就是好啊,倒头就睡,天大的事情也能一睡了之。许少央坐在电脑前, 秦晴那个样子像跟刺扎在他的心里令他难受。
来自湖南农村的秦晴今年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有了三年的工龄。从小就被到外地打工的父母留在老家里成了留守儿童,小学时候还有奶奶照应着,初中时奶奶去世了,秦晴就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独立生活能力很强。秦晴高中没毕业就因为发现自己的性向异常被吓得自己辍了学,跑到城里开始了打工生涯。后来就北漂到了天子脚下。别看秦晴瘦瘦弱弱的,却很能吃苦,人又聪明乖巧,学得快,因此自己靠着自己也就支撑下来了。一个人打着两份工,白天是快递公司的业务员,晚上是酒吧的招待。个中辛苦看着许少央都忍不住心疼。
许少央开着一个网店,少不了跟快递公司打交道,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了,尤其是秦晴无意中发现许少央是同类项后,就如同找到了组织一样的跟他更是亲密起来。秦晴脾气好,手脚勤快,每次来收快件,都会乘隙帮忙收拾一下许少央那狗窝似的房间。许少央虽然有点洁癖,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善于整理房间,为此他的房间通常都有那么点凌乱美。人家这么热心肠,那么偶尔人家来说说话许少央就不好意思将人家挡回去了,于是,本来不打算再跟人做朋友的许少央就这么的“被”成为了秦晴的朋友。
其实,就秦晴的那点想法,许少央心里跟明镜似的,只不过装聋作哑罢了——捅破了窗户纸不见得是件好事。别说现在的许少央心如死水,就是放在以前,柔柔弱弱的秦晴也不是他的那碟菜。可是,就因为这份乖巧和柔弱,许少央不自觉的对秦晴多了几分担待多了几分关注,走上这条道那就注定了更多的艰险,他只盼着秦晴的运气能好一点,能在这条道上少点磨难。这样说起来,潜意识里,许少央是有着把秦晴当弟弟来呵护的本能。
因此,当知道秦晴的情况的时候,许少央的第一反应就是借钱给他救急,秦晴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挣钱本来就不多,还要每个月给已经回乡务农的父母寄钱回去,自己手头能留下来的钱就没几个了,都是刚刚好。如今赔了钱,又没了工资,秦晴几乎没有了生活资本。许少央自己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还算得上小康,手头算得上是宽裕,借些钱给秦晴救急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又怕这样一来会误导秦晴更多,再说他终归不是温凯的双十年华,他已经学会冷静,一旦冷静下来,他的心也就冷了。
朋友?朋友是什么?朋友不就是拿来卖的嘛!何况,他并没有落井下石,顶多就是不肯出手拉一把罢了,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巧妙的将秦晴给堵了回去。
然而,夜深人静,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清冷的夜色,他的心却始终惶惶不安。他终究不是宁负天下人的奸雄,尽管他希望自己能无情无义并且问心无愧,而此时的他,依旧为秦晴那个年轻的男孩子七上八下着。秦晴在他床头的守护依旧能让他每每回忆起来就觉得感动,端茶送水熬粥,这些秦晴为他做的很小的事令他胃疼中的凄惶不知不觉少了许多。现在想来,秦晴这么做图的是个什么?多收几个包裹?许少央网店这边要是没有生意,他又如何有包裹照顾秦晴?反倒是秦晴为了照顾他白白的耽误了半天的时间,这当中损失的包裹不定还会有多少呢!没有高中毕业的秦晴的确是没有多高的文化,可是,那份真诚和单纯的心思却令才高八斗的许少央在他面前会不自觉的汗颜。
终于,他拿起放在手边的手机,拨通了秦晴的电话。
“哥……”秦晴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
“在哪儿呐?”
“我们在酒吧这儿,商量着怎么找老板要钱。”
“这样啊——有用得着哥的地方就说一声,那温凯不是学法律的嘛,别放着个便宜律师不用,有事找他也成。”
终于说出了这话,许少央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到底是安宁了。
“谢谢哥!”秦晴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不知道温凯明天有没有空?老板答应明天给我们一个答复。”
“行,明天我让温凯跟你去看看,什么时候?说个时间地点我让温凯过去。”
“上午十点吧,我过去找温凯,行吗?”
许少央答应了,听得秦晴喜滋滋的挂了电话,许少央也觉得自己舒爽了不少。他不想让秦晴对自己太失望了,如果能帮得上忙,他终归还是会尽力去帮的。
想要做到无情无义无良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一样都不容易。
这边挂了秦晴的电话,那边的Q滴滴的闪个不停,是翻译社的赵禹。赵禹是许少央唯一还有联系的跟过去有关的人。许少央没将赵禹当朋友,不过赵禹倒是合作愉快的伙伴。
赵禹是许少央的师兄,会英语和西班牙语,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给许少央拉过不少翻译的活儿,后来虽然赵禹进了上海的一家大型翻译公司,领上了高薪,但是拉私活的事情一直没停止过。活拉多了,他就常常分给许少央一些,互利互惠,许少央也乐意。现如今赵禹自己成立了一家翻译公司,没少游说许少央出山到他的公司去,开出的薪酬也挺诱人的。不过,许少央还是更中意宅在家里的工作方式,何况比起上海,他更喜欢这座城市,所以一直没去。不过,赵禹仍旧给许少央拉活儿,因为许少央的活儿干得漂亮,又快又有质量保证又是多面手,几个语种都兼顾了,一个人顶几个人,价钱又好商量,傻子才会让这样的人才从自己手上溜掉。许少央不是太计较的人,懒得去在乎赵禹在自己身上剥削了多少,水至清则无鱼,这年头无利可图的事情谁肯干?反正就目前来说,不用太辛苦就已经能达到小康的生活标准,许少央已经很知足了。
点开聊天窗口,赵禹一连串的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就弹了出来。
“干嘛?”许少央懒懒的回了过去。
“哥们,来活了。”
“说!”
“那个,你那边有个☐活,接不接?”赵禹有些猥 亵有些暧昧。
“早八百年你就知道我不接口译。”
“掉馅饼啊,不捡白不捡,两天一万哦(⊙o⊙)……”
“……”果然是个令人心动的数字,赵禹倒也没含糊,大约是因为他知道太低的价格没法打动许少央,不过,许少央也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所以,他冷静的敲了几个字过去,“具体!”
事情看起来很简单,就是北方某个大城市要想引进法国某个公司的某个项目,前期磋商选在了许少央所在的城市,而跟法方代表磋商的时候需要一名现场同声翻译。
“不干。”许少央干脆利落。他连打卡上班都不乐意,更别提这种正式的商务会谈,何况,涉及政府部门的事他更是敬谢不敏。
“好弟弟,就当帮哥一个忙吧!”赵禹有点急了,好说歹说许少央就是咬定青松不松口,最后赵禹实在没法只得说了实话,原来这个项目的标的很是可观,要是能将所有的翻译全盘接下来,他公司一年的吃喝都不用愁了。而这个项目的前期磋商很重要,会涉及一些潜规则之类的东西,这是必须高度保密的东西,他公司的资深法语翻译正在海南跟着一个项目脱不开身,别人又信不过。
“兄弟,要是能说得出你那一口法语来哥也不至于这样火烧眉毛了。要不这样吧,你开个价,出场费你自个定怎么样?这单拿下了哥这一年就都有肉吃了。”
许少央嘴角一丝冷笑,这么高端的磋商价格一定不便宜,这个“哥哥”盘剥自己兄弟的时候可真是没见手软。他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定位的时候是正确的,伙伴可以,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好说,加五千,一万五两天。”许少央也就适当的意思意思给自己找个接活的理由,毕竟,以后还要靠赵禹拉活儿,日常工作能够保证,这比自己东一单西一单找的要好得多,许少央也懒得自己再去打天下。总要有人吃亏,真计较起来,以后就合作不下去了。
“好,一言为定!”赵禹满口答应。
日子就是下周一,到时候赵禹也会过来。
从小,许少央就在语言方面体现出一定的天赋来,只要他愿意,几乎就没有学不会的语言,要是算上中国那五花八门的方言,许少央会的语言就更多了。在大学他学的是行政管理,除了英语之外,他选修的二外就是法语,后来为了好玩就又自学了西班牙语,再后来,由于哈日族庞大,他又通过自学日语将小日本的垃圾动漫源源不断的翻译过来充塞文化市场。到现在,正儿八经学的行政管理没发挥作用,反倒是这些当初为了好玩儿炼就的技能养活了他,算是歪打正着吧。
“哎,你手机号多少啊?到时候方便联系。”赵禹再次讨要他的手机号。
“没手机!”许少央懒洋洋的回过去。一直以来跟赵禹就只有保持E-Mail联系,后来为了工作就专门申请了一个Q号,只此而已。许少央连手机号都没给赵禹,在他看来没那个必要。而赵禹想要找他除了邮件就只有上Q了。
“你火星啊?没手机!”
“可不,你才知道!定好时间地点我会准时到。”说完许少央就关了Q,该说的已经说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他没兴趣聊。
看了看网店上边的情况,有人来问一只玉镯子的情况,一刀砍下来,血肉横飞。许少央直接关闭对话窗口,今天他没心机应战。
二舅是翡翠商人,在老家的玉器市场有一个不错的档口。许少央爱好不多,玩玉赏玉算是其中一个。早先拼命挣钱的时候,他从二舅手里批发了不少翡翠过来在网上销售,因为他的货好,价格公道,渐渐的在网上也就积累了一定的信誉,来他店里买翡翠的人不少。只是真正懂翡翠的人不多,常常拿他的A货去跟人家B货C货比,说他价格高或者什么的。现在的许少央没了以前那种拼命赚钱的压力,手里的翡翠能不能卖出去他也不太着急,反正又不会过期,于是对那些挑三拣四又不懂行的买家也就不太客气了,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干脆不予理会,就像刚才一样,直接屏蔽了事。他又不是珠宝鉴定老师,干嘛要费那时间给你普及翡翠知识啊。
手头还有一个十多万字的翻译,中译法的招标书,专业术语很多,再有一两万字就结束了,时间也还充裕,为此,许少央决定这个周末让自己休息一下,于是就关了电脑。
隔壁屋子里,温凯还在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一脸的无忧无虑。
许少央扯过被温凯踢过一边的毛巾被给他盖上,才又离开了温凯的房间。当初租到这里也是看中了这两室一厅的格局,远离家乡,这里也算是温凯的家,是得给温凯一个空间的。二舅二舅妈明知道自己的性向,却依然能将自己的独生子托付给他,这当中的情感令许少央每每想起就会感动。所以,他对温凯的好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在厨房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就是钟魏敏今天送的,果然跟在超市里买的不太一样,田园的味道特别浓。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点点滴滴的关心着他,可惜,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感动如今已经不再……
翌日,秦晴果然如约过来了。
当九点钟许少央将温凯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秦晴敲开了门,手里还拎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豆浆和油条。
今天的秦晴就像屋外的太阳一样的鲜活,昨晚那萎靡不振的小可怜又变回了这个活泼可爱的秦晴。
许少央叹气,还是这样的秦晴好啊,那样的秦晴总是让人忍不住内疚。
秦晴刚进门,对面的门就开了,钟魏敏吸着鼻子过来,“我闻到油条的香气了。”
“在警队你是做警犬的吧?要不鼻子怎么这么灵?”许少央大奇。
“我给敏子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买了早餐过来。”秦晴乖乖的回答了许少央的疑问。
真是韭菜下锅一捞就熟,这才一顿饭的功夫,秦晴就得了钟魏敏的电话,真是不得了。许少央自己还是认识了钟魏敏一个多礼拜以后才得了张钟魏敏的警民联系卡。
诱人的香味令小小的客厅顿时热闹起来,钟魏敏倒不含糊,摆凳子摆筷子,好像他才是主人,忒不认生了。
秦晴买的份量很足,管够四五个人吃的,细心的秦晴还特地买了些白粥,胃不好的许少央就该多喝点粥。
许少央呼撸了一下秦晴的头发表示感谢。这孩子就是可心。秦晴眯着眼睛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敏子,今天我们去帮亲亲讨债,你去不去?”温凯一口塞进一个小笼包,油立刻滋滋的冒出他的嘴角来。秦晴连忙扯了张纸巾及时的帮他抹掉。
“讨债?追讨欠薪吗?什么时候?”
温凯也看向秦晴,他起床的时候许少央只来得及跟他说今天要去帮秦晴讨债,具体时间还没来得及说。
“老板答应今天十一点左右过来给我们一个说法,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是个讨要工钱的好时机吧。”秦晴有些不确定。
“没事儿,先去看看再说,哥给你撑腰。”温凯拍着秦晴的肩膀说。
钟魏敏点点头,“那我也去看看。难得周末,在家也无聊。正好我今天有车开。”
“哎,什么叫正好有车开,你们警察不都人手一辆吗?”温凯咕咕的喝了一大口豆浆。
“这谁造的谣啊?什么叫人手一辆车?也就碰巧了昨儿我出任务老大没用车我就开着辆车直接回来了,平时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是吗?那你平时都开的啥?”秦晴好奇的问。
“干嘛都跟开过不去呀?骑不行啊?”
“骑?骑摩托吗?”温凯问。
“自行车。”钟魏敏有些丧气。
这场面很有点笑果,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钟魏敏摇头,“所以说呀,警匪片害死人啊!”
众人大笑。
早餐后三个年轻人就热热闹闹的出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领奖去了,讨债不都该严肃点儿吗?
许少央趴在阳台上看那三个人穿过长长的水泥葡萄架走廊往外边的停车场走去,心里有种淡淡的羡慕,年轻真好。虽然他也不过二十七岁,但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风尘厚厚的落在了心上,那颗心再也年轻不起来。
他没有跟着他们去,一来不爱去那种是非之地,二来,他还得趁着今天不睡觉不工作给温凯洗洗衣服。温凯每个礼拜过来都会带着一个大包,仗着这里有洗衣机,算算周末快到了,这小子就开始积攒脏衣服了。
所以说美人不能光看表面,温凯到底是家里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坏毛病还真是不少。许少央摇头叹息的同时反省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仗着有钱充分的利用了学校的洗衣房。
想到钱,许少央打算洗过衣服之后就出去取些现金回来,总不能真让还是个只出不进的穷学生花那六百块钱。
看看屋子里,仿佛刚才的欢乐还没有散去,青松掩映下,居然格外的温馨。
温凯们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还拎回几个大袋子的菜来,生的熟的都有。
秦晴的事情仍然没解决,老板放了他们鸽子,愣是没露面。一群人已经去找劳动部门了,期待着相关部门能解决这事。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许少央叹着气,拍拍秦晴的肩膀算是安慰。不过,这会儿的秦晴倒没见太过沮丧,大眼睛亮晶晶的:“敏子哥说明天带我们去打野战。”
许少央花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此野战非他条件反射的彼“野战”,脸上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烫。
钟魏敏解释说他朋友在昌平开了个真人CS野战场,挺好玩的,明天大家都有空,正好又有车子,不如干脆一块儿玩去。
“哎,对了,赶紧问问你那特种兵朋友去不去?”温凯推搡着钟魏敏去打电话。
秦晴却已经手脚勤快的到厨房收拾晚饭去了。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明年纪是一样的,可是温凯就没这种自觉。
许少央轻轻的踢了一脚温凯,“去,到厨房干活去。”
温凯却跳着脚看着到阳台上打电话的钟魏敏悄声说:“要是运气好的话,能见到特种兵呢。”
“那又怎么样,还能多只眼睛多个鼻子来?去,拿点主人的样儿来。”话是这么说,许少央还是自己进了厨房,指望温凯能在厨房里帮得上忙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更现实一点。
“哥,敏子哥说那里有时候会有特种兵和特警PK呢。”秦晴切着手里的牛肉一边告诉许少央,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真的假的?晃点你们的吧?”许少央淘米下锅Сhā上电,再拿起芹菜来摘叶子。
“不是啦,是真的。那个野战场是敏子哥的师傅他们开的,敏子哥的师傅是退伍侦察兵,野战场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退伍侦察兵。那个特种兵和特警的头头就是敏子哥师傅的战友。敏子哥的同学也在那个公司里边工作。”
“真的?”许少央也有些心动了,男人总免不了绿军装的梦想。
这边说完,那边温凯就失望的趴在门框上说特种兵不会有了。
“我问了他家那口子,他上周刚回来过,这周末要值班就不回来了。”钟魏敏解释说。
秦晴也有些失望,“那特警呢,会不会去?”
“这个就不大好说,不过明天我师傅会在,我师傅在呢,只要有空,那个魔鬼杨通常都会去。”钟魏敏挠着头说,“那你们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死啦都要去。”温凯立刻说。
许少央一脚踹在他ρi股上,“胡说八道什么,乱说话。”
这话要是让迷信的二舅妈听见那是要发飙的,二舅妈认为人很容易一语成谶,故而对不吉利的言语是相当忌讳的。有一年过年的时候许少央一句“烫死了”惹来二舅妈好大的一顿火气,又是上香又是烧纸,还硬要许少央用柚子叶泡的水漱口才算是完事。那味道令许少央每每回忆起来还不寒而栗。这温凯大大咧咧的生冷不忌,一旦养成习惯在二舅妈面前露了出来那就等着挨劈吧!
“别以为没特种兵没特警你们就掉以轻心,先提个醒——有胆进战友家野战场,就得做好脱一层皮的思想准备。”钟魏敏凉凉的说。
“哎?”连秦晴手里正在切菜的刀都停了下来,大家一齐看向那个人。
钟魏敏似乎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微微的笑了,双手抱肩,斜靠在门框上:“逼真!战友家野战场的特点就是逼真!让你仿佛真的来到了一个战场上……”
这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诱惑,红果果的诱惑。这下,别说温凯和秦晴这两个热血青年了,连已经准备养老安度余生的许少央都有些耐不住了。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向往让他的血也有点热起来了。
“要去,那就先说好,到时候谁也不准打退堂鼓。不许哭爹叫娘的,我师傅对士兵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训练士兵也会很严格。”
“切——谁怕!”温凯满脸的不以为然。
秦晴也频频点头认同温凯的不以为然。
而许少央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万一去不成怎么办?小警察干的可是刑警,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看温凯和秦晴欢天喜地的期待着,他有些遗憾的想,真要去不成的话,这俩孩子还不得失望成什么样!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有必然性的,期待越大,失望往往也会越大。
隔天早上许少央起床的时候,就发现手机上赫然一条钟魏敏的短信,凌晨一点多钟发过来的,说他要出现场,要是九点钟以前回不来那么今天的事情就黄了。
许少央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唏嘘一把——为自己的那未卜先知一想成谶的本能。
昨晚上秦晴留宿了没有回去。本来他是自觉的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宿的,可是温凯说自己的床足够两个人睡的,硬拉秦晴进屋了。
许少央有苦说不出,他知道秦晴是什么人,但是温凯不知道啊,可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的跟温凯说你拉个gay上床很危险。尽管他相信不过一个晚上秦晴也不可能对温凯做什么,可是,那感觉就像是让孤男寡女睡一个床上要让你坚信不会出事一样,总不那么安心,半夜他甚至还偷溜过来几次看一看,还好,除了他家温凯将长胳膊和长腿压在人家身上以外,秦晴倒真是一直安分守己的睡着。
怨不得许少央紧张啊,他二舅二舅妈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这要是不小心给拐带弯了,他二舅二舅妈非把他人道毁灭不可。而且,自己走上这条路是没法子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希望被自己当成宝贝的小表弟也走上这条路。
头天晚上睡觉前说好了由许少央七点钟叫他们起床,可是看了钟魏敏的短信之后,许少央就决定让这俩孩子睡到自然醒了——出现场?那就不是能够短时间内结束的事情了。
九点十分的时候,秦晴迷迷糊糊的醒了,也真是难为他了,外边大爷大妈们的晨练都没能吵醒他们。秦晴艰难的从温凯的长胳膊下腾出手来拿过自己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一看:“哎呀哎呀……完蛋了睡过头啦九点十分了……”
秦晴一边慌张的叫着一边揣面似的揉搓着温凯。
温凯先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而后就被针扎了ρi股一样的跳起来,差点一头撞上闲闲的靠在门边看好戏的许少央,“哥,你干嘛都不叫我们啊?”
“急什么?多好的天气呀,不抓紧时间睡觉干嘛去?”许少央好笑的看着两个小朋友兵荒马乱跑厕所的跑厕所换衣服的换衣服。
“哥,赶紧敲敏子的门去,来不及了呀……”温凯急得差点被在自己宽脚裤绊倒。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人家凌晨一点钟就出发了。”
“跟他比……咦?”温凯回过味来了,许少央笑着将自己的手机塞给温凯让他自己看那短信去。
看了短信,温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一ρi股坐回床上。
看着幼儿园小朋友一般排排坐的温凯和秦晴,许少央不由得庆幸自己昨晚上不过是一想成谶,想想就好,他真要说出来那么这会儿他准定给这两个小朋友当乌鸦嘴灭了。
这一天,温凯都垂头丧气的,秦晴也好不到那儿去,两人挤在许少央的电脑前叽叽喳喳的看战友家的官网。钟魏敏的朋友还做的挺大的,除了昌平的CS真人野战场,还在城郊开了一个很有规模的民俗美食村。
许少央由得他们去,自己拿了本法文原版的《悲惨世界》在客厅里小声朗读着。每天都要朗读个把小时的外语原版书是他的必修课,现阶段外语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加强巩固不行。练习法文的时候他读《悲惨世界》,练习西班牙语的时候他读《堂吉诃德》,练习日语的时候他读《源氏物语》,英语则因为太过普及他已经没必要专门抽时间来巩固。
读着读着,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道炽热而崇拜的目光。
发现自己看向他,秦晴有些不好意思了,“哥,你好棒!”
“那是,我哥是语言大师。”温凯搂住秦晴的肩膀,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强加在人家身上。
秦晴满脸的艳羡,“哥,你是怎么学的?怎么能懂这么多语言?”
“这是讲天赋的,我哥就有这个天赋,学什么是什么。”温凯自豪的说。
“真好。我就特别的笨……没知识没文化,做什么都不成……”秦晴的目光有些黯然。
许少央放下书,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秦晴坐过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心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今天不懂的不等于明天也不懂。”许少央摸着秦晴的小脑袋瓜安抚着他,那小麻雀一般怯怯的神态令许少央的心忍不住柔软起来。
那边,温凯也说就是就是,知识又不是非得在正规课堂里才能学到的。
“是啊,温凯说得对,趁着年轻多多学些东西还是对的,知识改变命运嘛!”许少央点头。
“我也想学,可是,不知道该学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秦晴抬起头看着他们,“真后悔以前不好好读书就跑出来了……”
“哎,对了,你干嘛不读书就跑出来啊?”温凯好奇的问。他并不知道刚上高中的秦晴发现自己的性向异于常人后落荒而逃的事情。
因此许少央主动接过话头,“这有什么奇怪,高中辍学的多了去了。”
他这么说,神经大条的温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没再问下去。
“那个,我也想学些法律,你们说行吗?懂点法律,碰上事情的时候至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对吧!”
秦晴说得有些犹豫。
温凯却过来用力的拍他的肩膀说:“说得对,懂点法律知识起码能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你要真想学,包哥哥身上了。”
温凯胸脯拍得咚咚响,却忘了人家秦晴跟他同岁,只不过比他小了那么几天而已。
不过,秦晴想要多学点东西的想法总是没错的,才二十岁,只要努力,还是会有很多的机会的——年轻真好啊。
眼看着午饭时间就要来了,钟魏敏的电话一直没有。温凯和秦晴这回是彻底的绝望了,这个时候再想去什么野战场都不可能了。
看着两个小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许少央又好笑又心疼,不就一个野战场嘛,多的是去的机会,至于这么失望嘛!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许少央也还是能理解一些他们的心情,温凯就不说了,在校学生,多少还有固定的休息时间,那秦晴就不同了。这回要不是为了追讨欠薪特地跟快递公司请了假,酒吧又停业整顿,秦晴平常是难得有休息日的,如果能利用不多有的假期好好的玩一玩那是最理想不过,秦晴再怎么人小鬼大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小年轻,好玩爱闹的天性摆在那儿呢。
“算了,今天咱们都放大假吧。出去吃饭怎么样?我请客!”许少央终于下了个决心。与其让这俩小朋友在家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将这两人拉出去活动活动分散些注意力,反正他自己也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
“真的?我要吃韩国铁板烧。”听得有便宜占,温凯顿时就来了精神。
“去,轮到你说!秦晴呢?你想吃什么?”
秦晴还没开口,温凯就搭着秦晴的肩膀蛊惑说还是铁板烧好,口口都是肉。在他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秦晴慎重的点头同意了温凯的提议。
“哦——”温凯欢呼起来,仿佛取得了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许少央无奈的摇头回房换衣服拿钱包。
三人坐着出租到了西单这边,因为想着温凯打算要买些书什么的,而且这一带又是繁华商业地段,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在有限的时间里到这边来逛逛。
找了个韩国餐馆吃午饭,酒足饭饱之后就直奔书店去了。正值休息日,书店里人头攒动。许少央顿时头大,他最怕的就是人多,可是,温凯和秦晴却兴高采烈,早将先前的郁闷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于是,许少央也只有打起精神勉强支撑着别扫了两个小的兴。
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了一阵,许少央觉得这样集体行动有些浪费时间,于是提议兵分两路,温凯和秦晴一路,他自己去外文区逛逛。约好了碰头的地方,保持电话联系,然后给温凯的裤兜里塞了几张粉红的票子,三人就分开了,温凯扯着秦晴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扯着脖子远远的看着温凯直到看不见了,许少央才收回目光,回到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已经没有了逛下去的勇气。事实上,来北京这一年多了,除了到超市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许少央鲜少出门,这种热闹繁华的地方更是第一次来。现在,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许少央感觉来这种地方购物倒是次要的,主要的似乎纯粹就是为了凑个热闹。他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在公众节假日来这种地方了,简直是受罪。
也不知道那两人会逛个多久,于是许少央掏出手机来玩。想了想,他发现自己忘记提醒温凯一件事情,于是给温凯发短信说让秦晴先不要着急着买什么法律方面的书籍,温凯那里有的是相关书籍和课本,秦晴可以借来看,这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秦晴虽然想学,但是也不知道他的基础和自学能力如何,冒然的买一大堆书回去结果看不下去那才真是浪费了。
刚发完短信,二舅妈就打电话过来提醒说是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有冷空气影响,这开始入秋了,北方的冷空气活动频繁,让许少央注意着添加衣服,要多喝蜂蜜养胃要自己多煲汤。又问这两天温凯是不是又拿着大包小包来让许少央帮洗了?又告诫许少央不许惯着温凯,二十岁的人了,应该让他自己多锻炼锻炼培养些独立生活的能力。
每次接到二舅妈的电话都能让许少央的心头萦绕着着一种淡淡的温馨和甜蜜,被人惦记的感觉是很好的。
聊了会儿天,听得许少央这边的热闹,舅妈又问了情况,知道他们出来玩了,二舅妈很是欣慰,说就该多出来走走,“别老缩在家里当乌龟”,然后,二舅妈犹豫了一下又问许少央有没有给母亲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你爸那边听说生了个女儿,好像有什么毛病的,生意也不太顺的样子。活该,你妈是旺夫相,他不要,倒跑去要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克夫的……看吧,有他后悔的时候……哎,对了,知道吗?最近有个台湾佬看上你妈了,追得紧着呢……那男的蛮有钱咧,自己开公司的,在大陆也有两个厂子,他倒是有眼光,知道你妈旺夫……当初你那个没良心的爸什么都没有,跟了你妈才有了今天的家业……虾仔啊,”二舅妈叫着许少央的小名,“你找男人的时候也千万别忘了看相啊,你要拿不准,让舅妈看,舅妈学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是不是好男人舅妈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这样热闹的公众场所听着这样的家长里短,许少央哭笑不得。看着四下周围的人,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哼啊哈啊的应付着。虽然他是个gay没错,但是听到舅妈让他找个好男人他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挂了电话,许少央想原来那个女人给他那个无良的老爸生了个女儿,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那女人克不克夫他不知道,但是那个女人很有心计倒是一目了然的,否则不会有那个本事让自己的父亲那么精明的商人情愿抛妻弃子。不过,父亲那边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至于母亲这边,如果母亲真能梅开二度,他除了祝福没话可说。母亲自从跟了父亲就是专职家庭主妇,现在虽然在二舅的档口帮忙,但是本质上还是离不开对男人的依靠的。如果真能再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当然是好事,只是,希望这次她的运气能好一点。至于说到打电话问候,许少央自从来北京后就一直没有过,以前是话不投机,现在是无话可说,一个电话不过是见证双方的尴尬罢了。还是这样通过二舅妈了解一下知道对方都好就好——至少,没有他,他的父母也过得挺好。
无目的的看着红男绿女在眼前走过,那些成双成对恩恩嗳嗳的男女不知道分手的时候会怎么样?爱的正面固然热得要死,爱的背面却实实在在能让人冷彻心骨。
这时候,不远处一辆开着车门的出租车旁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高个子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在冲他身边娇小玲珑的东方女人吼什么,因此,大多数人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并未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许少央想,亏得这头猪用的是法语,否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因为这男人用法语在骂中国人,而且骂得极其难听。他身边的那个中国女孩唯唯诺诺,一个劲儿的在跟他赔礼道歉。要不是那男人口口声声“你们中国人”,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女孩会是中国人——那女孩只想着赔礼道歉,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尊严,她竟然不对男人对祖国和同胞的辱骂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
许少央坐不住了,他是中国人,那男人不仅在侮辱他,也在骂他的祖国母亲。不过,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在他站起来之前,已经有几个青年男女冲了过去,于是,他就只是站着,远观事态的发展。这些衣着打扮即使参加化装舞会也不会失色的新新人类法语倒是毫不含糊,一开口就要求那个男人道歉。那男人大约没料到会有这样一着,而且围着他的人还不少,气焰顿时就下来不少,喃喃的说他只是一时激愤,并没有任何敌对的意思,说着说着就一矮身钻进先前就拦好的出租车一溜烟开走了。留下那个女孩子被阻拦不及让男人跑了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京骂国骂统统出炉。
“呀,那不是我师姐吗?”从书店出来的温凯正好看见那女孩被骂得淌眼抹泪的蹲在地上,她倒是想跑,可惜无处可逃。
许少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想要过去的温凯,“哪去?”
“那是我一师姐,被欺负了,我去看看……”
“哼,想当卖国贼就过去呗。”许少央冷哼。
“哥,他们干嘛要骂她是汉奸卖国贼啊?”秦晴倒听得明白。
许少央伸手揪住温凯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看看,人家秦晴倒知道弄个清楚——你个二愣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掺和,走啦,那女人活该。”
拽着温凯,领着秦晴,许少央就往地下文化广场走去。路上,许少央将刚才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温凯跳起来,“奶奶的,骂咱们中国人是猪?哥,揍那孙子没有?”
“没,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扔下你那师姐自己面对疾风暴雨,这爷们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许少央不屑的说,然后又庆幸没动手,这事可大可小,容易演变成外交事件。一边又告诫温凯以后少跟这种奴颜婢膝没脊梁骨的女人打交道,女朋友要是敢找这样的他第一个就打断他的狗腿。
“她是我们学生会的文艺部长 ,搞活动的时候打过交道……”温凯委屈的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说,“谁知道她是这么个人呀?平时傲得不得了,鼻孔都是朝天的——不过,哥,我从来没想过追她,真的,我发誓。”
温凯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让许少央稍稍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二百五对女人有兴趣。
“温凯,你刚才那么仗义,是不是对她有好感啊?”秦晴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温凯。
“哎呀,你个小亲亲,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往我身上泼脏水呀?”温凯勒着秦晴的脖子叫嚷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切——”秦晴无所畏惧。
许少央叹了口气,这个温凯还是少根弦,还真是不如人家秦晴了。
这事当天晚上论坛上就有了帖子了,照片,事实,一应俱全,很快就置顶,那女孩立刻被人肉了,论坛上杀声一片。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如此。
许少央冷眼看着论坛上的一片叫骂之声,做为事实的见证者,他无法对女孩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女孩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翻译做久了,偶尔也会碰到一些敌意的,或者歧视性的文字,如果是文艺类的,他会很没有职业道德的直接篡改了相关文字,如果碰到是合同或者标书的,他会拒绝整个标的的翻译。沧海一粟,他所能做的也就不过如此。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钟魏敏又来了。
钟魏敏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一进门就一个劲儿的道歉。
“行了,甭道歉了,洗好脖子等着吧——那两个打算要狠狠的宰你一顿。”许少央给钟魏敏的搪瓷茶缸倒满了水,看到里边撒了些茶叶,就说这么晚了怎么还要泡茶喝啊?
“有份报告得赶出来。哎呦,今天可累死了。”钟魏敏坐在沙发上将两条长腿伸直,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你们也真够辛苦的。”许少央摇头,真相果然总是能打击人的,当警察的辛苦恐怕不是看看警匪片就能体会得到的。
“哎,我说,你怎么想起来要当警察啊?”许少央好奇的问,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坐在一边。
“嗨,我爸就是警察。”
“哟,子承父业!”
“算是吧。”钟魏敏挠着他的一头板寸说:“小时候在公安局大院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警察的事,崇拜得不得了。读小学那会儿,同学们听说我有个当警察的老爸,都羡慕得不得了,我就寻思着什么时候能让我爸来给我露露脸,可是,我爸忙得脚不沾地,偶尔来接我一次还穿个便衣,跟个民工一样,没有半点威风,弄得同学们还以为我吹牛。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将来我有儿子,我就天天穿警服去学校接他去,让他威风威风……可是,现在看来,就算我真的有了儿子,别说天天穿警服去学校接他放学,恐怕穿个便衣去接他都是稀罕。可惜,那时候不懂啊,这水,要不是真正淌进去,还真不知道其中的深浅。”
许少央起先听着觉得挺好笑的,听着听着,就听出今天的钟魏敏情绪有点不对。
果然,喝了口水,钟魏敏习惯性的摸出盒烟来,然后才想起什么的咧咧嘴,不好意思的说习惯了习惯了,就又将烟塞进了裤兜。
许少央不吸烟,温凯也不吸烟,家里没有半点烟的味道。钟魏敏也从不在许少央家吸烟,不过钟魏敏是烟民这个许少央倒是知道的,抽烟的人身上都有股烟味。许少央的鼻子很灵。
也没多说什么,许少央到厨房的橱柜那里拿了个小小的玻璃烟灰缸放在茶几上,这还是买茶具的时候配套的,一直没用得上。
见这个架势,钟魏敏也就不矫情了,掏出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烟圈老练的从鼻孔里喷出来。他人长得帅气,吸烟的姿势很自然的透出一种很男人的性感来。这人要是穿着便装去接孩子,一定不会被当成民工的。
“原本我不吸烟的,后来蹲坑的时候发现有支烟更容易保持清醒,于是就开始吸了。”钟魏敏看看手里的烟,有些自嘲的说。
“我们警队里,男的大部分都吸烟,都是铁杆烟民——结了婚有老婆的就成天被撵着戒烟。谁不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啊,可是,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几十个小时的蹲守,没点东西提神真的很难熬下去。”钟魏敏看了看手里的烟,继续说:“一个是烟,一个是胃病,免不了的,干上这行,也就意味着跟胃病傍上了……”
许少央点点头,可以想象,从这位成天过来讨吃讨喝的情况就能多少了解一点。许少央以前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不过,现在看钟魏敏,他就明白钟魏敏说的那话没错,“警匪片害死人呐”!
“今天这个案子其实挺顺利的,实际上人已经抓住了——丫的根本没跑,就等我们去呢。”钟魏敏笑了笑,其实不过是咧了咧嘴而已,不是许少央熟悉的那种令人目眩的笑。
“他在巷子里捅了人,本来打算自杀的,恰好巡防队过来,吓得他下意识的就跑了。跑回家里,就一直在自杀还是不自杀中徘徊,直到我们找到他,他都已经快崩溃了。”
许少央觉得,钟魏敏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杀人的和被杀的都很年轻,二十一岁,都是在校大学生,自己在学校外边租房子住着。”钟魏敏狠狠的吸了口烟,又抬头看着天花板,“其实,我不喜欢干这个,警察!看见的都是背面的阴暗。”
许少央默然,听起来的确是那么回事,他对警察的了解仅限于警匪片。钟魏敏果然还是年轻,在这个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年纪,看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总会有些不良反应。
“你不知道,他们回家都不愿意谈案情,一方面是工作纪律,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起面对人性的丑陋,呵呵……”
钟魏敏突然笑起来,声音里透着愉悦,“知道吗,当初我妈跟我爸离婚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理由,我妈埋怨我爸从来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情,她说她光知道有个警察老公,可是不知道这个老公每天到底在干嘛?早出晚归彻夜不回什么的,她想知道点什么还得自己看新闻去——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没准也不会考公安大学了。”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跟自己一样,钟魏敏的父母也分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爸那嘴跟拉上了拉链似的,在家里没几句话,后来我才知道敢情人家号称‘侃爷’,只不过在外边都说完了,回家就没得说了。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我们面对黑暗,至少能让自己关心的爱护的人少面对点黑暗,也没什么不好。我爸大约也是这样想的——那个人,杀死的是自己的爱人!两个都是男的……”钟魏敏突兀的转折,跳跃很大。
许少央的心猛的抽了一下,个中原因他已经大概明了了。
“死的那个撑不下去了,他家就是这里的,不知道怎么的家里知道了他们的事情,闹了个天翻……他们说过一起扛的,天塌下来他们一起扛……”
许少央猛的站起来,走到了阳台的门边,看着窗外,这话原来是被用滥了的……
“唉,天没塌,塌的是他们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就这么拧,非你不可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钟魏敏叹息,“这下子,两个人没了,他们让两个家庭可怎么好?”
“警察都跟你这样多愁善感,那就不要干了!”许少央淡然说,心里却有一种被教训了的羞恼。岸上说话不腰疼,你小子也试试,看你掉下去以后还看得见别的芳草吗!
钟魏敏自嘲的笑笑,“你跟我们老大说的一样……现在想想,有时候拼命想要的东西未必是适合自己的,当片警的时候我拼命的想要考进特警,因为那是最荣耀的,后来进了刑警队,也挺得意的。当初在派出所我们老所长干了三十年警察只开过一枪,还是鸣枪示警,那时候挺瞧不上他这样的。现在看来,家长里短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生活不就是过日子嘛!”
“受不了就辞职呗……”许少央靠在阳台的门边看着那个人,他讨厌牢骚,尤其是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触动了。要不是看在是美人的份上,他早就翻脸赶人了。
钟魏敏惊讶的看着他,眼睛里有着茫然不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这人倒真是不会隐藏自己。钟魏敏瞪着眼睛看了许少央半晌,然后才突然泄气似的苦笑,喃喃低语“不就发发牢骚,至于嘛!”
“舍不得辞职那就打起精神来做好心理建设,发牢骚会让你提前进入更年期。”
“我平时不会这样,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触特别多。”钟魏敏红着脸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这美人就是美人,连羞愧的样子也能令人怦然心动,真是让人没法生气啊。
“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许少央主动问道。今天趁着有两个免费劳动力在,逛完街后,许少央率领着两个小朋友浩浩荡荡的杀向超市,誓要将冰箱塞爆为止,所以这会儿冰箱里应有尽有,连橱柜都塞满了。
钟魏敏摇摇头,说今天是在局里吃的晚饭。
“行了,哥们,你爸是警察,你也当上了警察,算得上是实现了理想了吧?有理想的人比比皆是,能实现理想的就不多了,所以,你就知足吧!”许少央拍拍钟魏敏的后背。
已经走到门口的钟魏敏回头,有些难为情,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个,有泡面吗?”
许少央笑起来,揪着他的衣服直接拖回来将人扔进沙发里,自己到厨房整吃的。
钟魏敏随即跟进来一个劲儿在旁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午在食堂吃的饭这会儿早不知道消化到哪儿去了,一边又说有泡面就行不要麻烦了,一边又解释说他老早就想买些干粮在家里的,可是总是忘记,这想要吃东西了才想得起来。
许少央煮了两只荷包蛋,切些芹菜炒了鲜肉片,然后煮了一大碗挂面,色香味俱全的捧到了钟魏敏的面前,他很想说吃吧吃吧你个猪,但是没敢说出来,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像是饲主。
钟魏敏吃得很惬意,脸上又是那种飞扬灿烂的笑容。话头也就多起来,从今天的命案说到他第一次看见尸体的狼狈,说他如今不吃豆腐的原因是因为发现豆腐跟脑浆之间的相似性,又说他不愿下厨房就是因为看不得案板上那红红白白的肉,总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你要是再想过来讨饭,就少给我说你的联想!”许少央阴森森的说,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大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竟然敢给他说这种瘆得慌的故事,即使是美人也不可饶恕。
钟魏敏一口面含在嘴,腮帮胀鼓鼓的,像只小包子,眼睛眨巴着抱歉的看着许少央。以前真没发现这钟魏敏的眼睫毛能有这么长。
“下不为例。”许少央伸出一个手指头戳向胀鼓鼓的小包子,几乎将小警察嘴里的东西挤爆,钟魏敏顾不得嚼赶紧一口吞下去。恶作剧得逞的许少央笑了起来,而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钟魏敏第一次见到的尸体是在命案现场,那么——
“哎,你住这儿是你妈妈的房子,怎么没见她老人家啊?”
“早出国了。”钟魏敏喝了一大口汤将卡在喉咙的面条送下去,“跟我爸离婚没多久就跟个假洋鬼子结婚去了洛杉矶了。”
“那你爸呢?你自己住在这儿是不是因为你爸也再婚了?”虽然这是人家的私事,不过看钟魏敏不避讳的样子,许少央也就乐得八卦了。
“他?他倒是想啊,可人家没理他,如今厚着脸皮开足马力猛追人家呢。”钟魏敏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不知道,我爸退休后的时间全部都花在追求第二春上去了,所以我干脆过我妈这边来住,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了,这边离我们分局也近一点。”
许少央有些羡慕了,看得出来,钟魏敏父子的关系很好。他跟父亲从来都是三句话嫌多,自从父母离异后,他跟父亲的来往就完全断绝了。
“你爸……你爸要是给你找个比你还年轻的后妈怎么办?”想到自己老爸那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小三,许少央心有余悸。
“就他?呵呵——帮我找个老爹都悬,还指望他给我找个年轻的后妈!”钟魏敏咯咯笑着,吃完面拿着碗到厨房自己清洗。
许少央不介意下厨做饭做菜,但是非常介意那油腻腻的善后清洁工作,钟魏敏第一次来讨吃的时候他就已经申明了吃的有,但是碗得自己洗。所以钟魏敏洗碗已经习惯成自然。
直到钟魏敏回到了对面,自己也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许少央才琢磨出一句话来,“帮我找个老爹都悬”。什么意思?许少央被惊得睡意全消。
如果说那对执拗的悲情恋人并不能给他太多的震撼,那么钟魏敏的这句话则的确是让他惊悚了。
隔天早上,许少央在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只黑眼圈,不算太明显,但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睡眠不足,而且明显的,精神也不济。
昨晚上他一直琢磨着钟魏敏的那句话,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从床上揪起来问个明白,难道说钟爸爸原来是个GAY?
这也太言情了,或者说这也太狗血了。
钟魏敏那种态度摆明了就是无所谓,仿佛这世界上老爸找个老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或者钟魏敏本身就是一gay?可能吗?人对自己的同类项会有一种直觉,比如他很容易就判断出秦晴的取向来,可是,跟钟魏敏接触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他愣没看出来?就钟魏敏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隐藏得很深的呀!还是钟魏敏阳光灿烂下其实是深深的城府?
不过,用退休的全部时间去追求一个男人,真是这样的话,这钟老爸还真是——前卫。许少央对钟老爸不由的产生了几分敬意,一把年纪了还敢追求同性情人,这种勇气真真当得起“伟大”二字。许少央自己想要冷心冷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羡慕和赞赏敢爱敢恨的人。
有所追求总是一件好事,许少央自己就在无欲无求中混吃等死。
阳台上,钟魏敏练着哑铃,看见许少央就精神抖擞的打招呼。
“你这是刚睡醒还是正准备睡呀?”钟魏敏揶揄他。
“刚睡醒。”许少央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感觉怎么跟人家倒时差一样?
“你这叫刚睡醒啊?”钟魏敏好笑,“自由职业者就是好啊。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要不,你也试试?”
“那就没法子了,我那点本事,家里蹲非得饿死不可。”
许少央就说自己熬了锅肉末粥,问钟魏敏要不要过来吃点?
那还用说!钟魏敏很自然的又坐在了许少央的早餐桌旁。
其实,许少央还是很欢迎钟魏敏过来吃饭的,两个人吃味道都觉得特别香。
当钟魏敏知道许少央这两天接了个口译的活儿的时候,钟魏敏惊讶的说那家酒店就在他们分局旁边。
“得了,呆会儿吃完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昨晚开车回来的。”钟魏敏说。
那倒也顺路了。
吃过早餐,两人就坐上了钟魏敏的那辆切诺基,一起出发。
许少央为了这两天的门面还特地打扮了一下,西装革履,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赵禹说为了方便翻译,希望许少央今天晚上就住在饭店里,这其实不过是不想给许少央太多泄密的机会。看在钱的份上,许少央没反对,在公文包里放了一点洗漱用品。
从没见他这么如此正式的钟魏敏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说行啊,真有那么几分精英的派头,就是衣服显得有些肥了。
这不奇怪,这衣服以前的许少央穿刚刚好,现在被胃溃疡折磨得只剩把骨头了,这衣服还能合身才怪。许少央许久已经没有出席需要穿这种衣服的场合了,所以一时没想到服装的合身问题。不过也就两天时间,自己不过是个翻译,将就两天就完事了,没必要刻意去买套新衣服。做为宅一族的许少央现在不太计较自己的形象问题。
到了饭店门口,钟魏敏就放许少央下车,说有什么需要就给他打电话。
许少央比预定的时间早了那么半个小时左右,他也没到约定的房间去找赵禹,而是在酒店大堂的休息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份报纸看起来。
守时是一种美德,在守时守信方面,许少央一贯口碑良好。
看了没多久,他看见有人在他的报纸前站住,他以为那人想要穿过他的脚边进到里边的沙发上去坐,因此头也没抬,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打算让那人过去。
可是,那人却没有动,于是,他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
“许少,好久不见。”唐坤模样依旧,春风得意的派头却是不曾见过的。
“真他 妈的倒霉,出门不看黄历,大早上就触了霉头。”
许少央自嘲的冷哼一句,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低头仍旧看他的报纸,没打算理会跟前的人,仿佛从来就不认识这人似的。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很多东西都会变,可是用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说,脾气。许少看东西会很入迷,这点也没变。”
许少央充耳未闻,对着报纸数着上边的字数。
唐坤在旁边的茶几上坐下,摆明了耗定了许少央,“许少,我们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有些事情我们欠你一个解释,可是,一直找不到你,连你老家那边我们都去打听过,没想到,原来你在这儿。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许少央没吱声。
唐坤看了看手表,说呆会儿他还有个会晤,没法子多聊,说着他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许少央,见许少央眼皮都没抬,于是放在茶几上推到许少央跟前,“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说完,唐坤起身离开。
等那人进了电梯关上了门,许少央的脑袋才从报纸那儿抬起来,
解释吗?事实不会因为一个解释而改变。
看看时间差不多,许少央起身上电梯,茶几上的那张名片他看也不看一眼。
“呀,你怎么这么瘦啊?”看见许少央的第一眼,赵禹就脱口而出。这也难怪他惊讶,毕竟毕业以后,他跟许少央都是网络联系,根本就没见过面,而许少央当然更不会三八兮兮的告诉人家自己的状况。
许少央看他一眼,这赵禹还是老样子,矮矮胖胖。他在房间中央站定,看着赵禹说:“别跟我说这次的中方代表是唐坤!”
赵禹脸上就有些涩,笑得有些干,“你们见过面了?他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我猜的。”
“许少啊许少,你还是那么聪明。”赵禹摇头感慨。忙张罗着让许少央坐下,又问许少央喝不喝咖啡,说是记得许少央最喜欢蓝山,所以还给许少央特地准备了一罐正宗的巴西咖啡豆,可惜现在在酒店客房只好因陋就简喝点速溶咖啡了。
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咖啡浓香,许少央淡然说他不喝咖啡已经很久了。
“你说实话,这次找到我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许少央翘起二郎腿悠闲的问,他知道答案,但是他想从这人嘴里听句实话。
赵禹手里递到一半的咖啡僵在半空,顿了顿然后才讪讪的说他真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跟许少央还有联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唐坤找到他的时候就直截了当的说想要接下这个标的就得让许少央出来。
“许少,天地良心,我还真是没跟他说过你的事情——事实上我哪儿知道你的事情啊,除了工作上的事,关于你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就知道你来了北京。”
“三万块!三万块,这活儿我接!”许少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跟谁过不去都好,他不会跟钱过不去,只是,这下套让自己钻的仇不报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而他知道赵禹别无选择。
笑容在赵禹脸上僵住,嘴唇翕动了两下,然后才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说行啊,这事是他不地道,他认罚!
“那么,现在可以把背景资料给我看看吗?”许少央笑得客气。
会晤就在酒店的一间小包房里进行,中方代表唐坤带着一个模特般漂亮的女助手,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是,唐坤手上戴着铂金婚戒,而女助手手指什么也没有,看来,唐坤这红顶商人做得挺滋润的,完全没有了当初将西红柿炒鸡蛋当成珍馐美味的穷酸样儿。
一个一边说要给自己一个解释的人,一边又这样不动声色的摆了自己一道。许少央纳闷当初怎么就会将这样的人当朋友呢?果然是有眼无珠。
这次的会晤是很有戏剧性的,因为法方代表除了一个已经谢顶了的中年大叔托尼尔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昨天晚上帖子上的风云人物——JF.雷基。
当然,雷基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许少央是何许人也,所以才会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许少央。
许少央垂着眼帘认真的看着手头的资料,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是在为三万块钱而战,否则他无论如何无法面对这些能让自己吐出隔夜饭的东西。
这次龌龊的,灰暗的商业内幕交易进行得相当的顺利,行贿的受贿的皆大欢喜,个人利益有了保障,以后就是冠冕堂皇的台面谈判了。看在钱的份上,许少央的翻译工作尽善尽美,他已经学会不以个人好恶来做为行事原则了。
磋商比预想的结束得快,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事情就完了。许少央在会谈结束后没理会唐坤找他“好好谈一谈”的邀请,只是提醒赵禹记得四十八小时内将佣金打到他的账户上,然后就准备离开,至于原计划的住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没想到他想走,却被人拦住了,雷基一脸诚恳和热情的邀请他“喝一杯”,庆祝他们合作愉快。
还“喝一杯”,对着一群令人作呕的人,许少央连午饭都吃不下,哪里还有“喝一杯”的兴趣。然而,对于他礼貌的拒绝雷基却不罢休,一再坚持他的邀请,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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